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密室逃脫-04

顧栖睡眼朦胧的看了宴潮生一眼。

宴潮生以為接下來應該是顧栖掀被而起,然後和自己共謀大事……啊不,交換情報,以期從這個披着密室逃脫的皮的【界】當中離開;誰知道顧栖看了他一眼,真的就是只看了他一眼,接着翻了個身,把臉重新埋進了枕頭裏面。

宴潮生:???

你這是擱這兒以為自己在旅游呢?語噏

然而顧栖的樣子看上去可不是在開玩笑,宴潮生甚至懷疑自己聽到了隐約的、細小的鼾聲。

宴潮生:“……”

就算是平日裏于協會當中,若是問起宴潮生,得到的必然是一水的好評。略略聽來,左不過是誇他和氣、溫柔、有耐心,這一類的評價。

然而看着顧栖這個樣子,宴潮生覺得就是聖人來了這裏,那也得被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怕不是當場就要展露怒目金剛之像。

這一刻,宴潮生的心中生出了一種和其他所有認識顧栖的人一樣的感想。

為什麽人類第一的天師會是這麽個玩意兒啊!

這已經是會讓人對人類的未來都感到失望的程度了!

宴潮生面沉如水,覺得便是有再好的涵養,在這一刻也都得喂了狗。

他黑着臉,伸出手來,一把掀開了顧栖的被子,将成年人之間最後的體面全部葬送。

而做出這一切的宴潮生面上是一片的平靜。

沒什麽好說的,這全部都是顧栖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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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宴潮生到底是低估了顧栖不要臉的程度和睡眠的質量,失去被子這件事情對顧栖顯然沒有任何的影響,他依舊睡的很香。

“顧栖。”宴潮生溫聲細語,只是這聽上去卻感受不到多少的溫柔,反而更像是某種暴風雨之前的寧靜,“不可以再睡了哦。”

平心而論,這甚至連威脅的話語都算不上。宴潮生并沒有對此抱什麽希望……他的目光在房間裏面四處巡游,想找找看有沒有花瓶或者錘子之類的,可以給顧栖開個瓢。

宴潮生不信那樣顧栖還能睡得着。

只是不等宴潮生的想法化為現實的行動,顧栖卻是一個骨碌自己爬了起來。

宴潮生:“?”

這個劇本和他拿的不太一樣。

不過這起床似乎只是一個條件反射的動作,因為随後顧栖揉了揉眼睛,像是剛剛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究竟都發生了什麽。

他坐在床上,抱着被子愣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看宴潮生,眼角有些微的紅。配着他那蒼白的面容,看起來像是一抹開在眼尾的椿花。

宴潮生:“……你沒事吧?”

只是不讓你繼續睡了喊你起床……總不至于為這種事情就哭出來吧?

看着顧栖那樣子,宴潮生幾乎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做了別的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

說實話,宴潮生對于顧栖早有耳聞,也一度好奇過那究竟該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在宴潮生想來,年少成名,又兼為天下第一,還能夠做出這種說走就走把所有都抛之不管的任性行為,這些情報已經足夠他在腦海當中勾畫出一個桀骜不馴、難以相處的天才的形象。

只是這接觸下來……

若不是宴潮生确信,眼前之人的确是顧栖沒有錯的話,那麽他說不得還以為是誰行了那等偷梁換柱之計,打算看他的樂子。

“沒事。”顧栖看上去也緩了過來,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後翻身下床,只還是忍不住問,“你剛剛那樣說……”

宴潮生:“嗯?我說什麽了?”

顧栖欲言又止,最後道:“算了,沒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在将醒未醒的朦胧當中,宴潮生站在他的床邊、同他說“現在不是繼續睡覺的時候了哦”,讓顧栖幾乎以為是宴樂在同他說話。

那是他們之間再常見不過的相處。

但顧栖很快便被那完全不同的聲音所提醒,意識到盡管語氣相同、說的話相同、甚至連面容也相同,可是宴樂早就已經死去,根本不可能再這樣出現在他的床邊,用帶了無奈和一點點的威脅的語氣喊他起床。

啊,不過這麽說來……

顧栖偏了偏頭,看向宴潮生。先前所有在他身上浮現過的情緒俱被內斂收攏,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你怎麽會出現在我這裏?”

宴潮生都被他這問題給問愣了:“我們一起進入這個【界】,我不在這裏在哪裏?”

“等等。”他見顧栖這個表現,眼皮不由一跳,心底驀的産生了一種極為不妙的想法,“你該不會告訴我,你自打進到這個【界】裏面來之後,就什麽都沒有做光睡覺了吧?”

顧栖:“……瞧你,太多心了,那倒也不至于。”

然而宴潮生從這回答當中卻是品出了某些別的意思來。

“所以你其實大部分時間還是在睡覺,根本沒有去做任何的探索,也沒有找到我們離開這個密室逃脫的相關條件?”

顧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飄忽。

“其實還是有的。”在宴潮生終于繃不住了要生氣之前,顧栖為了隊友之間的關系和諧——當然也可能是對宴潮生那一張臉的某種下意識的優待——開口道,“我知道這個密室逃脫給我們規定的最後時限……或許,和任務的重要NPC也有接觸。”

顧栖默默在心底補了一句,至于接觸的到底是NPC還是BOSS,就尚未可知了。

宴潮生很是欣慰,只是這種欣慰的産生在被他本人意識到的時候,頓時有了些不妙的預感。

他覺得自己被顧栖給pua了,對方只是做了這麽一點點事情他居然都會覺得感動,甚至生出了“顧栖居然做事了”的,這樣的想法來。

宴潮生終究還是只嘆了一口氣,像個老母親那樣将顧栖原諒:“也罷,那我來說說,我都發現和經歷了什麽吧。”

據宴潮生的說法,他在進入了【界】之後,就被投放在了一座公寓裏面,左右鄰居俱不是好人。

“他們身上都有血氣,換句話來說,全部都取過人性命。”

這些人一開始顯然将宴潮生這個剛搬來的“鄰居”也視作能夠輕易撲殺的獵物,然而對于一位天師、一位像是宴潮生這樣能力不弱又天資卓絕的天師來說,這屬于送菜行為。

“他們受到某種更高位的存在的脅迫,對方賜予充滿力量的血肉,而他們則為對方提供[食物]。”

宴潮生說到這裏,那一張慣是帶着溫和笑意,即便是遇到了顧栖這種無賴的東西都沒能夠面不改色的臉上,終于是浮現出了明顯的、憎惡的表情。

“這食物,是人類的內髒和頭顱。”

而宴潮生追着“送貨”的渠道一路更過來,就意外的在這裏找到了甫一進入【界】當中便失散的顧栖,也算是意外之喜。

顧栖這個時候才算是完全醒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打了一個哈欠,“但是沒有哦。”

“我在這邊的房子,沒有察覺到任何的血氣或者陰氣。唯一的不對是之前下的血雨。”

還有小女孩和鄰居太太頭頂冒出來的血條。

不過這個就是不用告訴宴潮生的事情了。

宴潮生皺着眉:“也就是說,線索在這裏斷掉了?”

顧栖應他:“嗯。”

“不過沒關系。”他見宴潮生焦躁,便寬慰了一下對方,“再等一等,肯定會有誰自己送上門來的。”

畢竟都已經對他抱有敵意了,不可能只是看着而已,必定是會過來的。

然而宴潮生的臉色看上去依舊不是多麽好看。

“不,我要和你說的并非是這個。”宴潮生這樣說着,朝着門口看了一眼,像是意圖透過這些虛妄的外表,看到這個【界】的本質,“我記得你之前直接拆解了女魃的【界】?”

顧栖“嗯”了一聲。

這沒有什麽好隐瞞的必要,顧栖也不認為這有不能被宣之于衆的理由。以人之身,強行用暴力拆解了A級大鬼的【界】——這聽起來是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但若是故事的主角是顧栖的話,似乎也顯得足夠理所當然。

宴潮生就看他:“那這個【界】,你覺得你能拆解掉嗎?”

“可以。”顧栖應下,旋即又道,“但是我不想。”

宴潮生原本表情在逐漸放松下去,結果才放松了一半,就被顧栖一句話給噎了回去。

“顧栖!”他看上去終于是動怒了,“我并沒有和你開玩笑,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如果是平日裏別的什麽人這樣和顧栖說話的話,他大概已經當場轉身走開了,半個眼神都不會給;但許是看在宴潮生的那一張臉的面子上,顧栖還是願意聽宴潮生說幾句。

“這怎麽能算得上是任性?”顧栖笑了一聲,“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宴潮生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或許你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為對于你來說,要随時破開這個【界】輕而易舉,所以放任一會兒、看看幕後之人打算做什麽也無所謂。”他道,“但若是如同我所猜想的那般的話,這反而才是如了幕後者的願!”

顧栖挑了挑眉。

“這個【界】,是一個能夠自己形成規則的【界】。”宴潮生盯着顧栖的眼睛,“在剛進入【界】的時候,影響并不明顯;但是,如果順着這個【界】的意思去做,真的去沉浸式扮演參與這個密室逃脫的話,你就會被逐漸同化成為其中的一部分。”

他朝着顧栖伸出手來,苦笑:“我原本的天師評級是四級,但是現在能夠使用的力量,最多只有二級的水平。”

“順着它的意思,會被潛移默化的削減力量;可如果不順着它的意思,又沒有辦法得到任何的線索離開。……這幾乎是無解的死局,你剛好是這個死局的bug。”

宴潮生想,多虧和他一起來的是顧栖,幸好是顧栖,換做是其他任何人,這都是一場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死亡而又無能為力的困獸之鬥。

“現在破局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宴潮生自覺他已經把情形分析的足夠清晰和準确,然而顧栖在聽完之後,回答依舊是堅定的拒絕。

“不。”他說,“我要走完這個密室逃脫。”

他一定得……見見這個【界】的主人。

宴潮生看着他,顧栖覺得對方是極氣惱的模樣,但是他并沒有任何要改變自己的決定的意思。

最後還是宴潮生敗下陣來。

“……好吧。你要做什麽?我陪你。”他嘆着氣,“我畢竟拿你毫無辦法。”

顧栖“唔”了一聲:“嗯……其實倒也不需要我去做什麽。”

仿佛是為了響應顧栖的話一樣,原本關着的門被悄無聲息的推開了。

走進來的小女孩愣了愣,顯然沒想到顧栖居然還沒有睡,也沒想到他的房間裏面不知何時居然多出來一個陌生的男人。

不過這沒有關系。

“顧哥哥。”

小女孩懷裏面抱着玩偶,向着顧栖和宴潮生露出笑容來,雪白的牙齒上,似乎挂着血絲。

“我餓了。”

“有沒有什麽……我能吃的東西呢?”

顧栖看了她一眼,轉頭望向宴潮生。

喏。

那些“食物”被送去了哪裏……這不是已經非常明顯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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