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挨打

香兒急匆匆趕往南宮,她的主子許青婉剛剛臨盆,誕下的是個女嬰,她要去通禀沐少爺。

地上積雪厚實,沒過腳踝。她雙手提着棉裙,笨拙地跑着,頭上的青花墜飾随着亂顫,相互碰撞,“叮叮”作響,急得一額頭的汗,卻比平日走路時還要慢許多。

正幻想着沐少爺接到喜訊時的歡喜,就聽一連串踩雪的腳步聲從迎面傳來,她擡眼看去,慌忙停住腳步。

從東宮方向跑來一人,與香兒同樣的丫鬟打扮,這個匆匆跑來的正是陸雲的貼身丫鬟,明玉。

明玉一聲吼叫:“香兒,你哪裏去!”

香兒捏了捏紅布棉裙,定了定神,急促地呼吸着,凍紅的臉蛋不自覺抽動兩下。跑是來不及的,就只好站住,默默轉身,薄薄的鞋底在雪中碾出一道弧形。

明玉賣乖道:“你幹嘛見着我就躲啊?”

香兒回想起平日挨過的欺負,心口猛一陣疼痛,臉上火辣辣的。她沒做聲,想躲過這一劫。

明玉道:“香兒,我跟你說話呢?你這是打算去哪啊?”

香兒低聲道:“去南宮。”

明玉大跳兩步來到近前,揪起香兒的手臂,“哼哼!去南宮做什麽?是不是你那個狐貍精主子,也生了?”

香兒怯懦地低下頭,“咕嚕”咽下口水,再擡起頭,與霸道的明玉對視,“你不許侮辱我的主子。”

明玉冷哼一聲,“我就侮辱那狐貍精了,你能怎麽樣啊?你主子是金屋藏嬌,沐郡府上下誰不說她是狐貍精?你聽不慣的話,也得受着。”

香兒用力踩着白皚皚的雪地,發出“咯咯”的響聲,她對明玉又厭又怕。

明玉樣貌黑粗,力氣也大,平日以沐郡府大丫鬟地位自居,誰也不敢惹她。香兒也很忌憚她。

不過,不能随意侮辱自家的主子,她亮閃閃的眼睛狠狠瞪向明玉。

明玉譏諷着,“瞪我做什麽?哼哼!依我看,妾室生個破孩子,根本沒必要去少爺那通禀。”

香兒憋悶着,她就知道,一遇到明玉準得受氣。

她只怪自己沒本事,學不得功夫,若不然,非打得明玉屁滾尿流。不過,她做不到的,不代表別人也做不到。

她回想起主子剛剛誕下的女嬰,心中倒是有了些底氣。

那女嬰一出生,就能睜開雙眼,目光還閃閃發亮,透着聰慧。那雙小拳頭攥得緊緊的,比一般女嬰的個頭大,看着挺壯實,好像是個練武的好材料。

香兒幻想着,若是小女嬰長大,既能習得一身好武藝,又能讨得沐少爺的歡心。

她眼睛不自覺地轉了轉,“呵呵”笑了兩聲。

明玉道:“笑什麽笑?我讓你立刻滾回金屋去,在我眼前消失。”

香兒委屈着,“回去就回去,等你離開之後,我再回來。哼!”

明玉瞪眼,松開扯着香兒衣袖的手,随即擡起另一只手,一巴掌打在香兒的臉上,留下紅色的五指印。“頂嘴?!”

香兒捂臉,回瞪明玉。

明玉得意一笑,漂亮地轉個身,從香兒身邊經過,向南宮方向揚長而去。

香兒攥緊拳頭,寬大的棉裙跟着顫動,她必須馬上趕回金屋,把受到的委屈告知主子。

她沿着雪地上留下的一串的小腳印,向金屋跑去。不大功夫,她跑到金屋前,推門而入。

金屋之中,丫鬟産婆忙亂一片。

三個丫鬟提着銅壺、銅盆,生着爐子,燒着熱水,産婆守着許青婉,幫她擦拭額角的冷汗。

許青婉虛弱地躺在床上,這是她第一次生産,生得她全身癱軟。不過,她再虛弱,也舍不得剛出生的女嬰沐雲清。

她把沐雲清緊緊摟在懷中,“閨女,可要給娘争氣。”

嗯!沐雲清心中答應着,她伸伸小手,蹬蹬小腿,才知道自己讓小棉被包裹着,包裹得還挺嚴實的,無法舒展全身,只得半蜷縮在裏面。

她眨眨雙眼,握緊兩個白白胖胖的小拳頭,迷蒙地環視金燦燦的屋子。

房梁是金子的,塗層是金子的,點綴是金子的龍鳳。

她才知,她回來了,回到這間沐郡府中出名的金屋內。

她記得的,上一世時,娘親為守住這個金屋,沒少在別的事情上吃虧,她更記得陸雲是如何欺負娘的。

在這深宅大院中,陸雲從來就是娘親的克星,不論什麽事情,陸雲永遠都會壓制娘一個頭,即使都相安無事時,陸雲也要搬弄是非,陷害娘。

苦命的娘,在沐郡府中,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

娘自己吃虧還不算,娘身邊的丫鬟、随從也都跟着吃虧。沐雲清孩童時,也是跟着吃了不少的虧。

待她十六歲,離開家,去往仙都參選玄女時,又讓陸雲給生生坑害了一回……

整整一輩子,她和她娘,都栽在了陸雲手中。

還有陸雲的女兒沐曉嬌,簡直和她娘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心機重得把別人騙得團團轉。

她自己也曾與沐曉嬌真心相待,卻不料讓沐曉嬌害得慘絕人寰。

只是,她是讓誰給害死的,并不清楚,她是無端端死去的,沒有疾病、痛苦,躺在秀榻上翻了個身,就見到了閻王爺……

不過,她隐約記得,臨死前,見到了陸雲得意的笑臉。

想到這裏,她兩只小肉手在小棉被中扭動,湊到一起,小手指相互用力一摳,好痛!她才确定,她真的重生回來了,回到剛剛出生的那一刻,嬰兒的體內,依偎在娘親的懷抱中。很幸福!

娘親忽然咳嗦一聲,又喚起她心底的一處記憶。

前世,她有一段記憶是空白的,直到五、六歲才恢複。娘說過的,她很小的時候就過繼給了陸雲,待五、六歲時,她才回到了娘的身邊。

但,為何陸雲代養她,始終不知,娘不說,娘身邊的丫鬟也不說。不知是為何?

“吱呀”金屋的大門忽然打開,一股冷空氣從門口進入,轉了兩道彎兒,吹入閨房之中。

許青婉擔心閨女凍着,連忙把她塞入錦緞的棉被中。

沐雲清探出棉被,好奇地扭頭看去,見香兒丫鬟匆匆跑了進來,帶着一身的涼氣,還一邊臉腫得老高,哭得梨花帶雨的。她好想問問是怎麽一回事兒。

香兒哭着撲了過來,匍匐在床前,“主子,香兒讓明玉給打了。”

“什麽!”許青婉一雙黛眉,蹙成了一個花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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