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傷害

千無雙低下頭,染着血的手抓住那塊朱血暖玉,血液也染上那塊玉佩,明明是溫暖的紅色,卻覺得那股寒意更加懾人。

“我不相信,”她呢喃着,似乎只會這麽一句話,“我不相信……”

她踉跄着向前走,夕陽将她身後的影子拉得老長。

一片陰影覆蓋住她,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她提起心,莫不是那些武士追上來了?她小心地擡起頭——

“爺爺?”她身子一震。

千廷筠一身侍衛裝,風塵仆仆,面目厲色,冷冷地瞪着她。

千無雙不自覺地後退半步。

“你竟敢違抗我的命令擅自公布自己的身份!”千廷筠逼近她。

千無雙步步後退,他步步緊逼,直至退到死角,她靠着牆角,慌忙地低下頭,不敢迎上他的眼。

“馬上調動兵馬,我們去逼宮!”

“兵符已經交還給了皇上,無雙現在無法調動兵馬。”千無雙顫顫巍巍地回答,謙卑恭敬之極。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千家軍跟随你多年,一定甘願聽你調遣的!”千廷筠赤紅着眼睛,近乎瘋狂。

她身子一抖,忙着頭垂得更低,“無雙不能。”

“你說什麽?”千廷筠不可置信,她竟敢真的違抗他!

千無雙垂着頭,明明是怯懦害怕抖個不停,還是咬着牙擡起頭看他,眼神堅定不移,“無雙不能那麽做。”

啪——

Advertisement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久久回蕩在空氣中,千無雙被他打得臉偏過半邊,消瘦的臉頰立即腫了起來,嘴角滲出血痕。

“為什麽?”

她低着頭不作回答。

“因為玉傾言?”千廷筠從牙根裏擠出這個名字。

她張了張嘴,半天還是沒有反駁出聲。

千廷筠猛地擡腳一腳踢向她的小腹,一下子将她踢出好遠。

千無雙趴在地上,咳出一口血,盡力地護着自己的左臂不讓傷口加重。

千廷筠紅着眼,從腰間取下那把從不離身的軟鞭,重重一甩,鞭子抽打在地上,發“啪”的一聲,在水泥地板上留下一道痕跡。

千無雙的身子明顯縮了下。

下一秒,鞭子已經抽到了她的身上。

軟鞭在她的後背上留下長長一道血痕,鞭上的倒刺勾出她後背的皮肉。

千無雙咬緊下唇,努力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又是一鞭子落下,鞭上的軟鐵在夕陽紅光下泛着光,夕陽的紅,血流的紅,混合在一起,很是好看。

鞭子一鞭一鞭抽打在她身上,傷痕布滿了她的身體,背上腿上手臂上,甚至連臉上都是,殘破不堪的左臂已經血流如注,血液淋濕了她的整條臂膀,她的身上滿是鞭

傷,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新的鞭傷不斷落下。

她的嘴唇已經不知被咬破了多少次。

她趴在地上,手指狠狠抓着地面,留下一道道指甲印,她的指甲根也已經泛白。

千廷筠似乎是打紅了眼,每打一鞭他就更興奮,仿佛那一片片血液是一朵朵盛開的紅花。

又是一鞭禦風而去,千無雙縮着頭等着劇痛襲身。

等了好一會兒,沒有等到意料之中的劇痛,她縮着身子不敢擡頭,每次她都夢想着能有一個人可以出現來拯救她,這個夢想從小到大夢想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人出現。

她早已習慣了從希望到失望的感覺,她明白此刻最應該做的就是不抱有希望,因為她不知道當她擡起頭來還有什麽更嚴酷的事情等着她。

又過了好一會兒,鞭子依舊沒有落下來,她抿了抿唇,稍稍擡起一只眼睛。

鞭子揚在半空中,被三枚金針釘在一旁的牆壁上,千廷筠用着力想要把鞭子拔下來,金針上被人源源不斷地注入內力,使得他竟無法從三枚金針下拔下鞭子。

金針內力的另一頭,是那抹溫潤的紅衣,傾城絕色。

身後是那個書童打扮的少年。

千廷筠面色吃力,那抹紅色面色如常。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抹紅色明顯占了上風,千廷筠敗下陣來。

玉傾言淡淡收回手,“千老太爺怎麽在這裏?據玉某所知,皇上還沒有允許太爺可以出宮吧?”他眉目如畫,話中威脅之意卻明顯。

千廷筠心底怒火中燒,臉上依舊不動聲色,“老夫出宮是和孫兒有要事相商,這與如玉公子怕是無關吧?”

“你傷害慕宇,玉某就非管不可。”

此言一出,其他兩人全部震驚。

千廷筠大驚失色,他喚她慕宇,那麽是已經知曉她的真實身份了嗎?他面露驚慌。

千無雙用食指點了下手臂上的血,腥紅,粘稠,她用舌頭舔了舔,有些腥,有些甜,更多的是苦味。

她笑了下,和她的血一樣苦。

“傾言放心,”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從來能傷害我的只有你。”

玉傾言後背一僵。

千無雙将頭扣在手臂間,顧不得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

暖玉為什麽會發寒?她的身子這幾天為什麽會越來越虛?哪些武士是怎麽找到她的?他又怎麽知道她在這條胡同裏?知道她在這條胡同裏的只有她和千廷筠,還有那個渡,那麽是誰通知他趕來救她的?

如果是渡,那麽渡背後的主人也就知道身份了,如果沒有通知告訴他,就證明他一直派人監視着她,那麽她剛才在客棧裏命懸一線的時候,他為什

麽不出現?

千無雙從來不認為自己是笨蛋,有些事情,她明白,非常明白。

“既然要殺我,為什麽還要來救我?”她的聲音悶悶的,帶着哭腔傳來。

為什麽……玉傾言低下頭,因為他知道那些武士是困不住她的,可是她爺爺出現了,在她爺爺面前,她只有等死的份……

“你不是要我死嗎?那又何必來?”千無雙擡起頭看他,“任由我死了不是更好?”

玉傾言低頭,不言。

她踉跄着爬起來,沒有看千廷筠一眼,眼睛定定地看着玉傾言,一動不動,一眨不眨。

良久,她輕輕扯了下嘴角,背過身,離開。

玉傾言望着她的背影。

千廷筠眼睛轉了轉,沒了內力的金針輕而易舉地被拔下,他揮動軟鞭,鞭子如毒蛇一般朝玉傾言的心口擊去——

軟鞭近在咫尺!

玉傾言不動如山!

千無雙突然沖回來擋在他身前,軟鞭穿肩而過。

她的身子徐徐倒下。

暈倒前,最後的意識她聽到玉傾言焦慮失措的聲音響在耳邊——

“慕宇,慕宇……”

千無雙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極其華麗的地方,這個地方她是不認識的,其華麗程度比她的将軍府和定北侯府加起來還要華麗萬分,想到定北侯府,她有些自嘲地看了眼自己的左手,先是被剔骨,後來又被軟鞭穿肩而過,這條手臂怕是保不住了吧。

“無雙,你醒了?”一個驚喜的男聲響起。

這個聲音千無雙雖然談不上熟悉,卻也是死也不會忘,她皺着眉別開臉,随即想到,能夠這般華麗的,恐怕也只有皇宮了。

腦袋仍是有些暈乎。

“我怎麽在這裏?”她雖然不想問他,可是屋子裏沒有別人,除了他她也沒人可以問。

“是你府裏的人說你受傷了,來皇宮想找禦醫,我看你受傷頗重,就幹脆接你進宮了。”

她府裏的人?那麽就是将軍府而不是定北侯府了。

千無雙扭頭看他,進宮和進東宮還是不一樣的吧!

君落槿低了低眼,微笑道:“如玉公子也同意了。”

千無雙面色訝異,他的意思是他去府裏接她的時候,傾言還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

冰冷的心防好像有一角坍塌了。

君落槿撫着她左臂上纏滿的繃帶,似乎是有意地說道:“到底是如玉公子,醫術果然高明,禦醫都說這條手臂怕是要廢了,沒想到他竟可以保住。”

千無雙看着自己的左臂,這是他綁的嗎?

“傾言呢?”

聽着她冷漠疏離的聲音,君落槿心裏一揪,她喚他喚得那樣親熱,對他卻……

他還是

擠着溫文的微笑,“公子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他已在這裏逗留太久,該繼續完成他游歷天下的旅程……”

“他走了?!”不等他說完,千無雙猛地坐直身子,眼睛瞪得渾圓。

玉傾言,你竟就這樣走了?!

你想就這樣一刀兩斷恩斷義絕!

怎麽可能?怎麽能夠!

你我之間怎能如鏡花水月,當作虛夢一場?

我與你,早就系在一起了,分都分不開……

定北侯府從此大門緊閉。

再無燈火。

連滿後院的玉蘭都被人連根拔起,不見蹤影毫無痕跡。

從那天起,大街上往來的百姓總能看到一個纖瘦身影坐在定北侯府後院的牆頭,對着裏面的院子發呆。

一坐,就是一天。

她始終記得那日她第一次翻牆而進時見到的那幅美麗畫面。

大片玉蘭花海,放眼望去,滿滿都是玉蘭花樹,純白高潔的玉蘭花斑駁地盛開在棕黑色的枝幹上,沒有葉子的枝幹上只有白色的花朵,花朵很大,在寂靜的夜中高雅地挺立着。

淡淡的花香撲面而來,沁潤着她的心脾。

琴聲悠悠,斷斷續續,有人在随意地撥弄着琴弦,無調自成曲,琴聲幽咽,有種說不出的凄涼。

那樣的天籁之聲。

精致的小亭裏,一方雕工精細的石桌立在小亭中央,石桌旁沒有擺放石凳,而是放着一把貴妃椅,貴妃椅上倚着個紅衣男子,男子紅衣勝火,背對着她,墨玉般的長發用一個玉簪随意地挽起來,手指有意無意地撥弄着石桌上的七弦古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