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幡然醒悟 (2)
不過他挺樂意的,還覺得有幾分甜蜜。
正要發出去,又覺得似乎誠意不太夠,道歉應該用中文才好。可他不認識漢字,更不會打字,不禁感嘆書到用時方恨少。如果有他爸的中文水平,能寫個感人肺腑的情書或者情詩什麽的,估計現在就像當年他爸追他媽那麽容易了吧。
聰明如他很快便想到一個方法,打開谷歌翻譯,把剛才寫的英文輸進去,于是便自動生成了中文對應翻譯。他又把這翻譯複制粘貼到郵件裏,這才發了出去。
不過他太信任谷歌翻譯了,不知道自己發出去的其實是:“我十分遺憾接受最誠摯的道歉請。”
這個晚上,貝凱文盡管很累,但睡得其實并不踏實。幾次醒來看看手機,然後又在沒有收到任何回複的失落中昏昏入睡。他有點體會到了,等待對方的電話和消息,原來是這樣一種七上八下的滋味。
範曉晨是轉天早晨坐上班車才看到這條來自貝凱文的郵件的。乍一看發現是用中文寫的還覺得很驚奇,再細看兩眼,發現每個字都認識,就是組合在一起不太明白什麽意思。
這是在道歉嗎?她覺得不太符合貝凱文一貫的風格,再說他們之間的事情,又哪裏是一句道歉就可以說清道明的。那些摻雜在一起的情感,各自的心思,如藤蔓交錯,有時候連她都想不清到底孰是孰非。
不過,她也不想再糾結這些下去了,想來想去,只會讓自己越陷越深。如今她好不容易才走出貝凱文的陰影,她不想再和他有什麽瓜葛。
起初她确實覺得不能參與生态城項目很是遺憾,現在想想,徹底不見貝凱文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麽想着,心裏也釋然了不少。
這條看不太明白,她連誰向誰道歉都沒搞清楚,想想冒然回複的話,別又惹了什麽笑話,便直接關掉了。在他面前,她已經丢人丢得夠多了。
可憐的貝凱文,他
的主動再一次石沉大海了。
沒有收到回複,便意味着擡起的腳無處安放,也就沒有了下一步。貝凱文雖然有些失望,但沒有氣餒,他覺得曉晨沒有接受他的道歉,一定是因為誠意還不夠。
于是,他決定送花!
範曉晨人生裏第一次收到鮮花,還是在英國留學的時候,那是一個小小的盆栽。英國本來就什麽都貴,這些花花草草,特別是弄出點造型的花花草草就更貴了。
這個小盆栽是她當時的男朋友買給她的,慶祝她期末考試沒有挂科。那天她特別高興,在屋裏擺弄了半天才找到一個最合适的地方放置這一抹生機。
很多年過去了,當年那段戀情是怎麽開始,又是怎麽莫名其妙的結束,這些事都有些模糊了,而收到那束小小花草時的心情卻一直久久無法忘懷。
所以,在安靜的辦公室裏只有噼裏啪啦的打字聲,大家正在各忙各的工作當口,這一束清新淡雅的鮮花束被快遞到範曉晨手中時,震驚的不僅是一屋子豔羨的同事,也震驚了範曉晨。
花束不大,卻十分精致。不誇張,不流于豔俗,幾種叫不出名字的花,白色、淡綠和淺粉的組合,清香悠然,亭亭玉立的插在一個雅致的陶瓶裏。花束的側面,插着一個小小的卡片,只寫了一個潇灑的字母K。
範曉晨心想,貝凱文這個人還是很有品味的,無論是他挑的巧克力,還是他送的花。不得不承認,她很喜歡這束花。
她想起來小說和電視劇裏女主角總是把不喜歡的人送的花随便轉送給別人,要麽就是扔到垃圾桶裏。現在她想,一定是他們送的花不夠美。像她現在就舍不得丢掉。送花人雖然可惡,但花是無罪的。
從這天開始,每隔兩天就有一束新的送來,差不多剛好是前一束枯萎的時候,每次都有些變化,有些小小的驚喜。
同事們都紛紛打聽誰在向小範大獻殷勤,只有小麥什麽都沒問,他想除了那個貝凱文還有誰。大力丸經過的時候,搖搖頭,心裏說,現在的年輕人啊,前一刻還在對着一個發癡,一轉頭就又有別的追求者,這個世界真夠亂的。
面對大家的猜測,範曉晨什麽都沒說,她心裏越來越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會兒,她大概想明白了之前那條短信,應該是貝凱文向她道歉的。只是他為什麽突然來道歉,又是各種示好,到底安的什麽心呢……
星期
五貝凱文過來開會,很失望的發現範曉晨沒有出現在會議室,他的情緒就有那麽點兒灰暗。
開完會,大力丸熱情的湊上來,谄媚的說道,“貝總,您看這樣還可以吧,以後我一定在能力範圍之內管好手下的工作人員。”大力丸這個人做點什麽“好事”,一定要做到明處。
貝凱文一愣,不知道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說什麽,也就沒多想,張口問道,“對了,今天範小姐怎麽沒來開會啊?”
這次輪到大力丸愣住了,心想,不是你讓我把她踢出去的嗎,怎麽又來問我。不過,到底是大力丸,一下子便揣摩出了領導意圖,這畢竟不是什麽特別光彩的事,人家貝總是要把面子做足,關系撇清。
他馬上又堆出一臉笑,“另外幾個項目忙不過來,小範主動請纓,調到別的組了。”他想這樣回答甚好,說是她主動的,一點也不讓貝總犯難。
聽大力丸這麽說,貝凱文卻更郁悶了。這丫頭躲他都躲到這地步了,連因公見面都要避免,形勢不妙啊。
貝凱文兩個多星期不在,今天的議事內容就比較多。會議結束時候,都到了下班時間。
一邊交待着公事,一邊載着希琳剛從車庫出來,就看到了小麥那輛排氣管子還沒修好的破捷達,再定睛一看,裏面還坐着的,不是範曉晨又是誰。
今天是周五,小麥提議去錢櫃唱歌,順便就在那裏吃自助餐。最近為了幫她散心,小麥總是拉上她出去吃飯逛街什麽的,不想她一個人宅在家裏胡思亂想。
唱歌範曉晨最喜歡,有什麽開心不開心的,就着麥克風一通吼,就都清淨了。想想又是星期五,就欣然答應了。
看到前面車裏有說有笑的範曉晨和麥田,貝凱文腦子裏就有點一片空白了。看他們的車在前面路口向右拐了彎,他便也鬼使神差的打了右轉燈。一路尾随,不知不覺中便來到錢櫃的門口。
原來他們是來唱歌的,貝凱文心裏不是滋味,想起了兩個人一起唱歌的那個美好夜晚。
“凱文?……”希琳不解的聲音傳來,貝凱文這才想起來車裏還有個希琳。
他轉過頭,微笑道,“今天周末,正好有朋友在這裏唱歌,你要是有空的話,也一起吧。”
貝凱文這會兒一門心思就是,範曉晨你去唱歌?這種事怎麽能少了我貝凱文呢!
☆、我喜歡你
貝凱文把希琳一起帶進來,其實既有點情非得已,也有那麽點兒他的考慮。
自己開着車一心尾随心上人到了個莫名其妙的地方,然後一轉身下車,對車裏的人說,我有點事,你自己打車走吧。這種事,他貝凱文幹不出來。
再一個,範曉晨若是一個人,他肯定也會一個人沖進去,不會帶上個電燈泡。但現在不是還有個小麥嗎,他若是一個人去,就顯得怪怪的,而且一對二,勝算很低。
兩男一女的搭配也着實奇怪,還是四人約會比較好,當然,他和範曉晨是一對兒,小麥和希琳被他胡亂配到了一起。
走進裝修得亮麗豪華的大廳,最新流行的音樂聲便從四面八方的電視屏幕裏湧過來。麥田和範曉晨正在前臺訂包間,貝凱文趕快大步走上去。他發現最近自己的臉皮越來越厚了,“害羞”啊,“不好意思”啊這些詞,他都快不知道說的是什麽了。
“曉晨,好巧啊,你們也在這裏!”貝凱文做驚訝狀,“我正愁人少沒意思呢,咱們湊一起吧,反正最小的包間也是三到五人吧。”
面對突然從天而降的貝凱文,範曉晨愣住了,這個人最近怎麽回事,陰魂不散啊。小麥見範曉晨沒說話,以為是默認了,便友好的笑笑說,“好啊,人多熱鬧。這位是?”小麥看向面無表情的希琳。
“這位是我的助理希琳。這是曉晨的同事麥克。”貝凱文特意強調了“同事”二字。
範曉晨這才注意到貝凱文身後的希琳,心裏冷笑一聲,果然是個花心大蘿蔔,下了班帶女助理到包間唱歌,關鍵還是個對他心有所屬的女生。範曉晨不禁對貝凱文更加鄙視了,他就是這樣。
“沒想到你們也喜歡來唱歌啊。”她有點冷冷的說道。
“這裏不是有自助餐嗎,我們順便談談工作。”貝凱文也意識到帶個女生來這裏似乎容易引起誤會。
跑到這裏來談工作,哼,鬼才相信!範曉晨也懶得和他計較,看了一眼包間號,徑直朝電梯走去。
進了包房,範曉晨坐下來對着點唱機開始熟練的點歌,不一會兒便已是一滿屏的歌單。小麥出去給大家打飲料,希琳去了洗手間,一時間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兩人。
貝凱文坐在沙發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正在認真選歌的範曉晨。他想人還真是一種很賤的動物,當初曉晨對他頗為熱情的時候,他沒有好好珍惜,還覺得
對她的喜歡和對其他人沒什麽不同。
而現在她對自己這麽冷淡,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心裏卻愈發覺得她的好,想讨她的歡心,越發想要得到她,這不是犯賤是什麽。
實在受不了貝凱文兩道熱火一樣的注視,範曉晨轉過頭來看向他,兩個人的目光就這樣碰撞在一起。貝凱文一雙漂亮的電眼此刻在略微昏暗的房間裏,更顯得明亮逼人,而範曉晨那一對彎彎的桃花眼也勾動着他的心弦。
範曉晨被他看得有些恍惚,這雙眼睛帶有多大的欺騙性啊,它時而溫柔似水,時而冰冷犀利,這時又是這麽的蠱惑人心。她不知道到底哪一刻才是真的他,才是他真的性情。終于忍不住垂下頭避開了他的目光,她想,小麥說得對,這樣的人她要不起,躲得遠遠的才算聰明。
希琳推門進來的一刻,眼前就是這兩個人暧昧又尴尬的一幕,她沒說什麽,裝作沒看見,心裏卻似打翻了五味瓶一樣,很是難受。
上次趁着貝凱文不在,她做了一些不光彩的事情,本來還有點心虛。但最近看到貝凱文好像每天都工作到很晚,也沒有去約會的跡象,今天這個範曉晨還沒有參與他們的會議。她以為自己的行動終于見了成效,心裏的內疚感也被成就感沖淡了不少。
特別是今天,凱文還突然提出要帶她參加朋友聚會,雖然她唱歌很不在行,去了估計也是幹坐着聽人家唱,可她還是很高興,一口答應下來。
可直到她走進大廳,看到範曉晨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一回。而對方一副顯然不知情的樣子,也似乎并不歡迎他們的參與,再聯想到剛才從車庫出來,他便有些不對勁,心中已是一片了然。
她既為眼前的錯位感到可笑,也為自己的執迷不悔感到由衷的可悲。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不要喜歡他呢?她想了很多次。
可這個人就像一塊磁鐵,離得遠時是正反兩極,吸住她無法遠離;想要靠得近一些,卻又變做同性兩級,無論她花多大的力氣,都無法走進他的世界。
她便這樣硬生生被圈在了他的周圍,走不掉也得不到,只是圍着他打轉。她從小麥端進來的飲料裏挑了一杯西柚汁,默默喝起來。入口苦苦的,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四個人坐在一起的氣氛有些怪怪的,還好消防廣告播報完畢,選歌單上第一支曲子的前奏便開始響起來。
俗話說“飽吹餓唱”,就是
講吹樂器一定要吃飽了再吹,否則沒力氣;而唱歌則一定要餓着肚子唱,否則出來的音色和氣息都不對。範曉晨便是這一定律的忠實遵循者。
就這會兒,她已經連唱了三四首,中間也邀請希琳插歌來唱,不過希琳以五音不全為由,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喝飲料。小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弄了一大盤自助餐在旁邊吃,他的原則是吃飽了才有力氣唱。貝凱文不吃也不喝,就在一旁欣賞範曉晨獨自陶醉。
小麥吃完了,便也加入了唱歌的行列。一曲接一曲,都是中文歌,還時不時的夾雜首男女對唱歌。
看着範曉晨和麥田的熱情對唱,貝凱文心裏覺得很憋屈。他有種自己有勁兒卻使不上的感覺。想上去唱,可是他不認識字幕上的字,這可怎麽辦啊,太劣勢了……
唱了得有一個鐘頭,範曉晨終于累了也餓了,出去拿吃的,貝凱文也跟了出去。他就跟在她後面,一堆食物裏,看她拿什麽,他就也拿什麽。
“你怎麽都拿和我一樣的?”範曉晨終于忍不住問他。
“你喜歡吃啊,等下不夠吃可以吃我的。”他微笑答道,卻接過她一記毫不領情的白眼。
貝凱文也不在意,繼續說道,“你收到我的郵件了嗎?”
“收到了,但沒看懂。能力不行就不要逞能,不會寫中文就不要用中文,前言不搭後語的。”範曉晨想到他那條信息,就覺得好笑,不禁奚落他幾句。
貝凱文果然不做聲了,一張臉窘得有些泛紅。要知道他長這麽大還沒被人說過能力不行,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那,花你還喜歡嗎?”他決定換個話題。
範曉晨看了他一眼,“喜歡,謝謝你。不過以後不要再送了。”
“為什麽?”他下意識的問道。
“你要道歉嗎?我接受你的道歉就是了。”範曉晨面色平靜的說。
貝凱文心中一陣狂喜,覺得自己的誠意終于打動了她,“太好了,那麽,然後,是不是……”
“什麽然後?沒有然後了。”範曉晨心意已決,“我接受你的道歉,所以你也不用再覺得內疚給我打電話,發郵件,送花了。以後你是你,我是我,我也不會再提讓你為難的要求,你也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了。”
這一番話,把貝凱文剛燃起來的火苗澆了個全滅。原來她接受
他的道歉,并不是因為被他的誠意打動,願意重新和他開始,她只是不想他再出現在她的生活裏,她要徹底把他趕出去!
想到這裏,一股寒意自下而上襲來,貝凱文感受到一種難以名狀的恐懼。憋在他心裏好多天的那句話終于問了出來,“你不是喜歡我的嗎?”
範曉晨心裏一驚,有這麽明顯嗎?“那是你誤會了。”她慌忙解釋道。
“可是是你親口說的啊,在夢裏。”貝凱文看起來有幾分委屈,還有幾分孩子氣。
“你,你不是說騙我的嗎?”範曉晨恨死了自己說夢話的毛病。
“是真的,而且你在睡覺的時候還對我上下其手,害我險些沒有把持住。”
範曉晨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這個貝凱文,太可惡了,為什麽要告訴她,裝作不知道不可以嗎?她真是一分鐘也沒臉在他面前呆下去了。
範曉晨端着餐盤,一腳踢開包間的門,把食物往桌子上一放,拿起包,對小麥說,“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先走,你們繼續吧。”她腦子裏很亂,心裏煩躁得要命。
貝凱文沒想到範曉晨反應這麽大,他也立刻說道,“我去送她。”便緊跟着出了門,留下面面相觑的小麥和希琳。
其實小麥也很想追出去的,可是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希琳,覺得兩個男人都跑出去追同一個女生,被留下的這一個實在是太可憐了。他看看眼前這個其實長得很不錯,卻總是冷冷的女孩,一種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
愣了一會兒的希琳突然笑了兩聲,把小麥吓了一跳。“你不覺得很可笑嗎?我是說我們這兩個大配角。”希琳笑着,臉上卻寫滿落寞和無奈。
“我送你回家吧。”小麥實在找不出繼續留在這裏的理由。
“不,我要唱歌,給我點歌。”希琳眼神裏閃過一絲發洩的欲望,幾步走到點唱機前,把前面的歌都删了,然後給自己點了好幾首粵語歌。
小麥看得目瞪口呆,知道她心裏苦,便由着她發洩好了。只是,原來這位希琳小姐還真是沒有謙虛,說自己五音不全,還就是不全,唱了大半段了,竟然沒幾個音踩在調上。
看她聲嘶力竭,又唱又跳的樣子,小麥突然覺得,這個一直冷冰冰的職業麗人,還是很有趣的啊。
店外,範曉晨正在低着頭猛走,一把被追上來的貝凱文拉住。她用力掙脫他
,“你到底要幹嗎?你就是要沒完沒了的羞辱我是嗎?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曉晨,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激動好嗎?”貝凱文心裏也很着急。
“你是什麽意思,你到底什麽意思嗎?你這個人,永遠這樣。你道歉,可你真的知道你錯在哪裏嗎?”
貝凱文還真不知道,他一臉茫然的望着她,“那你告訴我好嗎?”
“好,既然你問我,那我告訴你。你這個人,你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你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亂來。你不會喜歡人家,沒想過要結果,卻随便招惹別人,偷走別人的心,很有趣嗎?”
“如果你不想要我,你在樓下就不要答應我。當我幾乎在你面前放棄一切尊嚴的時候,你又停下來,你,你……”範曉晨說不下去了,這些天好不容易壓下的羞辱感又爬上心頭。
“你對我是這樣,你對別的女生也是這樣,你這樣跑出來,有考慮過希琳的感受嗎?你難道不知道她也喜歡你的嗎?”
“是,我以前喜歡過你,可你不喜歡我,我又有什麽辦法。我只好努力走出來,忘掉你,可你為什麽又突然來糾纏我,讓別人喜歡你,很好玩嗎?很有成就感嗎?”
她越說越激動,一步步向後退,全然沒注意已經走上了行車道。
随着一聲尖利的喇叭聲響起,從震驚中醒過來的貝凱文一把拉過範曉晨,巨大的力量,讓前一刻還處于驚呆狀态的範曉晨撞入一具結實的胸膛,汽車從身後呼嘯而過。
範曉晨的心砰砰的跳,不僅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更因為她現在離他這麽近,她甚至可以聽見他有力的心跳。下意識的想向後退,卻被他一雙鐵臂緊緊鎖住。
貝凱文低沉的聲音和他溫熱的氣息一起落下來,“曉晨,你想知道為什麽我要這樣糾纏你嗎?”他頓一下,“因為我喜歡你,好喜歡,我想和你在一起……”
☆、就欺負你
突如其來的表白,把剛剛還憤怒激動的範曉晨一下子打蒙了。被他緊緊的抱在懷裏,整個人暈乎乎的,大腦都變作一片空白。他說什麽?喜歡我?範曉晨還是不敢相信,因為驚訝嘴巴微微張着,一顆心不聽使喚的砰砰跳着。
貝凱文話一出口,頓時覺得像搬走了壓在心裏的一塊大石頭。這話從他明白自己的心意開始就想對她說,卻一直苦于找不到機會。這時候擁着她在懷,好多思念好多情緒就蔓延開來,原來不知不覺中自己真的竟已這麽喜歡她。他舍不得放開她,也不敢再多說一句,怕說錯話會讓她掙脫,他就想時間靜止下來,只要能讓他一直抱着,就好。
視線剛及他的肩膀,她不敢擡頭看他。他的表白,即使不是表白,只是一點點心思的流露,她曾經等得那麽辛苦。沒想到在萬念俱灰、大徹大悟後,這句表白卻姍姍來遲。範曉晨覺得心裏很亂,腦子裏也很亂,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終于迎上他的目光,真誠如水,讓她覺得恍如做夢,想說點什麽,但張了張嘴,卻到底什麽也沒說出來;這麽多天的委屈湧上心頭,想一把推開他,又好像一點力氣也沒有。
醞釀了許久,卻只說了一句,“我想回家……”
貝凱文點點頭,“我送你回去。”然後便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朝停車場走去。
範曉晨呆呆的,腦子裏還是一團漿糊,車子都開出很遠,還停在自己的思緒中。兩個人各想心事,誰都不說話,一時間車裏靜悄悄的。
沃爾沃的車內飾低調卻掩不住奢華,皮革的彈性和桃木的光澤交相呼應。坐貝凱文的車好幾次,範曉晨這還是第一次注意到這些細節。她想起了她爸開的那輛老式帕薩特,從她上大學那年,就沒有換過,然後就覺得自己好像和這裏有幾分格格不入。
今天的場景其實和貝凱文多次在腦海裏模拟的表白後的場景不盡相同。他最早以為自己一旦表明心意後,這丫頭應該歡天喜地的說好,然後倆人就在一起了。後來他覺得事情可能沒那麽樂觀,但也覺得她應該是高興的,嬌羞的,淡淡甜蜜的。
不過,自從聽了她剛才那一通陳詞激烈的控訴後,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在她心裏已經如此不堪,他們的關系已然岌岌可危。他知道這或許不是一個合适的表白機會,但事已至此,若再默不作聲,恐怕誤解就真的越來越深了。
念及此,想她聽到自己的表白後,沒有立刻跳起來拒絕,貝凱文心裏就覺得還挺知足的。他想到筆記裏那句“要有耐心和恒心”,覺得這會兒不能逼她下結論。
車子很快開到範曉晨家樓下,他陪她一起下車,她仍是緘默不語,一副魂不守舍
的樣子。
“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不過,相信我,我會改的。”貝凱文露出一抹淺笑,“你想好了再說,等到地動山搖我也等。”
範曉晨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以後,終于“撲哧”一聲笑了。她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嚴肅一些的,但實在沒忍住。
“你不要亂用成語好嗎?那叫地老天荒好不好。”她糾正他,氣氛一下子緩和下來。
“哦,是嗎?我以前不太用成語,最近開始用的多了。”貝凱文有點不好意思,“我打算學習認字了,我發現不認字太不方便了。”
自言自語完了,他再度深情的望着她說,“上去吧,早點休息。你說的那些,我會好好反省的。”說這話時,他态度好得不得了。
範曉晨點點頭,轉身朝門洞走去,她知道貝凱文還沒走,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跟随自己的兩道目光。
回到家,她覺得好累,先洗了個澡,然後便一頭紮進自己的房間。
直到今天下午,她還覺得貝凱文罪大惡極,為自己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且不再喜歡他而感到慶幸。沒想到只是晚上的一個擁抱,只是他一句表白,現在竟如此動搖。
她從沒想過他會表白,她曾經認定他只是随便玩玩,而且即使在随便玩玩的各種備選裏她還屬于被他頗不在意的那一種。要不怎麽會連跟她一夜情都做不到呢。
乍然聽到他的表白,範曉晨不僅是吃驚,簡直是颠覆性的震撼。
正在發呆,手機又響起來,拿起來一看,又是貝凱文的信息。
“你落了東西在我車裏,下來拿一趟好嗎?——凱文”
範曉晨趕快檢查手提包,翻了一通卻想不起來到底落了什麽,滿是疑惑,不過還是決定下去。她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換了個T恤衫,頭發還濕漉漉的,臉上也是一片素顏。她想反正上次留宿他家的時候,他也看過她這副樣子,就更懶得弄了。
一下樓就看到貝凱文正斜靠在車門旁若有所思,颀長的身型在路燈下投出一個長長的影子。聽到響動,他看過來,落寞的神情立刻被燦爛的微笑取代。
“我落了什麽?”範曉晨開門見山。
“這個。”貝凱文遞上來一個方方正正的袋子。
範曉晨一臉的不解,“這是什麽?”這會兒她幾乎肯定這不是她的東西。
“生煎包……你晚飯不是什麽都沒吃嗎?”他口氣裏滿是關懷。
剛才取自助餐的時候,說錯話把她氣到了,放下托盤就沖出來。他剛才想起來她還沒吃飯,又心疼又內疚,就去兩人以前常去的包子鋪要了一打生煎打包帶過來。怕她不肯下來,就自作聰明的跟她說落了東西,沒想
到這招還真的管用。
說完全不感動,那是騙人的。開始在氣頭上,後來又被他的表白弄得暈頭轉向,一直都忘了沒吃飯這檔子事。剛才洗澡的時候,突然覺得肚子餓了,她還想着等下又要啃餅幹。
不過,餅幹哪裏有生煎包好吃啊,看着他手裏還在冒着熱氣的包子,她咽了咽口水,伸手接了過來。
“謝謝。”她小聲說,“我還真餓了。”
正要轉身上樓,突然心念一動,他這一趟來回八成也沒空吃東西。範曉晨在心裏嘆口氣,她這心軟的毛病啊,也不知道有沒有得治。
擡頭對上他的目光,冷冷說道,“你也沒吃晚飯吧,這包子這麽多,我也吃不了,幹脆一起吃吧。”
貝凱文聽到這話,都快感動得哭了,眼睛裏放出異樣的神采。曾幾何時,貝大帥哥把女孩子對他的各種示好都當作理所當然,嘴上說着謝謝,卻其實并沒有發自內心的感激之情。
他想如今這也算是報應吧,他體會到了付出之後沒有回報的失落,也感受到了當得到對方回應時的激動。
“真的嗎?”貝凱文像個被許諾了糖果的孩子,“曉晨,你怎麽這麽好……”
範曉晨有點受不了他這個樣子,“你再羅嗦我上樓了啊。”
“別,別,趕緊趁熱吃吧。”貝凱文高興得有點得意忘形,“我還是很有預見性的,要了兩雙筷子。”
“你早有預謀?”範曉晨就不想看他太得意的樣子,做出很介意的樣子,“我果然還是不能心軟,否則處處被你算計。”
貝凱文一下子老實了,“不是啊,我怕這種一次性筷子劈壞了沒法用,以防萬一多要了一雙。”
小區裏有一些長椅,這個時間早已沒人坐了,兩個人總算找了個亮一點地方,坐下來開吃。他們倆都餓了,一時間相對無言,只聽見你一口我一口狼吞虎咽的咀嚼和吞咽的聲音。
一口氣吃了四個包子,範曉晨的速度慢下來,看看一旁還在專注的吃包子的貝凱文,忍不住就很想戲弄他一下。
說來也怪,早先和他相處的時候,特別是發覺自己喜歡他以後,好多話還要拿捏一下,想想他的反應才會說出口。現在知道他的心意,自己又不似從前那麽對他心心然,到覺得說什麽都不太在乎了。鑒于他之前的表現那麽氣人,她現在更是總有一種想要欺負他的沖動。
“聽說你以前有很多女朋友?”範曉晨突然開口問道。
貝凱文差點被嘴裏的包子噎住,他一邊使勁吞咽,腦子裏一邊飛速的思考該如何作答。
“不要聽信無可靠根據的謠言和中傷,來,再吃個包子。”他打算先采取蒙混過關的招數。
範曉晨
才不會輕易放過他,追問道,“你是覺得我的閨蜜羅薇薇不可靠啊,還是覺得他們家文森佐故意對你惡意中傷啊?”
貝凱文在心裏吶喊一聲,老大啊,你怎麽可以這樣出賣我。不過這事也怪不得別人,從前他也是毫不介意自己的名聲的,還覺得很受歡迎是件不錯的事,在研究室的人還有朋友圈子裏,從不避諱。如今他才明白,原來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嗯,是有那麽幾個,交往時間都不長,而且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他一邊察言觀色,一邊吞吞吐吐的說道。
“原來你和女生交往時間都不會太長啊。”範曉晨幫他總結道。
貝凱文都冒汗了,也不知是吃包子吃的,還是被擠兌的,他趕緊辯解道,“我要強調的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那時候我不是年少不懂事嗎。”
“你現在懂事了嗎?我怎麽沒看出來。”範曉晨不依不饒,“你說你吧,一會兒一個主意,誰知道你今天表白了,明天會怎麽樣呢。就拿生态城項目來說吧……”提起這個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剛才還忘了控訴他了,“你這麽大人了,還公報私仇,竟然把我踢出項目組!不可原諒!”
貝凱文徹底愣住了,“曉晨,我做過的事,你怎麽罵我都可以,我沒做過的事,不能冤枉我啊。你們李總說是你自己要轉組,我還以為你是要躲我呢。”
“什麽?明明是你跟李總說我糾纏你,要我回避這個項目,你不知道他是怎麽說我的!”想到那天大力丸說的話,範曉晨的火氣又上來。
貝凱文眨眨眼睛,他覺得,他不在的這段時間,一定錯過了什麽。原來這丫頭這麽恨他,是因為這個事情啊,想到這裏,他露出了一絲傻笑……
☆、兩個世界
兩個人都覺得這事有點蹊跷,不過一時也弄不清楚到底孰是孰非,只好繼續默默啃包子,一打包子很快就被/幹掉了。
這會兒貝凱文後悔了,他想自己怎麽那麽笨啊,好歹買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