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物非物,花非花

緋色已經悄悄地染上她的耳根,她的雙手亂晃着不知道該擺在那裏是好,只是乖乖地站在原地,眉眼嬌羞地偷偷看着他。

相對于她的手足無措,千無念倒是淡然許多,他起身站好,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也看向她,娃娃臉上是顯然的悅色。

君落引害羞地別開眼,才發現黑衣人不知何時已經全部不見了,只剩下地上的點點血跡和殘兵利器。

玉傾言斂下眼,他的臉色蒼白,襯得眉心間的那點美人痣朱砂血紅。

千無念手臂上的傷口還在滴着鮮血,一滴兩滴地滴在地上,不一會兒已經将腳下的地面染成一片紅豔。

他笑容依舊,絲毫沒有因為這點傷有半點影響,好像受傷的不是他而是別人一樣。

君落引驚呼一聲,連忙擡起他的手臂仔細查看他的傷口,小心翼翼又怕會弄痛他半分。

細長的手臂上被砍傷了一個很長的口子,鮮血不斷地湧出來,染紅了因為受傷而裂開的的衣服。

君落引苦下臉,大大的眼睛立即盈滿了水。

“疼嗎?”她盈盈看着他。

“疼。”他大方承認,嘴上說疼,可是臉上笑容依舊,溫暖和煦。

君落引怔了怔,為什麽她有種他在撒嬌的感覺呢?

“你……”君落引頓了頓,還是開口,“你不是讨厭我嗎?”

“誰說的?!”千無念瞪大了眼睛,更顯的無辜,半晌,他嘆了口氣,不顧衆人都在場,他緩緩執起她的手,如獲至寶地捧在手心,“我承認,我愛的另有其人。”

此言一出,在場人無不驚訝,劉猛、梁嚴等人是驚訝好奇,君落槿緊了緊眉頭,軒轅安是震驚,如玉公子倒是沒有多大反應,只是微微挑了下眉。

千無念微微翹首,悄悄朝牆頭看了一眼,看到高牆上伏着那個紅色的魅惑身影,他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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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看向君落引,“我不想傷害你,”他頓了頓,牽着她的手緊了又緊,“但我待你是真心的,只是需要時間。”

君落引擡頭看他,那樣真切地看着,面上流露出最真心的喜歡開心。

她撲到他懷裏,唇眼帶笑,用力地點頭。

千無念深吸了口氣,像是在極力隐忍着什麽,手指有些僵硬地撫着她的後背,眼睛若有似無地朝玉傾言的方向瞥了一眼,旁人沒有注意到。

可是,如玉公子看到了。

千無念竟不避諱,眼睛直對上他的眼,有些挑釁的意味。

玉傾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将指尖的金針收好,若有所思。

他轉動輪椅,離開。

“公子。”天生欲言又止。

看出他心中所想,玉傾言揚手,算是默許他說。

天生長長地吐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開口,“天生知道讨厭鬼去了哪裏,她回了九州城對不對?”

千無雙這是欺君之罪,是要誅九族的,千老太爺還被皇帝囚禁在皇宮裏,如果她不回去,千老太爺就會成為文成帝第一個開刀的對象,那畢竟是她爺爺,她不會坐視不理的。

玉傾言不言,沒有否認,只要稍微了解她一點的人,都能猜出來她現在在哪裏。

“以前,無論公子在哪裏,讨厭鬼都會一直追來呢,說起來,這是她第一次丢下公子一個人離開呢。”

在聽到“丢下”這個詞的時候,玉傾言身子一震,像是憶起了一段很不好的回憶。

“看起來是讨厭鬼離不開公子,其實,是公子離不開她吧,明明知道和她在一起是九死一生,還是決定義無反顧地追去,當初義無反顧地陪着她來赤比城,現在又追着她回九州城……”每次追着她的腳步,都是在追着死路啊。

他唇瓣如雪,眼神卻異常堅定,“天生,如果我和千将軍不幸遇害,為師定會拼死護你周全!”

“公子,您知道天生不是這個意思!”天生慌了,雙膝一彎跪在他身前,眼睛盈盈就要落淚。

“為師知道,”玉傾言噙着笑,慈愛的雙手撫摸着他的頭,“只是,我雖無法算出自己的命數,卻可以算出千将軍的命數,她與我早已命理相連,所以……”

天生一慌,抓住他的手,手很冰,徹骨。

“公子可是算出了什麽?”

玉傾言斂下眸,唇角綻放出一個傾城的微笑,令天地萬物都羞愧失色。

“我的天生會名揚天下,成為天下第一謀士。”

他的計謀策略,将來會在軒轅安、幽冥道人、甚至是他自己之上。

“不要!”天生一下子撲在他的懷裏,像個孩子一樣痛哭失聲,“天生要永遠陪在公子身邊!”

從他有記憶起,他就一直跟着公子,公子對他雖然嚴厲,他卻知道這是公子真心真意地對他好,他從來不想揚名立萬,只想跟在公子身邊,他知道公子只有和千無雙在一起才是快樂的,所以他只想三個人永遠在一起!

永遠?玉傾言心下譏諷,永遠有多遠,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千無雙終究還是留在了赤比城,在為如玉公子、天生還有千忘送行的時候,玉傾言聽到自己耳邊一個聲音響起,夾雜着渾厚的內力,以如玉公子的才學,當然知道這絕不是一個武功平平的少年能有的武學修為,他的武功造詣,怕是連他自己都不敢小觑。

內力很強,只有擁有同樣強大甚至更強大的內力的人才能聽得到。

那個聲音對他說,如果姐姐死了,我要你全家陪葬!

千無念有意無意地看了眼膩在他身邊的君落引。

玉傾言水一樣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殺氣!

誰人都知道,如玉公子極好說話,卻是軟硬不吃的主,他什麽都不怕,最不怕的就是威脅,從來,也沒人敢威脅他!

即便是揚名天下的千面将軍也不敢!

千……

看着千無念的娃娃臉,他想到的卻是另外一張永遠歡樂讨喜的臉,眼底的殺氣漸漸斂去……

如玉公子的回城是極其隐蔽的,沒有人知道,自然不會引起多大的轟動,九州城街景依舊,卻物是人非,城裏靜谧異常,甚至,死氣沉沉。

九州城身為天子腳下,是所有商業的聯合帝都,繁華富裕自然不用多說,地理位置處在君國的最中心,受外圍各城保護着,說得毫不誇張,簡直過着不食人間煙火的日子。

九州城的百姓從來也只知歡喜不知憂,笑聲從來都不吝啬聽到。

這幾日,像是天塌了,毫無生氣,猶如死灰。

玉傾言坐在定北侯府的後院裏,對着眼前的景象有些陌生。

院子裏本是種滿了玉蘭花樹的,經過如玉公子的精心培養,花開可至六至七月,花瓣才會開始褪下,染上綠葉衣裝。

現在不過才剛剛六月底,縱使如玉公子常年在赤比城,沒有搭理花枝,也不該像現在這樣……

沒有花敗,只有樹枯。

滿園玉蘭,本該是枝繁葉圓的綠景,卻只剩滿園的枯枝、死樹。

玉傾言久久說不出話,只是安靜坐在那裏,出神。

身後人腳步無聲地潛入園子,遞上一黑一皇兩個信封。

玉傾言伸出手指,本就纖瘦的手指更加骨節分明。

他的手指在黑色信封上頓了頓,像是有些不敢去接,指尖一轉,接過了那個黃色的信封。

世人皆知,明黃色,是皇家專用的顏色。

信上的內容很多,可以看出寫信之人的內疚和歉意,總的目的只有一個,要如玉公子接手千面将軍的事宜,全權處理赤比城的事務,擔當保家衛國的大任。

由他接手千面将軍的事宜,那麽千面将軍……

身後人還保持着雙手遞信封的姿勢不變。

他緩緩接過信封。

千忘漠然地直起身,謙卑地低着頭。

自從千忘從幽冥峰回來以後,臉上更加冷漠,說的話也越來越少,以至于讓人常常忘了她的存在。

黑色,是他手下暗人傳遞信息密保時的專用之色。

這次信上的內容很簡單,只有短短十一個字——

明日午時,菜市口,處以剮刑。

玉傾言手指一緊,信被捏在掌心,粉碎。

他動容,蒼茫地閉上眼,略揚

起頭,有種遺世獨立的悲涼和絕望!

朱砂,無色。

次日。

明日逐漸升上正空,濃烈的陽光照在地上,晃的人睜不開眼睛,眼睛刺得生疼。

如玉公子一身紅衣,耀眼奪目,紅豔絕色。

饒是紅色太過顯眼,天生從箱子裏拿出千無雙為他縫制的狐裘為他披上,雖是夏季,但玉傾言本身身子骨就弱,身體體寒,在狐裘披上身的那一瞬間,他不但不覺得燥熱,只覺得一股溫暖襲上身,暖的是身,更是心。

推着如玉公子的不是天生,而是千忘,今天要發生的事,比起天生,還是千忘更有用些。

在炎炎夏季穿着一身雪白狐裘,街上衆人非但不覺得奇怪,反而覺得見慣了紅衣勝火的如玉公子,一身白衣的他更加純白若雪清貴無暇,恍如仙人!

直到如玉公子由着那個沒有表情的女子推着走遠,消失在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內,他們才在發呆中回過神,公子什麽時候回來的?

不過他們到底沒有圍上去詢問寒暄,因為眼下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另一件事上。

菜市口!

菜市口平時來往的都是些普通市民,今日難得圍滿了人,将菜市口圍得水洩不通,大街上幾乎看不到人,所有人都堵在菜市口,圍得一層又一層,看不到裏面是什麽景象,只能看到每個百姓的臉上怨恨交加,卻又含滿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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