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幡然醒悟 (1)

貝凱文才到希斯羅機場,就直接從貴賓通道上了貝伯爵府的私家轎車,匆匆趕往位于倫敦郊外的宅邸。

這幾乎是他第一次動用家裏的車到機場接他,一直以來他最讨厭和伯爵特權粘上一點點關系的東西。雖然他知道作為貝家唯一的兒子,總有一天他要繼承父親的爵位和財産。但在那之前,他要求自己必須先做一個普通人,所以幾乎很少和人提及自己的家事。

貝茨先生安靜的躺在床上,貝凱文看到一向高大挺拔的老管家如此憔悴,心中湧起無盡的心酸。

看到凱文來了,貝茨心中無比感動,“凱文”,只有在兩個人的時候他才會這樣叫他,更多的時候,他會叫他凱文少爺,“我們無法拒絕生老病死,就像你,也一樣無法拒絕成長。”

☆、幡然醒悟

希琳其實沒想去給範曉晨告狀。作為情敵,她雖然很不喜歡那個女生,但做事從來有板有眼,憑實力說話的希琳,這一次卻敗給了一時的感情用事。

自從上次把他們從派出所保出來以後,希琳就在暗暗的觀察着範曉晨,她想知道這個看起來也不過很普通的女孩,到底有什麽吸引貝凱文的地方,可以打敗她。但她很快失望了,因為她覺得範曉晨真的很普通,至少不比自己優秀。

于是她覺得,貝凱文之所以會跟她有瓜葛,一定是範曉晨主動的,說白了就是比她希琳臉皮厚。想到這裏,她就更加看不起這個情敵了。

貝凱文匆匆出發的時候,交代她臨時全權負責生态城的項目,包括和對方負責人的溝通。她給大力丸打了個電話,正事兒說完了,就要挂電話的時候,她心裏一動,鬼使神差的就說了這麽這一番話。

“李總,有件事貝總臨走的時候囑咐我跟您通個氣,不過我還真是為難,不知道要怎麽開口跟您講。”

“希琳小姐這是什麽話,有什麽盡管吩咐,能在我這裏解決的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能解決的也會盡力向上級反映的。”大力丸連聲音裏都充滿了谄媚之情。

“其實是一點私事,本來真是不該和公事摻和在一起的,但貝總也實在是很頭疼沒有辦法。就是有個不情之請,那個……您看能不能讓範小姐盡量回避一下生态城的這個項目……唉,要是讓您為難的話,就算了,當我沒說好了。”

希琳說得十分迂回委婉,但對于最擅長猜測領導所思所想的大力丸來講,那已經再明白不過了。他心裏暗暗罵道,範曉晨啊,你這個瘋丫頭,招惹誰不行,竟然給我在太歲頭上動土。

“希琳小姐,請你一定幫我道個歉,再轉告貝總放心,這還是我李大利能力範圍之內的事情,一定不讓他再困擾。”大力丸就差拍胸脯了。

放下電話,希琳才發現自己竟然出了一身汗,她想起那句曾經被自己嗤之以鼻的名言,“很多人做壞事也只是一念之間”,感嘆原來果真如此。

飛行了十二個小時的貝凱文才到希斯羅機場,就直接從貴賓通道上了貝伯爵府的私家轎車,匆匆趕往位于倫敦郊外的宅邸。

這幾乎是他第一次動用家裏的車到機場接他,一直以來他最讨厭和伯爵特權粘上一點點關系的東西。雖然他知道作為貝家唯一的兒子,總有一天他要繼承父親的爵位和財産。但在那之前,他要求自己必須先做一個普通人,所以幾乎很少和人提及自己的家事。

貝(Bay)這個姓氏,其實是英國人姓氏起源三大分類中,很普通的一個。最早的英國人只有名字沒有姓,後來有一類人

以鐵匠、木匠、屠戶等自己的職業為自己命名姓氏;還有一類人以某某的兒子為自己命名姓氏來紀念自己的父親;最後一大類就是象貝家一樣,用所住的地方來命名的,于是便有了姓樹林(Wood)的,姓湖(Lake)的。

據說貝家族譜裏最早的祖先可以追溯到中世紀早期,可查的資料顯示那時候先人住在位于英格蘭北部的福斯海灣附近,然後便有了Bay這個姓氏。後來因為在戰争中和教會建設中立下汗馬功勞,被冊封為男爵,之後又不斷加冠進爵,世襲相傳,直到中世紀末期成為顯赫一方的伯爵。

如今作為世界上為數不多的幾個君主立憲制國家,王室和貴族雖然都已成為一種符號化的象征,并沒有實際的政治權利。但事實上,多年積累下的土地和財富,貴族之間的人脈關系,讓他們還是在政治和經濟的方方面面把握着這個國家的命脈。

以貝家為例,貝凱文的父親哈瑟姆貝伯爵,如今在英格蘭往北一代有大量房産,都是早先貝家名下的土地。從租給農戶的時代逐漸發展過來,如今已經變成各種房地産投資項目,特別是高級項目的開發,很受東歐和俄羅斯一帶富豪的歡迎。他同時還和英國各級政要保持密切的往來,在上流社會裏很有政治前瞻性和話語權。

如此的家業積澱,貝凱文覺得是值得驕傲的家族榮耀,但卻并不覺得與自己有什麽特別大的關系。哈瑟姆伯爵只有凱文這一個兒子,從小就把他按照貴族的繼承人的方式來教育。

所謂貴族精神,并不只是知天文、曉地理、懂科學,行為優雅、說話動聽那些,其實正統的貴族精神最講究的是責任感和榮譽感,以及為國家捐軀和奉獻的精神。貝凱文從小被教育最多的就是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為此他也沒少挨訓挨打。

所以,“責任”二字,在貝凱文的心裏,其實是很沉重的一件事。成人以後,父親不再嚴格約束他,他可以自由自在的做很多事,但一旦觸及到責任,他總要想得很清楚才會出手。因為他已經形成了一旦他出手,這責任他就要一扛到底的人生信條。

車子穿過小半個倫敦街區,向美麗寧靜的郊外駛去。八月的N市十分悶熱,而倫敦則小雨淅瀝、十分清涼。貝凱文望着窗外熟悉的風景,心裏不禁有些感慨。他五歲的時候從高地搬到這裏,一直生活在這片土地上,從孩童變成少年,再到青年,這裏留下了他很多的回憶。

每次回來,一棵樹、一片草地、一幢房子的變化,都讓他有些悵然若失。他曾經說,雖然他的血液是中國和英國的混合,但他骨子裏還是一個不太願意接受改變的英國人。所以看到整個中

國日新月異的變化,他既為那裏的生機勃勃感到興奮,又為自己不是生在這裏感到慶幸。

貝家的宅邸就坐落在一片開闊的綠地之上,最外面的鐵栅欄門自動打開,汽車靜悄悄的滑入,又行駛了五分鐘才抵達一棟華麗的石砌英式建築前。

司機為他打開車門,貝凱文下來露出親切的微笑感謝他。漢森已經在貝家勤勤懇懇工作了十五年,他們全家都住在附近。貝伯爵府的工作人員,大都住在附近的村落裏,這座宅邸自身就為附近提供了幾十個工作崗位。

而在所有人中,貝凱文最親、最信任,也是在貝家服務時間最長的,就是老管家貝茨。自六十年代開始,貝茨就接替他父親開始了在貝家的工作,從普通男仆,到二號男仆,一號男仆,再到管家,他親歷了貝家幾十年的變遷,貝家也幾乎成為了他全部人生的見證。

而這次貝凱文匆匆趕回來,就是因為這位從小看着他長大,最疼他、最護着他的老管家病倒了。

貝茨先生安靜的躺在床上,貝凱文看到一向高大挺拔的老管家如此憔悴,心中湧起無盡的心酸。

看到凱文來了,貝茨心中無比感動,“凱文”,只有在兩個人的時候他才會這樣叫他,更多的時候,他會叫他凱文少爺。“你總是這麽貼心,還特意趕回來看我。”

“你好些沒有?”貝凱文握着管家的手,這只大手比父親的手更能讓他感到溫暖和慈愛。

“做了手術,現在還比較虛弱,但是一天比一天好。”貝茨先生微笑着,“倒是你,看起來不太好啊。我聽說你預約了威廉姆斯醫生?”

威廉姆斯是倫敦很有名的心理醫生,哈瑟姆伯爵和伯爵夫人這麽多年遇到不好排解的事情,也喜歡找他傾訴。

“什麽都瞞不過你,生病了還這麽消息靈通。”貝凱文戲谑道。

“這個家上上下下,什麽事都盡在把握,這是我的工作信條。即使生病了,也不會改變。”說這話時,貝茨先生又露出了他威嚴的一面。

“我在中國遇到一個女孩,我覺得自己是喜歡她的。可她太認真了,反倒讓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你知道,我還沒做好安定下來的準備。在迷茫的過程裏,我好像又傷害了她,我真的想不清楚。”面對最信任的貝茨先生,他老實的說道。

“貝茨先生,你一生都沒有結婚,有後悔過嗎?”他突然問道。

微笑浮現在老管家的臉上,“凱文,人生有很多種過法,并不是大多數人選擇的路就一定是對的或者好的。最重要的是,遵從你自己的心意,以及,一旦你選擇了一種人生,就全力以赴的把它過好。”

“從這點上來講,我是不曾後悔的。

但是,如果很多年前,有個姑娘讓我心動,和她在一起的快樂超過其他一切的話,我也會好好的同她生活,那樣在另一種人生裏,我也是不會後悔的。你必須弄明白的是,你現在想要什麽。”

“這個世界一直在改變,有些地方變化很劇烈,有些地方就不是很明顯,甚至我們自身也在不斷改變着。即使我們裝作看不到這種改變,也并不表示它們不存在。我們都需要學着适應,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接受。”

貝茨先生的一席話讓貝凱文心裏的某一處豁然敞亮起來,他深深地看着老管家那已經不再澄清的雙目說道,“貝茨先生,請你一定要好起來。”

“凱文,我們無法抗拒生老病死,就像你,也一樣無法拒絕成長。”這句話再次戳到了貝凱文的內心深處,或許他真的已經長大了,只是自己不願意承認而已吧。

在倫敦兩個星期,貝凱文每天都會抽時間陪貝茨先生呆上一陣,還要同父親母親出入各種社交場合,陪他們參加這些活動也是他盡孝的一部分。

當然,他還在威廉姆斯醫生那裏傾訴了整整一個下午他的煩惱。心理醫生并不同你攀談,也不會給你建議,他們只是敏銳的捕捉你話語裏的漏洞,思辨的判斷那些真真假假的情感,然後再犀利的把你逼到一個角落,讓你認清自己一直不願面對的真正問題之所在。

而這個本應有幾分痛苦的過程,貝凱文起初卻過得極其享受。他回憶起和範曉晨從相識開始的每一個點點滴滴,驚訝于自己竟然記得這麽清晰。他越講越興奮,甚至有些滔滔不絕。

講到那個尴尬的夜晚,一直微笑傾聽的威廉姆斯醫生突然開始變得咄咄逼人起來,一個接一個的為什麽,讓貝凱文不斷的挖掘自己的內心。

直到他不得不面對那個他一直逃避的現實,這麽多年後,終于出現了一個女孩,讓他難以自持,讓他舍不得傷害,讓他不得不面對責任。而他想要的,是和她在一起,即使為此失去自由。

從威廉姆斯診所出來後,貝凱文覺得渾身輕松,一直以來環繞在眼前的迷霧散去。貝茨先生的話更如一盞明燈,成長來了,你無法拒絕。

貝凱文覺得他一分鐘也呆不下去了,他要趕緊回中國,回N市,他要找那個挂他電話的丫頭談一談。他要愉快的“通知”範曉晨,他要和她好好的開始交往,這真是太令人興奮了。

貝凱文的計劃很好,只是他的計劃裏主語都是他自己,聰明如他竟然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作為受動對象的範曉晨,是否也會這般歡天喜地的接受他的計劃?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因為我們驕傲的範曉晨同學,她已經華麗麗

的move on了!在經歷了這麽多打擊,又被他公報私仇後,範曉晨一天比一天冷靜下來。她把自己之前的想法和行為歸結為一時迷茫,現在清醒了,她十分慶幸沒有真的和他有什麽,否則真是後悔一輩子。

貝凱文這個人,之于範曉晨來講,已經成為了可以忽略和漠視的路人甲。至少,她自己是這麽認為的。

而貝凱文這廂,還一頭熱的要命。他從沒覺得十二個小時的飛機竟會有這麽漫長,一路上興奮得眼睛都沒合。他已經想好了,下了飛機就直奔範曉晨他們公司,然後就把這事解決了,開始幸福的非單身生活。

可惜啊可惜,貝凱文還不知道,他人生裏最苦的日子已經就此拉開了厚重的帷幕……

☆、初戰慘敗

貝凱文離開英國的時候,給範曉晨買了一種只有倫敦才能買到的巧克力。他想着回來了一趟總要帶點東西給她。買得太貴重,又怕把她吓到,于是就買了這種據說很不錯的巧克力,其實價格也是很驚人的。他自己是不知道好不好吃,他一向對甜食欣賞無能。

到了浦東機場,在上海完全沒有停留,貝凱文就直奔火車站,跳上最近的一輛去N市的高鐵。沒有什麽比高鐵更快了。

回家放好行李,洗了個澡,對着鏡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形象,貝凱文便出了門。正好四點多,可以趕上範曉晨他們單位的下班時間。

雖然前兩次被範曉晨挂了電話,他今天還是心存了一點僥幸心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先給她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範曉晨正在一肚子火的給另一個項目修圖。做生态城這種大項目的時候,她只負責文案和項目推進。如今被分配了兩個小項目,她就成了“十項全能”了,什麽都要自己親力親為不說,還受累不讨好。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那個死姓貝的!範曉晨在心裏把貝凱文又從頭到腳問候了一遍。就在這會兒,不長眼的貝凱文就打來了電話。

這電話要是一個多月以前範曉晨正對他心心念念的時候打來,那她一定會高興得要命,那會她可是連上廁所都帶着手機啊,就怕錯過他的電話。可他就是一個也沒打來,玩兒深沉,玩兒疏離。

現在發生了這麽多事情,特別是這兩個星期,這個人就好像突然從世界上消失了一樣,也從她範曉晨的生活裏完成了一個逐漸淡出的過程。

再次接到貝凱文的電話,範曉晨仍是非常狠心的挂掉了。他還能有什麽事呢?她都懶得去想了。

雖說有心理準備會被挂電話,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貝凱文還是很有幾分失落的。不過,想到自己畢竟惹人家生氣了,尚在氣頭兒上也是必然。

貝凱文心裏還是很樂觀的。支持他這個論點的就是,在範曉晨睡着的時候聽到了她在夢裏的表白。這就像本是兩軍對峙,本來誰都不知道誰的戰術布局,然後突然一方就拿到了敵人的全套作戰方針,還百分百是可靠的,就必然會有種穩操勝券的心情。

除非……貝凱文腦海裏一閃,除非範曉晨還喜歡什麽別的叫“凱文”的人!想到這裏,他心裏一驚,難道他從頭就誤會了嗎?

還在亂想着,車子已經開到了範曉晨他們單位的門口,他把車就停在每次等她的地方。

也合着貝凱文今天運氣還不錯,範曉晨沒坐班車,因為麥田說晚上一起吃飯,她就先溜達出來,等着去後面提車的小麥。

才走出大門,就看到了

那輛有點晃眼的沃爾沃,還有笑得很燦爛的貝凱文。範曉晨不禁睜大了眼睛,看來這厮還真是有事啊,都找上門來了。

貝凱文三步并兩步走上來,再見範曉晨,只覺得她比從前更可愛、更漂亮,心情也愈發迫切起來。

“你怎麽來了?”範曉晨問得冷冰冰的,目光也淡淡的。

這一上來就把貝凱文給噎住了,他是來“抱得美人歸”的,但這種事在對方冷淡又簡短的詢問下,該如何總結成一句聽起來特別正常又特別正當的回答好像有點困難。

“我回了一趟英國,給你帶了點巧克力。”他想起手裏拿着的巧克力,于是随口說道。

範曉晨低頭一看,竟然是這個牌子的!嘴裏就開始分泌唾液了,這個可是只有倫敦才能買到的啊,她當初留學的時候愛死了。正要下意識的接過來,轉念又一想,這算什麽?狠狠打一巴掌再給個小棗兒,就想一笑抿恩仇了?我範曉晨還不至于這麽沒骨氣。

于是,硬生生的壓下嘴裏的口水,繼續冷淡道,“不用了,我不愛吃甜的。”

貝凱文愣了一愣,“在電影院你不是點了焦糖爆米花?”

範曉晨也愣了,這什麽腦子,竟然還記得。不過,她很快穩住陣腳,覺得不能糾纏在這種瑣碎的細節裏,要盡快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讓他明白自己已經超越了。

“以前愛吃,現在不愛吃了。就好像以前會喜歡的東西,現在看見就覺得很讨厭,一點也不喜歡了。”她對自己這個比喻感到頗為得意。

縱然貝凱文是個中文半吊子,這話裏的意思也聽明白了,不過他還不死心,“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拜您所賜,工作太忙,不方便接聽。以後沒事也別打過來了,估計會一直忙下去。”範曉晨索性把他的後路也一起給斷了。

貝凱文徹底沒詞了,不知道這話該怎麽接下去,兩個人一時之間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小麥的車就在這會兒從拐角處晃出來,看到了好像正在糾纏的範曉晨和貝凱文。小麥的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終于把傳說中的“混血流氓”和救人民于水火的“外國專家”聯系到了一起。嗨!原來是他啊。

雖然對解決了“甲醛事件”的貝凱文心存幾分好感,但小麥畢竟是範曉晨陣營的。他把車開到旁邊,走下來問道,“沒事吧?”

小麥的出現讓貝凱文着實吃了一驚,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個子高高,面目清秀的年輕人,瞬間把狀态切換到了作戰模式。不過臉上還挂着非常紳士的微笑,“貝凱文,曉晨的朋友,你是?”要趕快知己知彼,貝凱文心裏暗暗念道。

“我叫麥田,是曉晨的同事。我們正要去吃

飯。”小麥看看範曉晨,不知道她心裏怎麽想的,要不要請這個家夥一起去吃飯什麽的。

範曉晨依舊冷靜,她看了一眼貝凱文,覺得這張曾經讓她那麽意亂情迷的臉這會兒看起來竟然頗為刺目,心裏變得更冷硬了。

“小麥,我們走。”又對着貝凱文說,“你也回去吧,以後沒事別來了。”然後便一轉身上了小麥的捷達。

貝凱文心裏涼刷刷的,坐了十二個小時飛機又一個半小時火車都沒有合眼的疲憊,好像一下子就襲上來。特別是小麥的出現,還有他和範曉晨好像很熟悉的感覺,令他十分不安。

突然,他想起來一件事,得趕緊确認一下,便張口問道,“麥先生,你有英文名嗎?”

範曉晨和小麥都怔住了,這是要幹嘛?

小麥點點頭,回答道,“你可以叫我麥克。”心想是不是外國人記中國人名太費勁啊?

貝凱文心裏就釋然了,臉上也恢複了迷人的微笑,嗯,不叫凱文就好。

然後,範曉晨就坐着小麥的破捷達,在貝凱文的眼皮底下,“突突突”的開走了,還噴了他一身的尾氣,小麥的車最近排氣管出了點小毛病。

車裏,小麥看看一臉嚴肅的範曉晨,問道,“你就喜歡這樣的?”

“一時迷惑。”範曉晨幹脆的答道。

“我怎麽覺得他們老外腦子都跟咱們不太一樣呢?”

“他以前也不這樣……”

電話被挂,親自上門又被拒,還憑空冒出個小麥,連踢幾塊鐵板,碰了一鼻子灰,貝凱文這才意識到形勢頗為嚴峻。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竟然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了。人生第一次,他覺得他好像不太懂女人了,這丫頭上個月不是還在夢裏對他深情表白嗎,怎麽一下子就不算數了。

說起來,貝凱文雖然感情經驗多,追求女孩子的經驗卻不是那麽豐富,或者應該說,還有那麽點兒貧乏。這也不能怪他,從小長着一張妖孽臉,他身邊就沒斷過主動撲上來示好的女孩子,裏面漂亮的、大方的、有趣的,随便挑出來幾個就夠他忙活上一陣子。

而有他先看上的女孩子,也多半經不住貝帥哥幾次深情注視或者淺淡調情,很快自投羅網。也有佯裝對他冷淡不屑,想另辟蹊徑套牢貝大帥的,結果通常是冷着冷着就被他給忘記了。沒辦法,人家真的很忙啊。

所以,貝凱文這些天一直回想他三十多年的感情生活,是的,他的感情生活可以追溯到幼兒時期。他覺得對範曉晨這次是真的頭一糟,也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左思右想,猶豫再三,貝凱文覺得應該給他人生裏的“航向标”文森佐打個電話取取經。一來是他娶了範曉

晨的閨蜜,總能在性情和喜好上給他指點幾分;二來在處理感情問題方面,他覺得文森佐還是比較靠譜的,特別是和他那些大多數還沒穩定下來的“狐朋狗友”相比。

說起來,這個電話他是很不情願打的。過去的十年裏,文老大對他的能力和頭腦都是評價很高的,唯獨對他一直以來的感情生活持批判态度。可惜貝凱文別的都聽得進去,就是對自己的感情态度,他一直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如今他這通電話打過去,便意味着徹底在各方面都被老大言中了,面子上頗為過不去。

但他權衡了半天,想要挽回美人心的心情終究還是戰勝了自己的面子問題,一狠心,這電話便撥通了……

“老大,有問題讨教。”貝凱文在文森佐面前永遠是個小弟的模樣。

“說。”文森佐對待貝凱文一向頗為簡潔。

“其實,我就是想問問,你是怎麽追上羅薇薇的。”貝凱文吞吞吐吐的說道。

電話這邊的文森佐靜默了一會兒。貝凱文說讨教,通常都是專業問題,要麽就是怎麽拆招怎麽打架的事。感情問題?特別是今天這個還帶有一些技術色彩的感情問題,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有種預感,貝凱文的好日子已經結束了,于是更加忍不住落井下石的想看看他的好戲。

“這種問題你還需要讨教嗎?你不是自命情聖,最會調情嗎?”文森佐反問道。

“調情也得對方配合啊,我現在遇到一個很不配合的。而且不僅不配合,好像還對我有點恨之入骨的意思。”貝凱文口氣裏的無奈和傷愁幾乎可以打蔫一朵剛開的花。

“我沒被人恨之入骨過,恐怕幫不了你。”

“糾正一下,不是恨之入骨,是很漠視,漠視到還不如街邊的一條流浪狗。”

“那可比恨你還要難辦啊,恨你還說明對你有感情,漠視的話,基本就說明這一頁已經翻過去了吧?”

“啊?有這麽嚴重啊?可我現在心情很迫切啊,她怎麽能說翻就翻了啊。”

“你對人家到底做了什麽,又是恨又是漠視的。”文森佐忍着笑,決定不再耍他了,想聽聽到底怎麽回事。

貝凱文把事情的前後經過大致講了一下,有些地方還故意避重就輕了一些,怕引起人神共憤。

電話那邊又是幾秒鐘的靜默,“我覺得你還是回去洗洗睡吧。說真的,這個姑娘你放棄算了,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好好反省一下,把勁頭留到下一段戀情裏,說話做事之前多走走腦子。”文森佐的口氣十分真誠。

貝凱文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只是他此時一身的火熱,這桶水即便澆上去,也不過是化作咝咝的水蒸氣,讓他看起

來更加沸騰而已。

“跟你說吧,這次我是鐵了心了,不成功便成仁,絕不會放棄的。”他信誓旦旦道。

文森佐就快笑翻了,這是他認識了十年的貝凱文嗎?被人魂穿了吧?他想,幸虧是打電話,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否則自己現在這咧嘴笑的樣子一定很傷人。看他難得這麽堅定,文森佐決定給他一些中肯的建議。

“你要想好了,這估計會是個持久戰。”他提醒道,“追女生,特別是不那麽放得開的那種,不能着急,耐心和恒心都很重要。你要想對方所想,急對方所急,常做換位思考。還要提防着外賊的乘虛而入,小心努力到一半,被別人撬走了。另外這次你的錯誤也要好好總結,真正做到從本質上認識到自己的問題,防止再犯……你在幹嘛呢?”聽到“沙沙沙”的聲音,他忍不住問道。

“我在做筆記。”

“……”

文森佐嘆口氣,“以前流體力學學習會的時候,我在上面講,怎麽沒看你在下面做筆記啊。”

“那門課我比較熟,這次還在入門階段,回去要好好參悟。”貝凱文一點沒覺得不好意思。

“對了,還有個拜托。老大,你幫忙在羅薇薇面前給我美言幾句好不好,這樣她們姐妹通氣的時候,我還能漲點勝算。”

“這個實在沒法幫你,要是薇薇知道我介紹的人這麽欺負她的閨蜜,還不得跟我急了。”涉及到羅薇薇的事情,文森佐總是很謹慎。

貝凱文表示理解,他看看手裏的筆記,想先把這幾條活學活用也不錯,畢竟出來混還是要靠自己。

後來事實證明,文森佐這幾條經驗句句都是金玉良言。貝凱文每次郁悶到極致的時候,拿出當初的筆記反複思考一下,都會再次覺得豁然開朗,然後又加滿血,投入新一輪戰鬥中。

當然,這是後話了。

現在這個階段,貝凱文還覺得憑借自己的能力可以很快搞定範曉晨這個有點倔強的妹子……

☆、錯在哪裏

晚上十點多,範曉晨還在抱着巧克力曲奇一邊吃一邊發呆。

下午被貝凱文那麽一“鬧”,她晚飯都吃得沒滋沒味的。本來在他面前表現得很冷硬,她那會兒還挺得意,可是上了小麥的車,從後視鏡裏看到他站在原地越來越遠的身影,心裏竟有幾分說不出來的滋味。

這到底是怎麽一筆糊塗賬啊,真不明白他想幹什麽。主動送上門他都不要,然後因為不想見到她,又用卑鄙的手段把她弄出了項目組。現在突然冒出來,難道是良心發現了,也知道對不起她了?

唉,心裏嘆口氣,她也懶得想了。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他的錢,要不就是欠了他的情,這輩子注定有這麽個劫。過了就好了,她安慰自己。

看看手裏的曲奇餅幹,範曉晨又想起了那盒巧克力。心想,買什麽不好,非買個她這麽喜歡的,搞得她腹中饞蟲被勾起,大半夜吃巧克力曲奇解饞。估計會肥死的,這比賬也要記在貝凱文的頭上!都是他的錯。

貝凱文也沒睡,他已經足足四十個小時沒睡覺了。這會兒他靠在床上,拿着問來的筆記還在琢磨。

“防外賊”這一條他現在看着覺得格外刺眼,眼前又浮現出小麥的樣子。都說女孩子情緒大起大落的時候,容易被身邊的朋友或者同事拐跑,難道曉晨也是這樣嗎?

不過,近來貝凱文的智商因為熱戀雖然下降了不少,但還沒有降為零。他想想小麥那張還有點稚嫩的臉,又回想了一下範曉晨看他的眼神似乎沒有什麽特別之處,直覺上他判斷即使有什麽,也是小麥單方面的想法。

想到這裏,他似乎踏實了一些,但覺得還是不可以掉以輕心。沒想到正主兒還沒搞定,情敵先冒出來一個,一邊攘內一邊安外說的就是這種吧。

他又看看認真反省自己的錯誤這一條,一雙劍眉擰了起來。說實話,他知道自己或許做得不太好,但也沒覺得到底有多大的錯。他沒有及時認清自己的感情,雙方有感覺的時候突然冷淡了她,還有上床上到一半,沒能繼續……

這些說起來,好像也不是什麽太大的錯吧,他有點理解不了。不過,貝凱文的優點是态度很好,他想,既然範曉晨認為他錯了,那麽他就一定錯了;如果她認為他錯得很嚴重,那麽他就一定是大錯特錯。

至于怎麽錯的,錯在哪裏,他搞不清也沒有太大的關系,女人本來就是一個謎。只要态度誠懇,曉晨一定會原諒他的。現

在,比起弄明白錯誤本身是什麽,他倒覺得趕快亡羊補牢,認真道歉才是正事兒。

至于道歉用什麽方法,他先想到了最直接的發郵件給她。既然她不肯聽他講話,就只有寫信給她了,先讓她知道自己的态度。

說寫就寫,他拿起一旁的手機,打下一行:“請接受我最誠摯的道歉,對不起。——凱文”

又檢查了一下,好像沒什麽問題。他心想,又是個第一次,第一次以這麽軟趴趴的姿态對一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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