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劍宗禁地
脫離了那個魔頭的視線,她足尖一點,速度變慢,表情也凝重了起來。
系統剛剛不敢吭聲,現在忍不住問,“宿主,怎麽了?”
她搖搖頭,“沒什麽,只是這昆侖劍,非拿不可了。”
“若是拿不下那把昆侖劍,他是會信我能力不足,還是信我對昆侖心懷不舍?”
系統十分迷茫:“可是宿主,你們之間的誤會不是解開了麽?”
她說,“我們反目成仇,你以為只是因為誤會麽?”
“不,是立場。”
系統顯然對于宿敵兩個字的認知太輕了。這麽多年來,因為沒有綁定,系統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錯過了許多她身上發生的事。
“你可知我多少次和他刀劍相向?”
當時她不對這大魔頭動手,就要死人,不是一個人,是一群。
她當年不理解他看她眼神的意義,直到她如今才發現,當年救她的人是他。
他的确不是什麽好人。只是一輩子的一次好心,都給了她。
她時至今日,也會想起最開始她拔劍時,那魔頭蒼白又錯愕的表情。
那時候,這無法無天的大魔頭,又是懷以怎麽樣的心情,看着對他拔劍的她呢?
“如今我說我幡然醒悟,去接近他,你覺得他會信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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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前對昆侖百般維護,無數次為了昆侖對他刀劍相向,從未給他過一個好臉色看;就在幾個月前,她還口口聲聲斬妖除魔,轉頭就要對他放下屠刀,一笑泯恩仇?
堂堂萬魔之首,哪裏有那麽好騙。
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
除非她真的入魔了,不然他才不會信!
系統安靜了,因為它發現宿主說得很對。
少女的長發被風吹散,她嘆了一口氣,緊了緊身上那魔頭留給她的大氅,清冷的側臉,第一次露出了有些迷茫的表情。
一直到聽見了動靜,她看見了磨磨蹭蹭爬過來的小眼睛,伸出手讓小眼睛爬到了她的手上。
小眼睛嘶嘶地把昆侖劍的所在之地告訴了她。
她安靜地聽着,垂下了眸子。
——說到底,告訴她昆侖劍的存在,是他不想她死。
小眼睛看見她出神,忍不住嘶嘶問:你在想什麽?
難道這個人族猶豫了?它要立馬跑去打小報告!
她很誠實:“在想燕雪衣。”
小眼睛:??
朝今歲順着小眼睛的指引,朝着後山走去,卻遇見了一個意料之中的人。
是朝照月。
他似乎等了她許久,發梢上還有清晨的露水。
她腳步一頓,“如今你不用去換骨了,還來找我做什麽?”
她很冷靜道,“朝照月,我挑起了夙家和昆侖的對立,毀了朝太初的如意算盤。如今我回來,你覺得他會放過我麽?”
“你要想清楚,昆侖和我,你只能選一個。”
他看上去沒有了平日面對妹妹的嬉鬧,身形透出了一絲的蕭索,和她對視。
顯然,他一定是度過了很難熬的一夜。
“不用選了。”
“你殺了夙流雲,沒有回頭路了。”
朝照月一夜未眠,一個人回到了明月山,在他們兄妹生活了百年的地方,收拾東西。
多年來積蓄的靈石,多不勝數的靈藥,還有許多劍法和秘笈……甚至是小時候給她買的波浪鼓。
雖然朝太初從不待見他們,但財物上倒不怎麽吝啬。朝照月作為昆侖劍宗的大師兄,手裏的天材地寶并不少;朝今歲是宗主,積蓄很豐厚,光是靈石就有上萬之多。
離開了昆侖劍宗,朝照月倒是可以去過閑雲野鶴的散修生活,畢竟他浪跡天涯、風餐露宿也無所謂,但他了解自己的妹妹。
她看起來淡定,其實十分龜毛——非上好的靈茶不碰、非上好的絲綢不穿,蔥不吃、靈米要南疆所産,樣樣講究就算了,還格外正派,壞事絕對不幹。
他連她的專用茶具都帶了兩套。
朝照月一路上,把昨夜的安排都一一說來,什麽玉婆婆今後的去處、明月山那條狗以後去哪裏蹭吃蹭喝……
朝照月不是細心的人,但是想起妹妹從小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架勢,不自覺就安排了一切。
他說得周全,她果然立馬松了一口氣。
他忍不住失笑,和她一起朝着昆侖劍宗的禁地走去。
此時天還早,除了早起在林子裏練劍的人,一切還是十分靜谧的。
夙家的麻煩還沒解決,朝太初如今估計還沒有脫身,他們享受着難得的平靜。
許久之後,朝今歲輕聲說,
“朝照月,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一個人,死得很凄涼,連個收屍人都沒有。”
朝照月想說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可是在看見了她臉上的表情的時候,他收住了聲。
他身上的氣勢陡然一變,手指發緊:“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擡頭直視着他,
“可是你死在了我前面,不會有人站在我身後,不會有人願意幫我了。”
一片寂靜。
朝照月挺拔的身軀繃得很緊,面容肅穆冷毅。
“我不會死在你前面的。”
這是他的承諾。
兄妹倆最近劍拔弩張的氣氛,在此刻終于化解。
朝今歲笑了笑:“現在,我要去做一件事。”
“挖祖墳,你陪我去麽?”
“我也是才知道。”
“你說的對,我恰好缺了一把劍,昆侖劍就很合适。”
他們在昆侖長大,可卻從未聽說過什麽昆侖劍。
朝今歲指了指他們腳下的地基,與他低語了幾句。
——如果不是那魔頭告訴她,她恐怕也想不到。
從小,朝今歲就是最聽話最懂事的那個,從不上房揭瓦,現在她告訴朝照月,她想要把天給捅破了。
他的驚愕可想而知。
祖墳的确是有的,昆侖劍宗的禁地,就歷代的老祖宗們的墳墓,當然了,昆侖劍宗的老祖宗的墳也在那裏。
燕雪衣告訴她,想要拿到昆侖劍,就得去老祖宗的墳前。
禁地內外都有弟子守着,有着各位長老輪換看守,周圍還有十分兇殘的法陣。
她擡眸:“闖麽?”
朝照月歪歪頭:“闖。”
今日看守禁地的,乃是大長老。
有個熟悉的聲音叫了一聲“大長老”,大長老沒有察覺到劍氣,毫無防備地回過頭來。
下一秒,就被一板磚給打暈了過去。
雖然是地上随手撿來的青石板,但是這一擊可是夾雜着十足的靈力。
大長老被他拖進了一邊的草叢裏。
在其他弟子聽見動靜趕過來的時候,朝照月很冷靜地上前,“不必驚慌,父親讓我來換大長老。”
他們對視一眼,顯然有點迷惑。
但是昆侖劍宗的大師兄一肅容顏,面露不悅,視線一掃,他們就立馬諾諾地站了回去。
在他身後,朝今歲身形一閃,闖了進去。
朝照月在禁地前的石碑上盤腿坐下,攬月劍就放在膝蓋上,很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三日一輪換,時間應當是夠了。
一個弟子從外面匆匆趕回來,“大師兄,結界有異動!有人闖了進去!”
朝照月問他,是怎麽樣的異動?是那樣的麽?
該弟子立馬順着他的手指轉頭,然後猝不及防,被背後一磚打暈。
他若有所思地低頭,突然間發現:
這世間比劍好用的,是板磚。
這裏是昆侖劍宗的禁地,裏面都是埋老祖宗的,一條魔氣沖天的蛟蛇當然進不去太深,僅僅止步于禁地的外圍。
朝今歲能夠順利走過禁地外圍的墳茔組成的迷障,踏入巨劍陣,也大部分是因為她少宗主的身份。
小眼睛遠遠看見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入口處,立馬找了個隐蔽的角落藏好,用本命靈獸和主人的特殊溝通方式,給自己的主人打小報告去了。
此時此刻,千裏之外,魔界。
大魔頭的本體,正在地宮的最底層,看着焚燒的烈焰,一簇一簇地往上冒着火星。
而在那一片烈焰當中,一個人影正在被焚燒着,發出痛苦的哀嚎。
如果朝今歲能夠在這裏,一定能夠認出來,那是夙流雲。
夙流雲的确死透了,死得幹幹淨淨。
什麽“被業火焚燒的亡魂不入輪回,不得超生”當然是他騙她的。
唯一的方法是:他親自從輪回裏抓出來燒。
修士在五行輪回之中,死後還是可以重新投胎轉世的,只是再次轉世,就沒有大氣運,也再也不是夙流雲了。
但是本應該早就踏入輪回的鬼,此時正在痛苦地被焚燒着。
就連朝今歲都不知道,魔尊入的道,叫做修羅道。
畢竟是魔神的轉世,斬斷一個人輪回的路,奪走永世的轉生機會,很難,但是對于燕雪衣,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欣賞着裏面夙流雲的痛苦,青年嘴角噙着笑意,甚至還閃過了愉悅的光芒。
他怎麽會讓這個小白臉那麽輕松地死去呢?在搶占了他多年來“救命之恩”的名頭之後,還想幹幹淨淨地去入輪回?
困在烈火當中,永世不得超生,日日受焚燒之苦,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裏面的鬼似乎在說些什麽,他歪歪頭:
“你是說,她知道我如此歹毒,就算有救命之恩又如何?以後再不會多看我一眼?”
他笑了笑,猩紅的雙眼兇光一閃而過。
顯然,魔族的報複心是很可怕的。
下一秒,火焰就蹿了起來,燒得裏面的鬼幾乎扭曲到透明。
裏面的鬼瘋狂地想要逃走,但是只是一縷已經死去的、支離破碎的幽魂,完全不可能逃脫掉烈火的燒灼,只能漸漸地被烈焰吞吃。
離開地宮沒多久,小眼睛的聲音從他的識海傳過來。
此時,他行走在黑暗中。
折磨那個小白臉并沒有想象中痛快,他開始琢磨着要把哪個不聽話的魔族踹進萬魔窟痛快一下。
小眼睛如實說了一切,魔界之主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心裏盤算着最近哪個魔族比他還嚣張,該抓起來揍一頓了。
直到最後小眼睛谄媚地告知:
“她說她在想你。”
聞言,青年的腳步一頓,像是僵住了一樣。
他好一會兒才确認自己沒有聽錯。
她的原話是:我在想燕雪衣。
——燕雪衣,她在想燕雪衣。
青年渾身的戾氣陡然消失,剛剛那魔氣沖天的樣子仿佛是幻覺。
“花言巧語,不必再告知。”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
“才分開不到半天,有什麽可想的。”
小眼睛揣度主人心思:此等無聊廢話,日理萬機的魔尊果然是不愛聽的,它應該報告昆侖的異動、人族的動向,那才是雄才偉略的魔尊關心的大局。
好一會兒,主人若無其事:
“再說一遍。”
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