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琴聲再起
新學期伊始,一個陌生的人敲開了豔陽宿舍的門。
來人自我介紹,她叫安迪,是P大法律系三年級的學生,也是學校文工團樂隊的負責人。聽說,豔陽的小提琴拉得不錯,她特意來動員豔陽參加學校樂隊。豔陽沒讓安迪怎麽動員,就答應參加P大的學生樂隊了。
P大樂隊每個星期四晚上六點到八點活動。活動地點在P大的小禮堂。樂隊有二十來人。分為西洋樂器組(簡稱西洋組)和民樂組。豔陽加入的自然是西洋組。
豔陽在新學期的第二個星期四晚上,被安迪帶到小禮堂。顯然在豔陽來之前,她的名字已經為樂隊的人廣為所知了。當安迪把她介紹給大家的時候,大家都有一種終于見到真人的表情。
而在此時,豔陽意外地發現,許久不見的林子,竟意外地坐在鋼琴前的凳子上。
安迪把樂隊的每個人介紹給豔陽。當介紹給林子時,安迪說:“這是林俊放,都叫他林子。是隊裏的鋼琴,數學系,大三。”
然後安迪介紹豔陽給林子:“這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小提琴,喬豔陽,生物系新生。”
林子超豔陽微微一笑,柔聲說道:“歡迎。”仿佛他們是第一次見面一般。
俊美的笑容,柔和而渾厚的聲音,就象一只撥片,輕輕地撥動着豔陽心弦。
這時,民樂組的“二胡”老吳建議:“據說喬豔陽的小提琴是一級棒,我們要不要歡迎她拉一曲?”
老吳的建議得到了大家一致響應。
豔陽打開琴盒,拿出小提琴,緊了緊琴弓,用餘光看了一眼林子,覺察林子正在注視着自己,便有些慌亂了。她将琴架好,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拉了一曲《聖母頌》。琴聲柔美委婉、純淨恬淡。曲罷,老吳深深感嘆了一聲:“天籁之音啊。喬豔陽,你什麽時侯開始學琴的?”
“四,五歲吧。”豔陽回答。
“童子功啊,不服不行。我看咱們這些人中間,也就林子能跟喬豔陽比童子功了。要不,林子你也來一段,代表我們歡迎新同學。”
林子也不推辭,打開琴蓋。輕輕地一點頭,雙手手指輕快地在琴鍵上跳躍起來。一首明朗,歡快的《致艾麗絲》從他的指間飛出。豔陽心裏一動,她知道這首曲子是貝多芬寫給一個美麗、單純而活潑的少女的。豔陽不由自主地就把自己和那個少女聯想起來。
之後,樂隊的成員争相演奏起來,這晚的活動就成了樂隊的一個小型音樂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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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活動快結束的侍候,安迪對大家宣布:“迎新音樂會到此結束。下面我要同大家講一件事情。‘五、四’青年節是P大校慶日。P大要組織一臺文藝晚會。咱們樂隊要出兩、三個節目,大家回去都想一想,看我們出什麽節目,最好要有點新意?除了我們自己的演出任務意外,我們還有給歌舞隊的文藝演出伴奏的任務。所以,這幾個月,樂隊的事情比較多,希望大家按時參加每周星期四的樂隊活動,盡量不要缺席。”
這晚的活動結束後,豔陽拎着琴盒走回宿舍。因為意外地見到林子,又因為以後每個星期都可以在樂隊見到林子,不用再左顧右盼地去尋找他了,豔陽的心情格外的愉快。這晚的月光如水,将大地照得特別的清涼。豔陽幾乎想停足下來,拿出小提琴,在月光下奏一曲《春江花月夜》。
路過校園中心的“芳草地”時,豔陽隐隐感覺身後有點異樣,轉過身來回望,卻什麽也沒有看見。剛走了兩步,那種不安的感覺再次襲來。豔陽再次回頭,卻依然什麽也沒有發現。豔陽不由得緊張起來,放棄了剛才愉悅的心情,加快了步伐。當她再次覺得不對勁的時候,幹脆停下了腳步,猛一回頭。這一次,她看見了身後不遠的梧桐樹下有一個身影。那人五短身形,在樹的陰影下,豔陽看不清他的臉。不過從身形上已經看出,那人就是“武大郎”。也許是剛才太恐懼了,這時豔陽反而有一種豁出去的感覺。她站在最亮的路燈下,等着“武大郎”走近,然後大聲質問道:“你到底要幹什麽?”
芳草地附近,還有幾位路人。聽到豔陽突如其來的喊聲,這幾位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向她這邊望來。而這時豔陽忘記了恐懼,幾步走向“武大郎”,大聲質問道:“你到底要跟蹤我到什麽時候?”
“武大郎”顯然沒有料到豔陽會駐足質問他。他先是愕然,接着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說:“誰在跟蹤你?我在走我自己的路。”
果然,象宿舍老二預料的那樣,“武大郎”并不承認跟蹤豔陽,還一臉無辜,好像豔陽誣陷了他一樣。
豔陽氣急了,質問道:“你還抵賴,要不要我喊我的同學來做證啊?你上學期就在跟蹤我,現在又開始了。”
這時,幾位路人就圍了過來。這種事情,在P大經常發生。盡管“武大郎”抵賴,但是大家都心中有數,女生的指控大多是沒有錯的。哪個女孩子會沒事找事,指責一個無辜的人,給自己添麻煩?除非別有用心。可這從兩個人的外表看來,實在看不出這男生有什麽值得別有用心的。
見有人圍上來,“武大郎”更加心虛,還在給自己洗白:“我都不認識你,怎麽會跟蹤你?”
這時,豔陽就聽到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叫她:“喬豔陽。”
豔陽回頭一看,林子扶着自行車,站在她身後。豔陽其實并不想讓林子見到這一幕的,實在是太難堪了。但是林子的出現,無疑又給豔陽壯了膽。
顯然,林子已經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他停穩自行車,走到豔陽和“武大郎”中間,把豔陽護在身後,對“武大郎”說:“這位同學,我相信你對這位女生沒有惡意。但是,如果你的行為已經引起她的反感,你是不是應該修正你的所做所為了?”
“武大郎”還想狡辯,但是,林子沒等他說出口,就制止他,接着說:“好了,如果你覺得是這位女生誤會了你,那麽讓她不要誤會你的最好方法,就是離她遠一點。你認為呢?”
林子說這話的時候,自有一番淩人的氣勢。“武大郎”啞口無言。不等“武大郎”再說什麽,林子對豔陽偏了一下頭,說:“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這是豔陽第二次坐在林子的自行車後座上,被林子送回宿舍。林子這一次比上一次要健談一些。他對豔陽說:“你剛才走得也太快了,我剛和安迪說了幾句話,轉眼就看不見你了。安迪也在四下找你,她怕你一個人走不安全。”
豔陽因禍得福,還沒有從突入其來的幸福中緩過勁了,不知說什麽好。其實,活動完了以後,豔陽本來是要等安迪的。但是看見她在和林子說話,怕他們誤會,就自己走了。豔陽也不知道為什麽事情一牽扯到林子,自己就要這麽顧慮重重?
然後,林子又說:“上次,你要我幫你打聽的那件事,我問過我奶奶了。我奶奶說,其實她原來就住在能仁胡同58號。那個院裏住了四戶人家,但是沒有姓夏的。你是不是把地址記錯了?”
聽到林子提到這件事情,豔陽就有些黯然了,她敷衍地說道:“可能是我把地址記錯了。沒關系,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情。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哦,不用謝。如果你找到別的信息,需要我幫忙,可以告訴我。”林子說。
陽春三月,草場上的草綠了,樹上的新葉開始發芽,枝頭上的蓓蕾初上。豔陽此時心中的情愫,也如同吸足了雨水的野草一般地瘋長。現在星期四晚上的樂隊活動,是豔陽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了。不為別的,只為能見到那個叫林子的男生。每個星期四晚上,豔陽總是最早來到小禮堂。這個時候小禮堂裏空空蕩蕩,非常安靜,每一個聲響都會有一個清晰的回音。豔陽喜歡這種寧靜,如同在世外一般。這個時候,她可以任自己的心緒飛揚,暇想着林子到來的時候會是什麽神态?是熱情洋溢還是溫文爾雅?他會主動和自己說話嗎?要是會,他會說什麽?會注意到今天她為他特意別上的胸針嗎?林子并不是每次都參加活動。如果他來了,也并不和每個人都打招呼的,只是獨自坐在鋼琴前彈琴。但是,如果豔陽正好被他看見,他就會主動向她問候一聲。有時候甚至還會和她聊上幾句。豔陽很羨慕的是安迪。安迪和林子很熟悉,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說說笑笑,非常自然。豔陽并不祈求和林子那麽熟絡。對她來說,見到他,聽見他的聲音,和他在一個屋檐下呼吸,就已經很滿足了。
象每個星期四的傍晚一樣,這一天吃過晚飯,豔陽早早地去了小禮堂裏。小禮堂照例空無一人。她先是在角落裏坐着,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打開琴盒,拿出琴弓擦松香。再把琴架在肩上,随意地拉了幾下音階。又拿下琴,來調了調弦。反複幾次後,她靜了靜,然後開始拉“梁祝”。那一段時間,不知怎麽的,梁祝的旋律一直在豔陽的腦子裏回響。豔陽特別想拉這支曲子,但又覺得沒準備好,試了幾次,最後都放棄了。這一剎那,那一直在心裏吟唱的旋律自然地在琴弦間流瀉出來了。伴着旋律,豔陽仿佛看見了兩個兩小無猜的人兒,相親相愛,相擁相送,依依不舍,無盡相思。豔陽自己好像化成了那旋律中的人兒,有着萬般柔情、千般相思……。當拉到了“逼婚”那一段,豔陽便傷心起來,剛剛還是柔情似水的旋律,此刻卻充滿了哀傷和沖突,豔陽傷感起來,不忍再繼續下去,于是停下了……。
“辟辟啪啪……”豔陽的身後卻突然響起了掌聲。豔陽回頭一看,不知什麽時候,樂隊的人都來了。他們站在她的身後,靜心聆聽着,誰也沒有打斷她。
“往下呀,怎麽停了?”安迪問。
“後面太傷感了,不拉了。”豔陽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豔陽,你絕對是專業水平。專業的也沒你拉得好。你這是用心在拉啊。”說這話的是“二胡”老吳。
“嗨,我就是瞎拉着玩的。”豔陽掩飾着。這時,她看見林子正坐在鋼琴前,若有所思看着她。然後,他開了琴蓋,習慣性地一點頭,手指在琴鍵上游動起來,一曲《秋日私語》在空間響起。豔陽就仿佛看見:秋日,小徑漫長,紅葉鋪地,一對戀人在楓樹下竊竊私語,傾訴衷腸。剛剛要喧鬧的小禮堂,立即又安靜下來,只聽見叮叮咚咚的鋼琴聲。當林子彈完時,又是一片掌聲。
豔陽有點激動,好像林子的這首《秋日私語》是他特地送給自己的。于是,她又架起琴,情不自禁地拉了一曲舒伯特的《小夜曲》。大家聽得都有點呆了,這兩個人好像在用琴聲對唱一般。豔陽的琴聲未了,大家又把眼光投向了林子。林子想了一剎那,手指一動,他彈的居然是時下剛剛開始流行的一首通俗歌曲,《纖夫的愛》的曲子。當他彈完男聲的部分時,便停了下來,看着豔陽。豔陽已經開始拉女聲部分了。這一來,這首本來很下裏巴人的男女對唱歌曲,就被轉換成了鋼琴與小提琴的“對唱”。大家不竟笑了起來,到了最後一段,該是男聲部的侍候,大家幹脆跟者林子的鋼琴聲,合唱起來。等他們的“對唱”完了,大周就說:“你們兩真是琴瑟和諧,相得益彰啊。今年校慶日的演出中,你們倆應該合作一個《鋼琴與小提琴》。” 其他人立即附和這個提議。豔陽不說話,只是低首盈笑。
那一晚,豔陽很激動,心中積聚的情意終于得到了釋放。不管林子的回應是一時應景,還是也象她一樣,也有深一層的意義,豔陽已經不在乎了。她在乎的只是,終于以這樣一種特別的方式和他“珠聯璧合”了。
“小妮子,是不是對林子動情了?”事後,安迪開玩笑地問豔陽。
“瞎說什麽呀,動什麽情?”被安迪看穿心思,豔陽不好意思了。
“我警告你啊,別陷得太深,小心以後拔不出來。”安迪半開玩笑,半當真地發出了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