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狗
溫瓷說的可能并不是空穴來風。
在老太太那吃了罰以後, 溫家開始籌辦酒會。前後挨不着什麽節日,突然辦這麽一場酒會多半是有目的的。
宴請名單從她這裏過手,第一張燙金的名字就印着至聖證券薄言, 薄先生。
這場酒會沒有主題,看起來就像世家好友聚會。
不是什麽大場合, 溫瓷也不需要特意扮得典雅矜持, 就挑了件紅絲絨法式方領連衣裙。見到她的時候,老太太什麽都沒說,默認她過了關, 而後審視再三, 給她額外配了一對珍珠耳釘。
她是同老太太一起出場的。
“今天來的客人都熟悉了?”老太太低聲問。
“嗯,提前熟悉過。”溫瓷乖順點頭。
老太太點點頭,囑咐:“空了你和薄先生多聊聊。”
“知道。”
“怕大家來了無趣。”老太太溫和地說,“特地讓人找了點玩樂來。”
順着老太太的目光往那看,溫瓷微愣。
她的視線與喻淮安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賓客名單她過了好幾遍, 沒見着有請旁人。等她注意到再望向場內, 才發現零零總總來了好幾位當紅明星。
這在其他宴會上也不少見。
溫瓷卻覺得不舒服,神色淡淡的:“奶奶請人來暖場怎麽不說。”
老太太擺擺手:“又不是什麽重要的人, 不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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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借機來提點她, 玩樂歸玩樂,上不得臺面。
溫瓷早學會了不往槍口上撞,她在喻淮安期待的目光中安靜地瞥開眼。此時不止是心情, 連胃也開始翻江倒海。
不出意外薄言很快就會出現。
溫瓷不想讓他和喻淮安出現在同一場合。
兩張相似的臉, 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
但她顯然忘了還有一個近在眼前的麻煩。
“先前奶奶和你說的話, 都聽進去了?”
溫瓷胡亂應答:“嗯。”
“怕是你沒和那小孩兒說清楚。”老太太幽幽地說, “怎麽人家的眼睛黏你身上還沒下來過?”
“奶奶。”溫瓷埋怨道, “人家的眼睛不歸我管。”
老太太眯眼打量了一會兒, 忽然說:“這麽看,小孩兒長得倒是跟那位薄先生有幾分相似。”
溫瓷只覺得後背一陣發涼,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但她很快找到自己的聲音,語氣頗有幾分幽怨:“我還以為是您千挑萬選,特意按照我喜好挑的。”
“貧嘴。”老太太嗤的一聲,随後拍拍她手背,“玩兒去吧。”
終于從老太太身邊解脫,溫瓷肩線都松緩不少。
她取杯雞尾酒的工夫,再回頭,老太太身邊已經圍了好些去寒暄的人。這正好給了她放松的機會,只在場內找了半圈,就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人。
“你怎麽才來?”王可見到她,先是啧啧作響,“你今天是在逃公主吧?裙子哪兒訂的?太襯你了,簡直一個膚白貌美。耳環也不錯,現在淡水珍珠質量這麽高的嗎?拍下來的?古董還是改款啊?我之前看到一個小明星戴過差不多款的,不過質感跟你這對沒法比。”
“先不聊這個。”溫瓷輕聲說,“你抽空幫我跟喻淮安說一下。”
“什麽?”王可來了興致。
“讓他一會找個理由先離開。”
王可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挑眉:“因為你家老太太還是正主啊?”
“一半一半吧。”溫瓷,“兩邊我都頭疼。”
“行。”
王可走了幾步忽然回頭:“要是小朋友不願意呢?”
溫瓷從沒預想過這種情況,向來都是她說什麽喻淮安就乖乖做什麽,這種相處模式像極了老太太和她。就像她幾乎不會忤逆老太太一樣,喻淮安也不會質疑她的決定。
在某種程度上,她也是自私的。
當自己是發號施令的角色時,很少考慮到對方的感受。
溫瓷不再深想,篤定道:“你跟他說,他會明白的。”
王可給了她一個你也太不容易了的眼神,“放心,我避着你家老太太行動。”
她判斷的沒錯,在王可消失後的不久,喻淮安也從場上消失了。再出現時,只剩王可一人。心才稍稍定下,令她頭疼的第二個對象踩着點出現在酒會上。
王可遠遠給了她一個口型:這個你自己搞定。
這個也确實要不了王可的幫忙。從高中起,王可就始終對薄言敬而遠之。
用王可的話說,薄言這種人非常可怕,十七八歲就能抗住誘惑,滿眼清心寡欲只拼學習的人,絕對不簡單。成績優秀的特招生加德不是沒有,只是好多來了加德之後,看慣了富二代精英二代的“驕奢”生活後,心态穩住的沒幾個。
能摒棄雜念,抓住哪怕一點機會層層向上的才是狠人。
王可每次見到薄言都繞道走,即便那會兒的少年還未露出任何攻擊性。他從容,淡定,不亢不卑,與誰站在一起都挺拔如青松。
他是泥潭裏掙紮而出的落羽杉,也是曾被棄之不顧的塵埃。
在他出現後不久,老太太遠遠朝她招了招手。
溫瓷過去,聽到老太太在說:“做生意還是要讓小瓷多跟你學學,我們總不能管教她一輩子。正好趁着這次收購融資,你多費心。二次會議的時候讓她跟你一起去。”
“好。”薄言淡笑着,“溫小姐不忙的話我會邀請。”
老太太把視線轉到剛過來的溫瓷身上,“她有什麽好忙的。”
被拉着說了數十分鐘的話,老太太才放人。
老太太的親疏表态太明顯,無疑是在給外界放信號。于是那些捕風捉影的猜測更甚,就差拿到一張明明白白的請柬了。
等走到人少一點的地方,溫瓷放下酒杯:“二次會議約的什麽時候?”
“随時可以。”薄言把她的酒杯往甜品臺中心推了點,以防不小心打翻,“你什麽時候有空?”
溫瓷拿話嗆他:“奶奶不是說了麽,我沒什麽好忙的。”
“下周?”
“嗯,行。”
“那今天呢?”
“什麽?”
“今天有空嗎?”薄言又問。
對話和平時無異,但溫瓷這樣細致的人不難發現,今天的他格外好說話。他們之間沒了言語上的争鋒,剩下一地遷就。
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良久,才緩緩答應:“結束了就有時間。”
薄言擡腕看表,說了句她聽不懂的話。
“那應該來得及。”
如溫老太太的意,他們在酒會上“親密”相處了很長時間。
快結束前,薄言被叫走,王可這才趁機過來:“瓷兒,不是我不幫你。小朋友有點不聽話啊……”
溫瓷詫異:“沒走?那人呢?”
“剛才正主一直在你這兒待着,我沒好過來。”王可朝窗外擡擡下颌,“人估計在花園呢,說有話想跟你講,講完才走。”
“一直到現在?”溫瓷問。
王可聳聳肩:“大概吧。”
雖然已經不是初春那種料峭,這個天氣在外面逗留那麽久也不是這麽好受的。場中賓客各自寒暄着,應該沒人注意到她。
溫瓷抿了下唇,“我出去一下。”
王可自告奮勇:“我幫你找個借口擋着。”
“麻煩了。”
“這有什麽好麻煩的,別忘了下次帶姐們再投部電影賺錢就行!”
從宴會廳出去,視線一下模糊了許多。裏邊燈火璀璨,外面花園卻只亮着幾盞營造氛圍感的小燈。溫瓷邊發消息,邊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溫瓷:在哪?
你的小狗:姐姐,你出來了?
你的小狗:往前走,我在湖邊。你看到玫瑰園了嗎,就在那後面。
溫瓷對這家酒店還算熟悉,很快從小路抵達。路燈點亮了瑩瑩星火,落在湖面上随波蕩漾。湖光靜谧,仿佛覆上了一層薄紗,連空氣都氤氲起來。
沒找到喻淮安,溫瓷打開聊天框:我到了。
消息來不及發出,身後忽然有了窸窣響動。
喻淮安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手裏還捧着幾支戴安娜。
“喜歡嗎?我跟這兒的園丁買的。”喻淮安挺不好意思地說,“但只有這幾支了。”
自成年以來,溫瓷覺得自己越來越現實,越來越清醒。
知道她喜歡玫瑰的人不少,為了追求她送她玫瑰的人更多,這些花束對她來說逐漸成為了低成本表達的代名詞。
大多時候她并不會珍惜。
但喻淮安每次送來,她都會有一瞬很真實,很短暫的開心。
頂着那張相似的臉,他做什麽都成了意義非凡。
“姐姐會喜歡嗎?”喻淮安的聲音很輕,“我等你好久了。”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溫瓷接過,“王可說你有話要講。”
喻淮安眸光爍爍地看着她:“你上次說的是真的嗎?你要……結婚了?”
“是。”
她遲早要給這段沒結果的陪伴畫上句號,不管怎麽樣總要狠心一次。
在他察覺到自己只是替代品之前,溫瓷會率先把他踢出局。
她暗自組織着語言,突然聽到喻淮安問:“是那個人嗎?跟我長得很……不,是我跟他很像的那個人。”
溫瓷一怔,第一反應是他們什麽時候見過?
但她很快放棄思考。
對她來說喻淮安确實只是空虛歲月的陪伴品。
他們之間不需要像跟薄言那樣猜測過多。她給了足夠的代價來換取這段陪伴,誰都沒有吃虧。
“這和是誰沒關系。”溫瓷道。
喻淮安卻很堅持:“有關系。如果是他的話……我可能會更難過一點。”
小狗可憐巴巴的,說出口的每句話都像鈍刀磨肉。
但他意外堅持,想要得到一個确切答案。
“是”字已經到了嘴邊,喻淮安突然打斷:“姐姐,一直做替代品也沒關系。”
他閉了閉眼,“我其實是個很沒道德感的人……就算你結婚,我也沒關系的。”
作者有話說:
一更。(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