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半城煙雨半折戲

(這章是給小花的福利,與正文關系不是很大,14章可以直接接16章的說,這樣寫完就不弄小花番外了~)

【舊時戲·盜墓筆記·妄執】

“……夢回莺啭,亂煞年光便,人立小亭深院……”

吳邪初見小花時,尚還年幼的解家小九爺就是那樣着了一襲粉嫩的戲裝,站在一樹鮮豔欲滴的西府海棠下咿咿呀呀的唱着優美而生澀的戲文,燦燦然披了一身霞光,當真是人比花嬌。

“你唱的真好聽。”于是他走過去,認認真真說了這麽一句,然後看着小小的孩子咬咬唇怯生生的望着他,這才手忙腳亂的開始解釋,“啊那個…我、我叫吳邪,你叫…嗯…什麽名字”

小花一身戲裝,手指局促的絞着戲服的下擺,粉粉的唇開合了好幾次,才輕輕道:“我叫解語花。”

對面的孩子點點頭笑開了,雙手捏捏他的臉,“解語花你的名字真好聽,我叫你小花好麽”

他看着這張笑臉,心道吳邪還真是……天真無邪。

第二次見小花,還是在老九門的聚會上。

三叔去得晚了,其他幾家的孩子已打成一片,吳邪微有些不合群,只一個人翻出來本《太平廣記》坐到一邊去看。

看到一半,看到一個似有幾分熟悉的身影,猶猶豫豫喊了聲“小花”,竟見那人回過身來,低聲道:“小邪哥哥。”

是小花,眉眼長開了一些,卻仍是清秀的像個女孩子。

吳邪向他跑過去,孩子氣的伸手比個子,驕傲的笑起來,“小花長高了呢!”

“我…”小花頓了頓,扯扯吳邪的衣服,帶着吳邪往前走,“我要上臺了,小邪哥哥你陪我……”

二爺看到小花扯着吳邪一塊到後臺的時候,笑了笑,搖搖頭,又笑了,也沒說什麽,當着吳邪的面幫小花收拾好了戲服頭面,吩咐他好好上臺,便拉着吳邪坐到下面去。

臺上的小花畫了細膩的妝,在眼角勾勒出幾分精致的媚意來,小小的杜麗娘拖着婉轉的花腔,缱绻綿長,輾轉不絕。

一曲終了,臺下是轟然叫好。

吳邪跑上去迎上轉到後臺的小花,看着微弱燭光下眉眼盈盈的漂亮孩子,只覺得他仿佛是從招貼畫上走下來的一樣。

他拉住他的手,脫口而出,“小花,你做我的新娘子吧!”

小花瞪大了眼睛,咬着唇低下頭去,臉上燒成一片,連耳朵都染了緋紅。

同在後臺的霍家秀秀站起來蹦到吳邪面前,女孩子嬌美的面頰上亦是緋雲滿布,“小邪哥哥,秀秀做你的新娘子好不好”

吳邪愣了一下,剛想搖頭又怕傷了女孩的面子,只好悶悶不說話。秀秀卻當他默認了,跳起來趴在他身上笑得開心。

小花擡頭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秀秀,一扭身就跑了出去。

第三年還是在老九門的聚會上,秀秀拉着吳邪到處跑,小花終于忍不住摔了手中的戲本子憤然喊了一句“別吵了!”

秀秀拉着吳邪站到他面前,雙手叉腰,女孩子嬌豔的小臉昂得老高,“怎麽你生氣了呀我是小邪哥哥的新娘子,要讓着新娘子你不知道嗎!”

小花也不由動了氣性,“小邪哥哥才不會娶你這個醜丫頭呢!小邪哥哥……小邪哥哥……”話沒說完,眼淚卻先下來了,暈開了臉上未曾拭去的胭脂粉彩。

分明是許久不曾哭過,可眼淚下來時卻止也止不住。

他掉頭想要跑開,卻被人拉住了手腕,回過頭,吳邪拉着他,一臉認真,“我不要娶秀秀。小花,你做我的新娘子吧!”

身後嬌縱的女孩用力哼了聲,一轉身吧嗒吧嗒跑走了。

小花還是沒答他,坐在海棠樹下揉眼睛,吳邪忽地蹲下身,用力擁住了他,語氣認真而歡快,“小花是我的新娘子,約定好了呦~”

小小的少年、小小的約定,那時的他們是真的如此篤信着的。

可是那天夜裏,吳邪紅着眼眶敲開了小花的房間,對面的小花洗了脂粉換下戲服,穿了一件素色的小衣,雙手扶着門框茫然看他,五官還是秀氣的像女生,“小邪哥哥…”

“小花…三叔說我們以後就不來這邊了……我、我明天一早就要回杭州了……”吳邪咬咬牙,一口氣說了出來。

小花站在門口,似是怔了一下,微微睜大了眼睛,然後低低嗯了一聲,擡起眼晴,“你…要進來麽”

“不、不了。”吳邪搖頭,慌亂的擺手,“三叔還、還在等我。”

“……哦。”小花依舊是那麽平平淡淡一聲,“我明天送你去。”然後他沒理吳邪,啪的一聲用力合上了門。

第二天吳邪被三叔揪出被窩強行套好衣服拉到大廳時,小花已抱着小包袱站在門口等他了。

他雖然未着戲服,卻仍是做了女孩兒打扮,湘黃的薄衫子非但沒有那種應有的輕浮,反而穿出一種精巧媚态的氣質來。

吳邪看呆了,愣愣冒出一句話來,“小花,你真好看。”

小花默默看他一眼,将包袱放進吳邪手中,轉身道:“走吧。”

說是送人,小花卻一路走得比他還快,真不知是誰送誰了。

轉眼便走出了三裏多,吳邪看看小花仍在往前走的背影,忍不住喊他,“小花,不用送了。”

“嗯。”小花應了一聲,仍沒有停。

又由着他走了半個時辰,吳邪終于忍不住,“小花,你回去吧。二爺會擔心的。”

“嗯。”仍是這麽一聲,步子卻不停。

吳邪跑上兩步,扯住小花手腕,“小花——”

他終于知道小花不回頭的原因——那張清秀的臉上早已布滿淚痕。

他覺得自己的心髒頓了一下,繼而痙攣般的疼。

吳邪又一次手忙腳亂。

他發現似乎只要在小花面前,他就會經常手忙腳亂。

他手忙腳亂的擦着小花的眼淚,然後輕輕捧住小花的臉,“小花,你聽我說。”

“……嗯”

吳邪把藏了一路的東西□小花發間,那是一朵豔麗的西府海棠,亦是解語之花。

“等我長大了,就回來娶你,好麽”

“……嗯。”

一彈指有六十剎那,一剎那回首已空。

後來霍秀秀給他打申話時,他正蜷在陽臺上曬太陽,雪白的貓兒慵懶的躺在他懷中。

電話那邊的女子依舊如小時候一般嬌縱而活躍,急急叫着他的名字,“解子、解子,你到底來不來啊是吳邪嘛!你不記得啦哎呀就是小時候那個‘小邪哥哥’啊!他還說要娶你當新娘子你忘了”

他默默将手機拿離耳朵兩寸,待那邊平靜下來才重新放回耳邊,“明天拍賣會我會去,就這樣,拜。”

他放下手機,微微坐起身,貓兒“喵嗚”一聲從他身上溜走。

小花看着窗外,湛藍的天穹萬裏無雲。

他微微阖了眸,低聲吟出一句婉轉的戲文來。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殘垣。”

吳邪,當年那場戲,你只聽了半折,繁華一夢,輪回千年。

我們,都已再回不去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