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牽手
曲氏祠堂裏發生的事因當時大門緊閉,外人并不知曉,曲氏族人想要名聲和面子,自然也不會四處去說他們仗着人多勢衆欺負曲鋒父女倆,所以這事并沒有外傳。
但曲氏族人間的氣氛之詭異,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曲錦找了村裏的正骨郎中給他的小兒子曲溱把骨折的手指給正回來,左鄰右舍都十分好奇地打聽發生了什麽事。
曲錦想到自家大哥吩咐的話,只能強忍憤怒,道:“他祭祖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折了手指。”
鄰居啧啧稱奇:“這得是以什麽姿勢摔跤才會摔成這樣啊?”
曲錦覺得鄰居是在嘲諷他們倒黴,心中不悅,沉着臉去找曲銘:“大哥,難道就這麽放過那小子?我溱兒的手傷成這樣,得好一陣子不能幹活呢!”
曲銘的身邊還有他的幾個兒子,每個人都是眉頭緊鎖,顯然很犯愁。
“要算賬,但不能這麽大張旗鼓地算。今日我們激怒了老三,若是我們再這麽企圖以氣勢來壓倒他,只怕會适得其反,引來他的報複。”曲銘道。
“那現在怎麽辦?”
曲銘看向他所有兒子中,最出色的三子曲湖,問:“湖兒,你說怎麽辦?”
曲湖二十有六,自幼便展露出了讀書的天賦,因而八歲那年被曲銘送去了讀書。
二十一歲那年,他第一次下場考試,但經驗不足、太過緊張,卷子弄髒了,所以沒有得解。
第二次參加解試因取解的名額少了,他名落孫山。後來更是遇到戰事,朝廷停止了科考三年,直到今年才頒诏決定明年的八月将會舉行秋闱考試。
曲湖對這次的解試取解名額志在必得,為此更是打算明年啓程去州府找名儒指點他。這其中要花不少錢,他家是拿不出來的,只能靠族田的那點稅收,甚至還得找曲鋒借錢。
若是跟曲鋒鬧掰了,被收回族田不說,可能也得不到資助,他自然不希望出現任何變故。
可就算是這樣,今日他爹逼迫曲鋒立嗣時,他也未出來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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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一是他過于自以為是,認為正常男人都會選擇過繼一個子侄當嗣子,只是沒想到曲鋒會拒絕得如此幹脆;
二是他心存僥幸,覺得跟曲鋒鬧掰了也不打緊,只要目的達到了就行,可他算漏了一個人。
他道:“此次全族上下幾乎有志一同地認為三叔父該立嗣,所以此次阻力不大才對。但出了一個變故,正是這個變故,讓我們功虧一篑。”
“你是說老三家的那個下人?”曲銘問。
曲湖點點頭:“按照我們的設想,三叔父在重壓之下,總會妥協和服軟的。可是那小子的出現,讓三叔父有了喘息的機會,壓力一減,回過神後自然就不肯輕易服軟了。”
“當時在祠堂就該拿那個小子問罪!”曲錦恨恨地道。
“我們已經失去了先機,拿不住他的。為今之計,我們是要求和的同時,又伺機給三叔父一些壓力。
“至于如何求和……首先我們不能以逐他出曲家為威脅,更不能将他的名字從族譜劃掉。他沒有犯錯,若只是因為不肯立嗣而将其逐出曲家,外人會如何看待我們?這對我的名聲也不好,會影響我的科考。
“若是擔心他強行收回族田,這事也好辦,當初他是當着大家的面捐出來的,哪有捐出來後說收回就收回的道理的?就算是鬧到官府那兒我們也不必怕。
“最後,你們理應發現,三叔父在祠堂裏如此維護他那親骨肉樂娘,可見他還是很看重樂娘的。所以我們必須要表現出他百年之後,我們不管是何人當了嗣子,繼承了他的家業,也會善待樂娘。”
曲錦道:“這不是又回到了原點嘛!”
“就是要回到原點!現在與三叔父撕破臉絕對沒有好處,所以我們要誠懇地道歉,修補關系的同時降低他的戒心,——即使只是明面上的和好,那也足夠了。之後,施加壓力的事情也不必我們親力親為,只需村裏的人說些閑話,他們父女倆自然而然就受不住了。”
曲錦覺得他這個侄子的臉皮比他們的老臉還要厚,他問:“好主意,可我溱兒的仇呢?”
曲湖眼神狡詐陰險:“這是向三叔父施壓的把柄之一,若是三叔父一意孤行,我們都已經沒了退路,何必還怕失去什麽?直接報官,給三叔父一個下馬威。他只要不肯過繼嗣子,那絕對不會有好日子過。”
——
與曲氏族人這邊的聚衆密謀不同,曲鋒與曲清江回來後便沒再提過祠堂裏發生的事。李氏、田氏跟荊溪都不知道,只疑惑為什麽他們從祠堂回來後,就叫了李郎中過來。
曲鋒不打算說,身為妾室的李氏、田氏,與身為下人的荊溪自然無從知曉,于是荊溪就去問正在分肉的趙長夏。他酸溜溜地道:“你就好了,才來第一個年頭,郎君就讓你跟着去祠堂祭祖。”
他不說還好,一說趙長夏就有些納悶,因為她的“祭祖”任務并未完成。也就是說,她只是幫忙挑三牲祭品過去,并未參與到祭祖的儀式中去,所以不能算是完成了任務。
雖然她想追求完美,完成每一個任務,但祭祖這個任務,她一開始就沒有指望能完成,因此納悶過後,她很快就調整了心情,——好歹“散福”這個任務還是有希望完成的,不是嗎?
比起“三拼套餐”,她對“冬至大禮包”更為好奇。
荊溪沒聽到趙長夏回應,略着急:“你覺得這個儀式怎麽樣?”
“我在門外沒進去,不知道。”趙長夏道。
荊溪也不奇怪,因為他以往也是在門外候着的。他又問:“那郎君是怎麽了,李郎中為何在這樣重要的日子裏登門問診?”
趙長夏:“……”
荊溪沒好氣地問:“你啞巴了嗎?”
趙長夏停下手裏的活,看了他一眼,道:“你叮囑過我在曲家幹活,嘴巴得把緊。”
荊溪一噎,暗罵她太死板,但又無言以對,只能翻了個白眼,将她分好的豬肉拿去分給在院子裏等着的佃戶們。
殺豬宰羊的時候,這些佃戶也都有過來幫忙幹活,曲鋒自然不會像別的大戶人家那樣既要壓榨佃戶們幹活,又不給他們好處。他給每個佃戶分了兩斤烤豬肉、一斤烤羊肉,那些收成好、交稅多的佃戶又額外多一斤。
除了佃戶和小妾、下人之外,曲鋒也會按照慣例給左鄰右裏、裏正等人送一些過去,剩下的那些才是自家吃的。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李氏已經備好了年夜飯,她按照往年的習慣拿出四副碗筷時,曲鋒道:“多加一副碗筷。”
李氏不解,但也沒有多問,直到她看見頭戴幞頭、身穿玄色圓領袍,潇灑而至的趙長夏時,愣了愣。
田氏險些沒認出趙長夏來,見到平常總是穿着洗得發白、滿是補丁的衣服的人,突然搖身一變成了風流倜傥的哥兒們,眼前一亮的同時,也忍不住偷瞄了曲鋒一眼:同樣都是男生女相,可郎君卻少了一絲生機活力呢!
曲鋒也是第一次見趙長夏這副打扮,心裏不住地點頭,覺得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讓他更加肯定趙長夏就是出身官宦世家的人。他只有一些遺憾:六月的長相還是偏陰柔了些,不然該是多麽完美的一個女婿人選!
至于勸趙長夏換上這身衣服的曲清江一點都不意外她給衆人帶來的驚豔效果,還暗自高興:讓她換上這身衣裳果然是對的!
趙長夏有些不習慣地攏了攏袖子。她本不打算穿這身衣服的,是曲清江跟她說冬至得穿新衣裳、吃年夜飯、守歲。這件圓領袍雖然不是新縫制的,但卻是她的新衣服,因而要她在洗完澡後換上。
“坐吧,不必太拘謹。”曲鋒指了指旁邊的凳子。
曲家吃年夜飯的桌子是由幾張矮幾拼成的,曲鋒坐在尊位,曲清江坐左邊的主位,李氏和田氏坐曲鋒對面的座位,這樣一來,趙長夏便坐到了曲鋒的右手邊、曲清江的對面去。
雖然平常老百姓的家中都沒有那麽多規矩禮節,但是在冬至這麽重要的日子裏,又是年夜飯這種宴席上,曲鋒顯然不是随便安排的。趙長夏這個位子是客位,也就是說,她今日的身份和待遇都不一般。
曲清江知道她爹的用意,李氏不想去揣摩那麽多,田氏則心裏納悶一個下人怎麽還跑到了郎君右手邊的位子去了。
“今年,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是如香,除了料理家中雜事、照看我的病,還得照顧我起夜。”曲鋒慰問了大家一番,而在他特別感謝李氏的時候,田氏撅了撅嘴,最後曲鋒給她們發了些利是錢,田氏這才笑逐顏開。
吃過了年夜飯,趙長夏的“冬至大禮包”也已經到手,她尋思要挑個好時機打開時,旁邊正在刺繡的曲清江忽然打了個哈欠,聲音在這個寬敞空蕩的廳堂裏回蕩。
趙長夏:“……”
曲清江急忙掩嘴,扭頭看趙長夏,眼神詢問:“你什麽都沒聽到吧?”
趙長夏收回目光,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到。
她如此配合,倒讓曲清江越發不好意思,忍不住為自己小聲辯解:“守冬實在是太累了,忍不住。”
趙長夏被她的辯解逗樂了,板了一天的臉終于露出了笑容。她道:“既然這麽累,為何還要守冬?”
年夜飯後,沒有節目的曲家衆人自是各自回屋歇息,而按照習俗,孩子會留下來守冬,——跟春節的守歲一樣,冬至的守歲又叫“守冬”。——曲清江已經不是孩子,自然沒必要跟個孩子一樣守冬,可她卻這麽做了。
原因是民間有諺語“守冬爺長命,守歲娘長命”。她知道守歲、守冬都只是一種大人哄騙小孩的話,但明知守冬、守歲不會真的讓人長命百歲,每年的冬至,她依然會守冬來為她爹祈福。
往年曲嘉雨也會來與她一同守冬,不過這一次曲家祭祖儀式上出了事,只怕曲嘉雨也沒法過來了。
在這個大冷夜裏獨自守冬多少有些害怕,所以曲清江說她要守冬時,一直看着趙長夏,希望她留下來作陪。
趙長夏一開始跟沒接收到信號一般回了屋,直到夜深人靜,才重新返回廳堂。
曲清江看見她的那一瞬間,高興的同時心頭也有些委屈,不過到底是什麽都沒說。倆人默默地圍着火爐一邊禦寒,一邊找點時間打發時間以度過這漫漫長夜。
聽到曲清江說的諺語,趙長夏的笑容略微收斂,過了會兒,道:“夜裏刺繡很傷眼睛,還是先等白天再繡吧!”
曲清江依言放下針線,問道:“可是,我們要這麽幹瞪眼嗎?”
她倒是想喝江米酒酒,可是又怕喝了酒會出現上次那樣的浪蕩放肆之舉。
趙長夏還有最後一次“守歲”任務,她告訴曲清江:“我待會兒要去巡田。”
曲清江:“……”
所以趙六月的意思是,只有她一個人無所事事呗!可趙六月也不想想,是誰不讓她在夜晚刺繡,說傷眼睛的?
忽然,她狡黠一笑,道:“你是需要我陪你去巡田嗎?好啊!”
雖然趙長夏沒有這個意思,但還是順着曲清江的話點了點頭:“好。”
曲清江:“……”
趙六月今晚怎麽這麽配合她?幾乎是有求必應,反倒讓她有種自己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不過這麽晚出去外面轉悠好像很刺激,——她此前從未試過在夜裏出門呢!
曲清江裹上大氅,戴着鬥笠跟着趙長夏悄悄地出了門。
即便是在冬至這樣熱鬧的日子裏,只要到了深夜,村子裏便會沉寂下來,那些嚷着要守冬的孩童早就熬不住睡着了,而大人們第二天還得早起幹活,因此也早早睡下。
天越發冷,以往半夜會巡視村子一次的壯丁們也都躲回被窩裏偷懶。趙長夏與曲清江不疾不徐地走在鄉間小道上,聽着風聲與腳步聲在黑暗中擴散。
曲清江心裏有些發毛,悄悄地湊近趙長夏,偷偷地捏着她的衣袖。
趙長夏觀察敏銳,不會連這麽細微的動作都沒察覺到,她問:“小娘子害怕?”
曲清江抿唇,正要倔強地回複說不害怕時,暗處傳來一聲怪叫,她吓得登時抱住了趙長夏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
趙長夏神色未變,淡定道:“那應該是松鼠的叫聲。”
“啊對,是松鼠,我聽出來了。”曲清江尴尬地松開趙長夏的胳膊。
趙長夏低頭看了眼她,想了下,将燈籠換到另一只手上,騰出來的右手牽住了她的左手:“夜路難走,小娘子跟緊些。”
曲清江微微恍神,有那麽一瞬間竟然生出了喜意,心跳也快得不正常。
為了使得氣氛不那麽尴尬,她努力找話題:“你之前一個人巡田的時候不害怕嗎?”
忽然想起趙長夏在被她撿回家,不是,被她請回家之前,也是一個人在鹄山裏生活的,如果害怕,早就出山了,何必等她請?她這是問的什麽傻問題!
趙長夏答道:“還好,有任務在身沒空去想東想西,自然就不害怕了。”
曲清江覺得趙長夏是鐵塊,外表冰冷、硬邦邦的,內心堅硬剛強、無堅不摧,無論內外,都需要熾熱的焰火、極高的熱情才能将之“熔化”。
她這個念頭沒維持多久,趙長夏就用實際行動打破了她的固有印象,讓她知道,其實不必熱情如火,也不必熾熱燃燒,只需一點烈酒,就足以将之“熔化”。
作者有話要說:小醋缸:上回我放肆了,這回怎麽都該你話痨了吧,小話痨?
趙狼滅:……
角落,李氏默默落淚:我終于有名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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