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搶奪
土匪們過了會見沒人動,拍拍手:“好了,該說的都說完了。要過路的來這邊。”
流民們動了起來,你看看我,我看你看你的。除了第一個出來排隊的人,那個人還發抖着,想要離開黑臉歪脖的土匪,但被一瞪,他跌坐在地上,也不敢再動了。
大家都沒動,坐着的土匪也不急,對那個人招招手:“你過來,是要過路對嗎?”
那人點頭,看看周圍,黑臉歪脖的土匪将他提起來,像提個雞仔一樣丢到了桌子旁。那人尖叫着,被吼了兩聲,閉嘴了,戰戰兢兢地發抖着。
坐着的土匪道:“五個銅板。”
那人一愣,突然動了,手忙腳亂地把手伸進懷裏陶着,許多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然後那人又把手從懷裏掏出來,什麽也沒有,黑臉土匪不耐煩了,要上前,這個時候那人突然雙手把腰帶上的繩子,解開褲子,從□□裏拿出一枚銀戒指,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土匪嗤笑一聲,似乎有些嫌棄,撇撇嘴,沒動戒指。而是掃了一眼,擺擺手,“放到這裏。”他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大框,那人把銀戒指放進去,接着路旁拿棍子的土匪就去扒拉樹枝,把那塊橫木拿開了,“走吧!”
那人就走了過去,便走邊回頭,似乎害怕土匪會突然下殺手。後來他就瘋狂地跑了起來,還摔了個狗啃泥,但土匪一直沒動。最後那人一直跑,拼了命地一直跑,跑出了他們的視線。
“下一個。”坐着的土匪大聲道,“天氣熱,各位父老鄉親別耽擱時日,我們速戰速決。”
這人的前車之鑒讓有人松動下來。又開始一輪嗡嗡的,許多人意動了,開始翻箱倒櫃的找錢或者找值錢的東西。但大部分實在沒錢,而且有親人失散,還顯得猶豫。
桌子後面的土匪道:“我們盜亦有道,童叟無欺。在你們前面有一批流民昨晚就過去了。留下買路錢,我們不要人命。”
他的話又打動了幾個人,兩個男的帶着一個女孩交了錢通過了路,離開了。
周裏正沒有見到李家老太爺,疑心他是否已經過去了。他吩咐了周大福幾聲,周大福開始在流民裏亂竄,但這前前後後的流民延綿了約有一裏路的距離,他一刻鐘後回來說沒有看到有牛車的人。
裏正聽到大兒子這樣說,沉思片刻:“大福,李老太爺應該是過了封家堡了。大妞和福貴還有你弟弟弟媳婦一家都不見了,我們要在這再等等,先不能過去。你這樣,去看看這裏還有多少我們周家村的人。”
周裏正一家昨晚因為突然碰到土匪,前面人吓壞了,消息誤報,一家人跑散了,而且家當也丢了不少。如今他身邊的只有大兒子和大兒媳婦和最小的一個孫女在,大孫子不知所蹤。周大福媳婦正在滿道找兒子,父子倆商議着。
這個時候許多人确定了土匪的确不傷人不搶劫,只是要錢,心中都放下了大石頭,開始商量對策和找親人。有的兩個大膽的也去交了錢,順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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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郡還見到有個穿着黑不溜秋的短褐的猴子模樣的人還真的拿出一個玉佩,不但過了門,還換到了兩瓢水和三個糙米雜糧餅。
他在土匪和許多流民的注目下吃了。他吃的那麽香,那麽甜,那麽誘人。
猶如滿漢全席一般讓人垂涎萬分。
他是在路障的另一旁,有人想搶,但是卻無法過了路障。他們也沒膽子闖路障,只好眼睜睜地看着。
周郡尋思土匪還真的人道主義:買了東西還保護你不被搶走。
那人吃的狼吞虎咽的,那架勢如吃肉飲酒般讓人垂涎三尺。周郡見許多人有直流口水,旁邊的路雲咽口水的聲音大的左右都能聽見。
後來這終于有一個穿着褐色長衫的人忍不住了。這人文文弱弱的,但相比他們這群人的狼狽算是清爽的,他頭上還包着頭巾,像是個書生。
他去到了桌子旁,拿出一個銀裸子,“先不過去,我要一瓢水,一塊餅。”
這碎銀子很小,只有小拇指那般大。那個土匪手掂量了一下,扔到大框裏,似笑非笑道:“讀書人?你确定只要水和餅,不過路?”
長衫男人點頭,“我娘子走丢了,我要去找她。”他懷裏有一些保命的銀裸子,不多,只有三兩個。是娘子放在他這裏的,要是他過了路,娘子怎麽辦。他還不能走,要留着銀子和娘子一起。所以他準備買了水和餅,吃跑了有力氣去找人。
那人點頭。
土匪似笑非笑,“我勸你先過了路。”長衫男人不解其意,但他不能丢下妻子,再次搖頭,“給我水。”
土匪不再多說,對水缸旁的站着的土匪道:“給他。”
土匪給了他一瓢水,他用水壺接住了,小心翼翼地在那抿了幾口,然後拿着餅大口大口的嚼着,邊走邊咬着,走到了一邊。他那樣珍惜,但還沒等他走出五六步,突然不知道從哪沖出來的兩個大漢同時撲到他,去搶了他的餅和水壺。
水倒出來幾滴,入了土很快沒了蹤跡,但卻讓人更瘋狂了。
接下來有更多人動了。那些人像餓狼一樣把長衫男圍住了,惡狠狠地搶下了他的水壺,餅幹碎了一地。他拼了命的反抗,可是根本無濟于事。很快他的水壺被奪走,長衫被剝下,懷裏藏得銀裸子也被拿走。
幾乎半盞茶的時間,這人就幾乎赤條條的蜷縮在地上,他周圍的幾寸之地塵土飛揚。他也如一只即将被斬殺的豬一樣,身無寸縷,一無所有了。
他被打得神志不清了,只是念叨着,“那是我娘子的,你們別拿走,我娘子的。娘子的,是我娘子的……”他的聲音想瀕死的野狗那樣,“娘子,我的娘子……”他手虛空地想抓着什麽東西,卻什麽也沒能抓住,很快就昏迷過去了。
然而這鬧劇還沒過去,那水壺繼續被人争搶,許多人趴在地上舔幹餅的碎渣,瘋狂的擠壓着你推我推的争相恐後的找着碎渣,吃的滿嘴灰泥土。而那些土匪只是看着,根本不出面。
長衫男的銀裸子被幾個高大的壯漢搶走了,最後鬧劇在搶着的銀裸子的人,沖過去給土匪付了錢要求過路後結束。
這件事後又有十幾個人過去了,而且他們學乖了,過去後在那邊再買水吃餅。而且十幾個人似乎也認識,一邊吃一邊很警戒地看着周圍人。
麻木、瘋狂、野蠻、秩序崩潰、搶奪、厮殺、殘酷而真實。
周嬌路雲看的目瞪口呆,路拾大哭起來,周郡托起他,又咬破了手指伸入他嘴裏。可惜那手指卻擠不出血來,路拾只是吮吸着,卻并沒有哭了。
“哥?”路雲咬着耳朵,“我們?”他眼神朝着那水缸和路障而去。
周郡眼神示意,別輕舉妄動。周裏正一家還沒動,他不想成為靶子。就算他們過去了,沒有周裏正和其他人的領路,恐怕也會很難。個人的力量再逃荒面前實在是太渺小了,這種野外的大自然處處是危險和死亡,他們需要跟着大部隊。
而且他相信除了周裏正一家,那個路家嬸子,還有王家溝的幾個大戶,也能湊夠銀子過去。他要跟着他們後面行動。而且現在誰也不知道他們懷裏有金釵和長命鎖,就更不能提前暴露。雖然那些水和餅幹極度誘人,但是要忍着。
王丫此刻已經流不出淚了,不知道自己娘在哪,可是她的網兜還在,那一枚玉扳指也在。早先她就想去買水喝和餅幹吃,好有力氣去找自己的娘親,只是實在沒力氣走動,就沒動,然而看了那個長衫男人的下場,她立刻歇了心思。她知道周郡和路拾有金釵,但他們沒動。
路雲此刻回頭看她:“王丫,我們……”他啞聲想說什麽,但這個時候周大福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俺爹在前面,想和鄉親們說兩句。”
周嬌舔舔嘴唇,小聲道:“裏正爺爺要幹什麽?”周郡爬起來,“你們別動,我去裏正那瞧瞧。”
周裏正坐在板車上,“我剛才讓大福數了數,我們周家村的人只剩下三十個了,從河邊出發的時候我們有四十六個,這八十裏的路一個沒少,但昨晚有十六個走丢了。你們有啥想法?李家和常家已經過去了。”
李家老太爺一直是他們這群流民的風向标主心骨,沒想到昨晚鬧起來的時候他們李氏一族竟然提前走了。常家倒是還剩下一些人沒走,可都是一些零散的,也沒幾個有見識的,認字的一個都沒有。
周裏正一向為李家老太爺馬首是瞻,如今沒了主心骨,他顯得極為焦躁。
“我打算呢,在這停一上午,有餘力的找找人。別的村子我們不管,可是我們村我想拉一把。”他家的二小子一家現在也不見人影,他害怕兇多吉少,但看着鄉親們熟悉的面容。
他啞聲道:“郡小子,二牛,大拴,路陽媳婦、王老弟、周家嬸子,你們說有啥想法?不妨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