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的缺點正是他的靈魂

“沒關系,你們在大殿裏等着吧,我自己去見地塔納陛下。”徐若桃輕輕回頭,丢下一個輕快的微笑。她邁開腿,跟上了前面的蒙面侍女。

其實,自從進了這座高聳的塔,徐若桃就覺得很詭異。這裏不僅陽光稀少,處處沉睡在黑暗中,而且所有侍女都蒙着臉,那些幾乎一樣大小的眼睛看着仿佛是複制的人類,完全一摸一樣。連眼神的幅度都像是商量好了,都是清一色的冷淡。

或許,因為國王有病,這裏的氣氛總不會快樂到哪裏去。不過,如果長期生活在這種氣氛裏即使是身體健壯的家夥也會一蹶不振吧。

她托着下巴,突然對自己的病秧子對手提不起精神。如果他真的是一個快要死了的小孩,那自己的策略不是在欺負人嗎?她困惑地皺起眉,在寝室的雕花大門前終止了各種混亂的想法。

侍女站在門外呼喚:“陛下,赫梯王後安貝托艾可殿下已經抵達,請您開門。”

徐若桃瞪大眼睛,心想:這不是能自己活動嘛,居然還騙我卧床不起?她有些不滿地鼓起臉,醜陋地扭曲着自己的鼻尖。

雕花大門豁然打開,嘩啦啦湧出至少十位花枝招展的女同志。徐若桃望着眼前的景象,突然不知道應該擺怎樣的表情。

所謂卧床不起的病人,居然還有心情調戲女人?她更加費解,只能把臭臭的臉色發揚光大。

“赫梯王後殿下,您請進!”迎面而來的兩位長着相同臉蛋的大眼睛美女婀娜地飄過來,笑吟吟地牽起了她的手,還沒來得及說話,人已經被擡進了屋。

這是一間只有燭光沒有陽光的石頭房子,因為眼睛适應不了黑暗,頓時覺得渾身發抖。徐若桃睜大眼,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要那麽震驚,她好奇地梗着脖子觀察周圍的環境。

好嘛!屋內牆上地上甚至是天花板上都是嬌豔欲滴的大多玫瑰花,遍天遍地毫不含糊的紅色鋪面而來,讓人心曠神怡的同時不禁惶恐。成天面對這樣鮮豔的紅色,心情會好才怪。

她終于雙腳着地,開始自己行走。身邊的兩位美女笑嘻嘻地瞅着她,毫不客氣地問:“赫梯王國的陛下喜歡您這種弱不禁風的樣子呢!”

“弱不禁風?”徐若桃重複,“你們哪只眼睛看見我弱不禁風了?好歹本後也是紅遍一時的風雲人物。”她突然認真起來,一板一眼的為自己的身份地位辯護。

兩位美女相互對視了一眼,便不再搭話。

徐若桃就此被晾在沉默中,只能聽到自己的雙腳踩過花瓣的動靜。

終于,她們在另一扇雕花大門前停下,美女們舉起蠟燭,将門上的紅色玫瑰映照得一片通紅。徐若桃這才認識到,這扇門上也是雕滿了不可遏制的紅色玫瑰。

大朵大朵的花兒,仿佛要從石頭裏鑽出來,鮮豔得有些猙獰。她搖搖頭,甩掉一身茁壯的雞皮疙瘩。

“你們的陛下是要多喜歡玫瑰?不怕過敏嗎?”

美女們只是象征性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回答,笑眯眯的眼神裏全部都是泛濫的神秘。

徐若桃已經對這個地方徹底失望,她板起臉,和她們一樣冷漠的望着面前這扇沒有溫度的門。

雕花大門嘩啦一聲推開,門內的景象卻足以讓她嘔吐。

華麗的紅色大床,挂滿了紅色的像蕾絲一樣的紗幔,隔着朦胧的空氣,床上那些白條條的身體像一條條翻滾的魚來回游動。這種少兒不宜的場面竟然發生在堂堂一國之主的寝室裏,徐若桃徹底傻眼,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

她急忙鼓掌,望着白魚中間唯一一位留着水藍色及耳短發,琥珀色冷眸以及桃紅色雙唇的少年感慨:“哇!怪不得會生病呢,這樣奢靡的生活,您能夠活着都是奇跡。”

對方從人群裏揚起臉,白皙紅潤的膚色被燭光打散,他并不陶醉地直起身,輕輕揮手斥退身邊的人魚,沖徐若桃勾了勾手指頭。

她非常配合地走過去,掀開重重疊疊的帷幔,停到他的床邊,順便俯身幫他遮住露在外面的皮膚。

“地塔納陛下,看來您的病我是治不好了。還請您另請高明。”她努力讓自己咧開嘴,假裝笑得溫暖。手臂上不安分的雞皮疙瘩卻已經說明了內心的厭惡。

坦白說,敘利亞國王地塔納真的只是一個看似十六、七歲的少年,擁有天使面孔魔鬼身材。但是,他的眼神,卻是一個無底的大黑洞,仿佛能夠輕易吸收身邊的一切,只是站在他身邊,就可以感到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的寒冷。

徐若桃晃晃頭,甩掉不安,依舊開玩笑般調侃:“陛下,您眼下當務之急不是治療疾病,恐怕是生兒育女吧!如果覺得我的存在不太方便,我馬上走。”她想轉身,手臂卻被拉住。

地塔納的體溫瞬間把她凍住,她聽到仿佛來自清泉的甘甜嗓音:“我沒有知覺。”

“哈!”徐若桃愣了,然後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望着已經被憋紅的臉反問,“感覺不到自己要死了?”

對方搖頭,表情卻沒有痛苦。

“難道這就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痛症’?”

她松開手,急切地拉住他的胳膊開始號脈,順便望聞問切:

“這種病什麽時候開始的?”

“母後過世之後。”

“一點感覺都沒有?比如用針紮?”她掏出自己的銀針,輕輕穿透他的皮膚。對方只是搖頭,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辜。

“那只能說明你的病是後天精神因素引起的,要想治好,就要打破心理障礙。”她下結論,表情是認真的從容。

對方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徐若桃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不要擔心,只要心情好了,一定會有康複的機會。以前,我看過一個電影。”說到“電影”她突然想到這個古王朝沒有這種東西,馬上換了一個簡單的說法,“嗯,就是一個故事,裏面的主人公也是一個患有‘痛症’的家夥,他是因為親眼看到了父母還有姐姐的慘死才失去知覺的,後來,他因為感覺不到痛苦,就跑去幫人家收債。你知道嗎,為了催別人還錢,他的夥伴就當衆打他,因為他沒有知覺所以也不覺得痛苦,但是觀看他被打的人就會無法忍受殘酷而還錢。就這樣,他一直過着這種生活。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個女孩。那個女孩也欠了他的錢,但是那個女孩卻非常野蠻,兩個人陰差陽錯地住到了一起,女孩每天為他洗衣做飯順便講好玩兒的事情給他聽,然後這個患有‘痛症’的家夥漸漸的被女孩的善良和勇敢感動,然後愛上了她。但是,就在他愛上她以後,才知道女孩患有一種血液病,同樣很難醫治。為了救女孩,他又跑去挨打,幫女孩籌集錢。終于,在最後的挨打中,不幸從高處跌落,死了。但是,自從和女孩相遇,他知道了什麽是心痛也知道了什麽是快樂。這個故事,就說明,你的病還是可以好的,以後,不要作踐自己,找到屬于你的那個人,用心感受身邊的一切,即使沒有知覺,感覺還是會有的!”

她深情并茂地講完韓國電影《痛症》的一些情節,最後語重心長地拉起他的手,仿佛注入力量一樣宣布:“只要你聽我的,至少我會保證還你溫暖笑容。”

地塔納瞪着眼睛,目睹面前這個叽裏呱啦的女人。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沒有絲毫陌生感的人,仿佛從進門的那一刻起,他們就是認識的,她只是來看望一位老朋友,給他講一個冗長的故事。而這個啰嗦的過程,卻足以證明,她的熱心。

他突然揪着嘴角,荒唐地落下一個微笑。這個微笑,是一種不屑,是一種下意識的無聊。

徐若桃清楚的看見了這個笑容,馬上張大嘴,高興地手舞足蹈。

“這是同意聽我的話了吧,放心吧,我會盡力讓你嘗到人間的美好感受的,你還小,不能這麽早就放棄享受生活。”

她轉身,指着身後那排沒有穿衣服的女人嚷:“散了吧,都散了。”然後扭身指着剛才的兩個雙胞胎美女嚷:“你們把這個屋子裏的窗簾都打開,窗戶也都打開。這些帷幔太多啦,都清理掉。還有屋內的玫瑰花,拔掉。”

在場的所有人只是面面相觑,她們不知道應該聽誰的話。

望着面前這些迷茫的人群,徐若桃轉過臉,沖床上的人喊:“不想死的話就聽我的!”

地塔納點頭,眼神裏依舊是沒有溫度的空洞,他不耐煩地揮揮手,轉身躺回被子。

周圍的人終于開始行動,大家在徐若桃地領導下進行了全方位立體式的清掃,将整個寝室煥然一新。

現在,窗戶都已經被打開,屋內空氣流動剛好。隔着陽光,徐若桃抹抹額前的汗水,回頭沖床上的閑人微笑。

“這樣就好了,有陽光也有花朵,有沒有覺得心情豁然開朗?”

對方漠然的沉默,眼神都沒有交集。

徐若桃撅起嘴,苦笑着自我安慰:“慢慢來,不着急。”

地塔納這次有了反應,他盯着面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勤勞女人,突然錯愕地問:“你也這樣對待赫梯王?”

徐若桃對于他的提問很感動,馬上湊到他的床邊,眨巴着水晶一樣的眼睛感慨:“你終于主動找我說話了。”

他愣了一下,表情回歸沉靜。

“很好,有進步。”她伸出手,溫柔地撫摸他的頭發,清涼柔滑的觸感在指尖流轉,勾起心滿意足的成就感。她咧着嘴,笑得昏天暗地。

地塔納仰着臉,盯着她臉上被陽光放大的笑容,突然覺得,如果是玩具,眼前這個家夥應該不會膩吧!他抖動嘴角,細細地眯起眼睛,他想要陪他玩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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