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九龍擡棺-05

鬼主微微的偏了偏頭。

他先是有些疑惑和不解, 随後朝着宴潮生看了過去,微微挑眉。

這一次, 宴潮生的存在才是真切的被他看在了眼中。

“你說他的存在……是你的救贖?”他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面上難得的有了些情緒的外漏。……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那大概可以歸類為“嫌棄”。

他看着顧栖,像是在看自己家不能打不能罵, 但是真的會讓人覺得頭疼和哀其無用的孩子, 快要把“沒用”兩個字寫在眼睛裏。

“你可真是……不見兔子就不撒鷹。”鬼主這樣評價,“既然這樣,那麽就自己去宴家看看好了, 看你這一份讓我發笑的信任會落得一個什麽樣的結局。”

他雖然并沒有很同顧栖他們交流,但是言語行動間, 對于宴家的不喜已經毫不遮掩的就放在了明面上。

顧栖接受了這樣的提議。

便是沒有鬼主這個突然出現的意外,以及對方提出來的這個要求, 顧栖自己之後也是要往宴家去走一遭的——他始終對于宴樂被關在漆黑一片的水池當中、剖開胸膛露出心髒的事情耿耿于懷, 更何況宴樂還曾經語焉不詳的同他講述過那在宴家萦繞不散多年的陰影。

“我真希望。”鬼主的笑容當中充滿了惡意, “當你在知曉了一切的真相之後……

“你也依舊, 是這麽想的。”

***

十鬼将對于顧栖一上位成為了王妃, 就卷着他們的王要去人類的安全區這件事情頗有怨言——不, 那已經不能夠說出怨言了,摩侯羅伽甚至已經是直接跳起來指着顧栖的鼻子, 破口大罵他就知道顧栖這家夥不懷好意, 今天就是拼了這一條性命也絕對要讓對方好看雲雲。

顧栖看他像是在看傻瓜。

梵天不得不用力按住這個傻子, 免得顧栖今天就給他們上演一個什麽叫做嚣張的當場在鬼王宮裏面把摩侯羅伽給打個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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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主冷哼了一聲。

于是原本還能夠逼逼賴賴的十鬼将們只覺得有過于沉重的壓力突然降臨到了他們的身上。那是根本無法反抗的強大力量,讓他們只是在接觸到的一瞬間就已經跪了下去, 用最溫馴順服的姿态跪拜。

可是比起這種力量所帶來的壓迫感, 更加讓十鬼将們驚訝的卻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們面對着這樣的力量與壓迫, 卻竟然恍惚覺得自己在面對着的是沉淵。

是那孕育了他們,作為一切天災和陰鬼的起源地的萬鬼之淵。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站在顧栖的身邊,之前根本沒有半點存在感的鬼主,受到了不小的驚吓。

草草草!

顧栖這種煞星怎麽還會有第二個的!還讓不讓鬼活了!

“好放肆。”鬼主的尾音微微上揚,帶了幾分不知道是真情還是假意的贊嘆,“我的世界裏面,可沒有誰敢這樣對我……一個個的比鹌鹑都乖。”

“畢竟。”他的唇角噙着一抹極為奇異的笑,“我可是個有口皆碑的暴君。”

宴潮生看了他一眼。

有口皆碑這個成語……是這樣用的?

但他還是選擇揮了揮袖子,将自己并不怎麽聰明的愚鈍下屬們解救出來,同他們道:“我近些日子會離開鬼域。”

摩侯羅伽當場暴起:“王!是不是顧栖又說了什麽蒙騙您!您信我一句,這家夥絕非善類,不懷好意、包藏禍心!請您萬萬要堤防啊!”

梵天頂着滿腦門的青筋,将摩侯羅伽拽了回來鎮壓。

你可閉嘴吧,不然他怕摩侯羅伽見不到鬼王宮明天的月亮。

宴潮生非常自然的、放心的同十鬼将道:“我離開之後,鬼域內一應大小事情都由他來決斷。”

此行只有宴潮生和顧栖前往宴家,因為鬼主看起來對此興趣缺缺,本人描述是已經打過一次的怪懶的再打第二次,而且也不怎麽想看見宴家家主那一張令人作嘔的臉。

更何況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從他們的世界離開,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裏面,把有限的時間浪費在宴家身上,他覺得是自己虧了。

誰知道宴潮生還能來這麽一出。

原本站在一旁的鬼主聞言,登時哼了一聲:“憑什麽?”

宴潮生的語氣真誠又無辜:“鬼王選妃一事剛剛結束,所有人的目光依舊集中在鬼域。你就是七七,留在這裏,樹個靶子給他們看,才不會打草驚蛇。”

顧栖聽完了全部,微妙的偏離了視線。

好像不是他的錯覺。

宴潮生比起宴樂來……感覺內裏的餡兒全部都是黑的。

可是再一回想他在靈魂碎片當中的遭遇,顧栖居然又有點不敢斷定,究竟是死後化鬼的影響導致宴潮生像是在墨裏面淌了一遭,還是宴樂原本就這麽黑。

鬼主發出了響亮的嗤笑:“你就不怕等你回來後,發現這鬼域已經成為了我的東西?”

宴潮生看起來對此倒并不在意:“那也可以。”

鬼主看了他一會兒,确定了他對這件事情是真的不在意,難免心情惡劣了起來:“啧。”

每次看着宴潮生,他都會氣不打一處來。

誰讓另一個世界的自己表現的那麽像是被豬給拱了的水靈靈的小白菜。

就很難繃。

***

宴家的族地自然是在人類的安全區。

不過,說是“安全區”,實際上又與尋常安全區稍稍有所不同。因為宴家畢竟是流傳千年的天師世家,族內又世世代代子嗣繁茂,主家和旁支加起來規模更是不小,便索性并未定居于安全區內,而是自己單在安全區與鬼域之間的共存區當中,開了一片地出來,做舉族居住之用。

即便是在安全區外的陰氣濃度逐年上漲、已經并不适合四級以下的天師涉足的如今,宴家自己立起來的結界也一直都在穩固安定的運轉着,頗有點占山為王的意思。

“真是聰明的做法。”站在宴家安全區的結界外面,宴潮生這樣評價,“這世界上的任何事情,只要發生過便會留下痕跡,只要交流過便會出現破綻。所以不若搶先一步,将所有的可能全部都控制在自己的範圍之內,沒有任何外漏的可能,自然也就談不上暴露。”

“來,七七。”他朝着顧栖伸出手,“抓着我,我嶼|汐(!獨(%家帶你進去。”

顧栖于是沒有多少猶豫的握住了宴潮生的手,即便發現後者随後開始做一些小動作,比如面不改色目不斜視的張開五指來,插入他的指縫當中,随後緩緩相扣,也半個字都沒有說,像是一種無言的縱容和默許。

宴潮生沒有低頭,但是唇角卻勾出了深深的笑意。

他雖然久不回宴家族地,但是結界依舊沒有任何遲滞的接受了他的進入,過程流暢沒有絲毫的凝澀。而顧栖因為同他手牽着手的緣故,再加上宴潮生用了一點小小的“手段”,因此被結界默認為了一體,跟着他從容的穿行了進去,甚至是連一聲警報聲都沒有驚起。

宴家的族地同顧栖在幻境世界當中雨}兮_團見到的并沒有什麽兩樣,仍舊是過于古式的建築,低矮的平樓,有來往的宴家族人穿行,顧栖粗略的看過去,竟然全部都是天師。

“你們宴家……”顧栖掃了一圈後問他,“難道人人都有成為天師的資質嗎?”

這并非是小事。

百鬼天災爆發至今,已經有足足六年。作為能夠直接同陰鬼戰鬥、并且祛除陰氣的天師,毫無疑問是最重要的戰略資源,擁有着絕對的“第一位”的存在意義。

在這樣的大背景環境下,自然是……如同普查人口那樣的全面普查一個人是否擁有成為天師的資格,雖然并不會強制一個人去城給天師,但是那足夠豐厚的報酬已經是最無聲的激勵,能夠引得超過80%的人願意前去。

而就是在這樣的大基數下,所能夠得到的、擁有天師資質的人數,依舊不是什麽讓人樂觀的數量。

由此都能夠看出,“成為天師”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都是怎樣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你要是這樣說的話……”宴潮生眯着眼睛稍微的回憶了一下,“似乎的确如此。”

至少在他的印象裏面,從小到大見到的所有宴家人,強弱姑且不論,但全部都是天師。宴潮生自幼在這樣的環境當中長大,早已将此視為尋常,如今被顧栖這麽一問,也隐約察覺到其中的不對來。

“以往從來都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顧栖皺了皺眉,卻在稍作思考後恍然,“也是,宴家似乎每一輩都只會讓不超過兩手之數的族內弟子入世,你們對于外界來說是完全封閉且陌生的。”

而這是宴家的古訓,時至今日,已經不再可考究竟是從何時有了這樣的規矩,并且一直都有被好好的遵守,保留到如今。

“宴家的水比我想的更深。”宴潮生眸光暗沉。

他以往身在宴家,便似身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一般,很多事情都燈下黑,并辨不分明什麽;但如今以徹底割裂的“宴潮生”的身份——以非人、而是鬼的身份去看,方才驚覺往日看到的宴家不過是海面上露出的冰山一角,實際上從來都沒有看懂過這個誕生和養育了自己的家族。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于巧合和順理成章,以至于宴潮生都要忍不住開始懷疑,這些是否都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便已經被布置下來的暗手,以十年、百年……乃至于是更為長久的時間單位作為更疊,按照幕後者的挑選和喜好,方才有了如今的模樣。

畢竟宴潮生可還沒有忘記,在宴家還有着那不知內裏是什麽東西的……取代了他的父親,作為宴家家主的存在。

他甚至在想,又是否宴家的每一位家主,從來都是一人?

宴潮生淺淺的吸了一口氣,垂下眼眸。

他會得到一個答案。

“七七。”他說,“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顧栖朝着他看過去,只在對方面上看到了過于溫和的笑。

“去見見我的……【父親】。”

作者有話要說:

會有的,鬼王線IF的77會有的,這個本來就是大綱裏安排了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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