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3) (31)

有某某歌手被邀請參加演出，或者是因為實力不夠被拒絕的傳聞。應邀者喜形于色。而被拒絕者則低調回避釆訪。整個籌備過程高調又神秘。

到了九月下旬，環球唱片公司舉行了新聞發布會，宣布這場題為《流金歲月》的懷舊流行音樂演喝會将在香港文化中心音樂廳舉辦。從十二月十九日起連演六場。六場演出中将有二十幾位過去數十年裏在香港最負盛名的歌手輪流演出，演唱大約三十首曲目。這些曲目包括了從上世紀三十年代起到上世紀末各個時期流行歌曲的經典曲目。林若軒的《夜色撩人》和《你心我知》也在此列。

有記者問：為什麽演出地點不選擇在香港最大的室內場館紅磡體育館？

主辦者回答：因為這場演唱會不同于一般的歌手演唱會。我們并不希望把這場演唱會辦成歌迷的狂歡會。而是希望觀衆能在一個莊重典雅的氛圍內去傾聽上個世紀最能打動人心的歌聲，讓人回憶起曾經的動情歲月。所以，這才選擇了适合演出經典音樂的音樂廳作為演出地點。

十月初，演唱會的門票在各大售票地點出售，掀起一股搶票熱潮。三天之內六場演出的門票全部搶購一空。不少圈中人都慨嘆一票難求。于是，主辦者只好宜布加演三場。

十二月底的演唱會盛況空前，香港的文化界有影響力的人物悉數到場。大陸和臺灣地區的音樂人也紛紛來港觀看演出。大家一直認為：這個音樂會是對華語流行歌曲發展過程的一個總結，亦是對香港歌手實力的一次大檢閱。音樂評論家高度贊揚了音樂會的總體水平，認為這是一臺近十年制作水平最高的一場音樂會。無論是歌手演唱的演唱實力，還是音響，舞臺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舞臺布景和歌手的服飾，都和他們所唱歌曲的年代高度統一。歌曲的旋律嚴格地保持了當時的風格，但是在配器和節奏處理上又加入了現代的元素。在現代音樂技術的包裝下，中國流行音樂靈魂的魅力被表現得淋漓盡致。

之後，主辦者拒絕了再度加演的要求，但随後推出了音樂會的CD、VCD、以及部分歌曲的MTV這些與音樂會有關的産品高居熱銷徘行榜首位，久居不下。

音樂會的風潮引起了一股懷舊熱浪。以林若軒為首的老一輩流行音樂人和歌手的陳年往事成了熱門話題。林若軒的婚姻、戀情自然也成為了八卦熱點，黎含儀，簡韻華的名字再一次被提起。有些報紙幹脆開設了專欄，在報紙上寫文連載林、黎、簡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糾葛……

音樂會的空前成功，為爺爺重振聲名的願望實現了，林子自己也成了熱門人物。但是，林子卻不是很興奮。

這一年，林子一如既往地把全身心都投入在事業上。但是他卻找不回以前那種滿足感和自豪感。這段時間，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受到關注，但他卻有一種莫名的孤獨感。對這種一舉一動都要暴露在鎂光燈下的生活有些厭倦。有時，他甚至對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開始懷疑：這麽多年，他努力的工作，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就是為了這樣的輝煌。但是，真正的輝煌之後，他的生活還剩下什麽？

這一年，他與豔陽完全斷了音訊。他這才發現，離開豔陽之後，他的生活是這樣的空虛。不管以前他對豔陽的喜愛還是厭倦，對她依戀還是失望，只要有一點空餘時間，他總會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思緒放在豔陽身上。這麽多年了，對豔陽的這種牽挂如同水一般，滲透了他生活的每一個空隙。如今，水被抽開了，他的生活也如久旱後幹裂的大地，支離破碎，沒有生機。

音樂會結束後不久，林子悄然離開了香港。他現在無處可去，只好回到了北京父母的家中。

這是林子去英國後十年內第一次真正意義的回家。以前，為了避免和父親沖突，他每一次回北京，都住在酒店或者朋友家裏。只是偶爾回家去看一看。

這一次，林子己經和父親沒有什麽沖突了。事業的成功，讓父親徹底打消了說服他放棄音樂，回歸數學的念頭。數年的争執終于以林子的勝利而終結。但是，林子婚姻的失敗，又印證了長輩們當年的預言，在這個“戰場”上，林子是失敗者。但是長輩們似乎并沒有勝利者的喜悅。父親老了，母親老了，奶奶更是風燭殘年。家裏死氣沉沉。林子的歸來也沒有給家庭帶來太多的歡樂，卻似乎更加令人嘆息。

母親非常不理解林子為什麽會和豔陽離婚。那年去英國探親時，兩人不是好好的嗎？豔陽還答應了要準備生孩子了，怎麽就離了？母親問林子。林子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怎麽就離了？他自己也說不清。他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錯。可是他不明白，他怎麽會犯那樣的錯誤？

林子這次回北京之後，心情不好，所以非常低調。唯一個知道他回來的朋友就是安迪。周末，他約安迪見個面， 一起喝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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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是林子中學時期就認識的朋友，至今已經二十年了。安迪坦誠，直言不諱，一針見血，沒有半點虛套。所以和唐枚比起來，安迪這個朋友，更讓林子信任。

安迪對林子和豔陽的離婚也非常意外。聽完林子說了這幾年發生的事情之後，她也只能一聲嘆息：“真是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居然欺騙了豔陽一年多的時間。如果我是豔陽，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安迪真有點恨林子了。“我真是要為豔陽抱不平了。她跟你在一起十多年了。你卻不了解她，不信任她。你偏偏要去相信唐枚的那些鬼話。你知道唐枚以前對豔陽都做了什麽嗎？ ”

“我知道她們兩之間有些問題。應該是當初唐枚和肖添力的那點事引起的吧。唐枚不喜歡豔陽。豔陽也不喜歡唐枚。所以，我在豔陽面前從來也不提起唐枚。”林子說。

“不喜歡？你以為唐枚和豔陽之間僅僅是不喜歡？唐枚對豔陽簡直是恨之入骨。從來不放過一個能陷害豔陽的機會。你還記得十年前讓豔陽退學的那件事情嗎？……”

安迪便把這麽多年來唐枚和豔陽之間的恩恩怨怨全部告訴了林子。林子聽完之後非常震驚，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他喃喃地說道：“我不知道她們之間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豔陽從來沒有說過。我知道退學那件事情對她的傷害很大，她不願意提起，我也沒問過她。我只認為，那件事情錯全在我的身上。是我害了豔陽。卻不知道唐枚還在中間做了這麽多事情。

“唐枚總在我面前說豔陽的風涼話。我以為唐枚只是嫉妒我和豔陽的婚姻。所以，在唐枚面前，我一直都很維護豔陽的，可是那一次，我怎麽就信了唐枚的話呢？”

林子細想起來，那會兒自己已經對豔陽有些不滿了，嫌她變世故了，俗氣了。再加上他對添力總有些耿耿于懷：有這麽一個優秀的男人對自己的老婆情深意切，實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所以，他居然就相信了唐枚對豔陽和添力的指控。這件事情是林子對豔陽的感情的轉折點。林子這個人是一個很執著的人。他對愛情的追求和對事業一樣堅持不懈。他理想中的愛情是“一生一代一雙人”。爺爺的前塵往事為他敲了警鐘。爺爺才華橫溢，卻在和大奶奶分手之後消沉了。爺爺在他晚年時總為此嘆息。而大奶奶對爺爺眷戀一生，臨終前惦記的仍然是去另一個世界和爺爺見面。林子常常為爺爺和大奶奶惋惜：曾經相知相愛的兩個人，最後卻只能天各一方，無緣再見。林子不想走爺爺的老路。他是要和豔陽一起慢慢變老的。雖然他那時他對豔陽有一些不滿了，卻從來沒有打算要背棄豔陽。

但是唐枚帶來豔陽“背叛”的消息，讓他的夢破滅了。他那時很恨豔陽，便想着要報複豔陽，等到他覺得有些不對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林子連為自己辯解的欲望都沒有了。而安迪卻還在埋怨他：“你居然會誤解豔陽和肖添力的關系。他們之間如果想有什麽，早就有了。不會等到和你結婚十年以後。”

“唐枚說她一大早在添力住的房間看見豔陽衣冠不整， 一看就是過了夜……”林子無力地說了一句。

“就算是豔陽在添力那裏過夜，我相信也一定是有理由的。這麽多年了，你不相信肖添力，難道還不相信豔陽？”

林子無言以對。他想起了豔陽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這麽多年來，唐枚一直致力于毀滅我，她從來沒有放棄過任何一個機會。十年前她毀了我的學業，毀了我的前途，毀了我的名聲。現在她又毀了我的婚姻。說句實話，其實她對我沒有任何的破壞力。真正毀了我的人，是那個和我親近的人。”現在他終于明白過來了：他才是毀了豔陽生活的罪魁禍首。十年前，他毀了豔陽的前途，現在他毀了他們的婚姻。

安迪問林子：“你現在還和豔陽有聯系嗎？”林子揺揺頭。

“那你知不知道豔陽剛生了一個女兒？”

林子呆滞了一下，點點頭。他也是剛剛從伯市的一個朋友那裏知道這個消息的。這個消息讓他更加心灰意冷。

“那是你的女兒嗎？ ”安迪問。

“不知道。我是二月中旬最後一次見到豔陽。那時候律師正在幫我們提出離婚申請。律師當時問我們有沒有孩子。豔陽說沒有。”林子說。

“你覺得會是你的孩子嗎？ ”安迪又問了一句。

林子揺頭：“我不知道。”這個問題讓他十分糾結。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問：“豔陽現在還好嗎？”

“她還好。她生孩子的時候，是肖添力的妹妹去照顧她的。豔陽現在在休産假。她回到她媽媽家了。”

“那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她？”林子困惑地問道。

96變

小夏的出生，讓豔陽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月子裏的時候，小夏黑白颠倒。白天，她呼呼大睡。到了晚上十一點，豔陽剛剛睡着，她卻開始啼哭，而且是一哭不可收拾。一開始，豔陽還以為小夏身體不舒服了，連忙給她檢查全身，卻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又給她重新換了紙尿褲，似乎也不管用。也許是餓了？豔陽把她抱起來給她喂奶。她倒是安靜了，吸着吸着奶便睡着了。豔陽便把她放在她的小床上，看看她睡得正好，自己也上了床。剛迷迷糊糊睡着，小夏的第二波啼哭又開始了……。周而複始，夜夜如此。豔陽給折騰得疲憊不堪。

喬瀾和添香要替換豔陽，晚上照顧小夏。可是剛把小夏抱在懷裏，小夏便張着嘴，朝她們的懷裏拱，發現找不到她所要的那個“物體”，便再次亮開嗓門。任憑怎麽哄，她還是哭個不停。直到豔陽重新抱起她，把自己的□塞到她的嘴裏為止。

在英國，孩子出生的頭一個月裏，Midwife(助産士)會定期到産婦家裏訪問，檢查孩子的發育和産婦的身體狀況。等Midwife再來的時候，豔陽便向她請教：是不是小夏有什麽問題？Midwife給小夏做了全面檢查，認為她發育良好，沒有任何問題。至于她黑白颠倒，也許是……，可能是……，沒準是……。Midwife給了種種猜測，最後建議：讓豔陽把小夏喂飽之後，把她放在另一個房間裏。她哭了也不要理她。等她哭累了，她自然就會停，慢慢的就會好起來。

但是，這個方法對小夏根本不管用。她哭了，如果沒人理她，她可以一直不停地哭下去。哭得撕心裂肺，上氣不接下氣，好像再沒人理她，她就會哭得閉過氣去。喬瀾第一個就受不了了，忙去抱她，遞給豔陽：“給她吃奶吧。別讓她這麽哭了。怪可憐的。”

添香對小夏也沒辦法。她家浩浩剛生下來的時候，也很鬧人，但是只要有個人去抱他，他就不哭了。不象小夏，專門只折騰豔陽一個人。添香也想了各種辦法，都不管用。最後只能調侃地說：“這孩子是中國孩子，是按照中國時間起床睡覺。等她回中國就好了，連時差都不用倒。”

豔陽沒辦法，只好向小夏“投降”。她早就說過，這個孩子是來讨債的，當然是不會讓她好過的。既然拗不過小夏，豔陽就只能随她。她要什麽時候吃奶，就給她吃。她不哭不鬧的，起碼還可以讓喬瀾和添香睡個安穩覺。她們白天忙了一天也怪累的。

現在，豔陽的作息時間完全由這個小東西來決定了。白天，小夏睡覺的時候，她也跟着一起睡。晚上，小夏醒了，她就陪着她一起折騰。好在有喬瀾和添香給她做飯，幫着做家務，她睡覺的時候照顧小夏。除了黑白颠倒這一點外，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豔陽操心。

豔陽這才知道帶孩子是這麽地辛苦。夜深人靜的時候，看着懷中這個滿足地吮吸着自己的乳房小東西，豔陽就會胡思亂想道：這個世界上終于有了一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人了。這麽一個小東西，象一個小賴皮一樣地賴着自己，只要自己抱着她，她就滿足了。她就這麽全心全意地，沒有一絲不安地依賴着自己，等待自己把她養大。

豔陽想：自己小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麽磨人？也是賴在母親的懷抱中不肯放手？她的母親會不會也象現在的自己一樣，無可奈何地，只能由着自己？當自己第一次吮吸她的乳房的時候，她有什麽樣的感覺？會不會也有些痛？又有一些擔心，生怕自己的奶不夠喂飽她？她會不會也是這樣看着自己的女兒，對女兒的未來有許多美好的遐想？

豔陽對自己親生母親的印象只來自那張登在報紙上的集體照片。母親看上去還是個沒完全長大的小女孩，根本想像不出她當母親會是什麽樣子，推算起來，母親生她的時候，應該只有二十二歲，比現在的豔陽要小九歲。那個時候，她在農村，條件不好，又沒有人幫助，是誰照顧她坐月子的？有沒有人給她炖楊，洗尿布？幫她抱孩子？豔陽又想到自己的父親，那個會拉手風琴的快樂青年。他那個時候要照顧妻子，要看護孩子，還要參加勞動， 一定特別辛苦。但願自己那會兒乖巧一點，不要他們太勞累了才好。聽媽媽說，父親那個時候對自己有了女兒這件事情很是驕傲，總是把自己的照片拿出來炫耀。那個在報紙上回憶往事的知青也說過：雖然他們只當了她四個月的父母，但是他們對她的愛一點也不比其他的父母少。那麽，她的親生父母一定很愛她。也許那個時候，自己的出生的确給他們貧細生活帶來了一些快樂吧。只可惜這種快樂的時光太短暫了。如果自己能在他們身邊長大，那麽自己的人生又會怎樣？

小夏的出生，讓豔陽開始想念她的親生父母，渴望去了解他們短暫的人生。

喬瀾抱着小夏的時候，經常會說：“這孩子跟你小的時候真象。你小的時候也是這樣，只要身邊沒人，你就要哭，而且一哭起來就沒命。你外婆就說：這孩子太敏感了。”

豔陽聽着心酸，孩子比一般人想象得要聰明。那時的自己也許是怕再被抛棄，所以拼命地用哭聲來表達自己的不安。而自己對小夏也曾經有過不想要她的想法，也許小夏感覺到這一點，所以才用哭聲纏着自己。

豔陽這時又想到喬瀾。她那時是個未婚女子，就那麽義無反顧地把自己當成了她的女兒，從那麽小一點開始養大。她是怎麽想的？僅僅是因為善良、同情，還是有什麽別的原因？

這段時間，豔陽開始和喬瀾談論起自己的親生父母。喬瀾對夏雲長更熟悉一些，所以談論他的吋候也多一些。己經三十年過去了，很多細節她依然記憶猶新。娓娓道來的時候她的臉上就會有一種淡淡的神望的表情。豔陽慢慢地就感覺到：媽媽當時一定是愛上了那個才華橫溢的北京青年。因為愛他，所以收養了他的女兒。

對于豔陽的親生母親，喬瀾了解的并不多。她只是在韓秋意跟着夏雲長一起來知青點玩的時候，才見過她幾面。韓秋意是個嬌小的女孩。在夏雲長面前，她喜歡撒嬌，有點兒任性。而夏雲長總是很寵着她。

喬瀾忽然提議道：“你其實應該去找找你母親的家人。他們如果知道你的存在，也一定希望見到你。夏雲長是孤兒。你母親的家人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了解他們的人了。找到你母親的家人，你才能真正地了解你的父母親。”

這一次，豔陽沒有反對喬瀾的提議。

小夏滿月後不久，添香的簽證到期了。她便先期回國了。

到了十二月底，小夏滿了四個月了，豔陽還有兩個多月的産假，她便帶着她和喬瀾一起回到了中國。

轉眼新年到了。這一年的春節是在一月底。這是豔陽十年來第一次有機會在中國過春節。久違了的那種過節的氣氛讓她感到非常新鮮。她居然象個孩子一樣開始盼望春節的到來。

臘月二十三，小年。添香和張松帶着浩浩來喬瀾家送“節貨”，就此拉開了過年的序幕。每一年，添香的婆婆都備上“節貨”，讓添香她們在小年夜疊來。平常家裏只有喬瀾和外婆兩個人，吃不了多少，每年疊來的東西都要退回去一大半。到了後來，這個禮節也只是象征意義的了，送的東西雖然不多，但是添香的婆婆家要用這個形式表明，他們依舊把喬瀾這裏當添香的娘家。今年，豔陽回來了。添香的婆婆便準備了豔陽喜歡的米酒、糍粑、湯圓粉、年糕等等，再加上她家自己做的臘肉，臘香腸，豆腐乳……。節貨比往年豐盛了許多。

臘月二十四，豔陽開始給家裏打掃衛生。

臘月二十七，豔陽開始準備年夜飯的材料。豔陽在國外這麽多年，廚房的手藝頗有長進，要在媽媽和外婆面前好好露一手，所以她自告奮勇做年夜飯。

年三十那天，豔陽做了十六個菜，滿滿一大桌，雞鴨魚肉全有，色香味俱全。讓媽媽和外婆大感意外。

這一年，這一家四代女人在一起歡歡喜喜過了—個團圓年。

新年的鐘聲一響，外婆就給小夏穿上了她親手縫制的大紅棉襖。豔陽拉着小夏的手給太外婆和外婆拜年。然後，小夏就收到了她平生第一個和第二個大紅包。

添力是在臘月三十的上午才回到。市。他照例和他母親在郊區的農家小院一起吃了團圓飯。他舅舅和舅媽也在母親這裏和他們一起過年。

初一上午，添力就來到了喬瀾的家裏，給外婆和喬瀾拜年，然後給小夏發了一個大紅包。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添香一家先是去了郊區她母親的家。到了下午又來到喬瀾這裏。

從初三開始，喬瀾的學生陸陸續續來給喬瀾解。家裏熱鬧起來了。豔陽便在家裏充當起招待員的角色。

初四，豔陽帶着小夏去給添香的公公婆婆解，添力陪同前往。小夏又收獲了一個大紅包。

初五，添力帶着小夏，和添力、添香一家一起去給肖平生解。因為豔陽的小夏是“稀客”，所以肖平生破例準備了一頓家宴招待他們。雖然，菜肴頗為豐盛，不過大家都頗為拘謹。只有豔陽偶爾活躍一下氣氛。

到了初六，這個春節算是基本過完。添力準備回北京了。而這個時候，豔陽和小夏的去留問題，提到了桌面。

豔陽自己是準備回英國去的。因為休産假，她和懷特教授第二個工作合同延期到今年六月份。她必須回去完成課題的掃尾工作。而在她回中國之前，曾經回伯大見國懷特教授一面。懷特教授這時己經升任伯大生物系的系主任。她有意在她的科研領域增加一個講師的位置。因為豔陽在懷特教授的小組工作多年，懷特教授對她的工作非常滿意。所以懷特教授希望豔陽能申請這個講師的職位。這對豔陽來說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如果她能申請到這個職位，就可以長期留在伯大工作，而不需要擔心在合同滿之後，去找下—個工作。而且申請到講師的位置，就意味着她可以獨立申請課題了。對她的事業發展來說，是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除了工作的原因，豔陽已經習慣了在英國的生活是另外一個因素。在英國，她的生活圈子比較簡單。工作上就是面對懷特教授，只要把自己的那份工作做好就行。不需要去混人際關系什麽的。在國內呆這兩個月，她對國內工作單位中複雜的上下級關系和同事關系完全不能理解，自認為自己是沒有能耐來應付這些複雜的人際關系。再加上，當年被“退學”的陰影還在。誰知道什麽時候會被人揭了這快傷疤？再者，她目前單身母親的身份也會是一個敏感的話題，免不了被人說三道四。相比來講，在英國當單身母親，應該比在中國當單身母親簡單多了。

而添力又有自己的想法。小夏出生的時候，他已經向豔陽表明了心跡。豔陽當時并沒有接受。添力并不着急。以他對豔陽的了解，豔陽當時剛剛經歷婚變、生女，她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還沒來得及打算以後的生活。而且以豔陽的性情，她不太可能在剛剛婚變之後就馬上投入到另一段感情中去。所以，那時候，添力并沒有指望豔陽馬上就接受他的感情。他只是想讓豔陽知道他的想法。無論豔陽接受與否，他還是會一如既往的愛着她，幫助她。只是，等他回國之後發現：現在的他不同己經以往了。自從“陽天”上市成功之後，他便成了媒體的“寵兒”。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了媒體的關注。尤其是他的私人生活更是被人津津樂道。偶爾，他在某次活動中，和某位有些名氣的女人略有接觸，馬上就會引起連篇累贅的報道和猜測。好在添力平時嚴于律己，并沒有給人太多猜測的機會。但是，如果豔陽留在國內，媒體會很快發現他們來往頻繁，那麽勢必會影響到豔陽。再加上豔陽單親母親的身份，更會讓人無端猜測，很可能會給豔陽

和小夏帶來傷害。這樣想來，若是豔陽還留在英國，雖然他們之間的距離遠一些，但是來往的空間卻要大多了。

豔陽不是不明白添力對她的感情。坦白地說，被添力那樣寵愛着，她已經動心了。她從來都不懷疑：若是和添力在一起，她的生活要比現在幸福得多。只是他是那樣的優秀，自己又是這樣的身份。再談和他的感情，對他是一種亵渎。豔陽心裏有一種朱顏己改，不能回頭的感覺。還不如幹脆帶着小夏在英國做一個簡簡單單的單身母親。

喬瀾本來是希望豔陽在中國的大學裏申請一份工作的。這樣， 一家人在一起也好照應一下。不過，又覺得豔陽的那些想法很在理。只是她自己一個人帶着孩子在國外打拼太辛苦了。所以，喬瀾提議，要豔陽把小夏留在國內。她和外婆幫着照顧。

豔陽掙紮在帶不帶小夏回英國的矛盾中。一個人帶一個孩子很辛苦。小夏現在都五個多月了，晚上還常常醒來。自從小夏出生之後，豔陽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囫囵覺。幸虧有媽媽和外婆幫忙，她在白天還能補睡一會兒。若是自己一個人帶小夏在英國，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得下來。可是把小夏留在中國，她又有一種罪惡感。對小夏來說，她不能親手把她帶大，她不是一個好媽媽。對媽媽來說，她再一次把自己的負袒加在媽媽身上，她不是一個好女兒。

豔陽猶豫之間，小夏象是明白了媽媽的心思，在那幾天忽然就乖了起來。她晚上再也不鬧了，一氣從晚上九點睡到早晨七點才醒。

于是豔陽決定，還是帶小夏回英國去。

97單身母親

單身母親的生活，比豔陽想像中的要辛苦得多。伯大有一個幼兒園，是為大學教職員工和學生的小孩辦的。豔陽回中國之前就給小夏排隊登記入園了。回英國後，幼兒園正好有空位，小夏就報名入幼兒園了。這樣，每天豔陽上班的時候，就把小夏到幼兒園去。下班的時候，再把她接回來。母女倆早出晚歸。豔陽一個人要帶孩子，還要上班，沒有一刻可以輕松。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抗着，連推托的人都沒有。最初的那一兩個月，豔陽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随時随地都會垮掉。但是只要一想：如果自己垮掉了，小夏怎麽辦？她就只能為自己鼓勁，咬牙硬挺着。

當然，如果豔陽要開口求助，不是沒有人幫忙。媽媽在她帶着小夏離開中國的時候就囑咐過她：如果太累了，就把小夏送回國內去。或者，媽媽可以過來幫忙。添力每隔幾天就會來一個電話，問她好不好，需不需要幫忙？豔陽知道只要自己吐出一個“累”字，添力一定會第一時間拍馬趕到，為她解決所有問題。但是豔陽不願意求救。她既然選擇了當單身媽媽，就必須自己來承受。若是把自己的負擔轉移到媽媽或者添力身上，她永遠也不能獨立。

所以每次和媽媽或者添力通話，她總是一副輕松快樂的樣子，告訴他們：小夏很乖，工作很輕松，英國的空氣很好，郁金香要開了，剛剛向英國政府申請了單身母親的福利，生活充滿了鳥語花香……。似乎在英國當單身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惬意的事情。

不知是豔陽強大了，還是生活規律了，經過頭兩個月的忙亂，豔陽對當下的生活越來越能适應了，不再顯得那麽手足無措。感謝添香當初建立的友好睦鄰關系，露絲向豔陽主動提出：如果需要幫助的話，豔陽可以随時去敲她的門。于是，豔陽請露絲每個周六幫她照顧小夏一個下午，這樣她可以把房間打掃一下，順便美美地補上一覺。當然為了這種合作長期友好地繼續下去，豔陽堅持按照英國的慣例給露絲付臨時保姆的費用，而且每次去接小夏的時候，會端上一盤剛出鍋的揚州炒飯或者廣式香炒面給露絲做晚飯。當然露絲也會隔三差五地送來她新烤的各式英國甜點。

Joe和Ｊａｎｅ的父母江先生和江太太來英國二十幾年了。豔陽是通過Joe認識他們的。在喬瀾在英國那段時期，兩家的走動尤為親密。江先生快６０ 歲了，現在還在一個大公司的研究所上班。江太太則在市政府一格個部門做part-time的工作。家裏也就他們兩個人，生活甚是輕松。他們知道豔陽現在一個人帶着孩子，就告訴豔陽，如果一個人忙不過來的話，一定要告訴他們。江太太會過來幫忙的。而他們家裏包了餃子，包子什麽的，就會開車給豔陽送一份過來。豔陽在伯市的那些朋友，在周末也會帶着孩子在一起小聚。這樣，豔陽的生活就不那麽單調枯燥了。

當然最讓豔陽開心的還是小夏的成長。小夏開始長牙了，可以坐起來了，能爬了……，而且開始對外面的世界感興趣了。小夏和豔陽的交流也越來越多，她會依依呀呀和豔陽“說話”。等豔陽去幼兒園接她的時候，她會高興得手舞足蹈。小夏成長的一點一滴，都讓豔陽欣喜萬分，她所有的辛苦都得到了回報。

四月，複活節那個周末，添力從德國的法蘭克福轉機來伯市看豔陽她們。豔陽開車帶着小夏去機場接他。他看到小夏和兩個月前相比，已經長大了不少，細嫩白皙的臉胖嘟嘟的，惹得人恨不得去親她一口。豔陽的變化也很大。懷孕時和休産假的時候，她已經被添香和阿姨養得有些珠玉圓潤，如今清減了不少，顯得清爽利落，精神狀态看上去也不錯。

添力預定了去年他和豔陽一起去過的那個酒店，再一次帶豔陽去散心。他們入住的時候，酒店的接待員認出了他們，非常驚喜。她指着小夏對添力說：“我還記得你們。去年你們來的吋候，你夫人還懷着孕。今年你們的孩子都這麽大了？她看上去真是可愛。”在她的眼裏，這是一個溫馨的小家庭。

添力對接待員表示謝意。他想起了去年在這裏遇到的那對蘇格蘭老人，好像他們每年都會來這裏小住幾天。添力便問：“蘇格蘭的麥考利斯特夫婦今年來過嗎？ ”

接待員顯然對麥氏夫婦很熟，說：“還沒有。不過他們己經預定了五月中旬會來這裏住幾天。”

添力說：“如果你見到麥先生和麥太太，請代我向他們問好。希望什麽時候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