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月之約五

回到小樓的時候, 暴雨終于停了下來。

她趴在了他的肩上,從前修煉得再狠也沒有這樣疲倦過,渾身無力, 有些昏昏欲睡,要不是他一直抱着她, 她準要直接滑下去了。

他幫她換了一身衣裳, 換着換着,就又要去親她。他身上還殘留着魔氣暴動的氣息, 看她的眼神更加不清白,呼吸滾燙至極地就要親上去——

她沒好氣道:“頭疼。”

她把他的腦袋給抵住。

這魔頭魔氣暴動的時候, 實在是沒有半分理智可言, 瘋得可怕。

她沒好氣地眼一閉, 推開他,怒道:

“以後你還是自己躲起來吧,我不管你了!”

誰知道這只魔一改之前小可憐的架勢,腿一屈靠在床邊, 活像是個山大王,十分無賴道:

“不,本座改變想法了。”

“本座突然間覺得發瘋也不是壞事了。”

“以後一發瘋, 本座就來找你。”

歲:“……”

她難得翻了個白眼。

她好一會兒才道:“你還和我吵架麽?”

魔尊像是只餮足的野獸,懶洋洋道:“本座大人大量,什麽時候與你吵過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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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想:那個成天陰陽怪氣,捂住胸口吐血的是誰啊?

偏偏她越不理他, 他就越要湊過來蹭她,她一瞬間和那只貍花心有靈犀, 很想把這只粘人精給一巴掌掀飛出去。

結果這只魔那雙大手就笨拙地來到了她的太陽穴上。

疲倦感襲來, 她竟然漸漸地睡着了。

醒過來之後, 她就看見那魔頭就一直守着她,懶洋洋地翻着書,時不時就看上她一眼。

她終于下定了決心,好一會兒才說:“燕燕,你把魔神叫出來吧。”

他立馬危險地眯起了丹鳳眼。

她說:“我有事要問他。”

這只魔立馬露出了嫉妒的嘴臉:“問本座也是一樣的。”

她想:問粘人精和問魔神,能一樣麽?

她堅持,于是這只魔的眸子就變了顏色,他說:“找吾何事?”

她怒道:“燕燕,你的眼睛變個顏色,我就認不出來是你了麽?!”

這只魔立馬瞪了她一眼,不情不願地閉上了眼睛。

許久之後,他再次睜開眼,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

她端詳了他一會兒。

魔神:“是吾。”

魔神:不是那個沒出息的粘人精。

魔神恢複了在修羅道裏的樣子。

他回憶了一下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陷入了沉思。

當魔神認為自己是“燕雪衣”的時候,任由感情支配的結果,就是變成了一只粘人的小狗;而且不理智也就算了,還裝病,堂堂魔神,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

魔神上一次就很不爽,自己為什麽沒有拍死這個天道?

如今找到了理由了,一定是因為“燕雪衣”。

魔神立馬就想要拍死“燕雪衣”,但是一想那是自己,總不好自盡。

他那雙赤金色的眸子裏面沒有什麽感情,很平靜地注視着她。

于是誰也想不到,魔神其實在思考:

吾轉世這麽多年,是不是血脈裏面混過什麽狼狗的血脈?

朝今歲正色道:“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你應當,也知道了前世的事。”

魔神卻負手,來到了小樓的欄杆前,他道:“吾知曉,吾經歷過。”

她微微一愣,好一會才問道: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你說你歸位後會斬去七情六欲,為什麽還記得我?”

這就是她把他叫出來的目的,她總覺得,前世那個歸位後的魔神,對她是有感覺的。只有确定了這一點,她才能夠将補天石的事和盤托出。

魔神說:“天道,你廢話很多。”

她說:“魔神,你當燕燕的時候廢話比我還多,我都忍下來了。”

魔神:“……”

她說的很有道理,他當燕燕的時候,是挺粘人的,魔神甚至覺得自己還有點煩。

魔神回答道:“吾不知道為何。”

她說:“那你前世,為何在我墳前哭?”

魔神的眼神沒有任何波動,他站在欄杆邊,久久不語。

許久之後,才說:

“吾不知。”

“只是看見你死了,有些疼。”

……

她安靜了許久。

在潮濕的夜風裏,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她從前以為燕燕是燕燕,魔神是魔神,如同泾渭分明的兩道線。可是她突然間發現,自己對魔神的影響可能超過了她的想象。

許久之後,她突然間走過去,抱住了他。

魔神說:“吾不是你的燕燕。”

她笑了:“我知道,我背着他,抱一抱你。”

魔神:“……”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竟也沒有推開她。

魔神想:也是,吾乃魔神,英明神武,比那個“燕燕”好了不少,她更喜歡吾,不是應該的麽?

魔神又想:狡猾的天道,難道是想以此換來他歸位後的心軟?

許久之後,魔神伸手,手中金色的星光浮現,最後變成了一顆漂亮的金色透明的小球,裏面有黑色的魔氣,像是沙子一樣。

魔神說:“當黑沙填滿了整個小球之日,便是吾歸位之時。”

“屆時,若是天地間魔氣泛濫,天道仍然缺位,滅世就是吾的天職。吾不會對你心軟,更加不會如今日這般與你相談。”

魔神冷冷道:“不要抱有任何僥幸心理,屆時,更不能接近吾,你可知?”

她明白他的意思,一旦歸位,魔神就是混沌、殺戮的化身。

她抓住了那透明的金色小球,那黑沙,已經填滿了小球的二分之一。

一點點漏下的黑沙,就像是個倒計時。

魔神凝視她許久,赤金色的眸子裏面平靜無波:“天道,不要在半路夭折了。”

這已經算是魔神嘴裏,能聽到的,算是“祝福”的話了。

魔神本來打算消失了,不知道為什麽,又回來了:

“若你不想你的燕燕接下來大部分的時間就變成瘋子,就用你的菩提之力幫他,讓他不要随意調動魔氣。”

話音落下,魔神就消失了。

她想:魔神,也挺啰嗦的。

那只魔眼底裏金色漸漸地褪去,他又變回了“燕雪衣”。

好一會兒後,他陰恻恻道:“你剛剛為什麽要抱他?”

她說:“感謝他給我上墳。”

魔被噎了一下,下意識地反駁:給她上墳的人是他好麽?

魔神還能為她哭,為她上墳?

但是他自己立馬愣住了,因為他突然間想起——

那時候魔神已經歸位,斬斷了七情六欲,“燕燕”應該消失了才對,他為什麽還記得呢?

他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突然間發現,也許,他不應當将自己和魔神劃得太清才是。

而且,吃自己的醋,未免顯得氣量太小。

她說:“燕燕,有件事我想要告訴你。”

她說:“我不想告訴魔神,我只想對你說。”

她這話說的,很有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風格。

但是偏偏,這魔頭立馬被哄好了——她肯定是更喜歡燕燕一點的。

“你知道補天石的事麽?”

她在夜風中,緩緩地将補天石的來龍去脈告知了他。

她扭頭一看,發現那魔頭的确很驚訝,但是似乎不是驚訝“補天石”的存在——而是她會告訴他這件事。

那只魔面色古怪道:“你可知,補天石是天道的命?”

這只魔問道:“你也知本座是魔神,你不怕本座阻止你補天?”

她很平靜道:“你也知道補天石是我的命,你會要我的命麽?”

“我将這件事告訴你,就是想要對你說,我不會殺你,更不會負你。”

她這句話,比一萬句“我喜歡你”,更加有重量。

在你仰頭無數次凝望你的月亮之時,月亮也落入了你的懷裏。

你不要以為那是水月鏡花,你抱一抱她,碰一碰她,就知道她在你懷裏,不會碎,不會輕易離開。

許久之後,那只魔笑了:“歲歲,你再說一遍?”

她看他一眼,轉身就走:她最近都對他說夠甜言蜜語了,她這輩子都沒說過這樣多的軟話,這這只魔還要得寸進尺,門都沒有!

誰知道她一轉身,就被人攔腰抱了起來!

那只魔把她抱起來圈圈不說,還要把她掂兩下,她不得不摟住他的脖子免得飛出去。

小樓裏笑聲和罵聲混在一起。

那些芥蒂、心結,也都在此刻煙消雲散。

最後鬧夠了——

天也亮了。

他們的面前擺着三塊補天石。

朝今歲說:“我讓靈韻幫忙去找了五毒谷的谷主卿谷天,下一塊補天石,在玉劍盟。”

這塊補天石,這麽好找,其實是因為百年前曾經出現在一次拍賣會上。卿谷天一開始就從拍賣行、黑市等地方查起,才順藤摸瓜,發現了最後這塊補天石流落到了玉劍盟的手中。

“但是最後一塊,我遲遲找不到任何線索,燕燕,大概要發動你的手下了。”

對面看上去面容冷肅的魔尊點點頭,其實內心在想:

——廣平說得對,男人還是要有事業的。

魔:“不過,本座一直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跷。”

她擡頭,就看見了他的手,敲了敲那黑沙小球。

魔:“天地間的運行是有規律可言的,不會平白無故地提前。”

魔:“你想想這一世改變的事,拔除夙家、太玄無極、水雲天,你做的事,哪一樁會讓天地間魔氣泛濫?”

她說:“你是說,人為?”

她說:“可是天地間,誰有這個本領?”

魔:“你還記得那兩個預言麽?”

她點了點頭。

不管是前世今生,那兩個預言,都是命運的開端,說一句直接造就了一切悲劇都不為過。

不管是阿菩的沉睡百年,一度瀕死;還是朝今歲前世被萬箭穿心,追根溯源,都可以追到那兩個預言之上。

朝今歲也陷入了沉思。

是誰告訴朝太初的?

是誰做出了這兩個預言?

第一個預言還算是可以說此人神機妙算,那第二個預言呢?

第二個預言簡直像個圈套,只要朝太初信了第二個預言,他就會對新生的天道動手,新生的天道面對這樣一個父親,被逼到了一個絕境,不弑父才有鬼。

反而,若是朝太初不信,他對待女兒好一點,就算是個渣男,恩斷義絕也就罷了,她和娘親過便是,還真的到不了要弑父的地步。

這麽仔細一想,這兩個預言,簡直是其心可誅!

可是到底是誰,對新生的天道,這樣的忌憚呢?

這個人,怎麽越聽越像是——

她立馬轉頭看向了燕雪衣:除了魔神,還有誰這樣看天道不順眼呢?

魔尊冷笑:“本座那個時候才兩歲,還在地上玩泥巴!”

她繼續推測道:“萬一你那時候魔神附體?”

魔尊怒道:“魔神附體,本座除了不玩泥巴,還能做什麽?”

這劍修還真的看得起他,當年兩歲的小魔頭還在穿開裆褲,就能謀劃這麽大的一盤棋?

——因為當時的魔尊還是個玩泥巴的小屁孩,暫時被排除了犯罪的嫌疑。

話音落下,小樓外就傳來了腳步聲。

飛霜谷已經是清晨時分。

是朝照月。

他一進來就看見了賴在這裏不走的魔尊,直接無視了他的存在——

他把一張青色的、裝幀精致的請柬放在了他們的面前。

“我們收到了玉劍盟的請柬。”

百年一度的玉劍大會即将開啓,屆時天下的劍修門派都會齊聚一堂,選出新的玉劍盟盟主。

息壤自然也是劍修門派,而且玉劍大會還有一個好處——

朝照月:“息壤可以借機招收新弟子了。”

水婆婆帶着神樹族人守在飛霜谷,但是他們不會加入息壤;如今息壤就幾個人,還全都是長老,弟子就一個靈韻。

實在是人丁凋零,分外凄涼。

更重要的是,息壤的建築框架很宏偉,還缺很多人搬磚。

于是朝照月就打算前去玉劍盟收幾個徒弟,回來扛大包。

修真界的弟子,讀作弟子,寫作大冤種。朝照月和朝今歲的名聲如今很大,能坑幾個回來是幾個嘛。

朝今歲聽完了後,思索了片刻,突然間問:“照月,你能接受弟子是半魔麽?”

朝照月挑眉:“沒問題,只要資質過得去,英雄不問出身。”

于是她對魔尊道:“若是你手底下的半魔,有天賦好值得培養的,可以送來息壤。”

朝今歲不是信口開河,她深思熟慮過

天地間的魔氣暴漲加速已成定局,接下來的時間裏,人魔兩族都會發生巨大的變化——魔族開始頻繁暴動,力量暴漲;人族靈氣減少,力量變弱。

但半魔不一樣,他們是人魔混血,魔氣暴漲會讓他們實力提升,又不會和魔族一樣不可控。他們是接下來大變局當中,真正的中流砥柱。

她當時不過是和燕雪衣随口一提,她以為魔界最多會送十來只小魔——

萬萬沒有想到,魔界的反應很大。

魔界的半魔很多,半魔生下的孩子也是半魔。

可是天地間哪裏有半魔的容身之處呢?

人族嫌棄他們,魔界又處處是危險,他們又沒有天生魔種那樣強大;沒人教他們本領、教他們如何活下來,只能憑借着頑強的生命力,如同野草一般野蠻生長着。

于是,朝今歲以為自己的一個小小的想法,卻不知道,在魔界引起了如何的軒然大波。

誰都知道人族的宗門有有體系的傳承可以學;誰都知道人族的宗門底蘊深厚,遠非魔族摸爬滾打學的野路子可比;可是人族嫌棄魔族、嫌棄半魔,別說是名門大宗了,就連小宗門都不願意收任何和魔沾邊的。

尊上說:“別什麽笨蛋都送過去!打不過低階魔族的全丢回去!”

尊上又說:“要聽話,吃苦耐勞的,不能叫她操心。”

雖然尊上的要求很多,可是魔界還是對此事十分狂熱。

英俊的魔尊看着底下的魔這幅樣子,翹起了嘴角。

他有些驕傲,有些得意。

——他的心上人,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于是朝今歲第二天早上起來,就發現了飛霜谷裏面,多了上百只小半魔。

他們一來飛霜谷就飛快地去幹活,仿佛生怕活幹少了就會被丢出去似的;還嘴甜,一口一個“師父”“師姐”,眼睛都又大又亮,整個飛霜谷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魔尊出現在了她身邊,他說:“先送了一批過來,若是覺得不滿意,随時可以退回去。”

他說:“不要有負擔,對于魔而言,這已經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她笑了:“其實我前世,一直後悔一件事。”

他轉過頭來看她。

“前世,我一直後悔當初沒有把你帶回昆侖劍宗,我一直在想,你如今變得這樣壞,都是我的錯。”

“我不是讨厭你。我只是一直覺得,既然把你放出來了,你就是我的責任,你的罪,我要承擔一半。”

現在看着這群小半魔,她就想起了當年的小魔頭。

他也開始想:她若是真的把他帶回去,教他道理,那會怎麽樣呢?

魔:“那你豈不是本座的小師父了?”

魔:“那本座就要欺師滅道了。”

魔:“偷親自己的師父,會被逐出師門麽?”

歲:“……”

另外一邊。

紅娘看着底下的小半魔們,許久才說:“要是我小時候遇見你們少宗主就好了。”

有飯吃,有人教,真的是神仙日子了。

靈韻:“不過,你不是遇見了你們尊上麽?”

紅娘笑了,也是,她無處可去的時候,被小魔頭給撿回去了,才有了如今的魔将紅娘。還有冉羊、小眼睛,都是被尊上撿回來的。

朝照月在後面道:“別感慨了,收拾收拾,準備去玉劍盟了!”

雖然息壤有了不少的小弟子們,但是用童工,良心還是很痛的。

而且小屁孩們數量挺多的,很需要一些師兄師姐。

于是去玉劍盟,還是勢在必行!

朝今歲也開始收拾行囊。

她突然間想起了一些舊事:

上一世她下場參加比武,為昆侖劍宗拿下了天下第一劍的名號。

朝太初也就坐享其成,從此在天下門派當中,地位一躍而升。

他這個昆侖劍宗的宗主,也就水漲船高,威嚴不可同日而語。

但是這一次呢——

沒了她,昆侖拿什麽去争奪那個“天下第一劍”?

啓程的那天早晨,她來到了菩提樹下。

她這段時間将阿菩的記憶看了無數遍,她聽不出裏面那個說出預言的人的聲音,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卻死死記住了那個音色,只要再聽見一遍,她一定可以認出來。

然而,同樣的,她也将阿菩最後跳崖的畫面看了無數遍。

她在菩提樹下,練了一套昆侖劍宗最普通的劍法。

一瞬間,風聲消失了,鳥獸的鳴叫也開始褪去。

她的世界裏,只剩下了昆侖劍和那棵菩提神樹。

她的劍和數月前,有如脫胎換骨!

數月前,銳氣畢露,鋒芒無限;如今卻內斂不張揚,然而一動一靜間,猶如山河吐息。

那一刻,菩提神樹裏的劍聖小酒、女魔尊、洪荒之氣……無數身影仿佛重疊在了她的身上!

一身白衣的劍修劍如游龍,動靜之間,已經有了氣吞山河之勢。

菩提神樹當中的歷練裏,她帶不走的是修為,可是她的劍意、對劍道的理解,卻如同脫胎換骨。

這是菩提神樹的饋贈。

待畢了,她将劍收入鞘。

劍落、葉停。

她的黑發飛揚,面色清冷如霜。

她擡頭看着神樹。

她從未忘記過在菩提神樹上之時,萬念俱灰的那一刻;也從未忘記前世的刻骨仇恨。

她已經活了一世,所以她知道,仇恨不會讓她變得更加強大,只會成為她修煉路上無法擺脫的魔障。

上玉劍盟,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這一刻,她的背影,像極了菩提神樹裏面負劍而行的劍聖小酒。

她說:

“阿娘,我走了——”

“殺人去。”

玉劍盟距離不短。

飛霜谷有水婆婆看着那群小豆丁,還有時不時來串門的廣平,朝照月就放心地帶着其他人,一行人浩浩蕩蕩朝着玉劍盟駛去。

路上,自然是魔尊和她一輛車。

旅途漫漫,這只魔給她編辮子的手藝越發精進,編得沒興趣了,就去識海裏面找她。

在她的識海裏面肆意妄為,到處都要留下痕跡。

最後,這只魔來到了她的面前。

——沒辦法,他發現自己還是對她最感興趣了。

她立馬睜開了眼睛。

察覺到他的意圖後,她警覺地後退了兩步。

上一次結束之後,她對“神魂交融”産生了一點陰影——

瘋狗實在是難以招架!

但是這魔頭偏偏不依不饒。

她就很警惕地和他談條件:“你不許動,我說停下,就必須停下。”

——那只魔笑得好大聲。

最後還是同意了。

他的額頭抵住了她,她剛剛産生了一點危機感,但是在進入了她的識海的那一刻——

這魔頭突然間蹙緊了眉,直接倒在了她的身上。

歲:?

她想:啊,原來她這麽厲害??

他這就不行了麽?

歲:還挺有成就感的。

但是她很快就發現,這只魔不是因為某種不可描述的緣故,而是真的陷入了昏迷。

她睜開了眼睛,想起了魔神的話,突然間有些擔心:難道他現在身體真的出了什麽問題?

不過,事情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自從那次魔氣暴動後,這只魔最近一直感覺到頭疼,耳邊還會出現奇怪的聲音,尤其是夜裏的時候。

那些聲音就像是蚊子一樣嗡嗡的,他就算是封閉了五感,仍然能夠聽見。

只是除了有點頭疼外沒有什麽感覺,他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剛剛,他仿佛一瞬間就被拉進了一個夢境當中。

在夢裏,他變成了一座高坐在祭壇上的神像,高坐在了火海和血海中間,看着下面膜拜的人群。

夢裏的場景,仿佛是一個盛大的祭祀典禮。

他的耳邊,傳來了很多的聲音,聽不真切,似乎在呼喚着“神”,虔誠至極,卻吵得他腦仁疼。

那些聲音叫他“魔神”,虔誠地獻上祭品,用血液澆灌祭壇。

有人說:“神啊,你快回來吧!”

周圍的人齊齊歡呼聲,呼喚着那座神像,希望代表着世間至惡的魔神快點醒過來。

這場面,說不出來邪惡和詭谲。

終于,那座神像睜開了眼睛,是一雙赤金色、神性威嚴的眸子。

周圍的人群立馬一片寂靜,屏息地看着威嚴魔神像,想要聆聽魔神的神音。

神張嘴了。

神說:“他媽的。”

神說:“都給老子滾!”

誰他媽在人做、愛做的事的時候吵他,道德呢?良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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