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神樹菩提三

菩提神樹當中, 有三千小世界。

爬上神樹,就猶如在這三千小世界當中,乘一葉扁舟, 穿過時間的洪流。

是以,水婆婆反複強調的一句話就是:“記住你是誰。”

在時間和空間的洪流當中, 一百年, 你或許還記得你是誰;

五百年,你開始模糊記憶, 習慣把自己當做另外一個人;

一千年,你就徹底遺忘了自己到底是誰, 徹底迷失在了菩提神樹當中;

……

系統始終沒有回應她, 陪着朝今歲的, 只有一把昆侖劍。

在走出那個有阿菩的美夢後,她就踏入了另外一個小世界。

在這個小世界裏,她是昆侖劍宗的一位小修士,不是什麽少宗主, 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煉氣期外門弟子,小酒。

她日日夜夜被人呼喚着另外一個名字:“小酒”

她每天入睡之前都要重新提醒自己一遍:我叫朝今歲。

她不想在漫長的時間裏面,漸漸忘記自己是誰。

她能想到唯一一個對抗時間的辦法就是:練劍。

昆侖劍常伴吾身。

從凜冬練到三伏, 從冬雪飄飄到楊柳依依。

Advertisement

劍修帶着自己的劍,将《昆侖劍訣》重新練起。

她喜歡劍,練劍的時候,歲月和時間的流逝都會變得很快。

小酒的資質不夠, 沒有天生劍骨,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劍修。

她就開始從第一重練起。

終于在三百年後, 停留在了第五重寒霜境。

這一次, 她有了足夠的時間去練習寒冰刃。

寒冰刃極難掌控, 且往往只有一次機會。

朝今歲時常覺得,昆侖劍宗的護宗大陣和寒冰刃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想一想,寒冰刃、護宗大陣,都是祖師爺所留下來的。

沒人知道昆侖劍宗的祖師爺活了多長時間,這劍訣,凝聚了他的畢生所學,越往上,越精深。

她在菩提樹外,想要一百年就将祖師爺的畢生所學參透,就像是一個稚童天真的大話。

反倒是菩提神樹給了她一個絕佳的機會。

她幹脆花了百年,去鑽研昆侖劍宗的護宗大陣。

人人都說她怪,說“小酒”是個怪劍修。

等到百年已過,她從閉關當中醒過來,霜雪已經将她變成了一座雪人。

她已經徹底領悟了寒冰刃的劍意。

他們都叫她“劍聖小酒”。

她背着一把劍離開了昆侖劍宗,開始四處雲游。

五百年裏,劍聖漸漸地模糊了“朝今歲”三個字。

她畢生都在追求突破《昆侖劍訣》的第五重,就像是一個一心只有劍的癡人。

一直到了某一日,劍聖小酒撿到了一個小乞丐。

頂着兩個魔角的小乞丐抱着她給的包子,一邊好奇地打量她,一邊問:

“你缺徒弟麽?你看我怎麽樣?”

她盯着他看了許久,突然間笑了。

她說:“燕燕。”

劍聖小酒,終于記起來了自己是誰了。

下一個世界,她成為了一個魔族。

她在這裏花了更長的時間才練到《昆侖劍訣》的第五重。

但是和劍聖小酒不同,她在魔族有了更多的機會練習寒冰刃。

她在萬魔窟待了二百年,日日夜夜只練習一件事:砍頭。

她成為魔族的新魔尊,一個聲名在外,兇殘無比的,熱愛砍頭的女魔頭。

她只有一招——寒冰刃。

但是這一招,就足以她成為新的魔尊。

她在這裏,終于隐約有了突破第五重,進入第六重的跡象。

然而魔族來自血脈裏面的瘋狂和失控,讓她難以抵抗,漸漸的,她似乎只記得自己是魔尊,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一直到某一天,一只小魔頭攔住了兇名在外的女魔尊。

無法無天的小魔頭想要挑戰女魔尊。

他以為她會面目可憎,直到攔住了一個白衣如雪、長發飛揚的少女。

小魔頭對上了她清冽的眼睛,結巴了:“你你你你,我要要要……”

她歪頭:“要什麽?”

小魔頭:“我要要請、請你吃飯。”

她笑了:“燕燕,好啊。”

朝今歲時常認為,自己不算是個擁有炙熱感情的人。

她的情感很淡、很壓抑。

她從不表現得很明顯。

以至于,她自己也認為這感情淡得像是一陣風、一滴水。

直到她發現,在這茫茫歲月的洪流當中,“燕燕”成了她的錨點。

就像是一條小船,在狂風暴雨當中,始終有一只錨,拉住她、牽住她。

她不管變成誰、成為誰,不管迷失在了何處,只要找到“燕燕”,她就會想起來自己是誰,她要做什麽。

她就可以堅定地走下去,不至于在菩提神樹的時間洪流當中,遺忘自己。

不是每個小世界裏,她都天賦卓絕,她可能只是一個普通人,可能天賦低微,或者體弱多病。

但是她從未放棄《昆侖劍訣》。

她擔心自己可能會等不到燕燕出現,就會徹底迷失。

于是她就靠着不停地練劍,維持着一絲的清醒。

也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時間,也許是幾千年,也許是更久。

她一直在菩提神樹的小世界裏面穿行、漂流。

最後,她又進入了一個小世界。

這個小世界在洪荒時期,女娲造人剛剛不久。

朝今歲變成了一縷洪荒之氣。

她見證了滄海桑田的變幻,一直在世間飄蕩。

直到某一天,她看見了一棵小小的菩提樹。

她于是就守在了這小小的菩提樹的旁邊。

她終于知道了菩提神樹是怎麽誕生的了。

——它本是一粒菩提子,落在了一塊無人問津的補天石之上。

于是菩提就靠着補天石的養分,慢慢地長成了天地間,最大、最純淨的菩提神樹。

她留在了菩提樹的身邊,一直等到了自己化形成人。

也許是因為在這個小世界裏,她誕生于一縷洪荒之氣,她的修為和天賦,堪稱可怕。

她只花了很短的時間,就練習到了《昆侖劍訣》的第五重。

她甚至漸漸地感覺到,自己觸碰到了《昆侖劍訣》的第六重的邊緣。

第六重,叫做乾坤動。

不管是在前世還是今生,還是菩提樹裏的無數小世界,朝今歲從未觸碰到過第六重的乾坤動。

自從祖師爺創《昆侖劍訣》開始,天地間,只有一個人到達了第六重——

祖師爺他自己。

就連上一世的朝今歲,一直到了化神期,也從未突破到這個境界!

但是這一次菩提神樹的小世界裏,她作為一縷洪荒之氣,終于得以窺見第六重境界的風景!

她在菩提樹下,很快就突破到了第六重乾坤動。

她感覺到了一種隐約的,仿佛某種枷鎖打開般的感覺。

當她第一次使出乾坤動的時候——

只見,天地間,一道閃電的光芒撕開了黑暗,一道巨雷“轟隆”地炸裂開來!

她突然間意識到乾坤動到底是什麽了。

——乾坤動,是引天地間的雷動!

天雷動,則乾坤動!

《昆侖劍訣》的第六重,竟然是引天雷!

天雷猛地撕裂了夜空!

天地間,風雲變幻。

菩提神樹當中的小世界随之破碎!

那三千小世界的漫長的萬年漂流,終于在這一刻結束!

朝今歲到達了菩提神樹的盡頭。

她的身上氣息暴漲。

修為仿佛一瞬間就蹭蹭地往上蹿,從元嬰中期到元嬰大圓滿,再暴漲到化神、化神中期……菩提神樹裏的萬年漂流積攢的修為,仿佛在這一刻爆發。

她是誰?

她叫什麽名字?

劍聖小酒?魔界魔尊?一介凡人……還是一縷洪荒之氣?

無數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裏盤踞,仿佛萬千世界裏的呼喚。

而菩提樹外,天地變色,狂風席卷,天雷炸響!

朝照月和小眼睛同時擡起頭來:

“這是怎麽了?”

水婆婆騰地站了起來:“糟了!”

水婆婆說:“菩提神樹當中的小世界,都是真實存在的!”

“她只要脫離了三千小世界,修為就會暴漲!她要是想不起自己是誰,只會爆體而亡!”

在菩提的小世界裏,她可能是洪荒之氣,可能是任何人!

這一層層的修為疊加下來,現在的她卻不過是肉體凡胎,怎麽可能承受得住?

更不用說,外面還出現了渡劫時才會有的劫雲!

水雲天裏,試煉的衆人也驚愕得看着這天地異象——

難道是什麽寶物出世?

她的體內,一直藏着一縷燕雪衣留下的心魔。

燕雪衣從前想要引誘她入魔,于是這心魔一直潛伏着,在她心緒不穩的時候就會冒出來。

此時,心魔被驚動。

她的識海內容如同洪水狂流,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極為不穩定!

心魔暴喝一聲:“朝今歲!”

這一聲,如同一道驚雷,劈開了迷霧!

——是燕燕,燕燕的聲音。

她不是劍聖、不是魔尊……更加不是那一縷洪荒之氣。

她是朝今歲!

那暴漲到不可思議的修為,就如同退潮的巨浪一般,一下子從深不可測退潮,退到化神中期、化神、最後退到了元嬰大圓滿,終于停了下來!

天地間那狂風和閃電,還有醞釀着的紫色劫雲也漸漸地消散。

她的眼中漸漸地變得清明。

她想起來了自己是誰,想起來了自己的目的,更加想起來了自己要來做什麽。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已經出現在了菩提神樹的頂端的巨大樹冠之上。

雲如同霧氣一般,仿佛可以穿過她的掌心;

舉目望去,可以看見整個水雲天;

風聲在耳邊吹拂,吹動她的黑發。

恍若隔世。

她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系統這一號人物,問系統:“已經過去多久了。”

系統自從她進入菩提神樹後就和她再也聯系不上了,此時松了一口氣:“宿主,已經過去三天三夜了。”

菩提神樹當中滄海桑田,外面,竟然只是三日而已。

朝今歲來不及去查看因為進入元嬰大圓滿而變得更加寬廣的識海和丹田,她下意識就去找燕雪衣。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燕雪衣一直沒有出現。

朝今歲又在菩提神樹之上等了半日。

她盤膝打坐,調整內息。

如果是從前,她還會因為修為進入元嬰大圓滿而感覺到很大的不尋常。

但是在菩提樹內,她經歷了無數次,修煉就變得像是和吃飯喝水一樣日常。

如今只是掃了自己的丹田一眼,她就心中有數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菩提神樹當中的歷練,她身上沒有修為暴漲帶來的氣息不穩,反而氣息凝實。

但是等到她睜開了眼,燕雪衣仍然沒有上來。

她站了起來,提着劍就想要下去找他。

但是她立馬想起來——

菩提樹裏面有那麽多的小世界,就算她現在再次沖進去,就能夠找到他了麽?

就像水婆婆說的:菩提神樹裏,能靠的,只有自己。

她捏緊了昆侖劍,深吸了一口氣,終于轉過了頭去,看向了菩提神樹。

她決定先去喚醒阿菩,再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把燕燕給找出來。

她足尖一點,就朝着巨大的樹冠中間飛去。

這菩提巨樹的樹冠,也像是一個巨大的平原一般!

很快,她在樹冠中間,找到了一個凹陷下去的巨大樹洞。

她朝着樹洞飛去。

很快,朝今歲就在樹洞的中心,看見了一顆枯萎的,奄奄一息的菩提心。

菩提心的表面皲裂,幾乎就像是塊木炭一般。

她伸手觸碰到了菩提心,低聲說:“阿娘。”

菩提心沒有任何反應。

她把臉貼在了那顆心髒上:“我是歲歲,阿娘,我長大了。”

突然,她感覺到了菩提心,跳動了一瞬。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就坐在了心髒的邊上,給阿菩講朝照月、講他們在明月山上的日子、講她在很多年前認識了一只魔頭。

菩提心開始緩慢地跳動着。

菩提神樹,正在緩慢地蘇醒!

她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突然間,她就感覺到了一股綠色的力量湧入了她的身體裏。

她的丹田裏,除了那運轉着的、乳白色的靈氣之外,突然間多了一絲絲綠色的菩提之氣。

那綠氣正在源源不斷地滲出來,滋養、修複着她的身體。

她背後朝太初抽出來的傷,漸漸地有綠色的菩提之氣萦繞其上,傷口開始快速地愈合,很快就恢複了一片平坦。

她低頭去看自己的手,只見上面細小的,練劍的傷疤消失了,如同美玉無瑕。

她驚喜道:“阿娘!”

但是下一秒,那顆枯萎的菩提心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開始焦黑、枯萎!

朝今歲猛地站了起來:“阿娘!”

她突然間想起來了一件事:

她從小世界裏知道了神樹的來歷——

神樹是從補天石上面長出來的!

她匆忙地掏出了從太玄無極得到的補天石吊墜,放在了菩提心上。

她在手貼上菩提心的那一刻,突然間眼前出現了很多的畫面。

那是阿菩留給她最後的記憶!

如果按照水婆婆的說法,事情這麽發展下去,不過又是個世界上多了一個負心漢的故事,朝太初負心便負心,阿菩會在天賜府把兩個小孩養大,神樹渡劫成功,她何必被這負心漢害到這個地步?

但是,神樹的生死大劫,真的就這麽好度過麽?

變故發生在百年前。

朝太初得知了一個預言:彗星将落地之時,新的天道即将誕生!

三日後,彗星落地,阿菩的小女兒剛好降生。

朝太初欣喜若狂。

然而朝太初不知道,阿菩是神樹,雖然渡劫之時,她沒有了神樹的修為,可是她的五感卻遠非凡人可比。

阿菩偷聽見了朝太初和友人的對話,知道了這個預言。

菩提神樹本來就是從補天石上長出來的,菩提生天道,自然是正常不過。

阿菩并不覺得意外。

她抱起了那個小嬰兒,看着外面的花燈如晝:

“你哥哥叫照月,你就叫今歲,小歲歲!”

然而很快,朝太初還沒高興多久,就得知了第二則預言——

新的天道,會弑父證道。

朝太初看着小女兒的眼神就變了,從狂喜到狂怒,逐漸變成了驚恐。

阿菩發現了朝太初想要殺小歲歲。

這才是菩提神樹真正的生死大劫。

阿菩不能貿然回到水雲天,否則渡劫被打斷,阿菩就渡劫失敗了。

但是阿菩還是選擇了帶着小歲歲逃跑,想回到水雲天。

卻被朝太初一路追殺,到了斷崖之上。

阿菩沒能帶走小女兒。

她不顧自己正在渡劫,強行調動了菩提神樹的力量,給兩個孩子留下了菩提神樹的祝福。

阿菩跳下了斷崖,回到了水雲天。

從此菩提神樹渡劫失敗,強行進入了百年的沉睡。

阿菩消失了,只有那一道祝福,仍然發揮着作用。

朝太初殺不了小歲歲,也不能動小照月。

很快,朝太初發現了斷崖下水雲天的存在。

他不知道阿菩是渡劫的神樹,只知道阿菩掉進了水雲天,生死不知。

所以他千方百計地開始想要關閉水雲天,将水雲天的存在死死地瞞了下來。

因為這裏面,有着朝太初,最不想要人知道的秘密。

……

記憶結束,菩提心也慢慢地變成了一片廢墟。

朝今歲看着那片小小的,黑色一片灰燼,愣住了。

是了,菩提樹渡劫失敗,大限将至。

她終于明白了,為什麽從小到大朝太初看她的眼神那樣厭惡。

他一次次派年紀尚小的她去做危險的事,是盼着她早日死掉,她掉進萬魔窟的那一次,不就差點死了麽?

可惜,神樹保佑,她無數次出入死地,仍然活着走了出來。

她也終于明白了,為什麽前世朝太初非要殺掉她不可。

明明有天道誓言,她就是他最好用的刀,他完全可以利用她打壓夙流雲,為什麽非要殺她?

留着她的命,繼續利用她不好麽?

原來朝太初不是不想,他是,不能。

前世在被殺之前,她做了什麽?

——她封印了滅世魔,救了萬萬人。

她冷笑出聲:

“救萬萬人之功德。”

“可讓天道歸位,是麽?”

系統看着在灰燼前面無表情的宿主,瑟縮着不敢說話。

是啊,前世她有救世之功。

她的修為已經到了化神期。

天時地利人和。

恐怕她活下來之後,也許是下一秒,就會直接飛升成為天道!

到時候,天道誓言可以束縛她麽?

不。天道誓言可以束縛天下人,唯獨不能束縛天道!

天道無所不知,她很快就會知道當年朝太初的所作所為、知道了朝太初處心積慮地想要弄死她,她會放過朝太初麽?

所以前世她一轉身,就對上了萬千箭矢。

她閉上眼睛,就可以想起那萬箭穿心之痛。

可是那萬箭穿心,都不及看着眼前的廢墟。

她感覺到了一種麻木的痛。

菩提樹外的水雲天,突然間傳來了巨大的轟鳴、塌陷之聲。

但是她已經什麽都聽不見了。

神樹原已經被包圍了兩日。

神樹原外,各大宗門雲集,将神樹原圍了個水洩不通。

五毒谷。

靈韻跟着五毒谷的師兄弟們一起來的。

谷主卿谷天欠過朝今歲的人情,所以五毒谷的衆人就在包圍圈的最外面渾水摸魚,根本沒有出半分力。

靈韻憤憤道:“我就知道朝太初不安好心,把水雲天開放,就是為了抓我們少宗主的!”

五毒谷的師兄弟們紛紛安慰靈韻:“靈韻姑娘,你放心,我看這神樹原還能撐上不久。”

靈韻看着他們攻擊神樹原的禁制,深深嘆了一聲:“但願吧。”

玉劍盟。

相思小師妹道:“少宗主救過我的性命,難道我的命,就不值得玉劍盟還一個人情麽?”

袁天珏是玉劍盟如今的大師兄,這次來水雲天的領頭人。

他無奈道:“好好好,小師妹你的命當然值錢了。”

可是他又搖搖頭:

“我們不去殺她,難道別的宗門就不會動手了麽?”

他擡頭看去:“你看,雷音塔的雷家人、蘭若寺的絕塵等人,一定會動手的。”

他說:“我最多答應你不出力,但是我們玉劍盟至少要表态。”

不遠處“交出朝今歲!”的喊聲一浪高過一浪。

神樹原的禁制,就在這樣的攻擊之下搖搖欲墜。

朝照月抖了抖攬月劍,擋在了神樹原的最前面:“準備好了麽?”

小眼睛發出了一聲嘶嘶,猛地身形膨脹、變大,一直到變成了一只兩層樓高的巨蟒!

水婆婆也已經帶着的神樹族人嚴陣以待。

——只等禁制一破,就殺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聽見了巨大的轟鳴之聲從頭頂傳來。

只見天幕劇烈地顫動了起來,緊接着——

開始瘋狂地碎裂!

一切都像是凝滞住了。

袁天钰面色一變:“快跑!”

無數修士一邊瘋狂地逃命,一邊驚呼:

“怎麽回事?”

“究竟是怎麽回事?!”

……

相思小師妹驚呼道:

“你們進來的時候不知道麽?”

“水雲天本來就要塌了!”

她還納悶,這地方都是長明宗的垃圾場了,他們還來尋個屁的寶啊!

這話音落下,仿佛平地一道驚雷,把無數修士都給震懵了!

“什麽,水雲天本來就要塌了?”

“可是朝宗主從沒說啊!”

靈韻大喊道:“他要是說了,你們還敢來麽?”

緊接着,人群當中就爆發出了無數的怒吼——

“朝太初,你個老匹夫!”

“朝太初,我日你個仙人板板!”

……

外面天翻地覆,可是朝今歲仿佛聽不見任何外界的聲音。

一直到系統驚呼道:“宿主,快!醒醒,水雲天要塌了!”

她的眼睛動了動。

系統大叫道:“宿主,是朝太初!”

“你看補天石已經暫時頂住了水雲天,一定是朝太初想要關閉水雲天!”

聽見“朝太初”的名字,她終于睫毛顫了顫,擡起了頭。

系統又大叫道:“燕燕,你的燕燕還在神樹上面。還有朝照月呢!”

是啊,她還有燕燕。

燕燕他還在菩提的三千世界裏。

還有朝照月。

他還在神樹原等着她。

她撐着昆侖劍站了起來。

她面無表情地朝着外面走去。

“宿主你快看,天上有個陣法!”

朝今歲擡起頭,就看見了天空上,的确隐約出現了一個紫色陣法。

這陣法,在加快水雲天的毀滅。

這樣看上去,水雲天不是在加速塌陷,而是——

天地在閉合!

是,朝、太、初。

她想:是啊,他怎麽會想她活着出去呢?

尤其是在她知道了預言之後。

尤其是在她知道阿菩是他所害之後。

朝太初一定會不擇手段,将她弄死在水雲天裏。

菩提樹下,無數人像是一群群的飛鳥,朝着水雲天的另外一端飛去。

但是天地在慢慢地閉合,還能逃到哪裏去呢?

有人試着使用空間法器;

有人企圖用劍撐住天地;

有人瘋狂地朝着天幕飛去

……

沒用,全都沒用!

哭聲震動了天地,喊叫和驚恐的罵聲亂成一片。

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是濃重的絕望。

整個水雲天仿佛末日一般。

這仿佛是只有在人類最恐怖的夢境當中才能見到的場景,正在眼前上演。

她站在這巨樹之上。

白衣如雪。

風雪将她的黑發吹起,将她的大氅吹得獵獵作響。

這樣滅世的畫面,沒有讓她的面上露出任何的憐憫之色。

仿佛不會因為衆生之苦而動容的神。

她面無表情地想:

救萬萬人?

她當然要救。

不僅要救眼前的幾千人,每一次,她都要救。

不救萬萬人,她怎麽成為天道?

她不在乎在人間有沒有容身之處,不在乎底下被救的人是不是狼心狗肺。

她都不在意了。

她只在乎——

她要成為這天地間的主宰。

不被任何人玩弄命運。

菩提生天道。

天道本來就該是她,不是麽?

她足尖一點,提着昆侖劍,風聲自耳邊呼嘯而過,猛地跳下了菩提樹!

于是,無數修士,就看見了天幕上方,出現了一個人影。

她背後是萬丈霞光。

映襯着她的背影,讓每一根發絲,都像是沐浴在了光裏。

如神明降世。

半空中的昆侖劍發出了嗡鳴之聲,空氣當中的靈氣開始細微地顫動,瘋狂地朝着昆侖劍蜂擁而去!

這一刻,昆侖神樹上萬年裏的記憶浮現。

昆侖劍氣息暴漲。

劍氣就像是一把巨大的霜刃,攜帶着風聲呼嘯而去!

巨刃惡狠狠地朝着天空撞去,一路撞碎了那紫色陣法、撞碎了雲層!

幾乎野蠻地撕開了整個天幕!

硬生生地将水雲天閉合的天地,撕開了一條通往外界的道路!

仿佛黑暗裏的破曉。

是朝今歲。

那個“人族叛徒”。

那個據說勾結了魔族,滅了太玄無極,又背叛了宗門的不仁不義之輩。

那個他們無數人聚集在這裏,要追殺、要剿滅的人。

卻在滅頂的絕望當中,給所有人劈開了一條生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