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木梨
◎婚約。◎
“孟小姐。”
聽筒端傳來有些熟悉的嗓音,落入耳側帶入一些不清楚的漣漪。
“我來取傘。”
孟棠月聞言起身應下,“好……”
“賀先生是在醫院門口嗎?”
孟棠月走到門側,彎腰從牆壁底面取走那個裝于手提袋中的雨傘。
“嗯。”僅一個字的單音節。
孟棠月打開了病房門,走出門時她才回應道:“賀先生等我一下,我現在就下去。”
孟棠月到樓下時,已經是五分鐘之後。
她走到門口時環顧四周時,并沒有看見賀津的身影。
醫院來往的人本就不少,最面前路口的環境也被人群遮掩住,孟棠月眸子頓了下,準備下臺階時,身側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孟小姐。”
孟棠月聞言停下,轉眸看向聲音來源處。
男人站立于臺階之上,幽深的目光淡淡的注視着孟棠月。
晚間的落日并不明顯,一點暖光從男人後側落下,大衣的肩膀處也浮了一層光暈。
這個距離有些遠,孟棠月走回臺階之上。
她做出動作時,賀津已經主動向她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光線被遮掩住,長欣的陰影也随之落下。
走近時,孟棠月幾乎只能看到賀津的身影。
到一個适合談話的距離時,賀津停下,低眸注視向孟棠月。
孟棠月靜默一會,随後溫聲開口:“賀先生……”
“讓您久等了。”
她擡了眸子,視線轉向眼前的男人。
話落,擡起手腕将手提袋遞于賀津眼前。
目光對視,孟棠月停頓了下,又覺得這樣安靜的氣氛些不太合适。
孟棠月落了下眼睫,又補了一句:“謝謝賀先生的雨傘。”
賀津垂眸,眼底情緒不太明顯,他擡手接過面前的手提袋,淡淡一句:“孟小姐等會回去?”
孟棠月擡眸,稍做遲疑後回道:“嗯。”
爺爺最近身體好了不少,也不怎麽需要她在旁照顧,最近幾日她大概都是要回去休息的。
賀津眸色平靜,低聲問道:“我送孟小姐回去。”
孟棠月安靜了幾秒,視線看向賀津時,他眼底是深沉而清晰的墨色。
依舊看不出情緒。
男人的聲音與平常并沒有什麽不同,只是目光一直注視着孟棠月,眼底幽晦。
孟棠月看着賀津的眸子頓了頓,随後開口婉拒:“就不了,爺爺還在樓上,我等會還要上去……”
“等回去也是很晚了,就不麻煩賀先生了。”
她下來送傘時來的匆忙,也沒有告訴爺爺原因,這樣一去不回,爺爺也免不了要擔心。
而且,她并不太想跟眼前的男人有太多接觸。
賀津神色不變,他平靜陳述:“我可以等。”
這話一出孟棠月怔了下,她輕抿了櫻色的唇,剛想回答時,賀津已經開口。
“我想和孟小姐談一談婚約的事情。”
一句淡而平的陳述,嗓音也是男人一慣的低沉,注視着孟棠月的眸子深了些許,只剩了淺表的寡淡與平靜。
這句話似乎有些突然,不是一個最恰當的時機,但除了這一層婚約之外,他們之間幾乎沒有任何關聯。
孟棠月想了片刻,最後溫聲應了下來,“好……”
低言細語的嗓音,即便只是一個字眼也顯得溫軟。
她說完,又繼續道:“賀先生可以等我一會嗎?我想上樓取一樣東西。”
“大概會需要一些時間……”
賀津斂眸,随後道:“可以。”
……
孟棠月再次下樓時,是二十分鐘後。
走到賀津面前時,孟棠月溫和淺笑,“不好意思,賀先生,上去取東西和爺爺告別用了些時間。”
賀津已經為孟棠月打開車門,男人立于街邊,眉眼平靜而寡淡,只是低眸時,眼底的情緒被遮掩住。
她随着賀津上了車,一路的沉默。
車內,孟棠月垂着眸子,還在想賀津的那句談一談婚約的事情。她本是有打算找個合适的時間和賀津聊一聊這件事情,但沒有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這樣早。
她并沒有想好如何去談這件事情。
而且此刻汽車在行駛的過程中,她也不太好貿然開口,只能安靜着等到公寓之後再談。
紅綠燈口時,賀津淡淡轉眸,目光不動聲色地看向孟棠月,眸子稍有停頓。
孟棠月安靜時,眉眼要比往常平靜些,沒有與人交談時的溫和,安靜也乖巧。
乖巧這個詞放于孟棠月身上是極為合适的,她雖是一眼看過去的溫婉,但氣質與談吐都顯得太過溫和,是家中長輩會極喜歡的樣子。
賀津漫不經心地收了視線,眸色于傍晚的光線下,漸漸轉為其他情緒。
到公寓門口時,孟棠月緩緩收了思緒。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孟棠月低頭解下安全帶,最後松手時,她轉眸看向一側的男人。
“賀先生要上去坐坐嗎?”
已經到了公寓,還在車內談婚約的事情總歸不太合适。
賀津眸子沉了下,并不明顯,随後他回複:“好。”
到公寓門口時,孟棠月低眸按了指紋解鎖,她将門開到最大,然後轉眸看向賀津,示意他先進去。
公寓面積不算太小,但因為常年沒有人居住,東西也少,顯得有些空蕩。
孟棠月走進去時,輕輕關上了門。
将手中東西放下,對賀津道:“賀先生先到沙發那坐一會,我去倒杯水。”
孟棠月說完便走向廚房的櫃臺處,從最上端取了新的玻璃杯子。
溫水倒好後,孟棠月端着杯子走過去,水雖不燙,但總歸是溫熱的,觸到手心時熱意也随之而來。
孟棠月走到沙發處,彎腰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做好這一切後,她才在賀津的對面坐下。
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粉色的旗袍,外衣是與之相稱的白色,袖口寬松,旗袍間的盤扣上挂了一串玉墜。
長發在後绾起,墜玉流蘇的發簪在烏發間,輕輕搖曳。黛眉纖長,眉似遠山。
孟棠月自然感覺到了賀津的視線,她掀起眼睫,目光落過去。
賀津并沒有主動開口,一雙眸子深邃而暗沉。
黑色大衣下是同色的馬甲,領帶處別了支金色刻紋的領帶夾,慣是斯文紳士的樣子。
目光短暫對視片刻,賀津眼底的顏色一點點的變深。
孟棠月瞳眸動了動,安靜了幾秒後,她适時開口:“賀先生說要與我談一談婚約的事情……”
嗓音有些輕,落下時也顯得極為溫和。
孟棠月擡了眸子,目光定定看過去,并沒有避開之意。
“婚約的事情我是一早就知曉的,但我随爺爺久居山下,一直未和賀先生見面,婚約的事情就一直延遲到現在。”
孟棠月說到此處中斷了下,語句停頓後,她才繼續道:“我與賀先生才見面不過幾次,彼此都尚在不熟悉中,這個婚約是早些年家中長輩所定下的,我想以現在這樣的情況總歸是不太合适的。”
孟棠月只将話說到了這,不算挑明了講,但也表達了她個人意願。
與聰明人對話總是不需要将話說太明白的。
孟棠月話落下後,賀津的眸子暗了些許,只是神色未變。
“孟小姐覺得不合适的原因是什麽?”
他淡淡出聲問道,語調低緩,好似只是一句平常不過的詢問。
除了逐漸暗下去的眸色。
孟棠月聞言停頓了下,她落了落眼睫,還未開口應答時,賀津低沉的聲音從對面傳了來。
“相處與熟悉的時間太短?”
孟棠月視線轉向賀津,幾秒短暫的對視,孟棠月溫和道:“也不僅僅是這個方面……”
“我想如果雙方都沒有太大的意願與感情的話,這婚約到底是有些草率了,本就是家中長輩的意願,說開了反倒是會更好些。”
話說到此處已經是要商量解除婚約的意思,倒不用挑開講也是清楚的。
賀津沉默聽孟棠月說完,最後時,他掀了掀眼皮,眸底是不明且深的顏色。
“孟小姐有喜歡的人?”他問道。
這句話低低落下,讓想好措辭的孟棠月怔了下,視線擡起落入男人眼底。
一個幽深且無底的山洞,望過去只有不斷的深陷。
孟棠月遲疑了片刻,溫聲回答:“沒有的。”
她如實說道。
喜歡這件事情對她來說或許有些遙遠,從學生時代她就是喜安靜獨處的性子,除一些固定朋友之外,她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
賀津聽後墨眸稍有停頓,對視的目光間也是捉摸不定的顏色,他深重的眸子凝視孟棠月,最後他斂眸,神色寡淡。
“孟小姐剛剛提到了雙方意願。”
賀津的嗓音有些低,在安靜而空蕩的客廳間,清晰而沉。
“我想孟小姐會錯意了。”
賀津掀了眼皮看向對面的孟棠月,眼底只有着淺表的情緒,晦莫難辨。
“我并沒有想解除婚約的意願。”
低緩的一句陳述,語氣也未有任何變化,似乎只是在單單告知。
話落,孟棠月微怔片刻,眼底盡是不解之意。
她在此刻将視線轉向賀津,男人坐于沙發處,長腿交疊,深色的桃花眼輕眯了下。
一派斯文淡然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