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17

五個人突然出現在四人面前。為首那個便是說話的雩風,只見他身着流月城白綠相間的祭司長袍,頸間挂着金飾,頭發被發油抹得油光水滑。

"流月城!果然是流月城的!"樂無異立刻舉起劍,被百裏屠蘇按住肩膀。

"……雩雩雩風大人!!大事不妙,矩木枝徹底毀了哪,這可怎麽辦?!"雩風身後的一名祭司急道。

"急什麽?不就是個樹枝嗎,又不是天塌了。"雩風漫不經心道。

"可可可是……大人--"

"閉嘴,本座說黑就是黑,說白就是白!本座的話,你也有異議?"雩風拿腔拿調地怒道。

"……屬下不不不敢…………"

那名祭司不出聲了,雩風滿意地轉向四人。

"喂,你們幾個什麽來頭,居然知道流月城?"

"……你以為我們會說麽?"聞人羽冷聲道。

"哼,不說也罷,反正一會兒你們也就都成死人了~"雩風一邊說着一邊查看自己的指甲,"啧啧,一個個灰頭土臉衣衫褴褛,看着便叫人心煩。就不能洗幹淨些、打扮齊整些,再出門惹事嗎?"

"……什麽亂七八糟的!"樂無異十分反感雩風,道,"我們路過看不過去,才--"

"罷了罷了,本座沒耐心聽你長篇大論。"雩風懶懶地打斷樂無異,"本來本座好端端在玩賞游魚,這下興致全被攪了……明泉、禀岩,你們說,該如何處置他們?"

雩風身後方才說話的那名祭司和另一名祭司勸雩風活捉了樂無異幾人向大祭司将功折罪,說不定還能從輕發落。

"可千萬不能惹大祭司生氣哪!他看着平和,可一旦動起怒來,那叫一個勢如雷霆!想當年破軍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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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岩,住口!"另一名年長些的祭司立刻打斷他,"破軍之事是你能議論的麽!"

"……哎,我,我失言了……"那名祭司連忙改口,"總之,咱們快帶這幾個人回去,跟大祭司告個罪,十之□□還有救……大人您意下如何?"

"哼,本座偏不--本座親眼看這幾個人沖破你們看守,拼死毀了矩木枝。至于他沈夜信不信~"雩風冷笑一聲,"矩木枝總之是沒了,犯人屍首也已帶到,他就算不信,又能如何?"

"還請大人三思。"年長祭司勸道,"大祭司如今乃是萬人之上,何必開罪于他?"

"可笑!說到底,他沈夜不過是滄溟城主的一條狗。"雩風哼道,"而本座是城主的親堂弟,他能奈我何?"

"大人,請慎言!"那名祭司惶恐道。

"哼!怕他不成?上回筵席上,本座要華月彈琴助興,他靜了會兒,不還是點頭了?"雩風不屑道,"都說華月是他的女人,可憐堂堂大祭司,連個屁都不敢放~"

"可是,巨門大人……"

那名年長祭司還想繼續勸,樂無異卻已聽得不耐煩。

"……你們到底說完了沒?再不開打,我們就動手了!"

"呵,就憑你們?"雩風輕蔑地看了樂無異等人一眼,突然注意到聞人羽,"咦~仔細一看,你好像是那個天什麽……天什麽來着…………?"

"我是百草谷天罡。"聞人羽厲聲道。

"哦對,就是天罡~"雩風慢吞吞地說,"将近三個月之前吧,有個天罡妄想潛入無厭伽藍,結果被大祭司沈夜逮個正着,後來丢給瞳料理去了~"

聞人羽大驚:"你說……什麽?!"

雩風露出得意的笑容:"呵,好話不說第二遍。"

"……那個人,是哪一部的?"聞人羽一字一句地問。

"嘿~既然你這麽想知道,那本座就開恩相告~你可得支起耳朵,一字一字聽仔細了~"雩風拖着長腔道,"那個天罡,好像是什麽星海的人~"

"……星海……部……?!"聞人羽死死地瞪着他,"星海部……直到我離開之前,只有一個人……行蹤不明………………"

百裏屠蘇攥緊佩劍。

夏夷則立刻說:"……此人意在擾亂我們,他的話不可輕信,那人未必是你師父。"

"……你說得對……我相信師父不會那麽輕易就……"聞人羽深呼吸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那麽~本座不如大發善心,再告訴你一件事吧~"雩風斜着眼睛,撫了撫自己的頭發,"你的師父~他還活着~"

"你說……師父還活着……?!"聞人羽難以置信地瞪着他,"他在哪兒?快說,那個無厭伽藍到底在什麽地方?!"

"慢慢來,急什麽~本座正要說到精彩之處呢~"雩風輕笑道,"瞳這個人呢,是個天生的怪物,身上豢養了無數毒蠱。聽說他有種蠱,能吊住人一口氣好些年,讓人眼睜睜看着手腳一點一點、一點一點,爛成黑色的膿水~"

聞人羽臉上立刻變得慘白。

"住口,不準欺負聞人!"樂無異喝道,"玩弄人心,算什麽本事!"

"你們--!居然這樣--這樣對待師父……!"聞人羽咬牙切齒地指着雩風。

"聞人,莫要中計。"百裏屠蘇出聲提醒。

夏夷則也道:"聞人姑娘冷靜,不可輕易中他的計!"

聞人羽緊緊抿住嘴唇,片刻後道:"……我沒事,不用擔心。"

"無趣。"雩風見聞人羽始終不上鈎,冷哼一聲對他的屬下道,"本座玩膩了~來,你們一起上,明泉你們退遠些,不許礙手礙腳。"

"哎,大人,您這身新做的霞绡外袍,被血污髒了豈不可惜?"一名祭司道,"屬下們樂意代勞!"

"讓你們退下,沒聽到嗎?"雩風厲聲呵斥,"本座拿他們逗逗樂,你們少來礙事。"

"……屬下遵命!"那四名祭司退後幾步。

"閣下竟如此自負?"夏夷則涼涼地問。

"我烈山部天賦靈力強盛,超過凡人百倍~而本座位列高階祭司,與你等賤民更是懸若霄壤。"雩風輕蔑道,"說明白些,你們連一點、一絲、一毫的勝算都沒有~"

"……多說無益。"百裏屠蘇把劍一橫,沖了過去。

雩風法術果然不可小觑。如他所言,烈山部靈力強盛,所用術法更是他們未曾見過的。四人之中只有夏夷則擅長法術,其餘三人中百裏屠蘇雖也會使用法術,卻不如夏夷則用得精熟。

不過四人配合緊密,聞人羽大局觀十分出衆,時不時指揮兩句。百裏屠蘇劍術超群,淩厲的劍勢逼得雩風接連後退,最後招架不住被夏夷則的水生骨打落在地。

"巨門大人!你受傷了?""大人……哎呀,大人流血了!"

祭司們連忙大驚小怪地圍過去,被雩風氣急敗壞地趕開。

"胡說!本座怎可能會輸,怎可能受傷?!"雩風嘶叫道,完全不見之前那副從容面貌。

"……對對對,大人身上這一定是他們的血!屬下這就為大人擦幹淨!"一名祭司連忙伸出袖子,被雩風一把推開。

"廢物,擦什麽擦!殺了他們,快殺了他們!"雩風吼道。

"屬下得令!"

祭司們向四人圍過來,百裏屠蘇和聞人羽忙擋在最前面。方才樂無異與夏夷則為鏟除斷魂草幾乎力竭,強撐着一口氣與雩風一戰,此時已經有些力不從心。百裏屠蘇暗自盤算如何取勝,倘若這四人聯手比那雩風還強的話,就只有使用煞氣了。

如果可以的話,百裏屠蘇并不想用煞氣。

"我,我不成了……你們快逃,別管我……"樂無異喘息着道。

"你說什麽啊!我們天罡怎麽能撇下同伴逃走?!"聞人羽堅決不同意。

"……在下尚可再戰,切莫輕言放棄。"夏夷則道。

"一戰便是。"百裏屠蘇道,看一眼樂無異,"我們未必會輸。"

"……"聽百裏屠蘇這麽說,樂無異心下稍安。百裏屠蘇向他伸出手,樂無異咬牙握住他的手,努力站起來。

"都住手。"

一個聲音驟然出現在空氣中,随後一個白袍面具人帶着一只偃甲蠍出現在衆人眼前,用法術牢牢鎖住了那幾名打算動手的祭司。而那只偃甲蠍則用它的大鳌制住雩風。

"可惡,掙脫不了!雩風大人,快幫幫我們!"一名祭司叫道。

"廢物,看不出本座騰不出手嗎!"雩風又急又氣,偃甲蠍的尾刺就頂在他後心上,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好…………好強………………!"樂無異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到底是誰,竟敢壞本座的事?!"雩風質問道。

白衣人并不理會他,問樂無異:"你們為何遭到流月城圍攻?"

百裏屠蘇與聞人羽交換一個眼神。此人突然出現,修為極高,又一眼認出雩風等人來自流月城,不知此人究竟是敵是友。

樂無異卻沒注意到這細節,已經開口道:"他們在這兒種斷魂草害人,被我們路過撞破,就要殺我們滅口!"

"……斷魂……草?"白衣人看了一眼地上四散的木塊樹枝,轉向衆祭司,"想來諸位也是奉命行事,無謂枉送性命。還請知難而退罷。"

"我等受命于大祭司,若就此回去,如何向大祭司交代?"其中一名祭司叫道。

"……大祭司…………"白衣人似乎陷入沉思。

"哼,你這家夥,真是好大口氣啊~惹惱了本座,當心死無葬身之地!"雩風厲聲說。

白衣人冷冷地道:"……還請閣下莫要妄動,不妨留些氣力去與那大祭司周旋。"

"你!混蛋,竟敢小看本座?!"雩風氣道。

"幾位形容狼狽,想是吃了些虧。可都還能走動麽?"白衣人問四人,語調柔和。

"……沒,沒什麽……"樂無異怔怔地打量他,道,"那個,你是誰?我認識你麽?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

白衣人搖頭:"素昧平生。我并未見過小公子,不知小公子又在何處見過我?"

樂無異撓撓頭:"我也想不起來,但我們一定見過的!我一看你,就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雩風從方才起手中一直暗暗捏着法訣,此時見那白衣人在與樂無異對話,便将手中法訣向着白衣人丢出去。百裏屠蘇從方才白衣人出現時起就一直戒備着那幾名流月城祭司,見雩風趁機偷襲,便出劍擋住他的法術。雩風見偷襲不成,竟從偃甲蠍大鳌下逃走了。

"巨門大人!!!"祭司們一見雩風竟然自己跑了,全都叫了起來。

"罷了,你們去罷……"白衣人搖頭道,"但願那大祭司能饒你們一命。"

百裏屠蘇一愣,看向白衣人。

"這位義士,這幾人行事狠毒,且并無悔改之意。"夏夷則連忙勸道,"若不盡快處置了他們,只怕會後患無窮。"

"……上天亦有好生之德,讓他們去吧。"白衣人道,又對那幾名祭司道,"還不快走?"

"你們站住!那個無厭伽藍,到底在什麽地方?!"聞人羽追了兩步問。

那幾名祭司沒有理會聞人羽,迅速離開了。

"……"聞人羽恨恨地對着空氣揮了一下拳頭。

"這人沒安好心,多半是故意這麽說的……"樂無異安慰道,"說不定你師父潛入那個什麽伽藍之後,早就脫身逃走了。"

"不錯。"百裏屠蘇道。

"聞人姑娘,何謂兵不厭詐,你應該比在下清楚。"夏夷則也安慰道。

聞人羽謝了二人,四人轉向那白衣人。

"幾位受驚了,所幸有驚無險。可緩過氣來了麽?"白衣人問。

"我、我們沒事,那個,請問你究竟是……?"樂無異問。

"我居于朗德左近,因今日察覺似有異狀,故而前來此地,不想來得卻巧。"白衣人道,"斷魂草被毀,流月城恐怕不會放過四位。我這就帶你們去一安全之處暫避,你們意下如何?"

"多謝義士。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夏夷則對白衣人一抱拳,"不過我們還要去看看寨中一對母子,可否請義士稍待?"

白衣人同意了,四人便去看巴葉。

巴葉正在門口急得團團轉,看到四人,連忙飛奔過來。

"大哥哥,你們已經把妖樹除掉了?"

"嗯。你娘親怎麽樣了?"樂無異問。

"娘親已經醒了。"巴葉道,"我本想去看看,可黑衣服的哥哥說無論如何都不能出門,我只好在這裏等着。"

"是你們救了我和巴葉?"巴葉娘也走出門來,"謝謝你們。"

"沒什麽,我們什麽都沒做。"樂無異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巴葉急着去找他阿爹,四人便與巴葉母子道別,又回到廣場上。

"你們回來了?事情辦得如何?"白衣人問。

"很順利。"樂無異開心道,又問:"那個,請問,我能不能看看那只偃甲?"

白衣人有些意外:"哦?你不怕它?……說起來,常人對偃甲多半敬畏乃至厭惡,為何你們幾個見了它,卻毫不畏懼?"

"當然不怕,我也是個偃師啊!"樂無異道。

"原是同道中人,幸會。"白衣人十分高興,"我還道莫非遁世的這些年中,世人對偃甲已不再望而生畏……?"

"沒有啦,大家對偃甲也還是那樣……"樂無異說,眼睛不住地往偃甲蠍上瞟,"反正偃甲在他們眼裏,差不多就是木頭成了精,趕緊燒光完事大吉。"

"……"白衣人嘆了口氣,語氣頗為悵然,"井蛙不可語海,夏蟲不可語冰……想來我有生之年,大約看不到偃術普惠衆民的那一天了。"

"……我覺得,大家怕偃甲,也有偃甲長得奇怪的緣故。"樂無異道,"要是能把偃甲做得好看些,也許就沒那麽多人害怕了……?"

"……或許吧。"白衣人依然深覺遺憾。

樂無異按照白衣人的指點去看偃甲蠍,白衣人轉向另外三人。

"……對于流月城,前輩是否知道些什麽?"聞人羽問。

"……所知甚少,不過聽聞流月城也有偃術流傳。"白衣人道,顯然不願多說。

聞人羽又與百裏屠蘇對視一眼,極輕地搖了搖頭。

百裏屠蘇明白聞人羽的意思,在心中暗自提高警惕。

另一邊樂無異一邊看偃甲蠍,一邊驚嘆連連,直到他看到偃甲蠍大鳌上的那個樹葉形紋章。

"……樂公子?你怎麽了?"白衣人注意到樂無異有異樣,轉過身去。

"那……那個什麽!"樂無異語無倫次道,"我……我太笨了,簡直是笨笨笨笨笨!!"

"……什麽?"白衣人一頭霧水。

"謝爺……不,謝伯伯……我總算找到你了!"樂無異高興道。

"!"百裏屠蘇一愣,此人便是謝衣?

"無異你說什麽?這是……謝大師、謝衣?!"聞人羽也是大吃一驚。

"……!!"夏夷則瞪大了眼睛。

"…………樂公子為何要找謝衣?"白衣人問。

"其實我們都在找您……我,我從小就學偃術……小時候娘親常說起您……我家還有您留下的偃甲……不,不對,其實我是想說,能不能請您看看我的偃甲?……好像還是不對……!可惡!"樂無異興奮得滿臉通紅,恨不得多張兩張嘴,把自己想說的話一股腦都說出來。

白衣人溫聲道:"莫急莫急,慢慢說來。"

"你再颠三倒四的,不如我先說?"聞人羽問。

"可惡,不準搶在我前面,只有這個不行!我先說!"樂無異堅決不同意。

百裏屠蘇搖搖頭。

"……哈。樂公子莫急,慢慢說。"白衣人輕笑。

于是樂無異便把四人如何結識又如何得知謝衣在朗德簡單敘述一遍,又拿出團子給他的煙杆。

"哦,原來是葉海随身之物。"白衣人一眼就認了出來。

"葉海……?"樂無異沒聽說過這個人。

"就是那位'前團長大人'。"白衣人解釋,"他還欠我十斤烏金、二十兩連金泥、五十根畢方翎……也難怪躲着不肯見人。"謝衣輕咳一聲,"……總之,三位所述事由我已大略知悉。可否請三位移步寒舍?"

"好,怎麽都好……謝伯伯說了算!"樂無異開心不已。

百裏屠蘇瞧着樂無異嘴角都要咧到後腦勺上的樣子,只覺得樂無異跟個小孩子一樣,又覺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莞爾一笑。

聞人羽恰好瞧見百裏屠蘇一閃即逝的淡笑,愣了一下,發覺又不見了,只當自己看花眼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三個謝衣裏面我最喜歡謝偃

同意的小夥伴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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