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傷疤
臨時有點事加了班, 到十點多下班的時候,外面只剩了小吳。
聽到響動,小吳立馬打起精神:“小溫總, 您忙完了?”
“嗯,怎麽還沒走?”溫瓷有些詫異。
“那個……”小吳撓了下頭, 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 “薄總也在等您。我沒好意思走。”
話音剛落。空的那間辦公室燈光被擰滅,薄言站在門口,半邊身子還隐沒在黑暗裏, 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
溫瓷看了眼期間沒有任何一條新消息進來的手機, “你怎麽沒和我說?”
“看你在忙。”
他從陰影裏走了出來,神色沉着。
明明和平時沒什麽區別,溫瓷卻覺得他的情緒同表現出來的一樣,有些沉。以為是他等的太久,溫瓷沒想太多:“幾點來的?晚飯吃過了?”
薄言的回答言簡意赅:“六點。吃過了。”
可能嫌話題有點幹, 溫瓷補了一句:“我五點半在公司吃的。”
下電梯, 上車,回家。
每件事情都沒什麽特別的, 但溫瓷總覺得哪兒不對。
臨進門前, 她大約摸到關竅。于是比平時好脾氣一點,主動碰了碰他的手指:“你是不是去處理昨天晚上那起事故了?怎麽說,查到是誰了嗎?”
薄言漆黑的眼睛始終盯着她, 平靜地問:“你覺得會是誰。”
“可能是上回被取消了合作的哪個吧。”溫瓷捏了下他的指腹, “你是不是覺得我處理的太不近人情了?所以才會遭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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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薄言冷聲道, “如果換我, 會更不近人情。”
溫瓷輕聲抱怨:“那你發什麽脾氣。”
時間太晚, 溫瓷直接順着樓梯上樓。
男人的腳步聲跟在她身後, 不疾不徐,每一步卻讓她有一種風雨前寧靜的錯覺。薄言如他的名字一樣,表露出來的很少,所以很少有真正猜透他想法的時候。十年前是,現在也是。溫瓷潛意識開始忐忑,但面上不認輸。
直到走進起居室,她忽然停住,“薄言,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要說?”
“那你呢?”薄言看着她,“有沒有什麽事想主動告訴我。”
溫瓷與他對視數秒,始終看不透他眼底的情緒。
她放棄:“沒有。”
薄言未置一言,脫了外套扔在沙發上,而後開始解領帶。
溫瓷看着他,他那雙手實在好看,修長有力,指甲邊緣修得平整又幹淨,很能讓人生出好感。在這樣的夜晚無論做什麽,他都充滿了氛圍感。溫瓷無端想起了那雙手落在自己身上的觸感。指腹有薄繭,粗糙,但存在感十足。
只可惜他不說話的時候唇線是平的,很容易讓人察覺到他的冷淡。
于是氣氛也始終無法到達旖旎的那一刻。
溫瓷總覺得不該這麽平靜。
尤其是當一個人說出——有沒有什麽事想主動告訴我——這種話時,通常意味着他知道了什麽,是在等對方坦白從寬。
溫瓷一直在思考,卻想不到最近有什麽值得這麽大張旗鼓面談的。
她扭頭,不想做無謂的掙紮。
才走出幾步,手臂忽然被扯住。箍住她手腕的是剛從他脖頸掉落的領帶,綢質觸感順着手腕繞了一圈急速抽緊,左右手瞬間并到一起。
溫瓷甚至感覺到了心髒漏拍,她看着自己被箍緊的雙手:“你做什麽?”
他不吭聲,手腕用力一提,将她壓到了身邊。手順着腿-根滑了進去。
溫瓷一下覺得自己使不上力。這樣的歡愛前兆太突然。
她佯裝鎮定地與他對視,“我今天有點累。”
“嗯。”他終于發出一個音節,但手上的動作不停。
裙邊越扯越高,直到露出肚臍,溫瓷終于急了。她扭動數下,企圖掙脫,連聲音都不自覺地帶上愠怒:“我都說了我今天累了,薄言,你瘋什麽?”
“……”
他不接話,溫瓷深吸一口氣,“行,你想做的話也行。”
她用還能自由移動的雙腳踩住他的腳背,讓自己軟了下來:“那你松開啊……我不喜歡這樣。”
他今天好像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眼看裙擺已經撩到肋下,而他始終低着頭,一副尋找什麽的模樣,溫瓷忽然回過味來。從今晚他出現開始到現在,所有的不對勁似乎都有了理由。
她索性閉上眼,把臉扭向一邊。
“誰跟你說的。”
“沒人和我說。”薄言垂下眼,目光在她光潔的皮膚上一掃而過,終于發現他未曾注意的那條疤。與周圍皮膚有着明顯差異,偏粉的一條肉疤,猙獰地盤在肋口。
長在她身上宛如暴殄天物。
腦子裏亂七八糟的零碎畫面一幀接一幀,即便沒見過當時最血淋淋的模樣,他也能猜到十之八九。他甚至沒法去猜想當時的兇險,只要一想,呼吸就像被堵住了似的阻塞不前。
“沒人和我說。”他咬了下後槽牙,勉強克制住情緒外洩,“你自己解釋吧,怎麽弄的。”
溫瓷沒辦法迎接他的目光,只好一直側着頭:“在國外的時候碰到的小意外。”
“溫瓷,說實話。”薄言道。
“我說的就是實話。不小心被刀紮了一下,很快就好了。”溫瓷語氣平平地說,“如果真是什麽大事,早就被小報宣傳得滿天下皆知了。所以,不管你是從哪裏知道的,我都可以明确地告訴你,是添油加醋。你不用信那些——”
“今天一天。”薄言忽然打斷,“我去查了當時你去的那家醫院臨床記錄,包括後來的每一次醫美,我都拿到了照片。”
說罷,他冷笑一聲:“小意外?”
溫瓷僵硬地轉過頭,似乎花了很久才理解他話裏的意思。
她掙紮了一下:“不可能,他們不會出賣病人的隐私。”
“你是不是忘了。現在我是你丈夫。”
像是被某個字眼攻擊到了柔軟處,溫瓷逐漸放緩聲音:“……我是疤痕體質,所以只是看起來吓人而已。”
似乎是在她這裏徹底失去了耐心,薄言面色泠然地看着她,松了手。
領帶随之掉落在羊毛毯上,一同掉下去的還有溫瓷的心。被箍住的手得到了松緩,她徹底自由了,随手都可以離開這裏不用與他對峙。
但反而到了這會兒,她卻邁不動步子。仿佛往外走的每一步,都會把他推得更遠。
“薄言。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溫瓷微微抿唇,終于放棄抵抗,“而且我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說的。”
薄言沒什麽表情地彎了下唇,像在自嘲:“确實,我連過問你都不配。”
“我不是這個意思。”
溫瓷重新梳理了下混亂的腦子,“這件事是在我去南非的時候。那些和溫家有些積怨的人雇了當地hei幫,本來是想壓一下航線上的生意。我當時判斷失誤,做了逃跑的舉動,所以才……受的傷。”
薄言看着她,喉結滾了一下:“你不是那麽魯莽的人。”
他問:“什麽原因?”
從那件事發生至今,從來沒有一個人問過她這句話——什麽原因要跑。
或許他們還會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
但當這句話從他嘴裏問出來時,溫瓷鼻子一酸,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別人只在乎她最終平安無事,但沒人試着關心一下,和綁匪在同吃同住的那幾天,她是怎麽煎熬過來的。她這樣什麽都沒經歷過的大小姐,怎麽可能會有逃跑的勇氣。
忍住鼻腔酸澀,溫瓷用那些人的邏輯輕聲跟他說:“被綁架了……想跑不是很正常嗎。”
“不正常。”薄言的聲線很低,不用看也知道他此時的表情好不到哪去。“他們想要的是錢或者生意,如果沒有威脅到你,你不可能跑。溫瓷,現在人就關在萊索托監獄。你要知道,在裏面弄死幾條蛆不是什麽難事。”
潛意識的,溫瓷覺得他不能,也不應該插手這件事。
好不容易從泥潭爬上來,從此以後,他的人生應該是光風霁月,風光無限的。那些肮髒的,爛在泥土裏的,拖着他沒法往前的,都該從他的生命中消失。
“我買通了一個小孩。”溫瓷沉默了一會兒,語速很慢地說:“那一刀是我讓他捅的。”
“……為什麽。”薄言咬牙。
“只要受了很重的傷,綁匪就只能救我。才不會……”她吸了吸鼻子,“傷害我。”
她的每一句話都很委婉。可越是這樣,越像一把刀生生剮在聽的人心上。
什麽樣的傷害才會讓她恐懼到不惜給自己紮一刀。
本來只是想讓她說出實話,但這一刻,薄言确實有了手刃對方的打算。因為克制,他頸側的青筋突突直跳,仿佛随時都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情緒。
落在她左肋的傷疤猙獰,比任何時候都讓人覺得疼痛到無以複加。
也難怪,經歷過那些,于是在昨天那樣的小事面前,她難起波瀾。
薄言艱難地問出最後一句,“所以,你是因為我的事,才跟老太太鬧脾氣,去的南非麽。”
“不是。”溫瓷這次回答得很急,“和你沒關系。”
她舔了下幹澀的唇:“只是因為我自己想。”
溫瓷低下眼:“是我想試試自己行不行。我不想一直做溫家的溫瓷。”
作者有話說:
昨天不舒服沒能爬的過來。今天寫完了早點更。
有特殊情況會在文案第一行【】裏請假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