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往事的震撼
這個故事應該很長,很慘烈,很悲壯,很驚心動魄,但是外婆卻把它濃縮成了簡短的,甚至是不加太多感□彩的幾句話:“你媽媽年輕的時候,在省裏一個叫望城縣的地方當知青。望城縣是個革命老區,除了來自本省的知青,也有來北京和全國其他城市的知識青年。有一年,一個北京來的女知青,讓人給強/奸了。(說到“強/奸”這兩個字,外婆的語氣很輕,似乎怕這兩個字驚吓了豔陽,又似乎怕這兩個字把豔陽的耳朵給污染了)。後來,這個女孩子就自殺了,她當時才二十二歲,多好的年華啊。唉……。” 外婆說到這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停頓了一下,才又接着往下說:“那個兇手當時在人民公社任一個小官,而且還是當地縣委當權派的親戚。據說他禍害了不少女知青,但是一直逍遙法外。”
“你在照片上看見的那個拉手風琴的男青年,他姓夏,也是北京人,他和那個女知青是一起從北京來的,一起在知青點呆了七年了。為了給這個冤死的北京女孩子報仇,這個姓夏的男青年就帶着他們知青點的知青,去找縣裏的當權派要個說法,要求嚴懲兇手。這件事,當時鬧得很大,整個望城縣的知青都參與了,後來,省裏其他地方的知青也趕來聲援。當權派害怕了就把這場風波給鎮壓了。抓了好多知青。夏姓男青年也被抓了。說他誣陷革命幹部,帶頭鬧事,破壞上山下鄉運動,當局就以‘反革命罪’判了他20年徒刑。後來,在押往新疆勞改農場的途中,據說他想逃跑,就被打死了。這個姓夏的北京知青,就是你的父親。他被抓走的時候,你才四個月大。”
豔陽的胸口就象被壓着一塊大石頭一樣,喘不過氣來。外婆雖然說的簡短,而且沒有做任何渲染,但足以讓豔陽窒息。她怎麽也不能把那個照片上拉着手風琴的熱情奔放的青年男子,和一個被打死的逃跑罪犯聯系起來。她原來以為,在那張照片背後,是一段美麗而質樸的愛情,卻沒想到會引出一個令人痛惜,令人扼腕,又令人憤怒的故事。
“他真的就那樣死了嗎?那個時候,為什麽那樣,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豔陽說這個話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外婆的話她聽明白了,但是完全不懂。除去那些她聞所未聞的一些過時了的名詞,她實在是不能理解光天化日之下,怎麽會有這樣颠倒黑白,草菅人命的事情發生。
外婆嘆了口氣,說:“那個時候的事情,說出來你也不會懂。就連我們這些過來人,都難以接受。你只需要知道,你父親,他是一個好人,是一個正直而善良的人。你應該為他驕傲。”
在豔陽和外婆的交談中,她們沒有提到喬瀾。沒有提到她和那個夏姓男青年的愛情。可是,豔陽只要一想起那張照片上他們倆琴瑟和諧的樣子,就不難想象,當時的媽媽該是多麽無助,又多麽痛不欲生。豔陽現在完全能理解,為什麽在這十八年來,媽媽從來沒有向她提過父親。那是媽媽心中一道多麽深的傷口啊?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重新揭開它?還是讓媽媽把這些事情都埋在心底吧。或者把它遺忘。
“外婆,你不要告訴媽媽,我問過我父親的事情,好嗎?就當我什麽都不知道。”豔陽懇求外婆。
“嗯,你也不要胡思亂想了。把這些事情都忘了吧。還象原來一樣,做一個快樂的小天使。”外婆安慰豔陽。
豔陽雖然答應外婆繼續當她的快樂天使,但是實際上,她還是忘不了外婆所講的往事,只要有時間,她就會想到這些事情,把外婆的話回憶一遍,想象着那些外婆沒有提到過的細節。更多的時候,她想到照片上那個快樂地拉着手風琴的男青年。如果他沒有死,他該是怎樣一個溫暖而仁慈好爸爸啊!
喬瀾覺察出豔陽這幾天悶悶不樂地,還以為她病了,問她哪裏不舒服,要不要看醫生?豔陽搖頭,勉強地擠出笑容,應對媽媽。她在心裏卻暗暗為母親那慘烈的愛情而嘆息,而哀悼。
那天吃完午飯,豔陽在卧室裏懶懶地躺着,想着自己的心思,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隐隐地聽到客廳裏有人說話。豔陽假寐了一會兒,覺得有人進來了,便迷着眼,看出進來的是添力。
“還睡覺啊?阿姨說你這幾天不舒服,哪裏不舒服了?”添力關切地問。
要是以往,豔陽就會在添力面前陰陽怪氣地說幾句。好等着他來哄她。可今天,她卻沒有心情,只是把頭埋在枕頭裏,不說話。添力覺察到豔陽的異樣,忙問:“真的是不舒服啊?要不要去醫院?”
豔陽只是搖頭。
“到底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添力不放心了。
不問還好,添力這一問,豔陽就有一肚子說不出的委屈。差點就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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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幹啥?添香呢?”豔陽的聲音裏已經帶着哭腔。
“添香今天上班,晚上她去張誠家。我沒事,過來看看。”添力說。
要是平常,豔陽準會說:“難怪,沒有添香陪你了,你才想起我來啊,誰稀罕你看啊??”
可是今天,豔陽什麽也沒說,仿佛忘記了添力的存在,又陷入了自己的情緒裏。
這時,喬瀾進來了,問:“豔陽,我跟外婆去趟菜市場,你晚上想吃什麽?添力,你今天留下來吃晚飯,你想吃點什麽?阿姨給你做。”
喬瀾和外婆出去之後,添力站在豔陽的床邊,問豔陽:“到底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豔陽現在也不掩飾了,擡起頭,眼淚成串地流了下來。添力從來沒有見豔陽這樣過,慌了,急忙問:“到底出什麽事了?到底出什麽事了?”
“我已經知道父親在那裏了。他已經死了,是被打死的。這是外婆告訴我的。”豔陽哽咽地說。
“真的嗎?怎麽會這樣?外婆怎麽說的?”添力驚呆了。
于是,豔陽斷斷續續地把外婆那天說的事情告訴了添力。添力的震驚程度不亞于豔陽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時的反應。他一下就明白豔陽為什麽這麽悲傷。只有他才知道,豔陽是有多麽急切地想找到她的父親。所以他更能理解豔陽現在有多麽的傷心絕望。
“豔陽,豔陽。”就在那一刻,添力的眼裏充滿的全是對豔陽的憐惜。他不由自主地把豔陽從床上抱了起來,擁進他的懷裏。這是他們第一次這樣親密的接觸。豔陽被添力擁進懷抱的那一瞬間,她有了一種可以依賴的感覺。幾天來她內心裏所積聚的所有的悲傷、絕望、孤獨和無助,都可以在這個懷抱中釋放了。她大聲地哭了起來,為那個拉着手風琴的快樂青年的冤死而哭泣,更為那個四個月大就失去父親的嬰兒而哭泣。
“其實,你真的應該為你的父親感到驕傲。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他就是武俠小說裏的大俠。是一位鋤強扶弱,除暴安良的大俠。”添力安慰豔陽。
添力的話,讓豔陽的哭泣停止,她擡着淚眼望着添力,問:“你也這麽認為?外婆說他是一個好人,是一個正直而善良的人。”
“外婆說得對。現在你可以安心了,不用再去猜想你父親是個什麽人了。以後人家問起來,你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別人:我父親是一個大俠,一個象蕭峰那樣的大俠。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幸有這樣一位英雄父親的。”
添力安慰了一陣豔陽,豔陽的情緒慢慢地平複了,看自己還在添力的懷裏,又看見自己剛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把添力身上穿的毛衣給弄髒了,就不好意思了。她先是去衛生間洗了一把臉,然後拿了個濕毛巾,給添力擦毛衣。
添力說:“看看你眼睛都是腫的,一會兒阿姨和外婆回來,還以為我欺負你了。要不咱們不留在家裏吃飯了吧。我帶你看電影去。”
“好吧。”豔陽答應了。豔陽給媽媽和外婆留了一張字條。然後和添力出門了。
倆人晃晃悠悠走到師大門口,在一個山西面館門前停下。這家的刀削面是豔陽最喜歡的。豔陽就說她餓了。的确,這幾天她的心思都停留在那段往事上,根本沒有心思吃飯。添力就帶着豔陽進去,給每人要了一碗刀削面。
豔陽這會兒想起了添香,問:“添香今天怎麽去了張誠家啊?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她還不回來陪你。”
“是張誠家的一個親戚從外地回來探親。說是好多年才回來一趟。所以張誠要添香去見見。”添力解釋道。
“切,張誠家的親戚重要,還是自己的哥哥重要?我看添香有了男朋友就連自己的哥哥都不要了。”豔陽為添力打抱不平,也可以說是在挑撥是非,她經常這麽幹。
添力一看豔陽胡攪蠻纏的勁個人兒又上來了,就知道豔陽的情緒緩和了。所以也不理她了。
哪知,豔陽卻把矛頭忽然轉向添力:“添力,你要是以後有了女朋友,不準不理我。要不然,我就……”豔陽想了一下,也沒有想出威脅添力的辦法,
作者有話要說:這周上榜了,編編也給我安了一個封面。高興。但是,文名就不能改了。先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