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07
因為晚上要去海市，百裏屠蘇只解決了一個委托以後就回到客棧休息。
樂無異昨天晚上頭一次露宿沒睡好，百裏屠蘇回來的時候在床上睡得正熟。不過他倒是很細心地給百裏屠蘇留了半張床，只是客棧房間本就不大，床鋪也十分窄小，要想睡得下兩個男人就只能背貼着背。
樂無異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因此側着身子睡在靠牆的那一側，背對着門。百裏屠蘇卸下臂甲和肩甲在床上坐下，凝視樂無異的睡顏。這個誤打誤撞結識的同伴是個十分天真活潑的少年，年齡或許比自己還小一些，睡着的時候看上去更小了，一副少年不知愁的模樣。百裏屠蘇看了樂無異一會兒，給他蓋好只蓋了一半的被子，在樂無異留出來的那一條空床上側身躺下。
床真的很小，百裏屠蘇感到自己的背貼在對方背上，樂無異的一呼一吸乃至心跳都清晰可辨，要想睡着似乎不大可能。樂無異在睡夢中感覺到百裏屠蘇貼近，嘴裏嘟嘟囔囔不知嘀咕了些什麽，蹭了蹭百裏屠蘇後便沒了動靜。百裏屠蘇回頭，只看到樂無異微卷的深褐色頭發和半只耳朵，便把頭重新轉回去。
印象中自己似乎沒有跟誰同床共枕的經歷，這是頭一遭。
百裏屠蘇閉上眼睛，任腦中思緒翻飛，貼着背後那人的溫度和呼吸，居然漸漸迷糊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樂無異翻身時感到後背有什麽東西擋着便醒了，對着牆壁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才發覺自己并不在家中。坐起來回頭看看是什麽東西擋着自己，卻發現身後躺着一個黑衣少年，眉間一點朱砂痣紅得惹眼。這一覺樂無異雖然睡得不怎麽舒服卻實在，連百裏屠蘇什麽幾時回來都沒發現。
樂無異見百裏屠蘇還睡着，便盡量輕手輕腳地想要繞過他下床，不料他剛打算從屠蘇腿上爬過去，對方便睜開了眼睛。
"啊……那什麽，我不是有意要弄醒你的。"樂無異對百裏屠蘇道，略約覺得有些不明不白的尴尬。
"無妨。"百裏屠蘇見樂無異醒了，便起身讓開床鋪讓他下來。他本就睡得不熟，樂無異坐起來的時候就醒了。
"那個……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樂無異問百裏屠蘇。
"摸約兩個時辰前。"百裏屠蘇算了算時間回答。
"這麽說現在離子時還早。"樂無異嘀咕着，摸了摸後腦勺，"哎呀，頭發散了。"
百裏屠蘇回頭瞥見樂無異平日裏系在額頭上的那根金絲抹額落在枕頭上，便撿起來遞過去。
"多謝。"樂無異從百裏屠蘇手中拿過抹額，随便胡撸一把系好馬尾之後把抹額戴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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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樂無異把小包和偃甲盒戴好，饞雞被他一抓突然從小包裏蹦出來，"哎呀，它怎麽在我包裏？"
"昨晚自己進去的。"百裏屠蘇說。
"它怎麽這麽喜歡往我的包裏鑽啊。"樂無異想說饞雞你既然跟了百裏屠蘇就該去鑽他的口袋，但饞雞對着樂無異上蹦下跳晃着身子賣萌，再看看百裏屠蘇一臉"不明就裏"，樂無異覺得自己有點沒法開口。
"去吃飯。"百裏屠蘇說，饞雞聽到"吃飯"二字立刻高興地"唧"了一聲，跳上百裏屠蘇的肩膀。
"那個，屠蘇，跟你打個商量。"樂無異覺得別人的寵物老鑽自己的包似乎不大好，道，"你能不能跟饞雞說說，讓它別把我的包當鳥窩？"
百裏屠蘇看看饞雞，饞雞對他"唧唧唧唧唧唧"叫了幾聲，末了又對樂無異晃了晃圓滾滾的身子。
"……真的很想住嗎？好吧。"百裏屠蘇對樂無異一禮，"……屠蘇厚顏，煩請樂公子讓饞雞住上一段時日。"末了又補充道，"饞雞很喜歡你。"
樂無異見百裏屠蘇一本正經地拜托自己，立刻有些不好意思："屠蘇你別這樣，我沒有嫌棄它，就是覺得有點意外。"樂無異看看百裏屠蘇，又看看饞雞，饞雞也像是請求似的對着樂無異唧唧唧地叫個不停。
"我同意就是了，真是服了你們倆。"樂無異敗下陣來，"但是喂它吃東西我可不管啊。"
"屠蘇自當妥善喂養。"百裏屠蘇道，"多謝樂公子。"
饞雞聽樂無異同意它住在他的小包裏，高興地從百裏屠蘇肩頭飛到樂無異肩頭。
"你叫我無異就是了，叫'樂公子'多見外。"樂無異一邊伸出一根手指逗着饞雞一邊道，"咱兩可是有同床共枕的情誼，我還幫你帶饞雞，以後可就是好朋友啦。"
饞雞應景地唧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
百裏屠蘇想說"同床共枕"用在這裏似乎不妥，轉念又覺樂無異說得是實情，沒有反駁。
兩人一雞下樓吃過飯還有些時間，樂無異說是要回客房做偃甲，百裏屠蘇邊去後院散步。不料沒多久樂無異又出來了，說是客房裏燈油熏眼睛，看見外面月色不錯，一樣可以做偃甲。
百裏屠蘇想了想，從手上燃起一團橙色的靈火。
"哇，屠蘇你法術學得真好。"樂無異贊嘆道，"我法術就不行，經常被娘親說。"
"光線可夠？"百裏屠蘇問。
"啊？夠了，足夠了。"樂無異道，随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你這樣一直讓它亮着，很費靈力吧？"
"還好。"百裏屠蘇回答。
"沒事，我看得見。"樂無異說，"你就別破費了，真的。"
百裏屠蘇見樂無異說得真誠，便熄了手上的靈火，看着樂無異做偃甲。
"這是金剛力士四號，只做了一半。"樂無異一邊做一邊跟百裏屠蘇說，"我不小心把一號二號三號的磁極裝反，結果那三個家夥打壞了娘親心愛的盆栽所以我才不得不逃出來……不對，我怎麽把這個說出來啦。"
樂無異有些尴尬地看向百裏屠蘇，本以為他會笑話自己，不料在百裏屠蘇眼中看見一絲迷茫和苦澀。
"屠蘇？你還好吧？"樂無異關心地問。
"……我想不起來。"百裏屠蘇說。
"啊？啥想不起來？"樂無異聽得一頭霧水。
"為何來到長安，為何孤身一人，從何處來，要去往何處……全都想不起來。"百裏屠蘇低聲回答，"我只記得自己叫做百裏屠蘇。"
樂無異不由停下手上的活計："全都……想不起來？"
百裏屠蘇點點頭："腦中只有一些模糊印象。有時會想起一些，卻始終想不起前因後果。"百裏屠蘇盯着樂無異的小包，"我記得自己曾經養過一只叫阿翔的海東青。"
"所以你才會養饞雞。"樂無異恍然大悟，也看了小包一眼，随後目光落回百裏屠蘇臉上，"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嗎？"
百裏屠蘇點點頭，簡單說了說發覺自己出現在長安和為什麽會到雜耍團的船上。
"這可真是……唉，該怎麽說呢。"樂無異想安慰百裏屠蘇幾句，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你說要陪我找謝爺爺，是想要找回自己的記憶嗎？"
"不知道。"百裏屠蘇道，"我只覺得，你或許需要幫忙。"
樂無異一愣，道："屠蘇，你心真好。"
百裏屠蘇看向樂無異，見他又開始擺弄起偃甲。
"要是我們見到謝爺爺，說不定可以找他幫忙看看。"樂無異說，"不知道他有沒有能夠幫人找回記憶的偃甲。"
"真有這樣的偃甲？"百裏屠蘇詫異地問。
"別人或許做不出來，但是謝爺爺的話就有可能。"樂無異說到謝衣就興奮，"他可是最厲害的偃師！"随後樂無異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興奮過頭"……不過他歲數已經那麽大了，說不定已經不在人世……唉不管了，要是找不到謝爺爺，我陪你去找你的記憶，怎麽樣？"
百裏屠蘇注視了樂無異那雙因夜色顯得有些深的琥珀色眼眸一會兒，正準備回答，忽然聽到極輕的腳步聲，便扭頭向後看去。
"聞人，你怎麽來了？"樂無異問。
"哎？你怎麽知道是我？"聞人羽有些驚訝于百裏屠蘇也在這裏。
"你走路跟別人不同，一般人的足音聽得出輕重高低起伏，你卻每步都是一樣。"樂無異道。百裏屠蘇忍不住看了樂無異一眼，他居然天賦如此之好，若是勤加練習，劍術一樣可以稱得上一流。
"……哈，你耳朵真好。"聞人羽誇贊道。
"偃師常要聽聲音判斷偃甲運轉情形，久而久之耳朵自然練尖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聞人羽拿出銀票分作三份，說太和宮已經送來了捉住慧明的勞酬，按照見者有份的規矩，将銀票分給兩人。
"對了，你們怎麽會在這兒？"聞人羽問。
"客棧的燈油不好，煙氣熏眼睛。今天有月亮，外邊不暗，我索性就出來了。"樂無異回答。
"并無它事，出來坐坐。"百裏屠蘇說。
"啊，糟糕！差點忘記～"聞人羽說着拿出一塊水精遞給樂無異，"呶，這個，給你的。"
"這是……白天那塊水精？"樂無異驚訝。白天為了這塊水精聞人羽還嫌他亂花錢呢。
"嗯。我們那兒有位墨者與我相識，他也精研偃術，常抱怨夜間光線不足。"聞人羽道，"後來，他研究出一種法術，能将靈力灌入水精之中，催發出光芒，足夠夜間照明。"
樂無異肅然起敬："居然能自己想出法術？那個人真厲害，像我就做不來……要是以後能去百草谷，你能帶我見見他麽？"
"可以啊，以後你有空，不妨來百草谷看看。"
"哈～就知道你最好了～"樂無異高興地道。
"油嘴滑舌。"聞人羽嘀咕一聲，"記好咒訣，別打岔！"
水晶被灌注了靈力之後發出柔和的光，樂無異樂得直說以後要在院子裏擺上幾塊，這樣老爹練劍的時候就不會打壞娘親的花花草草了。
百裏屠蘇在一旁聽兩人漸漸把話題說到樂無異為何會學偃術這件事上。原來在樂無異年幼的時候，有一個蒙面的偃師為了哄他曾送給他一只偃甲鳥。那偃甲鳥跟樂無異見過的偃甲都不一樣，似有靈性，仿佛活物一般，樂無異從此以後便對偃術着了迷。
聞人羽聽樂無異說他的過去，不由想起師父。百裏屠蘇也回憶起那個藍衣白發的師父教自己劍術的情形。
"時辰快到了，我們走吧？"樂無異說。
聞人羽說自己白天已經去查找過海市入口，三人便向她所說的城西南角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就是睡了同一張床而已~
屠蘇的記憶會慢慢恢複噠，不用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