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四章·回世之執

挑開水晶簾的時候,陳積千年的灰塵撲拉拉墜了吳邪一頭一臉,當他又一次在小花面前手忙腳亂時,看見那人無奈的笑起來,擡手抹去了他鼻頭的灰。

“我說… …吳邪你,”小花頓了一下,想說什麽又住了口,“真是個笨蛋。”

“喂!”小天真嗷。

“我不太習慣照顧人,所以你得自己照顧自己。”小花淡淡道,然後将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聽。”

珠簾後是一片沉郁的黑,頭頂的頭燈與手中的手電仿佛都失了作用,明明是幾可刺傷人眼的亮度,照進去後卻似乎只是螢火之光,連眼前的路都無法照亮。

只有那缈缈然的輕婉歌聲仍然不斷,用倦漠的調子唱着意味不明的曲子。

分明不是什麽婉轉的江南小調或是甜美的洛陽小曲,卻無端勾人心魂,竟比朱印那面漆面螺紋曲頸琵琶所奏出的《鎮魂》更加震撼人心。

只是幾句唱詞,吳邪竟無端有了落淚的沖動。

“衰草連橫向晚晴

半城柳色半聲笛

枉将綠蠟作紅玉

滿座衣冠無相憶

時光來複去

斜屏半倚拉長了光影

重彩朱漆 斑駁了畫意

一出紙醉金迷鬧劇

一襲染盡紅塵的衣

唱罷西廂誰盼得此生相許

燈下的影 粉飾着回憶

…… ”

漸漸和入了另一把聲音,原是低聲相和,進而雜揉進婉轉的花腔,原來那低柔幽美的曲調便有了一絲高亢,直到一聲長長的戲腔穿雲裂石。

吳邪終于反應過來,第二個聲音的源頭竟是身邊的小花。

随着戲腔的終了,珠簾後無邊無涯的黑暗中飛出一點幽藍的光,漸漸近了,才發現那竟是有着漂亮的閃光雙翼的藍色琉璃蝶。

蝴蝶在空中慢慢扇着翅膀,在小花頭頂繞了一圈,又翩翩落在前方,晶藍的小翅一阖一合。

看着這美麗到不應屬于世間的精靈,吳邪忽地想起一個傳說。

——藍蝴蝶是不屬于人世的,它們只追随世間最甜美的香味與最動人的歌聲。而它們的另外一個名字,“妲娥納”,在古波斯語中意為“冥府的燈火”。是指引亡靈通過分別之橋的使者。

不知是哪裏燃起燈火照亮了前路,月白色的冷光灑在花園小徑般的石子路上。

小徑盡頭,是優雅的月亮門,門後依舊是一片阒黑。

“怎麽辦”吳邪晃晃手電問。

小花一攤手,淡淡笑開,“繼續走呗~”

于是兩人并肩往前走,走到月亮門前,吳邪驚訝的發現并非門後一片阒黑,而是立着一扇屏風,黑曜石的屏風上有着淡金的點點光芒。

“看。”小花一指屏風,示意吳邪滅了手電,“是陪葬用的夜光髓。”

手電滅掉之後,除卻飛舞着的妲娥納,便只剩夜光髓上的點點瑩光。

而這些微弱的瑩光漸漸彙成一首七言的詩。

先念承露遙相知,

生似蝼蟻又何惜。

賀詞只隔一牆外,

蘭草自芳沁水溪。

別離此生暮雲低,

過往雲煙此相憶。

勿挽吳鈎摘星月,

念去經年霭沉移。

吳邪一句句念出來,卻見小花搖搖頭,指着首字道,“先生,賀蘭別過。勿念。”

那仿佛是一句咒文,夜光髓在小花的聲音中破裂開來,其後的光如水銀瀉地般霎時間退去陰暗鋪遍了整間墓室。

淡淡月華樣的光在室內浮動,吳邪眯了眯眼向月亮門外看去,竟是別有洞天。

數百尺高的洞頂挂下長長的鐘乳石,竟像溶洞一般,而洞頂有一條約數箭程長、半箭程寬的裂縫,可看見頭頂如紗的月光。洞中并不似一般溶洞的潮濕,雖有鐘乳石,表面卻已無滴水,不再繼續生長。

洞中水聲的源頭是他們五步外的流水,僅僅四五米寬,水質極清,卻看不見底。

流水從他們面前流過,繞成個保護狀的半弧,又流出洞外。

被流水半繞的是一小塊陸地,湖心小島一般,被水霧所遮擋,看不真切,唯有一棵高大的翠葉樹突破了水霧,向流水邊的兩人綻放着嬌妍的花朵。

吳邪怔了一下,再看下去時便幾乎驚叫出聲,一聲“小花”還沒出口,便被捂住了嘴巴。

小花捂着他嘴巴搖搖頭,示意他別開口,兩人一起向樹上看去。

在高大樹木生出的旁枝上,赫然坐着一人。

那人的白衣在月光下恍然如霧,那幾垂于地的、綢緞般的銀色長發似要泛出水銀樣的光。

少年倚着樹的主幹,一條腿平放,另一腿随意搭着樹幹。他背靠主幹仰起了臉,鼻子秀挺,容顏如美玉雕琢。眼睛微閉,口中喃喃唱着意味不明的曲子。

——那是薪。

那個原本早該死去、連屍骨也該腐朽成灰的任性而驕傲的美麗少年。

那個曾經醫冠長安、風華絕世的軍中醫者!

吳邪不由怔在當地。

耳畔聽到小花緩慢而堅決的吐出三個字。

“……軍·醫·薪。”

少年口中的歌戛然而止。

薪微微偏過頭,那雙傳說中“禍世之妖”的淡金妖瞳緩緩開啓。

【——TBC——】

小花撐在他身上,面色有些蒼白。

“小花,你沒事吧有受傷麽”他急急的問,卻見小花搖了搖頭,食指點上他的嘴唇,“吳邪,你先聽我說。”

吳邪點點頭,然後他聽見小花一字字說,“我……聽不見了。”

他腦中空白了一下,這才看到一行血跡順着耳道,緩緩淌出小花的耳朵。

“……雨臣!”

碎石落下的聲音響起,吳邪聞聲轉頭,看見薪掩着唇從石床上慢慢支起身子,唇角淌下一道鮮明的血痕。

賀蘭在他身下被護的很好,就像小花剛才飛撲過來護住吳邪一樣。

白衣的少年撐起身子,跪在石床旁邊,右手食指微曲抵在唇邊。

“吶,賀蘭,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我們當中心機最重的一個。”他輕聲開口,“你說你願追随先生一輩子,可卻是他對你心心念念整個餘生;你說你視小唐為一生摯友,可任他為你憚精竭思費盡心力,你給他的也終不過一句‘小唐向來待我好’;你說如果先生需要你會用生命去保護夜光,可最後卻是他為你背負了一身罪孽。還有……”他頓了頓,唇角扯出一個奇異的淡淡笑紋,

而後,微嘲般開口,“你說你要我一生安樂歡喜……哈……好一個‘安樂歡喜’。”

吳邪覺的地上猛地震了一下,胖子捂着臉吐灰,而悶油瓶已從震動中站起身,用古刀指着白衣少年,表情冷定,身體卻已悄然繃緊。

“……你說待邊疆戰事了了,我們一起回長安,去看十裏紅蓮、去看梨白如雪;你說待先生功成之後,你會陪我游金陵、過天山,看遍世間美景;你還說……要看我一頭銀絲成雪,陪我走遍百年韶華……”少年依舊半撐着身子,倦倦說着意味不明的低語,燦燦的淺金妖瞳一片潋滟光華,“可是啊,賀蘭,你一件都沒有做到呢……”

薪用力咬住唇,驀然間已是痛徹心扉,“賀蘭,你是個……食言者啊……可我……”

他終于再一次捧住了那散發着冰藍輝光的琉璃盞,長長的睫羽在蒼白精致的臉上灑下淡淡陰影,他緩緩阖了眼,悲傷傾瀉而出。“我……舍不得吶……賀蘭。”

在他雙手持盞的一剎那,由于**破壞結構已經開始晃動的洞內猛然一震,大塊大塊的鐘乳石落下來,砸出一個個深陷的坑,而名為寒池的水流仿佛遭了大浪,居然越發洶湧起來!

“跑!”悶油瓶吼了一聲,習慣性提刀斷後。

可小花竟松開了吳邪,一步步向軍醫薪走去。

“小花!快回來!這裏要塌了!”吳邪被胖子扯着往外跑,回頭大聲喊他,又猛然意識到小花已經聽不見了,便用力掙紮着往回跑,想把那個人帶回來。

胖子沒松手,反而拉的更緊,拼命在地動山搖中拉着他飛奔。

震動忽然停了一下,胖子一怔,已被吳邪掙了開,一擡頭,卻見小花跪在薪的身邊,手心亦抵着那詭異的琉璃盞,原就蒼白的臉色更是一片灰敗,只有從指尖不停注入盞中的血液分外鮮明。

小花擡起頭,唇邊已噙了血,看到向他飛奔而來的吳邪時,微微笑了起來。

滿足的表情。

他嗆出一口血,然後喊了一聲。

吳邪掙開胖子向小花飛跑的時候,他看着那個人,無比專注。

他想起那人唇色蒼白,微微斂了眸子喚他“小邪哥哥”的模樣;他起起那人倚着墓門,輕輕勾起唇角微笑的模樣;他想起那人沉黯了一雙墨瞳對他說要“自己照顧好自己”的模樣還有明明說了不習慣救人卻一次次擋在他身前的別扭表情。

心髒跳的很快,答案呼之欲出。

他向他奔去,心道要是出了這裏或者去見了閻君空華,他一定要問,問——小花,你還願不願意當我的新娘子!

他看見小花唇角微揚,似是微笑,然後張開了唇。

“帶他走!”

吳邪驚異的看着小花,愕然又聽到小花嘶聲喊出下半句。

——“張起靈,你帶他走!!!”

手腕被人拽住,張家小哥的手一如即往的冰冷而有力。

“小花!小花!回來啊!你給我回來!”吳邪瘋了般拼命掙紮,用盡全力的想要靠近,“回來!小花——解雨臣!!!”

他忘了小花的耳朵在**爆炸後暫時性失聰,他忘了現在的小花跟本無法聽見他說的哪怕一個字,吳邪被張起靈一路拖着向外跑,他掙紮着回頭大喊:“解雨臣!回來!”

頸後一痛,在陷入黑暗前,吳邪看到向來笑的明媚而輕浮的解家小九爺看着他的方向,驀地,落了淚。

醒來時一如前幾次一樣,睜眼時是醫院空洞的白。

吳邪沖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心口痛得幾乎窒息。

他伸手捂了臉一聲呻吟。

旁邊的護士急忙看過來,“哎呀,醒了醒了!”她一邊站起身看了看他輸液的吊瓶,一邊在病歷上刷刷的寫着什麽,嘴裏絮絮的抱怨着,“我說你們這些驢友怎麽就不注意點安全呢!秦嶺大了去了,也開發的不錯,怎麽就要爬野山啊!真是!”

胖子打着哈哈把護士小姐送出去,然後鎖上病房的門,給吳邪遞了一件東西。

那是獨山墨玉雕成的靈位,上書“解語花”三字。

胖子撓撓頭說什麽小天真你別傷心啊人死了你傷心他也活不過來了不是麽。吳邪怔怔看着靈位,又怔怔擡起頭看着病床前的兩人。

張起靈避開了他的目光,少有的開口安慰人,“吳邪,節哀。”

吳邪看了看靈位,将靈位慢慢塞進裝備包裏,頓了一下,而後擡頭微笑起來,“小哥,說什麽呢。小花他又沒死。”

他笑着,默默握緊了拳,在胖子驚訝的眼神中道:“我回杭州去等他,一年兩年等不到,就等十年,十年等不到,就等一輩子。”

【——正文FlN——】

☆、番外

番外·未負韶華

杭州西湖畔,西泠印社旁。

吳邪依舊開着那家小小的贗品多于真品的古玩店,只不過店名思前想後改成了“畫塵聽雨”。

王盟當時看着紫檀木染金邊新招牌呆了呆才說;“老板,你真有才!”

吳邪笑了笑沒說話,轉身進了店,厚重的畫藝布簾在身後合攏,隔斷陽光,劃出店內與店外兩個分明的世界。

他坐在櫃臺後,緩緩吐出淡淡的煙,有些自嘲的勾了唇角。

畫塵聽雨……他只是将“花”與“雨臣”分別藏入其中罷了。

悶油瓶在消失一段時間後偶爾會來,帶着還帶土腥氣的明器來他這裏寄賣,但吳邪賣了多少錢他卻從不關心,下次回來依舊帶幾件新鮮的明器,放在這裏,任吳邪随意出價。

胖子來的更勤,經常從北京潘家園那兒一個飛的跑過來,咋咋呼呼的拽住吳邪逛杭州。

解家小九爺解語花,成了幾人之間緘口不言的話題。

後來,似是為了跟他搶生意般,“畫塵聽雨”的隔壁又開了一家小小的古董店,裝飾得古樸而精細,充滿了古舊的歷史氣息。店頭招牌用的是上好的水杉木,秀氣而飛揚的提了三個描銀勾金的大字——水精閣。

水精閣的主人是個高鼻深目輪廓俊麗的異族少年,有着及肩的金發、白皙的肌膚,以及一雙幽深的仿佛可以将人吸進去的深碧色眼睛。

某一日的午後,異族少年推開畫塵聽雨的門,站在一片迷離的陽光星,将狡黠的笑容隐進漂亮的孔雀羽扇子後。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随意打量着店內的什物,最終落到了吳邪身上,“吳老板,在下安碧城。”

不久之後,水精閣的旁邊開了一家名為“DREAM”的酒吧,DREAM中一醉世浮華、金迷紙亂,薰着淡淡的迷疊香,讓人不由沉醉。

胖子後來從北京飛到杭州後,拉着吳邪就要進去,吳邪推托半天沒有成功,被胖子半拉半拽的進了DREAM。

DREAM與其說是酒吧,不如說是夜店,而且是有無數美少年的夜店。

這是吳邪進去後才意識到的。

于是他狠狠瞪了胖子一眼,在王小胖同志無辜的眼神中低了頭默默喝酒。

他們的旁邊坐着幾個高大的男人,其中一個大腹便便的将酒杯重重敲在黑色大理石的桌面上,高聲叫來夜店的侍應,“喂!給老子把你們的頭牌牛郎叫過來!”

侍應應聲後退下,不多久領上了一個少年。

胖子啧了一聲,目光轉過去想看看他所謂的“頭牌牛郎”,結果,嘴角抽搐着轉回來連說,“胖爺我沒看見我啥都沒看見……”

吳邪納悶的看了眼胖子,一擡頭,卻也怔了,良久都不曾收回目光。

那個少年穿着閃亮亮的黑色皮衣,下身是漆皮不及膝短褲,身上挂了幾串銀鏈子,腳上是黑色的長筒皮鞭。砂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趁得那張臉更是嬌小清秀。

牛郎同志彎起眉眼笑了笑,眼妝妖嬈,耳朵上的耳釘閃閃發亮。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伸手摟向他,一邊咧嘴淫笑,“哎喲喲,我的小美人兒~~~”

說時遲那時快,在男人的手摟到少年的一剎那,他的“小美人兒”反手扭住他手辟把他摁到了牆上,咔的從腰後扯出隐在鏈子裏的手丵铐把這位獵豔不成的可憐老兄铐在旁邊的椅子上,站起來從靴子中抽出槍抵在他腦袋上,方才還笑意盈盈的褐色眸子一片冰冷肅殺,“我是杭州市緝毒總隊大隊長賀蘭,你被逮捕了——兄弟們都給我出來!”

從DREAM各個角落沖出了打扮不同的持槍刑丵警,迅速将其餘幾人制服在地。

牛郎……啊不……應該是大隊長同志狠狠在毒販私處踹了一腳,在毒販殺豬般的慘叫中嫌惡的拍了拍剛才被碰到的地方,“我丵操他個小美人,拖出去爆菊丵花一百遍啊三昆蛋!”

胖子呵呵一笑說我幻聽了沒錯一定是的對吧吳邪!賀蘭什麽的怎麽可能出現在杭州還是緝毒大隊長這怎麽可能啊是不是!

吳邪面無表情的把胖子的臉轉到後面去,指着一身酒保侍應裝的黑發男子。

這時,大隊長同志已經翹着腿坐到了桌子上,沖着侍應君喚了一聲清清脆脆的“小唐”,打碎了胖子最後的指望。

于是王小胖一臉“我欲乘風歸去”默默把頭敲在了牆上。

“把那幾個押出去快點,手腳快一點。”賀蘭擺擺手指揮着底下一幫小警員,然後一擡頭看到店門被推開,一個穿警服的少年急匆匆跑進來撲到他身前,“燕燕”

赫連燕燕喘一口氣,“哥,你沒受傷吧”

“沒。”賀蘭淡淡應了一聲,跳下桌子,“雪隊,人抓到了,喏~”

他往後一指,從八重雪身後拉出一人,“阿光,你一個法醫科的跟來幹嘛,小心受傷了雪隊會心疼的。”

師夜光轉轉手中的解剖刀,用刀尖指向他身後的小警員,“赫連還是文案科的呢!”

八重雪瞪了兩人一眼,往店內走了一步,冷冷開腔,“我是杭州市特丵警總隊大隊長八重雪,現在所有人把身丵份證拿出來接受檢查!”

吳邪看着八重雪一桌桌查身丵份證,忽地有些想笑。

這時,吧臺後面站起一個白襯衣的少年,少年揚了揚手中調好的雞尾酒,“賀蘭,我請你。”

于是仍穿着牛郎服賀蘭扔下八重雪扒到吧臺上,就着少年的手将酒杯叼住,含混的嗯了聲,“謝謝阿薪~”

唐麟咳了一聲在賀蘭腰上戳了一下,“賀蘭,你再不換衣服咱大隊的明天都得去醫院輸血去。”

“啊哦……”賀蘭叼着酒杯,清秀的臉頰在吧臺射燈下微微泛紅,他放下酒杯,沖吧臺裏的少年招手,“阿薪,陪我換衣服去~”

話未說完,身子已晃了一下。

唐麟把賀蘭橫抱住,有些無奈的看向吧臺,“薪,你用的什麽底酒”

“伏特加。”

“……小薪,賀蘭的酒量是二兩,啤酒。”

“……”

吳邪終于反應過來,撲過去扯住薪,“小花呢你把他怎麽樣了!”

“嗯”少年咬着唇回過頭,幹淨的眸子不複昔日妖異,竟是子夜般安靜沉寂的墨色,“什麽啊……你,是誰?”

吳邪怔了一會,緩緩松開手,在薪疑惑的目光中退開兩步,“……不,我認錯人了。”

那天夜裏,他輾轉反側,閉了眼腦中卻總是小花落淚的表情。

他猛地坐起身,十指插進頭發裏,将臉深深埋下。

“小花,小爺我毀在你手裏了。”

再後來,DREAM的對面開了一家茶館,老式的那種,茶館中間有着戲臺,時常會有依依呀呀的戲子在臺上表演。

茶館的名字叫“琅”br> 琅,似玉的美石,卻終究不是玉br> 那年年末,王盟送進來一個檀香木的盒子,說是隔壁水精閣的主人送來的。

吳邪打開盒子,怔怔看着盒內,驀然失了手,将盒子摔在玻璃櫃臺上。

只見盒中是一部深粉色的手機,屏幕顯示着機內的照片。

而正在顯示的,是一片黑色中銀發少年茫然看向鏡頭的那一張。

——那是小花的手機。

“他說什麽了麽?”吳邪猛地站起身,急匆匆的問王盟。

王盟撓了撓頭,又拿出一張灑金的請柬。“還有這個。他說老板你看了就明白了。”

吳邪打開請柬,見到的是清秀而娟麗的毛筆字。

明日六時琅一會,自有分曉br> 水精閣主人安碧城敬上。

第二日下午六點,吳邪趕到琅,金發的少年坐在窗邊雅座,悠然品着一盞武夷岩茶br> 他未及開口,安碧城微笑着示意他坐下來,又将面前另一個茶盞推向了他。

“是武夷大紅袍。取母樹之芽,以蓮葉之露沖泡,洗茶之後只喝第一道。”安碧城笑着說,幽深的碧色眸子轉向戲臺,“吳老板嘗嘗。”

臺上正演的是《馬嵬》,花旦依依呀呀的吟着哀婉的曲,乞求帝王的哀憐,而冷情的帝王望着曾受盡千寵萬愛的貴妃,賜下一條白绫。

吳邪無心去看,只是低頭喝茶,等着安碧城的開口。

戲臺上不知何時又換了《二進宮》,帝王忠臣奸相幕僚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這時金發的少年終于開口,說的卻是無關,“你聽這戲,唱得如何?”

一出《二進宮》已自唱到了高潮,繁華盡處,歌聲穿雲。

扮徐延昭的戲子方朗朗道一句“這都是前朝的忠臣良将。”,飾了楊波的已接下句“哪個忠良又有下場!”

安碧城也不曾要他答上什麽,只是輕輕呷了一口茶,喟嘆道:“戲文中總是歡喜結局,可當年兵戎慘烈後人又有誰知。呵……端的可笑。”

“小花呢?你應該知道的。”吳邪終于打斷他,有些煩躁的皺了眉,“我不是來聽你講戲文的。”

忽有一人從身後拿走了他的杯子,五指纖長。

吳邪回頭時,看到那人将白瓷盞子抵在唇邊,彎彎的眼瞳噙了盈盈的笑,唇角帶一抹微弧。

“吳邪,我回來了。”

【——FlN——】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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