第19章

第十八章

秦漢秋口中的“小鹌鹑”陶獻玉,裹着被子,哼哼唧唧,已經在床上賴了一天。小梅子端飯給他也不肯起來,腿間夾着被子,一上一下得磨蹭,嘴裏“咿”“咿”得叫着。小梅子說要吃飯,他道:“病了,不想吃哩。”

小梅子逼得急了,陶小少爺就拱進被子裏,窩成個蒙古包模樣,悶聲道:“心裏難過,吃不下哩。

小梅子要掀被子,就大喊大叫,拖着被子滿床跑:“不吃!不吃!沒人喂了,吃不下!”

這一叫,招來小柯子小伍子,幫着站在地上勸。小少爺兀自把被子周身一裹,包成個粽子一般,只露張臉,癟嘴欲哭,蔫蔫地坐在床上。

小伍子接過木盤,用勺挖飯,配上葷菜素菜,送到陶獻玉嘴邊,道:“少爺,你心裏難過是不是跟昨晚的漢子有關?”

陶獻玉一聽,張嘴就哼,小伍子一勺飯趁機送進去。陶獻玉嗚哩嗚嚕地嚼着,又想說話,小梅子旁邊一口湯又遞上來。

小柯子好奇,道:“少爺,那漢子昨晚不是打你來着嗎?”

陶獻玉悶悶“嗯”了一聲。

“那你到底是讨厭他呢還是……喜歡他呢?”小柯子小梅子小伍子齊齊盯住陶獻玉。

小少爺嘟嘴道:“當然讨厭他!”抓抓臉,嗫嚅道:“也有點喜歡他……”掃了三人一眼,臉一紅,拿被子蒙住。

小梅子呆住,小柯子咳嗽,小伍子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半晌,小梅子忍不住道:“少爺,那人什麽來頭?”

小伍子瞅他心情好,又一勺飯遞上。

陶獻玉張嘴吃了,邊吃邊尋思。自從秦漢秋跳窗走後,他是心亂如麻,又急又氣,又委屈又傷心。他把秦漢秋當相公來對待的,秦漢秋也叫他娘子,可哪有兩個人只相好了一日,相公就把娘子丢下走了呢?哪有相公這麽對待娘子的呢?想到秦漢秋可能一去不回,以後抱着別人卿卿我我,那個不知名的小騷蹄子被秦漢秋的大屌捅得連連浪叫,他心都要碎了。少不得躲在被子裏,嗚嗚嗚嗚,灑一把貓尿,嘴裏抽抽噎噎:“阿秦的大鳥是我的,阿秦的大鳥是我的……”哭一聲,哼一句,蹬一下腿,翻來覆去。

可又不想總是自家飲恨──那個臭捕快憑什麽打他?憑什麽不許他撒尿?他憑什麽不能尿在床上?他又不是有意的……他尿床,那個臭捕快也有責任的嘛。就算那句“死賊囚”“要報官”的話說的不應該,可他哪知道那臭捕快心眼這麽小,一句都說不得哩?他自家小屌被人嘲笑了這麽多年,還不是照樣很大肚嗎?

擦擦鼻子,想來想去,就忍不住将事情一股腦後兒告訴三個侍婢小厮了,包括秦漢秋是逃犯的事。說到後來,甚是激動:“你們說說!他打我還有理哩?又不是只有我一個做娘子的在肏屁股的時候尿床……”

三人面面相觑,一片默然。

片刻,小伍子咳嗽一聲,道:“少爺,我以為,秦相公身份特殊,你那句死賊囚叫的實在不好,連要報官的話都說出來了,多傷感情!”

陶獻玉癟癟嘴,哼唧兩聲:“我又不是當真的!”

小柯子則道:“少爺,您膽子真大!連殺人犯都敢罵!”

陶獻玉白他一眼:“少牽枝扯葉!幾個殺人犯長我相公那麽威風!”

小梅子道:“那麽,少爺,現在秦相公跑去哪裏你知道嗎?”

小少爺登時萎頓下來,揪着被角道:“就是不曉得……估摸是官府找不到的地方吧……”嘴巴嘟成一團,甚是苦惱。

“所以,你們要幫我想辦法,把阿秦給我弄回來!”

小伍子邊喂他飯邊道:“少爺,這事很棘手啊!先不論秦相公人去了哪裏,他可是在逃要犯,我們把人藏在府裏,可是窩藏犯人的罪呢!”

小梅子幫獻玉說話:“少爺的相公,那可是你姑爺,窩藏又怎樣哩?”

小少爺聽得拼命點頭。

小柯子哼道:“可誰曉得他已經走到哪裏去了?北邊還是南邊?山裏還是海上?上哪兒找去?就算花上一年半載找着了,人家說不定孩子都滿地跑了。又或者,被官府逮着了,法場濺血,無頭屍體,陰魂一縷,咱們是清明燒點紙給他呢?還是問化人場要點灰末骨殖呢……”

話沒說完,陶獻玉連人帶被地撲過去,邊打邊叫:“死賤嘴!叫你咒我相公!叫你咒我相公!”把小柯子撲到地上,胳膊輪番揮舞,直往小柯子臉上抓。小柯子不敢還手,只好箍住他手,道:“我沒咒姑爺呀!”

陶獻玉手被制住,又拿腿去踢,哭得哇哇叫:“死賤嘴!死賤嘴!讓陶福過來抽他棍子!”

一旁小梅子小伍子趕緊一人拉一個,把兩人拉開。陶獻玉一屁股往床上一坐,仰脖哭道:“我不許你們咒我相公!”

小伍子則扯着小柯子出屋去了。

小梅子用帕子給他擦臉:“少爺別哭,少爺別哭,姑爺肯定好好的,肯定好好的!”

又拍又撫,安慰半天。陶獻玉揉着眼睛,咧嘴道:“他也不能跟了女人,生孩子滿地跑!”

小梅子立馬道:“姑爺天天想着少爺哩!”

一頓飯狼藉收場。

院外,小柯子極度不服氣地向小伍子抱怨:“明明是少爺自己說要将人報官的嘛!他倒不怕姑爺到時被砍頭哩!”

又過得幾日。小柯子小伍子雖每日盡心侍候,但一提到去找尋秦相公的事,便極力推脫,動辄不見蹤影。陶小少爺幾次三番想自己往外跑,都是到了中院就被陶福攔了下來,垂着腦袋回到北院,一路輪番用袖子擦眼淚。

小梅子看他可憐,每日除喂飯遞茶之外,還會陪着小少爺做這做那。陶獻玉哭哭啼啼,她也跟着掉幾滴眼淚;小少爺悶悶不樂,她也跟着嘆氣。一次她忽然問“秦相公長得何模樣”,陶獻玉就鋪紙泚筆,要畫給他看。

桌上鎮紙、徽墨擺開,陶獻玉咬着筆杆半天,嘴裏念叨“這裏大大的”“那裏黑黑的”“這裏長長的”,落筆一圈,畫了個呆頭呆腦、四肢鼓鼓的大漢出來。

小梅子延頸一瞧:“這就是姑爺了?”

陶獻玉也覺得畫的不好,飛快拿手撕了,“這個不好!我畫個好的給你!”

又趴在案上,聚精會神地繞起圈來,邊畫邊樂,一張臉笑眯眯的。

小梅子在一旁看的一頭霧水:“這是什麽啊?”

紙上一個兒臂粗的黑長物事,四周黑毛缱绻,一端兩個雞蛋懸垂兩側。

陶獻玉傻笑幾聲:“嘻嘻,這是相公的大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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