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唐古道此時正躺在床上不停地發抖,雖然他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濕掉的衣服也被換了下來,但是寒冰池裏的寒氣早已侵入他的體內。

唐古道自己也明白自己修真的根基很差,實際上或許他并不适合修真,不過是師父可憐自己将自己收留罷了。

不過對他來說能否修真成仙并非他的追求,他想要的不過是看到師父那張臉上能多一絲笑容,多一絲溫暖。

他好不容易在山間的寒冰池裏看到一朵據說兩百年才一開花的水晶蓮,這東西比起赤靈芝來,可謂是奇珍異寶,他自然要想辦法為師父采到。

當然,唐古道也知道寒冰池乃是碧岘山上非常危險的地方,池水如同千年寒冰一般寒氣逼人,若是常人掉了下去旋即便會被凍成冰人,好在他在碧岘山修行的這幾年裏服食了不少珍奇的藥材,加上林皓羽親傳的修真訣,他的體質比總要比常人強了不少,但饒是如此,他的全身被寒冰池水浸過之後,雖然并沒有被立即奪去性命,然而內腑的寒凍之傷卻是不可避免了。

“師……父……”

唐古道瑟瑟發抖,神識恍惚之間看到了挾風帶雪而入的林皓羽,看到自己尊敬的師父面上居然有了擔憂之色,唐古道心中已是後悔不疊。

林皓羽擡了擡手,示意他不要多話,随即便快步走到了床邊,摸了摸對方滾燙的額頭,又親自為唐古道把了把脈。

“常易,去把藥庫裏的火靈珠熬成湯汁拿來。”

林皓羽頭也沒回地對負責山上一幹人等膳食的六徒弟常易吩咐道。

如今留在山上的這些徒弟其實都是沒什麽根基,或許只能當一輩子體質稍強的普通人而已,不過林皓羽并不在意,他所挑選的弟子多是心地善良單純老實之輩,至於根基如何倒不是他看重的了。

而機緣巧合從虎口救下的唐古道,林皓羽更是清楚這個受了重傷的小徒弟這一生或許都要抱著藥罐子度過了。

他原想以這山中靈藥之效,加上自己傳授的修真訣,唐古道應該能順利活個百十來歲沒有問題,可誰知道這傻小子一心只想采摘靈藥讨好自己不惜身犯險境落入寒冰池裏,這下……自己若能救回對方一命都算是萬幸了。

畢竟,他的法力再高強也不可能扭轉天意注定之事。

常易聽到林皓羽這樣吩咐,一時也沒有挪動腳步,反倒是在師父背後吞吞吐吐地念叨了起來。

“師父,那火靈珠可是前些年您三百歲大壽時幾大門派一起送的壽禮,天下只有這麽一顆……”

“別廢話,去拿。”

林皓羽冰冷而果決的聲音讓常易不敢再多嘴,當即便乖乖地聽話去取那火靈珠了。

唐古道聽到林皓羽竟要把那麽珍貴的東西用在自己身上,內心更是愧疚不已,他欠師父的已經太多,師恩尚未能報,卻又要欠下累累。

“師父……不要為我浪費那麽寶貴的東西,您留著……自己服用啊……”

“為師不需要那些東西,你放心,只要你一天是我的徒弟,為師就一定會護你周全。”

林皓羽在握著唐古道的手對他說出這句話時,胸口忽然猛地跳動了一下,甚至連他那雙幽深的美目也微微睜大了些許。

剎那間,他好像回到了幾百年,回到了自己在碧岘山上與青君一同生活的日子。

那時候,他懷著對青君滿心的仇恨成為了對方的徒弟,面對強大的青君,林皓羽的心中對報仇一事一度充滿了絕望。

然而當他發現孤身一人的青君似乎對自己懷有別樣的情感之後,林皓羽為了試探對方,不惜自虐般地吞食了一種毒菇。

待青君找到他之後果然不遺餘力地為他驅毒,為他熬藥,更在自己假意道歉之時說出了方才那番類似的話。

果然,這魔尊雖說平日裏戲谑放浪,關鍵時刻卻信守了承諾。

在林皓羽串通其他幾大修真道派圍剿青君之時,青君一路血戰也要護著他,卻未料在最後将要逃脫的關頭被自己嫡傳弟子以獵魔劍毀去功體。

而也是那時,林皓羽驚恐地發現,若說青君對自己有些并非僅僅是師徒的情誼,那麽自己對他又何嘗不是……

但是理智最後戰勝了情感,林皓羽不能對不起自己慘死的父母,以及當年慘死的族人,他活剮了青君,既是為了讓對方看清自己的真面目,也是為了讓自己明白他已無退路。

火靈珠不愧是世間至陽的奇珍,用它熬制的湯水有效地驅散了唐古道身上七八成的寒毒,可惜的是卻未能替唐古道除掉病根。

這碧岘山終年積雪,氣候寒冷至極,唐古道傷病交加的小身板已是難以承受,如今只好整日呆在燃著壁爐的暖閣裏,蓋著厚厚的被子不敢輕易下床。

“師父,徒兒害您費心了。”

唐古道雖然面色發青,但仍是努力地讓自己看上去要比之前好一些。

林皓羽微微點了點頭,俊美的面容又恢複到了最初的冷漠。

“好好養病,不要想太多。”

“嗯……”唐古道攥了攥被子,盡管屋裏的溫度其實并不低,但是他體內未能完全被消解掉的寒毒卻讓他渾身仍是一陣戰栗。

普通的禦寒之物對現在的唐古道而言,已經沒什麽用了。

這一點,林皓羽自然也看了出來。

看著稚嫩一如當年自己的小徒弟,林皓羽眼裏的暈影愈發深沈,他那兩道英挺的眉微微斂起,好似糾結了什麽心事。

過了兩日,唐古道正在床上瑟瑟發抖難以入眠之時,房門推開之後,他看到林皓羽拿著一件毛針蓬松的鮮紅裘衣走了進來。

“來,起來試試這東西,看看合身不?”

林皓羽少有地溫和笑著,他将唐古道從被窩裏攙了起來,然後替對方披上了這件他親自為對方剪裁的裘衣。

唐古道欣喜地看著這件極為漂亮的裘衣,不時用手摸一摸裘衣表面蓬松柔軟的毛發,他也不知這裘衣到底是什麽動物的毛皮所制,竟會是如此明豔的血紅色,而在那血紅色之間還低調地張揚著一道道亮金色的花紋,讓整件裘衣看上去更為華麗高貴。

“真是好暖和啊。謝謝師父。”

唐古道用手攥了攥裘衣的領口,一股暖意頓時緊緊包裹住了他,甚至連他體內的寒毒也為之減輕了不少。

林皓羽摸了摸唐古道的腦袋,又對他笑著說道,“你穿著暖和便好,對了,過兩日我再用剩下的毛料給你做一條圍脖和一副手套,想必日後你也不必再整日困頓在屋裏了。”

唐古道此時已是感動得不知用怎樣的言語去感謝這位看似冷漠卻待自己無比溫柔的恩師,他的眼裏很快就蓄滿了淚水。

一下子撲到了林皓羽的懷裏,唐古道近乎是帶著哭腔在說話了。

“師父,您對徒兒的恩情,徒兒一生難報!”

“傻孩子,你我師徒一場,何必說這些?”林皓羽順勢摟抱著懷裏的小人兒,他輕輕地拍了拍唐古道的背,然而穿在對方身上這件裘衣的熟悉觸感卻讓他心中百感交集。

這句話,似乎當年青君也對自己說過。

碧岘山上的生活對他們師徒而言并非只有枯燥與寂寞,偶爾青君也會變出原型和自己在雪地裏瘋耍,對方總喜歡把不擅長玩樂的林皓羽猛地撲在雪地裏,然後用大大的鼻子朝他臉上噴氣,那時候林皓羽只有無奈地敷衍著那只漂亮的巨獸,他看著對方在屁股後面使勁搖晃的幾條大尾巴,心裏想的卻是總有一日,他會把青君這些尾巴一根根地都弄掉,讓這個大仇人死無葬身之地。

林皓羽以為那樣自己就會放下心裏的包袱,那樣,自己就會快樂。

但是不知為什麽,青君被自己抓到之後,盡管自己一次次地處死他,一次次地淩辱他,但是內心的深處卻比當年更為寂寞,更為孤獨。

林皓羽輕嘆了一聲,不知不覺地抱緊了唐古道,他把臉輕輕地蹭在厚實的裘衣毛皮上,回憶起了好多年好多年以前那些零碎的片段。

有了那件金紅色毛皮裘衣的保護,唐古道現下也能去屋子外面走走了,雖然終年積雪的碧岘山頂仍是寒風凜冽,但是他只要把臉往厚實的圍脖裏一藏,也不覺得那麽冷了。林皓羽這些日子都沒有再去竹林深處清修,唐古道望著師父住的房間還涼著的橘色燈光,從六師兄處去讨了碗剛熱好的山鹧鸪湯準備給林皓羽送去。

離青君斷尾複活還要些許時日,林皓羽最近忙著為唐古道尋找根治寒毒的方法費了不少心神,也沒什麽時間和心思再去虛境裏看看,反正以往幾次即便青君變得骨肉分離也好,殘肢四散,乃至是血肉模糊也好,對方身後的靈尾一落總能再次重塑肉身聚攏魂魄。

不管如何,這一次,自己好歹也算給他留了個全屍。

林皓羽盤膝坐在榻上,面無表情地翻閱著幾十年前一位通曉醫術的道友所贈給他的杏林随記。

上面記載了許多這世間罕為人見的奇珍異草的藥用功效,以及不少聞所未聞的症狀的診治方法。

雖然寒冰池的寒毒并未載入書中,不過林皓羽卻在書中找到類似的病症以及診治手段。

服用火靈珠之類的至陽奇珍自是不在話下,更為重要的還要提供一個溫暖的環境讓對方休養,這樣再配合藥劑食補,方能慢慢痊愈。

只是這碧岘山四季酷寒,哪有什麽溫暖的地方?

若是讓唐古道下山去居住,林皓羽卻又擔心對方照顧不好自己,而且山下俗世紛紛擾擾,只恐那單純的孩子也是住不慣的。

放下書卷,斜依在方桌上的林皓羽單手撫額,微蹙的眉心之間浮現出了一絲難解的愁緒。

便在林皓羽陷入思慮之時,他卧房的門已被輕輕地叩響。

“師父,我可以進來嗎?”

聽到唐古道的聲音,林皓羽微微一怔,急忙坐直了身子。

“進來吧。”

唐古道現在去哪兒都得穿著那身幾乎可以裹住他整個身子的金紅色裘衣,那裘衣針毛厚實而密集,光澤更是鮮豔迷人,有好幾次林皓羽都将唐古道看錯成了一團紅色的大毛球。

看見那金紅色的毛球就這麽“滾”了進來,林皓羽的嘴角已噙起了一絲微笑。

其實他本是不願将這張原本屬於青君的皮毛做成裘衣的,畢竟……那對於青君來說也委實殘忍了一些,不過想必青君早就看清了自己,也恨死了自己,若能用對方那身皮毛救人一命,也算是替青君贖去一些罪孽吧。

“師父,我給你送山鹧鸪湯來了,今晚六師兄熬的,可香了。”

唐古道小心翼翼地将還熱氣騰騰的湯碗遞了過去,眼巴巴地看著林皓羽。

林皓羽無奈地笑了笑,雖說他未能完全修成仙骨,但好歹也算半仙之體,人間的飯食對他來說其實也沒什麽意義了。

不過……話雖如此,當年青君這個有著幾百年修行的老妖怪,卻是極好口腹之欲的。

自己拜他為師之後,托他的福,時常都能吃到稀奇古怪的東西,有時是躲藏在石頭下面會放屁的九香蟲,有時候甚至是野雁的舌頭這些他在山下從未聽過吃過的東西。就這樣和青君那個吃貨一起過了幾百年倒也是養叼了林皓羽一張嘴。

他這百餘年來之所以辟谷不食,恐怕也是因為再也沒吃到過青君親手所烹饪的鮮美可口食物。

看了眼對自己滿懷期待的唐古道,林皓羽還是勉為其難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塊小小的山鹧鸪肉放到嘴裏,細細咀嚼了起來。

這湯炖的火候顯然是不夠的,鹧鸪肉又硬又柴,湯汁也不夠鮮美,而且鹽還放多了……

不過這山鹧鸪倒是當年青君很喜歡的一道美味,林皓羽依稀還記得青君抓到一群山鹧鸪,将它們拔毛洗淨之後只切下尖尖的屁股,然後再小心地去除掉屁股內部的兩顆小囊似的球狀物這便穿在鐵簽上用火烤熟,烤制之時加上一些香料,随著一顆顆山鹧鸪屁股上的肥油滴落,不多時便會飄出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氣。

果然……山鹧鸪還是要吃屁股才好吃啊。

林皓羽已經有百年的時間沒有再吃過任何符合他心思的美食了,想到自己以後或許再也吃不到,心裏終究還是有些不太痛快。

“師父,好喝嗎?”唐古道看不出林皓羽那張平靜的面容下蘊藏著怎樣的心情,還以為師父覺得這湯真是美味極了。

“還不錯。”林皓羽點點頭,不願傷了唐古道一片好意。

他放下湯勺,替唐古道拉扯了一下裘衣的對襟,又替對方卷了下那條對於小孩子來說過於寬厚大的圍脖,柔聲詢問道,“這些天身子還會很冷嗎?”

唐古道笑著拍了拍身上這件不知什麽動物毛皮所做的厚實裘衣,雖然這衣服太過厚實讓他行動都有些不便了,可這卻是師父對自己的一番好意,他感激都來不及,怎麽會嫌棄呢?

“多虧了師父這件衣服,穿著它我覺得暖和多了。師父不必擔心……咳咳……”

可唐古道話還沒說完就忍不住咳嗽了起來,是的,雖然這件裘衣能夠讓他保持體溫不受寒凍,但是他體內未能完全清除的寒毒還需要好好的将息才成。

“你這孩子……天氣冷就好好在屋裏呆著,別到處亂跑了。”

攬手一把将唐古道抱到了懷裏,林皓羽就像抱住了一團大毛球似的,他的臉和脖頸都被蓬松的毛針刺得癢癢的。

看著師父臉上那微笑的模樣,唐古道的心中又是一道暖流流過,他依依不舍地緊緊摟著師父,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問道,“師父,您有師父嗎?”師父之所以會對自己這麽好,說不定都是師祖教的呢。

唐古道來碧岘山的時日尚短,不過他想既然師父都是長生不死仙人一樣的人物,那麽他們的師祖說不定更有無邊法力呢,只是他問過幾次師兄,師兄們都說不知道師祖是誰,也不讓他再多問,說是師父好像不願提到那人……

但是唐古道就是堅信自己的師祖一定也是個如師父這般溫柔慈祥,道骨仙風的大好人。

最後,林皓羽還是沒有回答唐古道的問題,他只是摸了摸唐古道的腦袋然後從碗裏夾了塊山鹧鸪肉送到對方嘴裏。

“好吃嗎?”

“好吃。”唐古道誠懇地點著頭,對他這種從小孤苦無依的小子來說吃什麽都像在吃禦膳。

“以後師父做給你吃。”林皓羽笑了笑,然後将唐古道送出了自己的房間,“你身體不好,早些回去休息吧,師父這裏沒有壁爐不夠暖和,我也不多留你了。”

唐古道雖然年齡尚小,但也不是個睜眼瞎,他看得出來自己師父的眼裏有什麽東西沈甸甸的。

“那徒兒告退了,師父您也好好休息。”

說完話,唐古道就像一團金紅色的毛球就這麽慢慢從機樂宮空曠寬闊的廊道裏滾走了。

林皓羽輕嘆了一聲,反手鎖上了自己的房門。

他走到了一個上了鎖的櫃子面前,掏出鑰匙打開了櫃子門之後,取出了一大塊金紅色的毛皮。

這塊毛皮依稀可以從皮革上的孔洞看出是某種巨獸的頭面的部皮草,一大簇的又長又密的鬃毛鋪在這塊兩頰有金色花紋的皮上顯得特別威武霸氣。林皓羽怔怔地看著這一塊皮草,在伸手摸了摸那簇厚實的鬃毛後,忽然低低地叫了聲:“師尊。”

林皓羽自己都有些不太明白為什麽當初他會這麽狠,居然因為青君想要逃跑就幹脆把他倒吊起來了活剝了一身漂亮的皮毛。

整個過程中被迫恢複原形的青君不斷地慘叫,不斷地咒罵,甚至是不斷地哀求。

可自己就是沒停手,一直到對方被剝得渾身血肉模糊抽搐著死去後才回過了神。

林皓羽當時吓壞了,根本不敢多看一眼青君的屍體,抱了那張還熱乎乎的皮曹就趕緊逃出了虛境,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才去将對方放了下來,然後守著他在一片金芒中複活。

事後青君萎靡不振了很長一段時間,甚至一度看到自己就會怒吼就會發抖。

可對方畢竟是自己的師尊,是那個曾經睥睨天下威風凜凜,傲慢而倔強的魔尊,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青君終於才算恢複了正常,至少對方表面上不再表現出對自己的恐懼,這個倔強的魔尊硬是将他所展示過的脆弱與無助都全部藏了起來,收了回去。

要是對方知道自己把他那張皮給唐古道做了裘衣,不知他會是什麽反應呢?

只會更加恨自己吧。

也好,反正他們之間早已沒有退路,也不應該有退路。

林皓羽收拾好那張皮草又小心地鎖回了櫃子裏,他撫摸著表面光滑的櫃子,看著那把被自己親自加上去的鎖,不知不覺地就苦笑了起來。

又過了些許時日,林皓羽算著已是青君死後的第四十九日,這一天一大早便去了虛境。

虛境安靜得就像沒有人來過一樣,當林皓羽推開關押著青君房間的房門時,對方仍赤裸裸地躺在青竹床上,耷拉著腦袋,四肢被鐐铐拉伸著,紅色的茸毛尾巴被壓在屁股後面,有那麽一根還垂落到了地上。

“師尊,該醒來了。”

林皓羽平靜地走了過去,他掐住青君的下巴擡起了對方的頭,看到一張緊閉雙眼的漠然面容。

自己的手指觸摸到的肌膚是那麽的冰冷,本該複活的青君似乎仍在死亡的深淵之中。

林皓羽趕緊托起青君的腰,數了數對方的尾巴,一,二,三,第四根尾巴已經脫落了,可是……青君卻沒有醒來。

林皓羽瞪大了雙眼,再次仔細看了看青君修長矯健的身體,對方身上那些漂亮的金色花紋竟是比以前還黯淡了不少。

“師尊?!”

林皓羽不敢置信地撫摸著青君冰冷的身體,他使勁地搖晃著對方,那顆柔軟的頭顱只是随著他的搖晃而抖動,那雙緊閉的眼絲毫沒有睜開的意思。

林皓羽把青君的屍體搖晃了半天也沒有看到對方睜開雙眼,那張總是保持著克制與冷靜的面容終於難以自持。

他那張美若潤玉的面容變得比青君那張鋪滿的死氣的臉更加慘白,而那雙寒星若墜的眸子也變得空洞而麻木。

林皓羽輕輕地放開了青君,自己也坐到了青竹床邊,他筆挺的背第一次彎得這麽厲害,他那雙修長而堅定的手也輕輕地顫了起來。

“師尊……你還不能死。”

林皓羽整個人都變得怔忡了,他攥著青君搭在床邊的尾巴反複地在自己掌心揉搓,就好像好多年以前他經常做的事情一樣。

又懶又貪吃的師尊喝足傲雪酒吃飽親手烹饪的美食之後就在他身邊睡去,只有那一大簇尾巴伴随著他在夢中也愉悅的心情微微地搖動著。那時候林皓羽尚未修成真元仙體,實在有些招架不住這碧岘山夜晚的寒冷,盡管他不願意過多地承這個大仇人的情,可青君卻從不管他樂不樂意。這個傲慢得從不允許徒弟反對自己的魔尊總會用尾巴把年少的林皓羽卷起來,留幾根墊在床上給他當褥子,再用幾根搭在一臉郁悶的林皓羽身上給他作被子。

青君的尾巴實在太長了,又十分厚實蓬松,林皓羽攥著對方的尾巴捏了很多次也沒法弄痛對方絲毫,最後竟是不知不覺地習慣了在睡覺前揉一揉青君的尾巴才能安然入睡。

林皓羽不是沒有想過總有一天,等青君那引以為豪的大尾巴掉光了,對方或許就再也醒不來了。

但是他的确沒有想過,那樣的結局到底是不是自己要的,他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

一方是父母和族人們的血海深仇;一方卻是自己對青君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愛慕之情。

他選了前者,但是始終無法忘記後者。

林皓羽松開了手裏的攥的那簇紅毛,他轉過身,面色變得愈發冰冷沈凝。

忽然,林皓羽不顧矜持地猛撲到了青君身上。

他一手狠狠地攥著青君那頭濃密的紅發拉起了對方的頭顱,一手卻溫柔地撫摸著對方平靜而冰冷的面容。

“我知道你早就期待這一天了!你早就不想和我糾纏下去了!你恨我這個你唯一親近的人也背叛你!”

林皓羽的情緒十分急躁,就連溫潤的嗓音也變得有些扭曲。

“可是,我親愛的師尊……我還是想告訴你,你活該被我背叛,被我傷害至此!誰叫你要殺害我爹,害死我娘和那麽多族人?!要是你不是我的仇人,你知不知道我一定會愛上你,會心甘情願地陪你在這山裏過一輩子!可你為什麽偏偏是我的仇人,你這個王八蛋……”

林皓羽說著說著就趴在青君的胸膛上,他微微地睜著眼,眼眶雖已變紅,但是眼中卻沒有淚水。

他就這麽靜靜地在青君的身上躺著,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苦笑著呢喃起來。

“好吧,你也說過我這麽無休無止地恨你什麽時候才會是個頭……師尊,你只有三根尾巴了,我也不想再讓它們變少了。做個交易吧,你醒過來,我就再也不殺你了。”

林皓羽撐起身子,他滿眼痛苦地看著執意不肯從死亡的深淵中醒來的青君,低下頭開始親吻對方冰冷的雙唇。

吻著吻著,林皓羽就情不自禁地分開了青君的雙腿,擡手托高了對方的腰。

他甚至連塞在青君後穴內的絲帕也沒有取出,就這麽掏出自己的分身慢慢地插了進去。

“師尊,你不要再調皮了,快些醒過來,這一次我讓你舒服地釋放出來,好嗎?”

林皓羽說著話,随即便動手抽掉了那根塞在青君馬眼內的銀棍,甚至他還取掉了那些纏繞青君性器多年的銀鏈,算是徹底放開了對對方的禁锢。青君依舊沒有任何回應,不過林皓羽也似是毫不介意,他托著青君的腰,像往常那樣掠奪著這具無法反抗自己的身體,猛烈的抽插沖撞甚至讓那張塞在青君後穴裏的帕子也滑向了更深處。

在青君後穴裏洩了一次,林皓羽卻仍是不知滿足。

他坐到了青君的胸膛上,又托起了對方的頭,然後将自己還滴淌著白濁的分身塞入了對方的嘴裏。

他死死地盯著青君那張平靜的面,先是一陣陣狂笑,随後卻又發出了痛苦的哭嚎。

好在這虛境與世隔絕,也無人會知道平日那麽冷漠淡定的青門掌門會有如此失态之舉。

就在林皓羽即将癫狂之時,忽然青君身上金色的紋路隐隐發亮,一圈金芒頓時從四周升起。

林皓羽見狀,先是一驚,随後便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他看著青君緩緩地睜開了眼,那雙漂亮的金眸裏起初是茫然,接著變得有些疑惑,最後在對上林皓羽那副喜悅的神色之後,青君的眼裏露出了深深的厭倦,以及一絲帶著獸性的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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