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密室逃脫-05

宴潮生也注意到了小女孩牙齒上面沒有來得及擦幹淨的血絲。

他盡管心下驚異,但是面上并不顯,只是極為隐晦的看了顧栖一眼。

而顧栖則在看一些別的東西,并沒有對宴潮生的這一眼予以任何的回應。

小女孩的頭頂依舊還伫着那長長一截的血條——這沒有什麽問題。但是讓顧栖為之側目的是,她頭頂的血條又縮了回去。

[LV30,2570/???]

怎麽,你的力量還是會随着心情變化的,漲上來的力量咱也能給摁回去?

顧栖已經開始用全新的目光去打量小女孩了。

又或者……顧栖想,這件事情未嘗不是有着另外一種可能。

比如以不同的血條出現在他面前的,或許其實并非同一人,也尚未可知。

顧栖一直沒有理宴潮生,但是宴潮生卻不能夠也像是他那樣保持自閉。

他不得不擡起手來,不引起小女孩注意的,去碰了一下顧栖的手。

顧栖這才方從自己的思緒裏面回過神來,有些不解的歪頭看了看宴潮生,随後露出了一種恍然大悟的表情。

宴潮生:等等?你恍然大悟了什麽?你不要亂來啊?

宴潮生意識到,他和顧栖之間的交流必然有哪裏出現了問題。

然而宴潮生并沒有能夠阻攔顧栖的行為,因為青年已經上前幾步,來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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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看了小女孩兩眼,旋即道:“你不是個乖孩子啊。”

小女孩和宴潮生都愣住了。

好半天,小女孩才抓緊了自己的娃娃:“我有很乖的,媽媽說的話全部都有遵守。好好吃飯,乖乖長大。”

“顧哥哥。”小女孩一只手抱着自己的玩偶,另外一只手伸了過來,牽住了顧栖的手,沖着他一笑,“話不能亂說哦,我哪裏……不是乖孩子了?”

宴潮生的眼皮頓時一跳。

因為他能夠清楚的看到,小女孩的雙眼當中不知何時失去了眼珠,變成了兩個黑漆漆的空洞。她的唇角咧開,一直延伸到了耳朵的位置,從空洞的眼眶裏面,有兩行血淚流了下來,看起來森然可怖。

但是宴潮生當然不至于被這樣的景象給吓到,那樣的話他還當什麽天師,不如直接回家賣紅薯。

真正讓宴潮生覺得不妙和需要警惕的,是小女孩的周身那些一瞬間暴起的陰氣,在空中幾乎卷成了陰氣的漩渦,撕扯着要将周遭的一切全部都吞噬下去。

宴潮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那不是一塊普通的手表,或者說顯示時間才是它的附帶功能。這一塊兒“手表”真正的作用是監測周圍的陰氣數值,同時也是和天師協會聯系的通訊器。

而現在,手表顯示屏上的那個代表陰氣的數字正在竄火箭一樣的上漲。

宴潮生的眼睫垂了下去。

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似乎只是手腕輕輕一抖,已經有數張的符箓在他的手中被捏住,間錯的展開來,遠看像是一面打開的折扇。

顧栖自然也察覺到了那些爆發的陰氣、看見了小女孩面上的變化。

只是他并未如同宴潮生一般嚴加戒備,仿佛這一切并非和路邊的花開、傍晚的蟲鳴一樣,自然到無需過多在意。

宴潮生看見顧栖擡起手來,胡亂抓了一把周圍那濃郁的有些過分了的陰氣,捏吧捏吧,居然團成了一個“鏡子”。

當然,要說那真的是個鏡子的話未免也有些太侮辱鏡子了,但也的确能夠模糊的照出人影……以及鬼影。

顧栖将這面鏡子遞到了小女孩的面前:“小妹妹,下次出來之前,還是先把嘴擦幹淨再來吧。”

小女孩于是就看到了鏡子裏自己的嘴角、還有牙齒上,那些沒有擦幹淨的血絲。她看上去有些愣,身體周圍那些原本在張牙舞爪的陰氣也偃旗息鼓了,沒有之前那般的氣勢洶洶。

而顧栖的聲音恰到好處的響了起來:“自己吃獨食,還來我這裏想要騙吃的,這是第一條錯處;現在已經很晚了,是小孩子睡覺的時間了,你不但不在床上躺着,還到處亂轉,這是第二條錯處。”

他問:“這難道也算乖孩子嗎?”

青年面上的笑容裏摻雜着濃郁的惡意:“應該說……是壞孩子才對吧。”

小女孩尖叫了一聲,仿佛顧栖說了什麽不應該存在和宣之于口的、禁忌的詞彙。

“我才不是壞孩子!”

她松開了手,原本抱在懷裏面的玩偶掉到了地上。但是小女孩根本顧不得去撿起來,而是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仿佛只要聽不見,顧栖剛剛說的那些話就不存在一樣。

她的反應實在是太過于激烈了,激烈到始作俑者顧栖都沒料到效果可以這麽好的地步:“啊?哦……”

“我怎麽覺得我現在看着才像是反派一樣,我剛剛有做什麽很過分的事情嗎?”顧栖轉頭去問宴潮生。

宴潮生:“……你猜發現嗎?不管是畫面還是語言交流來說,你看着都是完全的反派好嗎。”

顧栖嘀嘀咕咕:“我還覺得自己挺溫和了……”

宴潮生卻是沒有顧栖這樣的閑心。

在小女孩的情緒崩潰爆發的同時,那些原本還略有些萎靡的陰氣登時如同被打了雞血一樣的支棱了起來,攻擊力更勝先前,朝着他們湧了過來。

宴潮生手臂一振,捏在手中的符箓全部都被他擲了出去,在空中分列釘于不同的點上。紫色閃耀着電光的靈力如同線一樣将這些符箓串了起來,立時便布下了四方天罡之陣。

但是宴潮生的表情卻并沒有因此而有所放松。

“我和你說過的,我的力量在這個【界】裏面受到了抑制。”他道,“并且這種抑制一直都在加強……抱歉,可能要拖你後腿了。”

然後他察覺到顧栖并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用一種非常奇異的目光打量着他。

宴潮生:“怎麽了?我臉上有髒東西麽?”

“啊,不。”顧栖動了動手指,“只是你用這張臉說這種話,讓我感到有些不适應。”

“算了。”顧栖看起來像是做出了什麽決定,“看在……的份上,我們讓這個事情快點結束吧。”

“總不能真的讓你最後用凡人的程度行走在一個大鬼的【界】裏面。”

宴潮生:“……那謝謝了啊。”

在顧栖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前、只留下來一個背影的時候,宴潮生擡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

這張臉對于顧栖的影響很大,他确認了這件事情。至少已經足夠對方改變了一些原本的想法和打算,配合着做出一定的改變。

只是臉都已經能夠達到如此的效用,那麽,如果有更多的東西的話……

顧栖伸出手來,一把捏住了小女孩身周那些狂躁的陰氣。然後,在小女孩和宴潮生的注視裏,他們看見顧栖一點、一點的,将那陰氣抓到了自己的手中,團吧團吧,捏的實實的。

至于在這個過程當中,從那陰氣裏面傳出來的過于慘烈可怖了的慘叫……

當做沒聽見好了。

那些陰氣當然不會這麽乖巧的任由顧栖搓圓揉扁,但是無論它們為此做出了什麽樣的掙紮和努力,對于顧栖來說似乎都是完全不需要在意和顧忌的。

也就是說,擺脫不了最後全部被顧栖攏到一起捏成個球的命運。

顧栖将那黑色的球體在手中抛了抛,然後扔給了一邊站着的宴潮生。宴潮生接住,發現那與其說是一個“球”,不如說是被高度壓縮後的陰氣。內部極其不穩定,随時都會爆炸。

只是因為顧栖在外面又籠了一層別的力量,像是一個罩子、或者是容器那樣把這種力量給禁锢住,才得以暫且保持這樣的形态。

宴潮生:“你給我這個幹什麽?”

顧栖:“我留着也沒用啊……送你玩吧。萬一等會兒出現什麽你現在的力量對付不了的陰鬼,你就把這個丢出去,砸着聽個響也是好的?”

宴潮生稍微沉默了一下。

其實無論是他還是顧栖都知道,這東西丢出去,可不僅僅只是能聽個響那麽簡單。

顧栖這相當于是給了他一個一次性的保命符。

宴潮生垂下眼想,這也是這張臉帶來的便利嗎?

看來,面對這張臉,顧栖并不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對其無動于衷。

被顧栖收走了身周所有陰氣的小女孩就像是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即便嚷嚷的再大聲,卻已經不具備任何的威脅。

顧栖彎下腰去,将她之前掉到地上的玩偶撿了起來,動作稍頓,随後并沒有把玩偶還回去,而是就那麽提着玩偶說:“不是壞孩子的話,就先證明給我看吧?你都偷吃了什麽?”

“好孩子是不會吃獨食的。”

小女孩抹着眼淚,哭的一抽一抽的。她朝着顧栖伸出手來,似乎是想索要自己的娃娃,然而鐵石心腸的顧栖根本不為所動。

眼見着根本拿顧栖沒有辦法,小女孩終于是急了。

“我把吃的分享給你,你就會把娃娃還給我嗎?”她問。

顧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望着她,唇角似有若無的勾了一下。

“可能吧?”他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但是小女孩現在信也好,不信也好,顯然都只有聽顧栖的話這一條路能走。她用手背抹着眼淚,抽抽噎噎的道:“我分給你!我會分給你的!”

“但是……”她非常明顯的打了一個哆嗦,像是想到了什麽非常可怕的事情,“不可以把這件事情,告訴媽媽哦。”

“好啊。”顧栖這次應的倒是很爽快,“我答應你。”

小女孩于是背過身,在前面領着路,從她進來的門走了出去。

顧栖欣然跟上,看着沒什麽要跟宴潮生商量的意思。

宴潮生能怎麽辦?

便是前面有龍潭虎穴,他不是也只能跟着闖一闖了麽?

他跟在這一支隊伍的最後走出房間,只是在将将要關門的時候,卻隐約覺得哪裏不對。

某種直覺,或者說是來自潛意識的提示和預感讓他停下腳步,轉過頭去。

“喂,顧栖……”宴潮生壓低了聲音,想要喊顧栖,然後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這一片空間裏面只剩下他了。

不管是顧栖也好,還是小女孩也好,全部都不知道去了哪裏。包括本該開着的通往外界的門和窗也都全部隐沒,空白的牆壁填補了所有的空間。

而在宴潮生所注視着的、發現了不對的那一面牆壁上,有一雙又一雙的眼睛在黑暗當中睜開,視線交集之處,全部都望向他。

“哎呀,這下就有些糟糕了。”宴潮生苦笑了起來,手中展開了一把的符紙,“我現在……可不怎麽适合戰鬥啊。”

在他打出GG的結局之前,顧栖應該能發現他不見了,并且回來找他……吧?

***

顧栖跟着小女孩從房間門走出來,站在客廳,随後挑了挑眉。

比起先前的客廳來,這座房子的空間無疑在不覺間悄無聲息的擴大了很多倍,原本空白的牆壁上甚至是已經出現了一扇新的“門”。

小女孩一邊走,一邊回頭看顧栖,像是在确認他會不會中途強行帶着自己的玩偶跑掉。

他們最後停在了那一扇門前,小女孩朝着顧栖伸出手來,是一個索要的姿勢。

“還給我……”她的聲音裏面帶着細微的哭腔。

顧栖并沒有理會,而是要先去開她身後的那扇門。

只是當他才剛剛握住了那個圓球形的門把、準備用力将其扭動的時候,卻有滑膩的肉泥從那個把手下面“冒”了出來,飛快的包裹住了顧栖的整只手,并且開始沿着手臂蔓延攀爬。

那一扇門“活”了過來,肉粉色的觸手和像是融化的蠟油一樣的肉泥從門後源源不斷的冒出,并且很快就将整個門都裹入其中。

而它們看上去并不為此而滿足,或者說,是目标不止于此——這些全部都只不過是附帶,它們真正看重和想要得到吞吃的食物,是顧栖。

即便自己已經落入了這樣的境地,顧栖看起來也并不如何的慌亂,他甚至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只是低頭看了看,随後“哦”了一聲。

“這是要把我也納入……當作了食物麽?”他問。

那些粉色的肉泥速度極快,很快就将他整個人都“吃”了下去,只有部分的頭部和四肢的末端還露在外面。

小女孩失去了面上所有的表情,冰冰冷冷如同一尊大理石的雕像。她走上前,從顧栖手中硬生生的拽走了自己的玩偶,用一種似乎是珍惜的态度輕輕撫摸玩偶的臉頰,但那動作不知為何看着卻予人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壞孩子,壞孩子。”她和玩偶一起沖着顧栖笑了起來,“不聽媽媽話的,壞孩子。”

“懲罰你!懲罰你!”

顧栖被拉到了門的後面去。

那是一個被堆的滿滿當當的房間,不過在其中随意堆放的、從地面一直到了天花板的,并非尋常的家具、亦或者是雜物,而全部都是屬于人類的肢體和內髒。

這些東西被橫七豎八、雜亂無序的堆積在這裏,但正因為這種“不上心”和“雜亂”,反而渲染出另外一種無聲的、極致的可怖來。

顧栖被“噗”的一下從肉泥的包裹當中給丢了出來,正摔在一堆殘破的肢體上,血還有破碎的內髒碎片粘了他一身。

小女孩從門上的小窗看他,那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在這時候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可愛了,只會帶來恐怖和畏懼。

“吃掉你。”小女孩摟緊了玩偶,“我好餓。”

周圍的牆壁變為了肉壁,蠕動起來。

只是,在那些細碎的聲響之下,小女孩卻聽見那個應該成為食物的人類男性笑了一聲。

“你說要吃掉誰?”

對方的語氣詭谲。

“不過這樣說起來,我也要感謝你把協會來的那家夥弄到了一邊去,不然事情可能沒這麽容易解決。”

坐在一堆血肉和肢體當中的青年仰起頭,朝着小女孩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

可怕到已經越過了界限的陰氣從他的身體裏面散發了出來,張牙舞爪,強勢的占有了全部的空間。

【界】之外,那位隐于黑暗當中的王猛的站起身來。

“雖然未逼出流火霜星,但這卻也是了不得的驚喜。”

他的聲音徐徐的,有着過分的溫吞與随和。然而周圍的大鬼們聽着,卻都冷不丁的打了一個寒顫,似是極畏懼害怕。

他們當中甚至已經有定力不佳者嗚咽着匍匐下來,身體和額頭都緊緊的貼在地面上,祈求着原諒和垂憐。

“那麽現在的問題只有……”

男人嘆息着,微笑着。

“你們誰能告訴我,他顧栖一個人類、一個天師,為什麽卻會有比鬼将還要更加龐大的陰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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