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追命和略商
是夜，亥時，城南小樹林。
崔略商準時等在那裏，卻沒有看見人，不由地笑了笑，不抱太大期望。
原本是淩依依托付，但他也願意是個有誠意有天賦的人，能收個徒弟也不錯。
現在看來，怕是想多了。
崔略商也沒離開，飛到一棵樹上坐着，拿出酒對月飲了起來。
不知道那書呆子現在在做什麽，是不是又坐在窗前守着。
他想起清晨離開時三六的目光，竟有些不舍。
三六在做什麽？在跑路。
他氣喘籲籲地往城南方向跑着，娘不許他晚上出去，他只能等娘睡下後偷偷跑出來。又不敢從門出去，因為外面沒辦法上栓，不栓好又怕夜裏有賊人進去偷東西，只能翻牆出去。
想他一個文弱書生，爬牆自然也是件辛苦的事情。
等他拖着跳下牆時扭到的腳一瘸一拐地跑到小樹林時，已是亥初三刻了。
三六十分着急。雷及弟說追命是神侯府的大人物，四大名捕之一，輕功在目前江湖上是最厲害的。這樣的人物，想必性格也有些傲慢，怕是不願意等人的。
但三六仍是奮力跑着，終于還是到了小樹林裏。
沒看到人，三六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按着腿，四處張望着。
***
崔略商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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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了許久仍不見人來，原本打算喝完這口酒就離開，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踉跄着跑進了林子裏。
這書呆子來這裏做什麽？
崔略商十分詫異，也有些不悅，對方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這林子裏，難道和什麽人有約？
但等三六跑近些，他看清了他用手按着的右腿，忍不住皺了皺眉，很快收了酒袋，跳了下去。
三六被突然出現在跟前的人吓了一跳，但很快看清，驚呼道：“恩人。”
“說了不要叫我恩人。”崔略商打斷他，蹲下身去拉開他的手，問道，“你的腳怎麽了？”
“我……”三六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翻牆時不小心摔的，三六太沒用，讓恩……略商兄笑話了。”
“我看看。”崔略商一手攬着他的背，讓他靠在自己懷裏，一手伸過去掀開他的褲腳。
烏黑一塊，腳腕外側還有明顯的撞傷，破了塊皮。崔略商不由瞪了他一眼，問道，“摔傷能摔成這樣？”
“可能是撞到石頭上了吧。”三六想了想，開始跑得太急，沒太注意。
崔略商扯下脖子上的面巾給他包起來，動作小心翼翼，然後問道：“你跑這裏來做什麽？”
“三六來向高人學功夫。”三六又擡頭在四周看了看，樹影幢幢，并無他人。
“雷及弟幫三六找了個師父，說是神侯府的名捕，輕功非常厲害的高人。約好了亥時在這裏相見，但三六來遲了，高人可能已經走了。對了，雷及弟是三六的朋友。”三六又補了一句，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補一句，但就是覺得補一句才是好的。
崔略商自然知道雷及弟是誰，一個瘋瘋癫癫的野丫頭，半點沒個姑娘樣子，不過本性倒是不壞，只是脾氣大了些。
沒想到淩依依說的恩人竟然是她。
崔略商有些糾結，繞了一圈原來要跟他學輕功的竟是三六，這是教還是不教呢？
想了想，崔略商問道：“你為什麽要學功夫？”
“三六……三六想學輕功……”三六垂下頭，不敢看他，低聲道，“這樣就可以追上略商兄……”
崔略商怔了怔，沒想到他竟是這般心思，笑了笑，放下三六已經包好的腳，扶着他站了起來，問道：“你今日來想向他學功夫的人叫什麽？”
“雷及弟說叫追命。”
“我就是追命。”崔略商看着他，笑着說道。
三六呆呆地看着他，半晌後又歪着腦袋想了想，問道：“我小時候認識一個追命哥哥，也是你嗎？”
崔略商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三六立馬認了出來。
這就是追命哥哥離開的時候，三六送給他的那一塊。
三六頓時高興起來，抓着他的手問道：“真的是追命哥哥，追命哥哥既然早就認出了三六，為何不告訴三六？”
崔略商将玉佩放回懷裏，答道：“我經常有任務在身，跟在我身邊很危險，原本并不想你和我扯上關系。”
他看到三六瞬間變得失落起來，又說道，“不過你既然因我而想學功夫，我便教你吧。”
三六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擡起頭，高興地說道：“謝謝追命哥哥。”然後又苦惱起來，“追命哥哥既然教三六功夫，那三六是不是應該叫你師父？可是三六想叫你追命哥哥。”
得知對方就是自己小時候認識的人，三六就覺得非常親切，與一開始因為行了夫妻之禮而親近不同，是從心裏覺得親切。
“追命只是稱號，并不是我的名字，你一定要叫哥哥的話，叫我略商哥哥吧。”崔略商說道。
“略商哥哥。”三六點點頭，“那以後三六便喚你略商哥哥。”
崔略商笑了笑，又摸了摸他的頭，說道：“我送你回去吧。”
三六看了看自己的腳，知道今天這樣也學不了輕功了，只能點了點頭。
崔略商直接從屋頂上躍進三六院子裏，将他抱進屋子，放到床上。
“略商哥哥今晚有去處嗎？”三六坐在床上問道。
崔略商丢給他一顆糖，說道：“我習慣了以天為蓋地為床，随處都可以休息。”
“略商哥哥還記得三六喜歡吃這個。”三六看着手上的松子糖，十分高興，含進嘴裏，含糊說道，“娘說我都二十了，已經成人，不讓我吃這些東西。”
崔略商笑了笑。二十歲确實已經成年，不過對他來說卻還是很小。在他眼裏，三六還是當年那個救他的小孩子。
這些年他一直守着他，看着他一點點長高長大，學問多了，人卻更加呆了。小時候還有些古靈精怪，會玩些活潑的東西，甚至都敢爬樹抓鳥，長大了卻只會讀書測字，翻個牆都能摔着。
崔略商有些無奈，陳母一個人将三六拉扯大，一直嚴格管束三六的言行舉止，心是好的，卻有些過頭了。
不過這呆子呆就呆吧，呆起來倒是也挺可愛。
“略商哥哥今晚就在這裏睡吧。”三六看着他，邀請得非常認真。
“好。”崔略商也未推辭，脫了衣衫就躺了上去。
三六靠着他，抓着他一只手玩着他的手指，忽然問道：“為什麽成親一定要和姑娘？娘和雷及弟聽到三六有想娶之人，都問是哪家的姑娘，為什麽一定得是姑娘？”
“自古男子就是和女子成親的，她們自然覺得是姑娘。”崔略商另一只手摸了摸他頭發。
“可是那白衣人……”三六有些羞赧，問道，“若是如此，那白衣人為何又擄了三六？三六分明是男子。”
崔略商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十分想逗他一下，就說道：“也許是那白衣人把你當成了女子，你長得太好看了，被當成女子也不奇怪。”
三六臉變得通紅，不知該如何反駁。他因為相貌被人當成女子也是有的，但大部分人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男的。況且被崔略商說他相貌好看，除了羞赧，竟還隐隐有些高興。
三六也不知是為何，聽到崔略商說他長得好，心裏有些奇怪的感覺。
除了高興，還有些他不太理解的東西。
“那略商哥哥與三六做那親密之事，也是把三六當成女子了嗎？”想到這裏，他又有些難過起來。
最近情緒總是太容易變化，他也不明白是為什麽。
“沒有。”崔略商見他難過，也不再逗他，認真說道，“那白衣人原本就好男色，見你長得好，就把你擄了去。我也并未把你當成女子。”
三六又高興起來，十分安心地靠着他睡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崔略商正坐在椅子上，手邊案上放着一瓶金瘡藥。
昨夜看天色太晚了，就沒去找，今天一早崔略商就回神侯府拿了幾瓶。街上藥店開得晚，要天大亮了才會開門。
解開三六腳腕上的面巾，裏面已經腫了一大塊。
“待會兒去向娘請安的時候肯定會被罵的。”三六有些苦惱，疼痛倒沒什麽，就算再文弱也是男子，這點疼痛還是能忍的，雖然忍得眼裏濕潤潤的。
崔略商好笑地看着他。
書呆子逞能，明明覺得痛卻要強行忍住，哼都不哼一聲。
“你之前受傷怎麽向你娘說的？”
“之前是晚上啊，白日裏在外面擺攤，經常與別人争執，受傷也是有的。但現在是清早，昨晚回來還好好的，現在看到我受傷，娘肯定知道我昨晚偷跑出去了。”
“那你就說你昨夜和哪家的姑娘幽會去了，你娘肯定不會罵你。”崔略商一邊給他擦好金瘡藥，又用幹淨的布條綁住，一邊幫他出主意。
三六瞪了他一眼，他又不蠢，這麽說了娘是不會罵他，但肯定會問他是哪家的姑娘，說不定還會讓他和對方成親什麽的。
崔略商也不惱，又說道：“那你就實話實說，說你跟人學功夫，你娘應該也不會說你。”
好像可行。
三六歪着腦袋想了想。雖然後來放棄了，娘當初也是想讓他學功夫的，這麽說的話，娘應該也不會生氣。
“好。”三六高興地點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