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樓案(六)
“沒有做過?”小妹眯起眼,扳着指頭數數,“去年四月你們逼迫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嫁給城南年過五旬的老頭,去年八月你們借燈火節邀約幾名貌美女子第二日又抛棄她們,去年十月你雷震,送了一套千蠶絲的薄紗給笑笑,同時還送了一盒裝着三顆夜明珠給當時和笑笑是對頭的鹉娘!”
金訣張大了一張嘴,英氣的面容顯得有些滑稽,“我怎麽……一件也不記得?”
小妹抱臂瞪眼,“因為你們做過的破事太多,所以記不過來了嗎?”
雷震卻是皺眉,“前面的就算了,我送東西給言姑娘和鹉姑娘……和你有什麽關系?”
小妹一豎眉頭,“怎麽沒關系!你到處拈花惹草也就算了,主意不要打到笑笑身上來!別以為她是花魁就可以随便招惹!若是讓我知道你負了她,我不會放過你!”
雷震覺得好笑,“芙蓉閣不就是……接客的地方嗎?何來負心之說?”
“我是說你讓她動心卻又讓她傷心!”小妹護短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的,可對雷震和金訣來說卻是新鮮。
雷震看着她那張義憤填膺的表情,想了想道:“為什麽我送誰東西你記得那麽清楚?”
小妹:“……”
雷震慢慢的,慢慢的揚起了眉頭,“是你對我……”
“閉嘴!”小妹皺鼻子,“別拿話來惡心我,不可能!一輩子不可能!”
雷震悠閑道:“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不管你說什麽都不可能!”小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就生起氣來,差點沒當場拔劍和面前人較量一番。
那頭金訣卻是突然一錘掌心,“啊!”
兩人回頭看他,金訣仿佛終于想起來了,“你說的那些事……哎呀,你誤會了。”
小妹狐疑,“誤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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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都是她親眼所見,親自打探得來的消息!
金訣看雷震,“三月的時候,有個姑娘在河邊自殺,記得不?”
雷震面上顯出了然來,“是那件事啊。”
他好笑地看向小妹,“你說的你親眼看見,你當時離我們有多遠?”
“足夠看見你們圍攻一名手無寸鐵的弱女子!”
雷震搖頭,“虧你還想當名捕。那姑娘當時想自盡,剛巧我與金訣、慕容從城外喝酒回來,慕容救了她,可她并不領情,所以我們只是上前勸說。”
“勸……”小妹嘴角抽搐了幾下,勸說需要圍得那麽……結實嗎?
雷震道:“你若不信,可去城北找一戶姓善的人家,她那之後沒多久便嫁了人,現在活得好好的。”
金訣又道:“再說什麽逼女子嫁人,這話說的,我們是吃飽了沒事做去搶媒婆的行當嗎?”
小妹探查這事時,其實也覺得奇怪,只是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我還問過那老頭一家,他們也說是你們幫忙的。”
金訣:“那姑娘是賣身葬父,那家老爺看她可憐給了她錢,本無意收她為妾侍,但那女子非要如此報恩,那老爺想打發她離開,沒想到她卻偷偷給那老爺用了藥,硬是圓了房。”
說到這裏金訣還咂嘴,“這女人其實有些可怕啊。”
小妹翻個白眼,“所以……是誤會?”
“自然是誤會,那老爺本還惱火得不行,我家和他們也算有生意來往,便去當了個和事老而已。”
“那姑娘……”
“那姑娘嫁了啊,如今可還是第一得寵的小妾呢。”
小妹尴尬了,又想起燈火節的事。雷震搖頭道:“那日是金訣非要出門,我與慕容不過随便走走,哪知碰上琴閣的姑娘,非要讓我們去琴歌聽上一曲。”
“琴閣……”
雷震看她漸漸紅起來的臉,心情舒暢道:“那日河燈,面上還停着幾艘小船,便是琴閣特意包下的船,你沒看見?”
金訣也道:“我們聽了一晚上的琴,把酒對月,真是美好的一晚。”
小妹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事實上因為本來對雷震等人帶着偏見,查證的時候便沒有仔細過,看到一些表面現象便輕而易舉的相信了。
雷震終于洗脫自己莫名其妙的罪名,舒暢道:“柳姑娘還有何可說?不如都說出來,我們一條一條理順。”
小妹抿了抿唇,擡眸看向對面男子。雷震的長相其實很涼薄,看起來冷酷又瘾帶殺意,但他平日淺笑溫和,禮貌規矩,又總一副貴公子派頭,将那副真相掩藏得很深。
偶爾透露出來,卻也很快收攏回去,可謂是滴水不漏,讓人看不透徹。
小妹看了他一會兒,慢吞吞道:“抱歉,我誤會你們了……”
金訣道:“聽說你想做名捕?這樣可做不了啊。”
小妹倒是坦然,一點被指責的惱羞成怒也沒有,坦蕩蕩道:“不錯,以後我會更加謹慎,這也算是給我一個教訓,在查訪之時,絕對不能帶入私人感情,公私要分明。”
金訣倒沒想到她承認錯誤的速度這麽快,對她的看法也有所改觀,若有所思道:“其實這麽看起來,你還正經不錯。”
話音未落,小妹卻涼飕飕道:“我的錯誤是我的錯誤,那不代表我就對你有所改觀。”
金訣吃驚,“為什麽啊?!”
小妹慢條斯理,“因為你是個花天酒地的貴公子這件事,還是沒變。而我最讨厭的,就是男人花天酒地。”
金訣張了張嘴,随後嘆氣,“真可惜,看來我們不适合在一起。”
小妹一抖,伸手摸了摸立起的雞皮疙瘩。他是從哪句話哪個地方看出來他們能在一起的?
不可理喻……
雷震突然擡手,小妹和金訣霎時噤聲。
三人站在原地沒動,風從中間穿過,帶起林子裏濕潤的氣息。
小妹用口型問:“怎、麽、了?”
雷震一挑眉,低沉聲音道:“你沒聽到?”
小妹皺眉,閉上眼凝神靜聽,一開始确實什麽都沒感覺到,可隔了一會兒,若隐若現的歌聲傳了過來,似乎微弱,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小妹睜眼,納悶的看雷震。他是怎麽發現的?
雷震見她疑惑,伸手指了指耳朵,又比了個大拇指。那意思——聽力比你好!
小妹嘴角抽了抽,她怎麽會覺得這人也有正經的一面呢?根本就是錯覺!
雷震看了看天,做了個手勢讓兩人待在原地別動。他自己往上一躍,輕輕松松上了樹梢,再幾個借力,衣袍翻飛,不一會兒就看不見人影了。
幾片樹葉晃悠悠落下來,金訣道:“其實雷少上次送言姑娘和鹉姑娘東西,是言姑娘提議的。”
小妹本來有些晃神,聞言皺眉道:“什麽意思?”
“鹉娘和言笑笑搶頭牌的位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言姑娘之前得了個大客,吏部的業大人,知道吧?”
小妹想起那個傳聞裏行事刻毒的人,點點頭。
“業大人難得有看上的姑娘,如今芙蓉閣言笑笑的位置可不是那麽輕易能撼動的,可跟她争了這麽久的鹉娘就未免臉上不好看了,言姑娘是懂得做人的人,特意去請了雷少賣個人情,如此為鹉娘掙回些面子來。”
小妹心思簡單,用柳甫的話來說是笨了點,用周大的話來是直爽了點。她不太懂這些個勞什子的東西,但也知道笑笑在那種環境裏做人不容易,尤其……雷震肯賣這個人情,也是一件讓人詫異的事。
金訣看了看小妹的臉色,笑道:“我雖然愛美人,卻也沒到禽獸的地步,我喜歡你情我願,慕容其實對女色不怎麽感興趣,或者說還沒遇到過能打動他的人,雷少麽……他心思誰能猜得透啊?對不?”
小妹看了看他,似笑非笑,“你這算是在趁機洗白?”
金訣嚴肅道:“我是在陳述事實。”
小妹不置可否,但面色卻緩和許多。也對,可能是自己太過偏執了,有些人事,沒有真正相處過,旁人何來的資格探尋究竟和對錯呢?
正想着,上頭唰得落下一人來。雷震穩穩落地,拍了拍手,面上卻是古怪,“前面有座老宅。”
“啊?”小妹愣住了,她可從未聽說過。
連金訣也好奇,“我來過幾次,卻沒見到過有房子啊?”
小妹又想起之前那白衣女子說的話,“她沒告訴你她住哪兒嗎?”
“沒說,只說在這附近。”金訣搖頭,可能也是想起那女人,林子深處有住所,也許也是情有可原。
雷震卻道:“那屋子看起來死氣沉沉,不像活人住的地方。”
明明是大白天,卻突然覺得周圍氣氛冷了許多。
小妹咳嗽一聲,“先別這麽早下定論,看看再說。”說罷要往前走,卻又不知方向,只得停下來轉頭看雷震。
雷震撩起衣擺往前走了幾步,突然道:“不要那麽早下定論?嗯?”
小妹尴尬,臉上又覺得有些燒,故作鎮定,“我道過歉了。”
“嗯。”雷震揚眉,“可你對我這麽久以來的明嘲暗諷,我要如何處之?”
小妹鼓起腮幫子,“你要如何?大不了以後你說什麽我都不還口!”
“一言為定。”雷震突然笑了。
金訣走在旁邊,只覺自己像個多餘的。他有些不甘心,“你們倆,別打情罵俏了,正事要緊。”
小妹猛然瞪大眼,“你說誰……”
雷震卻是拍拍她的頭,笑道:“做正經事吧,嗯?”
小妹想罵人,卻想起剛剛才做的承諾,只得狠狠地閉了嘴。混蛋,她該定下個限期的!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完成~~(^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