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顧禹謙約了徐美瑜在周四下午見面, 就在臻銘律師事務所的會議室,跟他一起出席的還有稚言。

徐美瑜帶了保镖過來,她進了會議室之後, 保镖就守在了門外。

由于霍秀雅這人心術不正, 顧禹謙建議她最好聘請保镖保證自己的安全,這段日子徐美瑜去哪都帶着保镖。

徐美瑜坐下來後, 脫下了鼻梁上的墨鏡,看到了會議室除了顧禹謙還有別人,她問:“顧律師, 這位是?”

“這位是稚律師,是我的助理律師, 後續她會跟我一起辦理這件案子。”

徐美瑜點了點頭, “好的。”

稚言拿出了自己的名片,起身雙手遞上, “徐小姐,這是我的名片。”

徐美瑜接過,第一眼看到她的名字,叫稚言。

挺特別。

顧禹謙繼續說:“稚律師是我非常看重的律師,後續會跟徐小姐對接案子的細節,還請徐小姐這邊多配合她。”

徐美瑜看了一眼稚言,她又問:“那到時候出庭的話,還是顧律師吧?”

“嗯, 沒錯。”

徐美瑜明白,“只要是顧律師出庭就行, 我願意配合這位稚律師。”

等前臺送來了咖啡, 稚言便進入正題, “徐小姐, 對于這起案子,我們研究了目前的資料和一審的記錄,現在還有些問題想要跟你求證,這個求證過程我們将會錄音,你沒異議吧?”

“可以。”

稚言想到接下來提的問題,可能會揭開徐美瑜的傷疤,便先打了個招呼,“另外,我們将會提問徐老先生的一些相關問題,你需要做好心理準備。”

徐美瑜抿着唇,“也沒問題的。”

“好。”确認好徐美瑜的狀态之後,稚言便開始問:“據你之前所述,徐老先生去世那一天,你報了警是嗎?”

“對。”徐美瑜回想起那天的事,她覺得就像是做夢一樣,“我父親突然去世,我不相信他就這麽無緣無故地死了,況且還是跟那個霍秀雅在一起的時候,所以我覺得應該是謀殺。”

“但是警方并未立案。”

“沒錯,因為法醫檢查過,我父親确實是心髒病突發猝死。”

稚言在筆記本上稍微記錄了一下,而後再問:“當天晚上的一些具體細節,你能跟我從頭到尾敘述一遍嗎?”

“可以的。”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對徐美瑜的打擊很大,所以她記得每一個細節,她一邊回憶一邊開始講速。

其實徐振林取了個比她大幾歲的女人之後,她并不是很樂意,也不喜歡待在家裏,但她又不想跟父親鬧,所以只能忍着。

那天晚上她沒在家吃飯,和男朋友一塊在外面吃的,回到家之後,還看到父親好好地。但也就是自己洗了個澡,準備睡覺的時候,聽到樓下的保姆驚呼。

她匆忙下樓,來到父親房間,看到了倒在床上的父親,床邊站着想要給父親做心肺複蘇的家庭護工,還有在旁邊哭的霍秀雅。

家庭護工告訴她父親已經去世時,她差點就崩潰了。

後來救護車趕來,也已經晚了。

徐美瑜當然不相信自己的父親無緣無故地就這麽死了,于是立馬報了警,警察進行了現場調查,并對徐振林的死因進行了鑒定,最終确定是心髒病發作。

社會上每天因為心髒病猝死的人成千上萬,警方早已見怪不怪,報案人沒有确切的證據,加上現場勘查又沒有可疑的線索,故而并沒有立案。

在徐振林去世那幾天,霍秀雅還有一點傷心難過的樣子,但沒過多久她就露出了本來的面貌,公然跟別的男人出雙入對。

徐振林沒留下遺囑,按照正常程序,霍秀雅作為徐振林的合法配偶,和她一樣屬于第一順位繼承人,她們應該平分徐振林的遺産。

可徐美瑜一直認定霍秀雅害死了自己的父親,無論如何也不想讓她得逞,這才有了這一場延續了将近半年的官司。

等徐美瑜敘述完,稚言問:“你剛剛說在你進入你父親房間的時候,護工也在?”

“對,他想要給我爸做心肺複蘇,但是太晚了。”

“這個護工的具體情況,你告訴我一下。”

“其實我父親在去世前三個月,住過一次院,醫生建議我父親請一個家庭護工,能在我爸發病的第一時間進行緊急救助,所以那三個月,這個護工一直住在我們家。”

稚言再次在筆記本上記錄,一旁的顧禹謙一邊喝着咖啡,一邊看她認真工作的模樣,覺得賞心悅目。

她專注于案子的模樣,對他而言,有一種讓他無法抵抗的魅力。

稚言繼續問問題,“你父親發病的時候,家庭護工是聽到你父親的叫喚過去的,還是霍秀雅的?”

“護工說是霍秀雅。”徐美瑜想到什麽,補充道:“我有那天晚上家裏所有的監控記錄。”

“監控?”

“嗯,警方說沒有足夠證據立案,我就調出了家裏的監控提供給他們,但監控離我爸最近的也只是他房間外面走廊上的,看不到裏面。”

“沒關系,這份監控記錄你提供一下給我。”

“好。”徐美瑜聽完稚言問的這些問題,她試探着問:“稚律師,你也相信是霍秀雅殺了我爸,是不是?”

稚言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回道:“沒有,我只是在了解整個案子的過程,至于相不相信,我要有足夠的證據才能下定論。”

“嗯嗯。”

“對了,之前的護工和保姆,還有徐老先生的主治醫師,你還能聯系上嗎?”

“可以的。”

“我需要見一見他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代為傳達。”

“好。”

——

徐美瑜提供的監控視頻一共有六個地方,分別是大門,花園的兩個,客廳一個,二樓走廊一個,三樓走廊一個。

而他們重點觀察的是二樓走廊的監控,顧禹謙和稚言兩人靠在沙發上,捧着手提電腦将當時的監控看了一遍。

一開始風平浪靜,直到霍秀雅開了門出來,大叫着:“救命啊!救命啊!快來人!”

最先出來的是同住在二樓的護工,他穿着睡衣匆忙開門出來,而後一頭紮進了徐振林的房間,然後是從一樓上來的保姆,最後才是住樓上的徐美瑜。

從監控上只能看到他們進了徐振林的房間,至于裏面發生了什麽,完全遮擋。

看完了監控,稚言問旁邊的顧禹謙,“你有沒有看出什麽不妥?”

顧禹謙道:“徐振林的死因是冠心病引發心髒驟停,導致大腦缺血缺氧死亡。從霍秀雅呼救,到護工進入房間,這期間只有短短的幾十秒,而心髒病引發的心髒驟停一個黃金救治期,大概是4-6分鐘,如果徐振林一發病,霍秀雅就呼救,那護工其實趕得及給徐振林做緊急救治,而護工卻說他進去準備做緊急救治的時候,徐振林已經瞳孔擴散了。”

稚言道:“所以,基本能推測,霍秀雅是等徐振林死了才呼救的。”

“沒錯。”

稚言開始在心裏模拟,如果以這個為證據來舉證對方見死不救,那會有怎樣的結果,她在腦海裏過了一遍,覺得可行性不大,“但心髒病人從發病到死亡可能只有短短幾分鐘,霍秀雅完全可以狡辯自己沒及時呼救,是因為她不懂,以為他很快就能恢複。如果單單憑借這個監控,很難把它定性為故意見死不救。”

顧禹謙道:“那不妨試試在法庭上給她挖坑,如果她跳坑了,讓她親口承認也不難。”

稚言:“顧律師高明。”

顧禹謙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鼻子,“我說說而已,怎麽挖坑,你來想。”

稚言無奈笑了笑,這人的甩手掌櫃當的還真是稱職。想到了什麽,她說:“另外還有個疑點,就是徐振林為什麽突然發病?我上網查了一下關于冠心病的發作誘因,在病情穩定的情況下,病人很少會無緣無故發病,除非受到了刺激,這個刺激可以是情緒上的刺激,身體突然受寒,又或者過度疲勞,以及做了劇烈運動之後。”

“當時是九月份,基本可以排除受寒,他那時候也不怎麽管公司的事,專心養病,也排除了過度疲勞,至于劇烈運動……應該可能性也不大。”

顧禹謙挑眉,“怎麽可能性不大?”

稚言道:“我認為情緒刺激的可能性最大。不過具體的,我需要以及護工和保姆的證詞。必要的話,我要去警局提取當時的記錄的一些資料。”

顧禹謙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半了,稚律師。”

稚言繼續查看其它監控,“你先去睡吧,我今晚睡次卧。”

“你的這種工作态度,作為你的老板,我很欣慰。”顧禹謙道:“但作為你的男朋友,我很不滿意。”

稚言笑了笑,“那很好,滿意和不滿意都有,剛好抵消了。”

“抵消不了,不滿意的情緒更強烈一點。”

忽然,稚言身體一輕,直接被顧禹謙抱了起來,稚言手裏還捧着電腦,被他這個動作吓了一跳,“你做什麽?”

顧禹謙抱着她往房裏走,“做點劇烈運動。”

“你……”

——

稚言讓徐美瑜約了護工和保姆,但在見護工和保姆之前,她需要去警局調取當初的一些筆錄和資料。

徐振林這件案子雖然沒達到立案标準,但刑警接到報案後,親自去現場做過取證,當時現場的照片以及各個目擊者的筆錄,都還留存着。

稚言先查看了霍秀雅的筆錄,根據霍秀雅當時的描述,徐振林病發之前躺在床上看電視新聞,而她在洗澡,洗澡出來後發現徐振林病發了,于是開門呼救。

稚言之後又研究了一下現場的照片,警方趕到的時候,徐振林已經被殡儀館的車帶走了,警方也只是象征性的拍了一些房間的照片。

查看了資料後,稚言離開警局時剛好碰上從外面回來的岳東海。

“稚言,你怎麽來了?”

稚言示意手上複印的資料,“過來查看一些資料。”

“怎麽?又接刑事案了?”

“不算吧,還是民事,只是需要用到你們這邊的一些筆錄和資料。”

岳東海好奇,“哪個案子,跟我說說,說不準還是我經辦的。”

稚言剛剛查資料的時候發現了,這件案子确實是岳東海這邊經手的,“就是徐振林的那件案子。”

徐振林是南城的富商,岳東海當時親自去的現場,自然記得很清楚,“那件案子啊,我們接到報案就立即跑過去了,不過沒發現什麽可疑的,法醫鑒定徐振林是因為突發心髒病猝死,報案的人是他女兒,也沒任何證據,所以沒立案。”

“嗯。”

岳東海問:“所以,你到底要替誰打官司?怎麽還需要用到這些資料?”

“保密。”

岳東海笑了笑,“行吧,對了,跟你說個好消息,我們前天發現梁錦華的蹤跡,已經有了大致的追蹤方向。”

“嗯,辛苦了。”

“對了,中午一塊吃個飯呗。”

稚言看了看時間,快十二點了,徐美瑜約了護工下午兩點見面,“我下午還有工作,得趕緊回去。”

“那下次吧。”

徐美瑜的案子,顧禹謙幾乎全權交由稚言在處理。稚言也算樂在其中,畢竟她現在也負責沒別的案子,只專注于這一個案子。

她早上去警局,下午又見了護工和保姆,了解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一些信息,回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

五點對她而言還不算晚,因為她打算加班。

她剛坐下來,準備整理今天收集到的資料,沒過多久,前臺的電話打了進來,“稚言是嗎?你有一份禮物,需要你親自簽收,你來前臺一下吧。”

稚言問:“什麽禮物?”

前臺笑了笑,“你過來就知道了。”

稚言有些好奇,她下了樓,來到了前臺,發現一名年輕的小哥捧着一大束橙黃色的玫瑰花站在前臺旁邊。

稚言還沒反應過來,年輕小哥便迎了上來,“請問是稚小姐嗎?”

“對,沒錯。”

小哥把懷裏的花遞到稚言面前,擋住了稚言的視線,“這花是一位先生送給您的,請您簽收一下。”

稚言接過那一束花,并簽了單,“謝謝。”

稚言在花裏看到了一張卡片,上面手寫着:情人節快樂,稚言。

沒有署名,但這字跡,稚言一眼就認出來是誰的。

稚言這兩天滿腦子都是案子,并沒有注意到今天就是情人節。

她捧着花進了電梯,剛好電梯裏有兩個外出的同事回來,一男一女,看到她的花,女同事眼裏盡是豔羨,“稚言,這花好漂亮,你男朋友送的嗎?”

稚言點頭,“嗯。”

“有男朋友真好,羨慕。”

“你也會有的。”

電梯到了樓層,稚言捧着花先出了電梯,男同事八卦地追問:“稚言,沒聽你在辦公室提過你男朋友耶,我還以為你單身呢。”

“對啊,我也以為你單身。”

稚言笑了笑,“為什麽?”

“你每天都加班,看着不像是在談戀愛的。”男同事說:“你看Selly,她最多七點多就走了。”

稚言下意識瞥了一眼顧禹謙辦公室的門,和兩個同事一塊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的其他幾個人看到了稚言捧着的那一束花,都看了過來,“WOW!稚言,這束花太好看了吧。”

孫尋芳說:“這束花看上去好高檔,感覺很少見,稚言,這花是什麽品種?”

稚言看了看懷裏的玫瑰花,偏向于橙黃色,“我也不知道,我對花沒什麽研究。”

此時,辦公室一名男同事道:“我知道,這花是一個叫Unison的品種,超級貴,有一次我跟我老婆去日本旅游見過,一支折合人民幣都要好幾百,你這一束起碼上萬。”

聽到一束花上萬,辦公室裏的同事都沸騰了,“哇,稚言,你男朋友一定很有錢吧。”

“送一束花都能送上萬的,絕對是富豪。”

一時之間,稚言也不知道怎麽接同事們的話,她男朋友确實很有錢,而且她覺得能花一萬買一束花的人應該是錢多的沒地方花。

孫尋芳這下對稚言的男朋友更加好奇了,“稚言,你男朋友長什麽樣?有照片嗎?來給我看看。”

稚言随口找了個借口,“他不是很喜歡拍照,所以我沒有照片。”

坐在她身後工位的男同事說:“那就讓他立馬自拍一張過來呀,就說你的同事們都對他很好奇。”

稚言一本正經地解釋道:“他不喜歡拍照,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因為他長得不怎麽好看,他也比較自卑。”

聽到這裏,同事們就沒再勉強,畢竟再追問就有故意看笑話的意思。

孫尋芳朝着稚言亮出手機屏幕,屏幕上是關于這個品種的花的科普,“稚言,我剛查了,這花還真的是Unison,花語是永恒的愛哦。”

永恒的愛?

這個世界上,顧禹謙大概是最不相信永恒的愛的那個人。

此時,辦公室門口進來了一個人,稚言剛把花放在自己的工位旁邊,便看到了門口的顧禹謙,他單手插着褲袋,高挑的身影往門口一站,就像是一道風景線。

他這個時候出現,讓她的心漏跳一拍。

顧禹謙看着她,臉上并沒有多餘的表情,“稚言,今晚有個應酬,你跟我一塊去。”

“好的。”

顧禹謙擡手看了一眼腕表,“十五分鐘後出發。”

“好。”

顧禹謙說完,便轉身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等他走了,孫尋芳朝着她投來同情的目光,“稚言,你可真慘,情人節還要去應酬。”

稚言笑了笑,“沒關系,工作最重要。”

另外一個同事說:“我覺得跟顧律師一起去應酬,也算是和他一起過情人節了吧,稚言,我可真羨慕你。”

“可是人家稚言有男朋友了啊。”

稚言聽着他們讨論,秉承着少說少錯的理念,并沒有解釋太多。她在心裏暗自把某個錢多的沒地方花的人埋怨了一遍,如果不是他,她也不至于成為大家的議論對象。

稚言收拾好東西,便跟着顧禹謙出門應酬。

上了電梯,顧禹謙偏頭看着她,“我長得醜,自卑?”

沒想到他竟然聽到了,稚言覺得自己理虧,忙解釋,“這只是制止他們繼續追問的權宜之計。”

“哦?”

“顧律師總該不會因為我的一句話對自己的樣貌産生懷疑?”

“懷疑倒不會,只是怕女朋友嫌棄。”

“哪敢。”

顧禹謙問:“花喜歡嗎?”

“不喜歡。”

“嗯?”顧禹謙問:“原因。”

“中看不中用,下次可以考慮送菜花,能看還能吃。”

顧禹謙輕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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