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眼鏡男黃澤第一個舉起手,“我願意打頭陣!”

這種時候,願意站出來,勇氣可嘉。

韓序慢悠悠出聲:“真不錯,我第一次看見有人這麽急着送死。”

他的聲音冷漠,帶着嘲諷的調調,所有人都回過頭看他。

趙副總怒視着韓序,“你慫的話,就不要給其他人潑涼水。”

白落蘇看不下去了,往前走了兩步,對大家說:“你們先不要吵,我是治安局的。”

楚酒:“……”

白落蘇摸出身上治安局的身份卡,亮給大家看了一下。

他只要一亮治安局的身份,看起來就特別端莊嚴肅。

他說:“我建議大家無論打算采取什麽行動,最好都要慎重。因為按以往的經驗,游戲繭裏出現的規章制度一定要遵守,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在這種危險的地方,人心惶惶的時候,用治安局的身份說話,确實很有說服力。

楚酒心道:白落蘇,你亮身份沒問題,但是你能不能在亮身份卡的時候,用手指頭稍微擋一擋?

果然,趙副總眼神挺好,盯了一眼白落蘇的身份卡。

“等等,你是治安局哪個部門的?”

他走過來,一把揪住白落蘇的卡,仔細看了看,“檔案管理科??”

白落蘇:“……”

趙副總松開白落蘇的卡,“您是管檔案的,可能對我們幫助不大。”

他走回去,“時間有限,我們現在安排一下分組,争取天黑前動手,我負責坐鎮指揮,小黃,你們……”

楚酒打斷他,“可是我們還是對規章制度的事不太放心。不然這樣,真動手的時候,你也別‘坐鎮指揮’了,您站起來,第一個沖上去,不用做別的,只要給護士一巴掌,如果您沒事,其他人就也立刻跟着沖上去,怎麽樣?”

趙副總噎了噎。

趙副總旁邊有個國字臉的男人,對楚酒吼:“這是我們自己公司在商量計劃,能讓你們進來聽聽就不錯了。你們幾個出去!”

趙副總也緩過神,“是,你們幾個外人,給我出去!”

出去就出去。

楚酒直接往外走。留在這裏完全是浪費時間。

身後忽然有人出聲,聲音猶猶豫豫的,“趙總,其實……他們幾個說得……可能是有道理的……”

楚酒回過頭。

說話的是個看着四五十歲的女人。

她繼續,“我的病房在五樓,同病房的不是咱們公司的人。其中有個男的,第一天就安排了手術,他不想去,直接跟護士打起來了。”

“我看得很清楚,”她說,“他只揍了護士一拳,就像忽然發病了一樣,用手攥着脖子,栽到地上死了。”

她試試探探地說:“……所以我在想……咱們是不是也應該……謹慎點?”

病房裏一片安靜。

趙副總沉默了半天,忽然惱羞成怒。

“李姐,計劃咱們可以再商量,不過還是公司內部讨論比較好,萬一外人聽見了,出去跟護士告密呢?”

楚酒挑挑眉。

韓序根本沒再聽他們說什麽,已經伸手拉開了病房的門,偏頭等着楚酒。

楚酒和白落蘇跟着他出來,房門在他們身後砰地一聲,重重地關上了。

楚酒一出來,就表揚白落蘇,低聲說:“我剛才特別怕你一個忍不住,把齒輪的事說出來。”

“當然不會。”白落蘇正色道,“這群人那麽不靠譜,萬一誰亂動齒輪,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倒黴。”

楚酒也是這麽想。

一旦讓其他人知道了晝夜齒輪可以影響醫院的運作,萬一有誰又要做手術,必然會不顧一切,铤而走險,去動齒輪。

還是瞞着的好。

好在屋頂入口在護士休息室裏,白天又是完全隐藏的,除了白落蘇這麽腦回路奇葩又有探索精神的人,別人一般也發現不了。

身後的305病房裏好像又激烈地吵起來了,不知道讨論出了什麽新點子。

楚酒不再管他們,琢磨:“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接近言不秋。”

她轉向韓序,看見韓序皺着眉頭,按住肚子。

楚酒點頭:“我也正想說,你只要假裝肚子疼,叫來護士,護士肯定會把言不秋找來。”

韓序伸手扶住牆,臉色發白,“我不是裝肚子疼,”他沉聲說,“我現在是真的疼。”

白落蘇和楚酒交換了一下目光,倆人都有點結巴。

“你……該不會是真要生了吧??”

韓序是肉眼可見的疼,額頭上滲出一滴一滴的冷汗,人下意識地弓起身,彎下腰。

白落蘇專業地說:“這是宮縮,疼成這樣,應該在開宮口了。”

楚酒和韓序一起看向他:???

白落蘇滿臉無辜:“我很有經驗,我姐生的時候,我全程陪着,一直到她進産房。”

兩個人把韓序攙回病房,扶到床上,蓋好被子。

韓序的疼越來越嚴重,明顯正在飛快累積,人已經不太說得出話來了。

楚酒猶豫不決:要叫護士嗎?

這家“醫院”并不靠譜,醫生不是真的醫生,護士也不是真的護士,都是NPC,就算言不秋真是婦産科醫生,現在也是被系統操控的狀态,行為不可預測。

如果他們把他拉走,随便找個地方給他做緊急剖腹産怎麽辦?

齒輪組太複雜,楚酒昨晚并沒看出這種緊急情況的流程是怎樣的。

楚酒琢磨:“不然把那個耳鼻喉科大夫找過來?”

韓序說不出話,搖了搖頭。

他不想。再說估計用處也不大。

韓序剛才還忍着,一會兒就疼得悶哼出聲,只能在陣痛的短暫間隙,匆匆忙忙地喘口氣。

白落蘇納悶:“他怎麽這麽快陣痛間隔就這麽短了?我姐那時候,早晨開始疼,一直疼,疼到足足拖到半夜才終于生出來。”

聽得人毛骨悚然。

韓序只疼了這麽短的時間,就已經被折磨成這樣,拖一整天,簡直不能想象。

韓序躺不住,在床上來回翻騰着,冷汗已經順着臉頰往下流,頭發全黏在額頭上,臉色白得吓人。

楚酒轉身要走,“我去問問有沒有誰生過小孩,叫個人來看看。”

韓序在陣痛間隙,一把攥住楚酒的手,他從喉嚨深處低聲說:“不用……快生出來了,我知道……我自己來,你們幫我接生。”

楚酒:啊?

他蓋着被子,仍然能看出,他的肚子還是平的,沒有任何異樣。

白落蘇問:“你要開始用力了嗎?我姐說過,要兩腳分開,雙手抓住東西,每次趁着陣痛來的時候,深吸一口氣,往下用力……”

韓序點了一下頭,一只手攥着床欄杆,另一只手還握着楚酒的手。

他在下意識地用力,像握着救命稻草一樣,楚酒覺得骨頭都快被他捏碎了,趕緊把他的手送到床欄杆上,讓他去跟金屬欄杆較勁。

韓序轉過頭,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在攥着楚酒的手用力,“……不好意思……你疼了?”

他聲音虛弱,竟然還記得道歉。

楚酒答:“沒事,我不疼,你疼。”

又一陣陣痛襲來。

他孤零零地躺在那裏,就像上個游戲繭躺在傳送帶上一樣,一個人在痛苦中翻騰掙紮。

這人怎麽就這麽倒黴。

楚酒心中有點不忍,伸手握住他攥着床欄杆的手。

他的手很涼,她的手卻是溫熱的,韓序擡眼看了看她,不過很快就被新一波的陣痛控制了,弓起身。

白落蘇倒是精神百倍,在旁邊喊:“韓序,一,二,三!使勁!”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楚酒親眼目睹了什麽叫做慘絕人寰。

疼痛長久,又一波波地沒完沒了,韓序上次被腰斬切塊時,看着都沒這麽凄慘。

他全身都被汗水浸透,額發濕漉漉地貼在前額上,在一浪高過一浪的可怕陣痛中咬緊牙關用力。

就在楚酒覺得,韓序要這樣被活活疼死的時候,随着韓序的又一次用力,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嬰兒啼哭。

生了。

韓序原本緊繃的身體瞬間松弛,脫力一樣倒回床上。

他的胸膛起伏着,終于能平緩地呼吸了,腿也放下去了。

醫院的被子很薄,被子下,除了他的兩條腿的形狀,明顯是平平的,沒有任何東西。

白落蘇忍不住,稍微掀開一點被子看了看。

韓序根本連衣褲都沒脫,也不知道是怎麽生的,被子下面也沒有什麽嬰兒。

可是幾個人明明都聽到了嬰兒的哭聲。

那聲音很小,很微弱,只哭了一聲就沒了。

“孩子呢?“白落蘇問。

“本來就不會有孩子。”楚酒說。

韓序就算在游戲繭的幻象裏,也沒有孕肚,那麽沒有孩子生出來,也很正常。這倒好,沒有嬰兒,連臍帶都不用動手剪。

“如果沒有嬰兒,”白落蘇激靈靈地抖了一下,“那剛才是誰在哭?”

病房裏忽然有點陰涼。

楚酒心想:說他懷的是個鬼胎,還真的是個鬼胎。

頭頂的揚聲器響了:

“患者請注意,自由活動時間結束,現在是送藥時間,請及時返回病房等待。”

滴滴滴的警報聲又一次響起來了。

警報聲中,白落蘇火速沖回他的307病房,鐘瑤和薛懷仰也回來了,鐘瑤一進門,就一臉抱歉地對楚酒說:“楚酒,不好意思,我的那些同事……”

“沒關系,”楚酒問她,“你知道丁奕去哪了嗎?”

自從回來後,就沒看見那個缺了一條腿像失心瘋一樣的丁奕,現在拉警報了,他還沒回病房。

薛懷仰回答:“你們不在的時候,他被兩個護士帶走了,大概是有檢查。”

每個人各自回到病床上坐好。

幾乎警報聲一停,一個共享臉護士就推門進來了。

她照例推着她的小推車,給丁奕的床頭發了藥,又給鐘瑤重新挂上吊瓶,繞了一圈,停在韓序床前。

她呆了呆,“你生了?”

韓序躺在床上,虛弱地“嗯”了一聲。

護士吓了一跳,火速開門出去,沒多久,言不秋就推門進來了,腳步匆匆,來到韓序床前。

言不秋皺皺眉,“你已經生了?剛才?是你自己生的?”

他彎腰認真地看看韓序,也沒動手做什麽檢查,就直接說:“狀況不錯。”

他直起腰,“好好休息。你是順産,再過四天就可以出院了。”

好像這就完了。

韓序枕着枕頭,不動聲色地看着他,悠悠開口:“言醫生,我生下來的孩子去哪了?”

言不秋如在夢中,仿佛沒聽懂,冷冷答:“孩子?什麽孩子?”

氣氛詭異,病房裏所有人都沒吭聲。

楚酒默默吐槽:言醫生,你不覺得“生了”這兩個字後面,還應該有個賓語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