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3) (21)

生女兒了。

“但是,随着你漸漸地長大,我又想:每個人都有權利知道自己的來歷,知道自己究竟是誰,你也不例外。不能因為我養大了你,就有權利掩蓋你的身世。你應該知道你的血管裏流的誰的血。我原來打算,在你大學畢業的時候,告訴你這件事。但是,沒等你大學畢業,你的生活就出現了變故。所以,我只好拖到現在。我還想告訴你的是:你的父母他們都是特別特別特別好的人。雖然他們只有幸當了你四個月的父母,但是他們和這個世界上所有愛他們孩子的父母一樣,深深地愛着你。我對你父親了解更多一點,他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人,又非常熱心,善良。每一個和他接觸過的人都會被他的人格的魅力所打動。只可惜的是,我沒能給你留下更多你父母的東西。我後來又去了一趟你父母住過的那間房子。我去的時候,裏面的東西全部被清空了。我手裏留下的,只有夏雲長給我的這套書,這張照片,還有……”

喬瀾說着,從那本紅色日記本裏拿出一張紙條,就是那張寫着“北京市西城區能仁胡同58號”紙條。喬瀾說:“這張紙條,是你父親寫的。有一年春節前夕,你母親回北京去探親了。你父親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些很珍貴的紅糯米,想寄給你母親。因為你母親得過一種病,也就是你曾經得過的‘紫癜症’。這種紅糯米對你母親的病很有好處。正好那時我也準備回C市過年,你父親就委托我路過縣城的時候,把紅糯米寄給你母親。他寫下的這張紙條,就是你母親家裏的地址。很久以後,我去北京開會,曾經想去造訪這個地址,但是,很可惜,那個地方拆遷了,這個地址已經不存在了……”

“你父親是個孤兒,家裏沒有別的人了。但你母親家裏還有些人,據說,你母親的爸爸還是一個高官。很可惜的是,我那時和你母親不熟,對她的家人更不了解。我只知道你母親的名字叫韓秋意。

“曾經,我有一個機會可以把你交還給你母親的家人的。文革結束後不久,望城縣政府給你父母親平反,聽說你母親家裏也來人了。但是那個時候,我沒有去找你母親的家人。我得承認,我那個時候自私了。在我心裏,你就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根本想都沒有想過把你還給你母親的家人。現在,你如果想打聽你母親的家人的話,我想了想,我可以陪你去望城縣一趟,也許當年接待過你母親家人的人還在,我們可以去訪問一下他們。你覺得呢?”

豔陽這時仍然沒有平複內心的震撼,聽到母親的問話,她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說:“我不去。我不想去找他們,對我來說,我有您和外婆就足夠了。”

喬瀾還在勸她:“你不要以為你去找你母親的家人,就是傷害了我和你外婆。其實,你外婆和我一樣,都是希望你能找到你的親人的。我相信,如果你母親的家人知道你的存在的話,他們也會找你的。”

豔陽還是搖頭:“找到他們又有什麽意義?對我來說,他們和陌生人沒有什麽兩樣。既然這麽多年,我們不在彼此的生活中存在,那又何必改變現狀。您剛剛講的那個故事,只是一個命運多舛的小女孩的故事,那個小女孩與我無關。在我心裏一切都沒有變。您還是您,我還是我,外婆還是外婆。這個家依然只有我們三個人。”

豔陽此刻心情很複雜。媽媽的故事遠遠超出了她的預計。她原來以為,她會聽到一個動人而悲壯的愛情故事。這個故事的主角應該是媽媽和她深愛的那個人。而現在,這個故事居然将她變成了“孤兒”,而與她母女情深二十多年的媽媽,忽然成了一個和她沒有任何血緣的“外人”。這是她不能接受的。如果她一開始知道是這樣一個故事,她寧願什麽都不聽。

那一晚,豔陽在床上輾轉反側,不能入睡。她的思緒很亂,心裏有一種莫名奇妙的惶恐。

她拿出手機,這手機是她回國之後添力給她的,找出添力的手機號碼,發了一個短信給他:睡了嗎?

還沒等添力回應,她接着又發了一個短信:今天知道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心裏很亂。

很快,豔陽就得到了添力的回複:你等着,我馬上過來。

71 為往事哭泣

沒過一會兒,豔陽收到添力的電話:“我在你家樓下,你下來吧。”

然後,添力又交待道:“你給阿姨和外婆留一個紙條,就說你和我在一起,免得她們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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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添力,任何時候,他都考慮得那麽周全。

豔陽按照添力的話做了。然後換好衣服,下樓。樓前,停着一輛出租車。添力站在車邊,看見豔陽,添力打開車門,讓她上了車的後座,然後自己也在豔陽的旁邊坐下來。

車緩緩地駛出了師大家屬院。

“我們去哪裏?”豔陽問。

“去我住的酒店吧。”添力說。

豔陽這才知道,添力每次回C市,都在市中心的酒店裏包一個套間。

豔陽問:“你怎麽沒住在你娘那裏?”

添力:“不方便。雖然我是回來休假的,但是還是有一些公司的事情要處理。我娘那裏沒有網絡。所以就住在酒店裏。我上午處理一些公事,下午去看看我娘,晚上再回酒店。”

添力只說出了他住酒店的一半原因。另一半原因他沒說。那就是,添力回C市是本來是住在他娘的家裏。但是每一次他回來,他舅舅和舅舅家人都要聞訊趕來,在他面前喋喋不休地訴苦。無非就是要從添力那裏要些錢。舅舅一副“娘親舅大”的架勢,就像是在說:“你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娘在一邊幫腔,總是說:“你就這麽一個舅舅,你不幫他幫誰?”添力厭煩了這種所謂“親情”。所以,以後再C市就住在酒店,起碼可以有地方躲一下。

豔陽雖然不知道全部原因,但是看到添力這樣,明明是有父有母,卻如同一個“漂泊客”,只能在酒店安家,也為他感到有些凄涼。不由得說到:“你為啥還不結婚呢?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就好了,起碼不這麽孤獨了。你這麽好,喜歡你的女孩肯定很多,很多的。你幹嗎不抓住一個啊?”說着,豔陽看添力并沒有回應,也不再說什麽了。

一陣淡淡的憂傷彌漫在兩人之間。這次見面,雖然是五年之後再次見面,但是不知怎的,卻不像以往見面那樣興奮,那樣無拘無束、無話不談。兩人似乎都心事重重,相對無言。

就這樣沉默着到了酒店。豔陽跟着添力上了電梯,到了他住的套間。然後,坐在沙發上,默不作聲。她這會兒像是被抽空了,魂兒都飄走了似的,就是一具軀殼坐在那裏。

添力默然看着豔陽:這次回國,豔陽有些變了。曾經那樣一個明朗清澈的女孩,如今籠罩在一層頹廢沮喪的迷霧中,輕透明亮的眼睛,被一層薄紗遮住,讓人看不透她的心思。豔陽準備告訴他的事情,添力早就知道了。自從知道豔陽要回國探親,添力就在想:該不該把實情告不告訴豔陽?怎麽告訴她?翻來覆去地糾結了幾天,也沒有結論。沒有想到,阿姨自己把這個迷底揭開了。添力依舊記得,當初他知道這件事時,內心是多麽地震撼,幾乎要窒息了。他不知道,這件事情對豔陽的影響有多深。

豔陽呆坐了一會兒,才有些回神。嘆了一口氣,她問添力:“你怎麽不問我,我說的天大的秘密是什麽?”

添力默默進了套房的裏間。不一會兒,他拿出一張發舊的報紙遞給豔陽。豔陽一看,是繁體字,不是國內發行的報紙。再一看日期,是五年前的報紙。她不解地看了看添力。添力指着報紙上的那張照片。豔陽定睛再看,在照片下面的那行說明的文字中,找到了夏雲長和韓秋意的名字。

豔陽疑惑地看着添力,問:“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添力:“我不希望這是真的。”

然後,他又說道:“我不想看到你難過。”

“那為什麽現在又告訴我這些?”豔陽一下子就失控了,眼淚不住地往下流。“既然都已經過去了,又沒有人知道,那就當沒發生好了。為什麽要說出來?我知道我從小就沒有爸爸,我沒有不在意過。可是我沒有想到,我連媽媽都沒有。”

“豔陽,豔陽……”添力走到豔陽身邊,蹲下來,用一只手輕輕地去撫摸豔陽胳膊,想讓她安靜下來。他說:“阿姨告訴你這些,當然有她的理由。她是希望你知道你的身世。但是一切都沒有變啊……”

豔陽憤然打掉添力的手,哭着說:“你說得倒輕巧。對你來說,是一切都不會變。你爸爸離一百次婚,他照樣是你的爸爸;你娘照樣是你娘;添香照樣是你妹妹。你們一家永遠都是一家人。你當然覺得沒什麽。而且,你爸每結一次婚,就會帶給你一個新的阿姨,新的妹妹。那個什麽小茜,叫你哥哥叫得多甜啊。可是,我呢?我把你爸爸當作我的爸爸,當了二十年。可一轉眼,他就去給人家當繼父去了。你,口口聲聲說把我當妹妹,和添香一樣,可是能一樣嗎?怎麽可能一樣?你們到死都是兄妹,而我們現在不過是路人而已。好了這些不說了,誰叫我媽媽和你爸爸不能天長地久?可我媽媽呢?我以為再怎麽變,媽媽是不會變的,可是現在連媽媽也不是親的了。外婆也不是親外婆了。你說,我還有誰啊?”

豔陽歇斯底裏地嘶喊着,讓添力看着有些害怕。記憶中豔陽從來沒有失态過。添力連忙站起來,把豔陽抱在懷裏,心疼地叫道:“豔陽,你有的,你有我們大家啊。在我心裏,你是我最愛的。誰都比不上你,連添香都比不上。更別說那個什麽小茜了。這麽多年了,你還不懂嗎?

“我不想告訴你那些事情,就是不想看你這麽難過。我也不希望這一切是真的。我也希望阿姨是你的親生母親。可是血緣關系真的就那麽重要嗎?阿姨雖然不是我母親,但是我一直把她當媽媽一樣尊重和愛戴。不僅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是這樣。不僅僅是我,還有添香也是一樣。而你,知道了阿姨不是你的親生母親,你對她的感情就會少一分一毫嗎?”

“當然不是。”豔陽哽咽地說。

“阿姨這麽多年對你,和一個親生母親有什麽區別嗎?她告訴你這一切,只是因為這是一段歷史。這段歷史,你是應該知道的。你的親生父母,雖然不能養育你,但是他們孕育了你,你的血管裏流着他們的血。你應該知道他們是誰。但是這不等于改變了你和阿姨,和外婆的關系。愛你的依然愛你,你愛的依然被你愛着。不會變的,怎麽會變呢?”

添力的話,讓豔陽漸漸平靜下來。她這才開始閱讀那張報紙的內容。這是她在同一個晚上第二次了解這個故事。第一次,她只是在聽一個“命運多舛的小女孩的故事”,她只是震驚、茫然。但這一次,她是把自己放在了那個女孩的位置上,去重新理解這個故事,就不能再置之度外了。她便流淚邊看,當看到“這本來是一個美滿的家庭。雖然生活貧困,但是還是充滿了愛心。……。那會兒,韓秋意的女兒已經四個月了,長得胖胖的,兩個眼睛很大,特別愛笑,很可愛。我們沒什麽事情,就幫韓秋意看孩子。那孩子她就象是上帝派來的天使一樣,給我們貧困,無望的生活,帶來了一點生機。”豔陽已經是泣不成聲了。添力不得不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裏,安撫了許久。

讀完那篇報道,豔陽再次把目光聚焦在那張照片上。當時青春年少,意氣風發的青年人,笑容是多麽開朗。他們心懷着對理想的美好憧憬,奔赴未知的将來,誰能預料幾年後的命運會是怎樣?那個叫夏雲長的男子,豔陽已經早就熟悉,豔陽的鼻、眼和他有幾分相似,豔陽心裏早就認定了他是她的父親。而那個叫韓秋意的女子,笑靥如花,還帶着幾分稚氣。誰能想到,幾年之後,她會離開人世?誰又會想到,在她的身後,還會留下一個襁褓中的嬰兒?豔陽盯着韓秋意,在她那模糊的臉上,尋找自己的痕跡。說不出來自己哪裏像她,但是她的笑容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如果她還在,她會是一個怎樣的媽媽?

“這位杜先生,”添力指着照片說:“他是這篇訪談的受訪者。我後來通過這份報紙的編輯部和他通了話。他一直惦記着你是否還在人世。我告訴他,你現在很幸福。他特別開心。他要我轉告你:你的親生父母都是特別好的人,他們對你的愛一點也不比其他的父母少。”

豔陽流着眼淚,聽着。

添力接着說:“我還向他打聽了你親生父母家裏還有什麽人。他告訴我,你母親還有一個哥哥。那個時候,她哥哥在西北的一個三線工廠。每隔一兩個月,你母親都會收到她哥哥的來信。你母親的父親是個老幹部,在文革的時候受到了沖擊。很可惜,杜先生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幫助你打聽你母親的家人的情況。現在資訊這麽發達,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豔陽搖搖頭:“我不想打聽什麽了。沒有什麽意義。既然是歷史,就讓它成為歷史,不要再添什麽新的內容了。我跟媽媽也說過,我不想找我的所謂親人。這麽多年,我和他們都沒有出現在彼此的生活中,就算找到了,依舊是陌生人。”

添力勸道:“可是畢竟他們和你有血緣啊。不一定要你和他們之間發生什麽事。但是你應該知道,在這個世上你還有什麽親人。再說杜先生也說過,你母親的家人,當時到處找過你。”

豔陽反問道:“你不是說過,血緣不是最重要的嗎?對我來說,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就是媽媽,外婆。還有……”豔陽擡眼望了望添力,接着說道:“你和添香都是我的親人。”

添力的心裏“格登”一下:豔陽沒有提到林子。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豔陽這次回來為什麽會顯得那麽落寞?

72 難以面對

“陽天”和“天堂傳媒”的之戰接近尾聲的時候,各路別有用心的人伺機而出,利用網絡這一快速、直接而又傳播面極廣的媒體,對“天堂集團”大肆揭秘,一場商戰轉眼變成了一場對“天堂集團”伏擊戰,波及到整個集團董事會及高級管理層的核心人物,極大地損害了這些人的聲譽和利益。“天堂集團”的企業形象也由此受到了負面影響。集團高層人士緊急聚會,對這次事件進行深刻的總結檢讨,并研究處理這一突發事件的對策。

這一事件的始作俑者、“天堂傳媒”的決策者唐玫在會上被不點名的批評。她的錯誤主要在于,在對“陽天”和“即時通訊”技術沒有充分了解的情況下,冒然向董事會提請對“陽天”的投資計劃;在之後的一系列的沖突中,采用了莽撞而不明智,過度自大的行為;在形勢不利的情況下,不能審時度勢,不能機智應變,不能轉被動為主動。最後導致整個集團受到牽累,被拖入被動的絕境。雖然,與會者一再強調,這次會議的目的不是追究個人責任,只是以此為例,總結經驗教訓,引以為戒。但是誰都能聽出,其實就是那些被連累的高層人士在借機發洩私憤。

唐玫在心中暗罵:一幫老朽,都是他/媽/的馬後屁。你丫機智,怎麽沒見你們當初放個屁出來。這時候人模狗樣教訓起老娘來了。我倒底做錯了甚麽,最後都把罪過都堆在我的頭上?當初,我看好“陽天”有錯了嗎?“陽天”現在的身價比天還高。別說500萬,就是500億也怕是買不來。這不正是說明我當初有眼光嗎?我凱觑“即時通訊”的初衷,還不是因為看好這門技術,想和“陽天”搶占地盤。別說什麽違反了知識産權法,現在的網絡技術誰不是把別人的code拿來,改個頭換個面就成自己的了?偏偏“陽天”死性,非要較真。到了最後,那場網絡大戰能怪我嗎?網絡世界,誰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連神仙都管不了。我能有什麽辦法?不過,唐玫雖然惱火,但也不敢造次,畢竟這次惹了個大禍,只好在高層會議上忍聲吞氣,還要做出一副負疚的樣子。

回到家裏,唐玫的日子也不好受。這次網絡事件也涉及到了唐玫當高官的公公。唐玫的公公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當作“官商”勾結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因而,也受到了一些“網絡暴民”的猛烈抨擊。公公自己雖然沒說什麽。但是,無論是從婆婆幽怨的眼神裏,還是從丈夫偶爾的流露的埋怨中,唐玫都能感受到他們的不滿:她的不慎重,給公公的名聲帶來了不必要的傷害。

唐文遠在集團高層會議之後,南下。市,找肖添力求和。回京之後,那場拖延了一年半之久的官司便有了定論:以“陽天”完勝作為終結。

唐玫卻并不甘心。她對唐文遠多少有些異議:以“天堂集團”實力,何至于在“陽天”的面前示弱?唐文遠一向對唐玫寵溺。這一次見到添力之後,他了解到唐玫以往的作為,埋下了今天的禍根。本來想和唐玫好好談談。但看她已經承受了多方的非議,唐文遠終究不忍再雪上加霜,所以他只是委婉地勸解唐玫:人在江湖,要學會審時度勢,适可而止。退一步海闊天空。

唐玫并未理會到父親的深意,憤然辭去“天堂傳媒”的總裁職位。

唐玫喜歡挑戰的。她堅信這個世界上沒有她蠃不了的挑戰。但是,這一次,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反正在別人看來,她輸了。而且輸的裏子面子都沒有了。聰女的性格,她是不服輸的。就算是她暫且落敗,她也一定是要找機會把局面扳回來的。

和“陽天”這一局,從一開始似乎就不順利。明明當時是“陽天”當時處于絕境,她是有心要挽救“陽天”的,怎麽反而搞成了她在等待“陽天”的offer。

唐玫仔細回想了一下這幾年和“陽天”對抗的經過,發現了一個秘密:雖然“天堂傳媒”和“陽天”最後鬧得劍拔弩張,你死我活,但是雙方的領軍人物卻從來沒有見過面。從開始起,肖添力就在有意回避自己。當唐賬人傳話表達有意對“陽天”進行投資的意向時,肖添力沒有回應。之後,唐玫幾次有意和肖添力面談,都被肖添力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婉拒。肖添力是在有意躲避自己?他是不屑于和自己打交道,連同她提供的資金也不屑于接受?還是有意和自己作對?無論是什麽原因,都是唐玫不能接受的。她不能被沒有理由地輕視和慢待的。她必須問明緣由。肖添力回避她,她偏要到他的面前來問個究竟。決心一定,唐玫馬上啓程南下。

唐玫在C市有一些朋友。大家都是做傳媒的,在一個圈子裏混着,經常互通有無,交情一向不錯。唐玫一到。市,朋友們就為她接風洗塵。大家都知道她最近剛敗了官司,又辭了職,紛紛表示向她敬酒表示慰問。席間,話題自然而然地就轉到了剛敗的那場官司,艦唐玫的對手肖添力的身上。肖添力現在也是“名人”。只要他回到C市,就會受到了媒體的關注。不過肖添力日常生活十分低調,甚至單調,幾乎沒有什麽新聞,更別說緋聞。漸漸地,媒體對他也就失去了興趣。

“聽說肖添力也回C市了,住在市中心的凱悅大酒店。”有人說。

唐玫表示好奇:據她所知,肖添力的父母都在C市,肖添力回到自己的老家,怎麽不住到家裏?

“肖添力的老爸,我們的肖副省長,又新婚了。估計肖添力和他的新任繼母關系不太融洽,所以幹脆回避了。”有人就說。和肖添力相比,肖平生的緋聞轶事似乎更具有八卦的價值。

肖平生和喬瀾離婚,之後又再婚的事情,唐玫原來也有所聞。她十分好奇:“肖平生為什麽和他的原來的妻子離婚了?”

“我是喬老師的學生。對喬老師,我還是比較了解的。”在座的這位,在C市師大中文系上過研修班,聽過喬老師的課,便以喬瀾的學生自居。他對喬瀾十分敬仰。言語之間,充滿了對喬瀾的尊重和贊賞:“喬老師這個人淡泊清高,很有幾分中國文人的風骨。估計她根本把肖平生的那個官位放在眼裏。肖平生現在是官越做越大。在中國官場上,人一到那個位置,所有當官該有的做派,架子,甚至毛病都得有。要不,好像這個官就白做了。肖平生應該也不例外。估計是喬老師看肖平生越來越惡俗,看不下去了,就只好離婚呗。”

唐玫對肖添力的這位前繼母依舊記憶猶新。肖添力對這位繼母十分尊重和愛戴。以至于唐玫甚至認為:肖添力是因為對喬瀾的感激之情,才盡心照顧豔陽。因而,才對豔陽心生情愫。如今,喬瀾和肖平生離婚了。肖添力卻遠離現任繼母,應該是出于對喬瀾不舍的情意吧。

席上的各位七嘴八舌地八卦着。市高層人物的秘聞。唐玫一邊聽着, 一面斷斷續續地又想起了過去的那些事情。有些事情,己經過去很久了,似乎己經被淡忘了。但是一經提起,又在腦海中重現:

原來心疼的,現在依舊不敢多想;

原來不舍的,現在依舊懷念;

原來計較的,現在還有些忿忿不平。

那天晚上,豔陽又哭又鬧,一直折騰到淩晨四多點鐘。添力看她己是疲憊不堪了,就讓她到裏間的卧室去睡覺。而他自己,則在沙發上靠着,把腳搭在沙發前的一張椅子上,就這樣湊合着睡了一會兒。

到了早晨六點半左右,添力的“生物鐘”叫酲了他。這麽多年,他仍舊保持着晨跑的習慣。即使咋晚睡眠不足,他還是讓自己搌作起來,然後去酒店附近的街道慢跑。

在這個炎熱的季節裏,清晨是這個喧鬧的城市中心少有的清靜時分。沒有白日擁擠的喧嚣,沒有晚上霓虹燈的裝點,街道比平時清爽,而且顯得更加真實。路過,市中心的步行街時,添力在市第一百貨大樓前,放慢了腳步。這麽多年,市中心的變化椋人。街道變寬了,街道兩邊建立起了不少高樓大廈。來來往往的車也越來越多。所以才開辟了這條步行街。

而在這日漸蘩花的市中心,唯一沒有變的就是這棟只有四層樓高的古樸的建築。百貨大樓的門面雖然被重新裝飾過。但在和衆多裝點精美購物中心相比,依舊不入潮流。然而,正是這座古老的建築,讓添力感到格外親切。當年,添力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喬瀾帶着他和豔陽,在這裏為他買了新衣服,新鞋,新書包,新文具。那時的豔陽嬌憨而任性。她因為沒有得到新衣服,而賴在百貨公司的門口不願意回家……。

如今,再次站在這棟舊樓的前面,添力依稀還能看見,當年那個羞澀而又固執的少年,面對陌生的城市,渺茫的前途,心中的忐忑不安。還有那個紮着翹翹辮,睜着兩只閃爍的大眼睛,懷着好奇心,在一旁悄悄打量他的小姑娘……。

添力回到酒店時,房間裏依然靜悄悄的。他輕輕地推開了裏間的門,在門口駐腳。裏間,豔陽仍然在睡夢中。睡夢中的她,頭發淩亂地散在枕頭上,貼在臉上。她緊鎖着眉頭。因為昨晚哭得太厲害的緣故她的臉有點浮腫,眼睛和鼻子都是紅紅的,看上去十分憔悴,完全失去了往日清麗的模樣。豔陽穿的是一件棉質的細格短袖衫和一條同樣質量的淺色七分褲。昨晚她和衣而睡,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弄得皺皺巴巴了。添力想了想,退了出來,把裏間的門拉緊。

睡夢中,豔陽被一陣敲門聲驚醒。她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懵懵懂懂,最初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大慨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她的頭疼得很厲害,沉重得像注了水一樣。豔陽躺在床上不願意動彈。

但是,門外的人卻很固執,敲門聲再次響起。豔陽只好強撐着起身。環顧四周,才隐隐地回想起咋夜發生的事情。她的頭依舊很疼,起身之後還有些暈眩的感覺。豔陽揺挹晃晃地從裏間出來。在外間,她沒有看到添力的身影。“添力可能出門的吋候沒有帶鑰匙。所以回來時只好敲門了。”豔陽這樣以為,然後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但是,門口站的卻不是添力。

一開始,她們都認不出對方來了。她們大慨有八年沒有見面了。這八年來,她們彼此對對方懷着一種恨意。卻都不想讓對方影響自己現有的生活中。所以,只好把對方冷藏在心裏的某一個角落。八年來,她們都變了很多。唐玫依舊冷豔高傲,不失她強悍的本色。但是在外表上,她卻将原來彰顯她個性的短發,化作了一頭波浪起伏的披肩長發,再加上身上的一套時髦的香奈爾裙裝,給她增添了幾分高貴、妩媚。而豔陽現在一臉憔悴,萎靡不振,衣冠不整,和以前那個幹淨清爽的小女孩判若兩人。

一時間,兩人各自帶着疑惑,警惕,用詢問的眼光打量着對方。還是唐玫先反應過來,她先是愕然,然後是疑慮,接着臉上便換上了一副驚喜和熱情的表情,誇張地招呼到:“豔陽,你什麽時候回國的?……”

與此同時,豔陽也認出了對方。她幾乎沒有做任何思考,就“乒”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73心事重重

唐玫沒有提防,那扇被關上的門差一點就撞到她的鼻子。她立即就怒了,舉起手來,要再次把門敲開,向豔陽問個究竟。但是,手剛舉到了半空中,卻又停住了。畢竟,她已不是數年前那個任性莽撞的女孩子了。即使要與人争鬥,她也要顧忌自己的身份,儀态,不能以潑婦罵街的姿态去挑戰對方。更重要的是,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豔陽怎麽會出現在肖添力的房間裏?看她衣冠不整,睡眼惺忪的樣子,分明就是剛從床上爬起來啊。轉念之間,唐玫臉上的表情從震怒變成了若有所思。忽然她輕挑眉梢,臉上露出了幾分得意的神情:看來這場游戲要換一個方法來玩了。

唐玫乘電梯到了樓下的大廳。走出酒店的時候,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朋友的電話。她對對方說道:“喂,有個八卦新聞啊,想不想要啊?……。要想要的話,就來凱悅大酒店的門口蹲坑吧。保證你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別問是誰了,來了你就知道了……。”

豔陽把門關上,就好像是把唐玫關在了自己的生活之外。回到房間,她在茶幾上看到了添力寫的一張紙條:“我去家裏給你拿些換洗的衣服。你起來之後,在房間等我。我回來後帶你去吃早飯。”

雖然依舊精神不佳,豔陽卻睡不着了。她呆呆地坐在沙發上,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一切。依舊是半夢半醒的狀态,那一切也好像是發生在夢裏。只有茶幾上放着的那張舊的華文報紙,才證實了所有的事情都是真正地發生過。

添力回來的時候,豔陽正坐在沙發上發愣。她依舊萎靡,臉色蒼白,眼睛紅腫,一副茫然無神的狀态。

“昨晚睡得好嗎?”添力問豔陽。

豔陽搖頭,說了一句:“頭有點疼。”

“那怎麽不多睡一會兒?”添力問。

“睡不着了。”豔陽說。

“我給你拿換洗衣服來了。你先去洗個澡,好好地打扮打扮自己,一會兒我帶你去吃早點。”添力用溫軟的口氣對豔陽說。

添力剛剛去了喬瀾家,拿回來一個小行李包,裏面有喬瀾給豔陽收拾的一套換洗衣服,還有幾件化妝品。

豔陽接過添力拿來的衣物,心裏一動:他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細心體貼的男人了。以後那個做他妻子的女人會非常非常幸福的。他應該不會冷落他的妻子,讓妻子獨守空房;他應該會把家庭照顧得特別好,不讓妻子獨自承擔所有的事情;他應該不會委屈他的妻子,不會讓她的女人受到任何傷害。他是那種能夠讓女人把她的一生都放心交給他的男人。

那個幸運的女人,不知是誰?

豔陽洗了澡,換上了一件連衣裙。紅腫的眼睛也用化妝遮蓋了一下。雖然還是能看出哭過的痕跡,但看上去清爽了許多。

添力對豔陽說:“我帶你去吃早飯。你想吃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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