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鬼王花燭-14

顧栖盯着那一根花燭, 神情莫測。

如果說一開始,他還對于花燭的存在有好幾種的猜測的話, 那麽現在, 一切都在他的眼前發生,這些花燭的本質便明了了起來。

——每一根花燭,實際上便代表着一枚嶼汐團]$隊屬于宴樂的靈魂碎片。

顧栖的面上于是露出來了非常難以言喻的、極其複雜的神色。

他伸出手去, 将那三根花燭一一拿起, 在手中琢磨把玩。紅燭的表面并非尋常蠟質的手感,而是細膩有如上好的瓷器,恍惚又會讓人以為自己正在握着誰的手。

這樣的聯想未免有些讓人毛骨悚然, 顧栖默默的将描金的紅燭放回了一旁的桌子上。

既然是蠟燭的話,就拜托保持一個蠟燭應該有的本分, 不要附加那麽多奇奇怪怪的功能!

然而顧栖要松手,那幾根花燭卻是不大樂意了。它們從桌子上輕飄飄的飛了起來, 繞着顧栖飛舞, 像是在主人身邊探頭探腦的貓咪, 甚至還有湊過來去蹭顧栖手背的。

顧栖一臉敬謝不敏的将花燭給牢牢的按了回去。

于是他便發現, 那花燭頂端的火苗都黯淡了許多, 甚至是委委屈屈的跳動了幾下。

顧栖看也不看:“若是對此有什麽想要說的話——”

“就讓你的本體自己來吧。”

他哼了一聲:“畢竟我想了想, 我們有挺多賬要算的,對吧?”

所有的火苗一瞬間都立正站好, 便是此刻有從窗外吹進來不算小的風, 但是那火苗居然也立的端端正正的, 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已經是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了。

顧栖一時之間都快要氣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誇獎這些Y_UX|I靈魂碎片們擁有過于強盛的求生欲, 顯然是勝過了它們的本體不止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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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 顧栖是一點也沒有錯漏的、全程清醒的等了整整半個小時。在最後的秒針“啪嗒”一聲重疊了之後,顧栖便看到有濃郁的白霧不知道從哪裏洶湧的噴薄而出,幾乎是瞬間就将整個房間都充斥籠罩。

他試圖去感受在這白霧當中所隐含的、改變周圍的環境的力量,試圖以此作為線索,溯源尋找在其中作為主導的、屬于宴潮生的力量,然後反着跟蹤過去。

——然而這樣的行為最終被證實是毫無作用的,那些白霧擁有着驚人的遮蔽力,無論顧栖采用殘暴的方式也好,還是細水長流的方式也好,全部都折戟。

就在這種較勁的過程當中,幻境大抵是終于被搭載完成。那些白霧散開來,顧栖得以看清楚自己在的地方。

他愣了愣。

眼前的場景絕對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過分熟悉才對——因為這裏是屬于顧栖的家,在搬去C級安全區的筒子樓之前,顧栖一直都住在這裏,哪怕是閉着眼睛都不會在房子裏面撞到家具又或者是找不到方向。

這是完全依托于他而建立起來的幻境,不管怎麽看,都和宴樂沒有半分的關系,同之前的幾個幻境世界簡直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顧栖隐隐覺得這當中有些許違和的地方,但因為能夠得到的線索實在太少,根本看不出什麽來,便也沒有将這太當做是一回事。

……只是,稍晚一些時候,顧栖終于意識到事情的不對之處了。

他聯系不上宴樂了。

不,僅僅只是用“聯系不上”這樣的形容詞,未免顯得程度有些太輕。

最開始的不對,是撥出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的時候,在一陣“嘟嘟”的聲響之後,接電話的是完全陌生的人。

截止到這一步為止,其實還沒有什麽,顧栖也只是以為那不過是因為在這個幻境的世界當中,宴樂使用的并非是現實裏的手機號碼而已——這沒什麽,考慮到是幻境,所以有所變動似乎也是正常并且能夠被理解的。

可是接下來,事情就開始變的不對了。

網絡賬號,不存在。

靈力脈絡,無法尋找到。

天師名冊,未曾在明面上有記載。

找不到。

無論如何都找不到。

在顧栖近乎于是發瘋一般的使用了自己所能夠用到的所有手段之後,他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這樣想來,在最開始幻境的考核開始之前,那個統籌一切的聲音曾經反複的強調過,通過幻境的條件之一是找到鬼王的碎片,條件之二是得到那一枚碎片的認可,将其帶回現實的世界。

可顧栖之前的幾個幻境走的未免太過于順遂了一些,每一次都是宴樂主動的送上門來,以至于他都忘掉了,通關幻境的條件其實有兩個,而不是只那麽一個。

“……顧栖,你還好吧?”

江不換小心翼翼的去瞟着顧栖的臉色。

沒錯,他是那個因為今天剛好左腳先踏進天師協會的大門兒剛好被對方給一把給拽過去,幫忙查一個名字的倒黴蛋。

我是造了什麽孽啊!

江不換都快要哭出來了。

顧栖的脾氣不好,說好聽點是桀骜不馴,說難聽一點叫持才傲物。無論是已經在協會裏面正式注冊了的天師,還是尚在天師學校當中學習的那些半大少年們,對于這一點全都心知肚明。

但是,江不換必須要說,同現在的這個顧栖相比的話,以往的那個顧栖居然都顯得和顏悅色起來了。

他覺得自己的面前站着的,并不是與自己一樣是人類的“同類”,而是雖極力隐忍、但任是誰都能夠看出來其噴發之勢的火山;又或者是深海當中掀起可怕的巨浪,僅僅只是一眼都會膽戰心驚理智全失的邪怪。

“你剛剛的話,再重複一遍。”

對方的聲音冷的像是冰渣。

江不換的內心叫苦不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惹了這位煞神的注意,以至于現在不得不被對方堵着問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

然而求生欲顯然比腦子要來的更快一步,當江不換近乎于是下意識的按照顧栖的要求重複了自己方才說過的話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了這一點,并且發覺自己的聲音嘶啞低沉的吓人。

“無論是協會登記在冊,還是宴家族譜之上,這一輩都沒有叫【宴樂】或者【宴潮生】的。”

江不換這樣說着,飛快的看了顧栖的臉一眼,随後內心小人開始瘋狂的崩潰尖叫,捶地落淚。

救命!為什麽顧栖看上去變的更恐怖了啊!他今天真的不會命喪于此嗎!

江不換面容悲戚,心裏面已經開始給自己挑墓地和葬禮進行曲了。

然而他的嘴卻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樣,看着眼前氣息恐怖的顧栖,給對方補上了最後一層暴擊。

“顧栖,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看在當年同學一場的份上,聽我一句勸。”

他望着顧栖的眼神暗含悲憫與同情。

“——這個世界上,可從來都沒有你說的這麽一個人。”

考慮到他們平日裏面多和神神鬼鬼的東西打交道,江不換沉吟片刻,試圖暗示一下顧栖。

“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所以臆想了一個人?”看在昔日那一點微薄的同窗情誼上,江不換好心的提議道,“要不放松一下自己吧。”

他看見顧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底諸多的情緒都被壓了下去,只有一片在翻湧的、深沉的黑暗。

“我知道了。”江不換見他擡起手來,按了按自己太陽穴,像是在借着這個動作抒發什麽內心的情緒,“麻煩你了。”

“啊、哦,不客氣……”

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還能夠從顧栖這裏得到感謝,江不換頓時覺得有些受寵若驚,甚至下意識的想要朝着窗戶外面去看一看,是不是外面正在下紅雨。

顧栖看出了這家夥都在想什麽:“……”

江不換這人有的時候,的确是有些欠揍在身上的。

“哎——”江不換揣測着顧栖現在的心情,其實很不想上去讨這個的嫌的,但是遇都遇到了,早晚伸頭都是一刀,便只好腆着臉,期期艾艾的問顧栖,“那個,有個任務……”

他其實已經做好了會被顧栖拒絕的準備,然而今天可能真的是什麽撞大運的日子。因為江不換看見顧栖垂着眼眸,像是漫不經心的思考了一些什麽之後,竟然是點頭應了下來。

“什麽任務?”

“卧槽。”江不換忍不住爆了一聲粗口,看着顧栖的時候,眼睛瞪的老大,“你真的是顧栖?”

他甚至已經開始朝着懷裏伸手,要去掏自己的羅盤和符咒,滿心懷疑顧栖是不是被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給上身了。

雖然這個猜想本身也挺荒誕的,但明顯還是這麽“親和”的顧栖要更為詭異一些吧!

顧栖當然注意到了江不換的那些小動作,但是他并未在意。如此主動自然不是因為顧栖突然有了什麽“力量越大,責任越大”的覺悟,而是……如果把整個幻境的考核當做是一個游戲來看待的話,江不換現在的身份就是妥妥的“NPC”,這個被提到的任務就是“特殊事件”。

這一次的幻境和之前的每一個都不同,顧栖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自然是不會放過任何的、哪怕是再細微不過的線索。

“說說那個任務。”顧栖道。

江不換懷揣着一種天上掉餡餅了的恍惚,給顧栖簡單的講了一下背景。

事件發生在某個深山當中的小村莊裏。說是小,其實也住了幾十近百戶的人家,全村皆出自一姓,往上數三五代,總有那麽點或親或疏的親戚關系。

只是從幾十年前開始,有無端的恐怖莫名的籠罩在了這個村莊上。村民們開始陸陸續續的離奇死亡,直到有一天,一位略懂幾分皮毛、尚且算不得“天師”的術者從這裏路過,發現在這個村莊當中已經被養育出來了可怕的鬼物,于是上報協會,請求将其根除。

顧栖曲起手指,在一旁的桌面上輕輕的叩擊了幾下:“所以,我們的任務是去将那個鬼物找出來殺死?”

他怎麽也看不出來這能和宴樂扯上什麽關系。

江不換古怪的沉默了一下,然後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回答了顧栖。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他說,“只是任務現在産生了一點點小小的變化。”

“所有前往那裏調查的天師全部都失去聯絡,再也沒有回來,這個任務的級別現在已經被定到了最高(RANK)。”

顧栖問:“你們需要我做什麽?”

江不換開始劇烈的咳嗽,同時腳下開始朝着遠離顧栖的方向挪動。

“我首先要聲明我這不是針對你,其次這個任務要求是早就定下的,我只是一個負責轉告的倒黴中介,你要是不信也可以自己去任務官網上查看——”

他估摸着兩個人之間已經保持了足夠的安全距離,才停下來。

“為了能夠順利的融入到村子裏面去,你可能得先……”

“……結個陰親?”

顧栖沉默片刻,掏出槍來。

“江不換。”他說的真心誠意,“我覺得你活的時間已經足夠久了。”

來吃幾顆槍子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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