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薔薇目
◎答複。◎
這句低低的話語落至孟棠月耳側, 依舊是平靜無波的話語。
話音落下後, 賀津并沒有收回視線,與之對視時,眼底只有漆黑的顏色。
孟棠月只是微微怔了一會,便低了眸子去整理茶具, 避開了視線。
思緒卻稍微顯得有些亂, 賀津這句話的意思她到底是沒聽明白,好像只是回應孟義所問的事情, 卻又好像不是。
其中的意味也因此顯得有些暧昧模糊。
她将手中的杯子放下,思緒難免有些遙遠。
孟棠月此前學習過茶藝, 對茶類的品種自然是清楚,那日她與賀進吃飯時, 她只是聞了氣味便知是洞庭碧螺春的品種。
昨日爺爺問及賀津喜好什麽品種時, 她也只是順着猜測回複, 對于賀津的喜好她其實并不明确知曉。
但賀津剛才顯然做出了回應, 只是那句喜歡的意味到底是有些模糊。
連同着看向孟棠月幽暗的視線, 都變得意味不明。
孟棠月收了手,還在思考時,孟義又開口道:“喝的慣就好。”
“這老宅我和棠月也是剛搬進來住,缺不少東西,昨日還和棠月說沒有什麽東西招待……”
孟義說着目光看向一直安靜的孟棠月, 繼續道:“也是棠月提起,我才準備了碧螺春。”
孟義說完, 又看向一旁賀津:“我看上午下了雨, 你來的時候應該停了吧?”
賀津淡淡的應了句:“停了。”
孟義點頭, 端着杯子飲了口, 又道:“我看也是, 雨停了好些,下着雨來也免不了被淋濕。”
賀津低眸,視線平靜掃過面前的瓷玉茶杯。
到底是滾燙的熱水泡制,茶葉舒展開時,清水也被染成了淺綠。
孟義瞧着賀津,順口提了句:“棠月沏茶的手藝還算可以。”
孟義也只是說了這句,後面的話倒是沒有再提。
賀津擡眸,指節清晰的手端起茶杯,最後低頭抿了口,而後,不疾不徐地應了句:“确實可以。”
語落,他淡淡掀了眼皮,目光只是平靜看向孟棠月,後者只是低着眉眼,只能瞧見一個溫靜的側臉。
額間泛起的淺紅已經退去,白玉的膚色又恢複了從前的光潔無暇。
短暫幾秒後賀津收回了視線,原先平靜太過的神色也跟着斂回。
孟棠月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些,她垂着眼簾,視線專注的看着茶幾處的單支薔薇。
直到孟義喚她名字時,她才回了神,目光微帶疑惑的轉向孟義。
孟義見她回了神,把手中的瓷玉遞給她問道:“在想什麽呢?我瞧你剛剛都失了神。”
孟棠月輕輕搖了頭,她接過了孟義遞過來的杯子,垂下眼睑時回複道:“沒有想什麽……”
她擡手給杯子裏又添了些茶水,溫和道:“大概是昨天沒有休息好,有些失神。”
茶水盈滿三分之二時,孟棠月停了手,準備将茶杯再次端給孟義。
擡頭時,孟義瞧了眼牆壁上的鐘表,随後順手接了孟棠月遞過來的杯子。
“我瞧着這時間也還早,外面沒下雨吧?”
孟義說着看向一旁的孟棠月。
孟棠月聞言看了眼窗外應道:“我剛剛進來的時候是沒有下雨的。”
她說着收了視線,孟義也在此時開口道:“現在離晚飯的時間還早,沒下雨的話你帶賀津出去走走,也當熟悉一下環境。”
孟棠月聞言眸子動了動,神色雖沒變化,但眼中的情緒起了些波瀾。
孟義沒有将話講完,但她也知其中的意思,總歸是想創造機會,讓他們兩個單獨相處會。
孟棠月雖知這些,但也沒有很快的答應下來。
孟義對孟棠月說完後,又帶着笑意對賀津道:“我就不出門了,這幾日天氣潮的厲害,出去了關節也免不了疼。”
“我讓棠月帶你出去走,參觀一下老宅也好,坐在這裏也是無聊。”
孟義說着,又看了眼窗外,“出了前院後是有條河的,岸邊停了些船只,我記得是有人管理的,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和棠月一起去瞧瞧,劃劃船什麽的,也當是解悶。”
賀津平靜的掃了眼窗外,低聲應了:“好。”
孟義聽到賀津的回答後,瞧了眼孟棠月,和藹道:“去罷。”
賀津都答應了下來,孟棠月自然是不好拒絕的,她只能應了聲道:“嗯。”
孟義:“出門還是帶着傘,萬一下了雨也好應對。”
孟棠月安靜聽着,随即放下手中的東西,點頭道:“好。”
她答應了之後,視線下意識地看向對面的賀津,後者似乎沒有特別大的反應,只是在孟棠月看過去時,平靜回視。
孟棠月到底也是想清楚了婚約的事情,除了了些肢體的接觸之外,她倒是沒有在避開的舉動。
孟棠月看了眼賀津,她并沒有主動起身,只是微笑問着:“賀先生要現在出去看看嗎。”
“還是我帶您參觀一下老宅?”
孟棠月的聲音帶着些放緩的詢問之意,目光沒有避開的注視過去,落至賀津的視線之中。
賀津眸色深了幾分,淡聲回應:“都可以。”
三個字的簡短回應,話落,他又道“随孟小姐的意思。”
他回答之後,孟棠月起身,眉眼間的淡笑還未斂回,溫聲一句:“前院的河流我也只是去過一回,賀先生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帶您出去瞧瞧。”
孟棠月說着神色間的笑意也漸漸變得溫和,最是清婉可人的模樣,也讓其他人生不出拒絕之意。
賀津斂眸,随後一道起身:“可以。”
孟棠月見賀津給出了回答,又低眸對孟義笑道:“爺爺,那我先和賀先生出去了。”
孟義擺了擺手,“去吧。”
孟棠月出門時,還是按着爺爺所說帶了把傘。本就是陰沉的天氣,雨也是說下就下。
孟棠月緩緩走出宅院門口,還未下臺階時,她停了下來,微微側目看向一旁的賀津。
男人的視線已經自然的看向孟棠月,平靜無波的樣子,到底與着陰沉的天氣不太相似。
孟棠月思考了幾秒,還是輕聲問道:“賀先生要去坐船嗎?”
剛剛孟義提了船只的事情,孟棠月見這氣氛安靜太過,只是順着問道。
賀津眉眼寡淡,在暗沉的天氣之下,神色顯得有些溫淡。
他注視了幾秒,視線淡淡劃過孟棠月纖長的眉眼,低着嗓音開口:“孟小姐一起的話自然是要坐船。”
這句話倒是給出了回答,孟棠月聽後緩聲應下:“我是想去坐船的。”
她說着要走下臺階,只是目光還尚未轉回去,将要走下去時,旁側傳來賀津低沉的嗓音。
“小心臺階。”
短而低的一句,落在空曠的院間,也因此而顯得清晰。
孟棠月聞言停了下來,她剛剛注意力可能都放在了賀津身上,沒顧着臺階,如果不是賀津提醒,她大概是要踩空的。
她垂着眉眼下了臺階,走到一處安全的地方時,孟棠月才擡眸道:“謝謝賀先生的提醒。”
賀津幽深的眸子轉向孟棠月,只是應聲:“孟小姐客氣了。”
走到河岸邊時已經是五分鐘後。
青石臺的路面到處都生了綠色的苔藓,又浸着沒褪去的水,潮濕而微滑。
孟棠月低了眉眼走路,比往常小心了不少,直至岸邊停下時,她才擡了視線。
目光看着岸邊停着的小船,瞧見船夫之後,她轉了眸子對賀津道:“這裏偏僻了些,也極少有人來,聽旁人說往下游走,風景更好些……”
孟棠月溫聲解釋道,視線順着看向不遠處的拱形橋洞,随後她收了目光又道:“賀先生要去看一看嗎?”
孟棠月今日說的話似乎要比以往多些,也是因為賀津來老宅做客,她總是要盡地主之誼。
讓氣氛沉默了下去,總歸顯得極不合适。
賀津低眸看向孟棠月的側臉,她眉眼在陰暗的光下,清晰而溫和,似乎是一直沒等到他的回應,又擡了視線看向他。
目光交視間,孟棠月的眼底只是淺淺的清水,如面前泛起微波的湖面。
賀津斂了眼底的深色,溫淡開腔道:“好。”
準備上船時,孟棠月小心的避開了木船的邊緣,漂浮于水面的船只重心本就不算太穩,她又穿了細跟,多少都是不太方便。
孟棠月正打算小心一些時,眼前忽的出現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
孟棠月頓了下,視線随即看向手的主人,賀津。
男人的神色依舊是往常的平靜,他沒有開口,只是淡淡的注視着孟棠月。
孟棠月停了下,最後遲疑着将手搭上去。
掌心相觸時,溫熱感瞬間傳來,竟顯得有些滾燙。
孟棠月平穩下船後,她收了手,眉眼溫和的道謝。
本是生疏禮貌的關系,現在卻好似變近了些。
孟棠月想着,思緒難免有些遙遠,船夫在船頭緩緩劃動船槳,木船旁側的水面被推開一個個波瀾。
水岸邊是緩慢而過的青山綠景,空氣間浸了潮濕的水,沾染至孟棠月的烏發及眼睫之間。
孟棠月注視着,失神片刻後,她收了視線。
視線擡起時看向對面的男人,他穿了黑色的西服,只是解了紐扣,內裏搭着的同色馬甲更顯得斯文紳士。
那一枚金色的領帶夾也在浮光下,折射出金屬的冷光感。
視線不可避免的落于賀津眸底,瞧過去好像只有被引入深陷一般,再無逃脫與避開。
孟棠月微怔幾秒,遲疑着要不要給出那個回答。
按理說現在這個時機與環境也适合談話,早些說出來也是好的。
關于婚約的事情她倒是想明白了不少,在不反感的前提下,她覺得是可以嘗試的。
有些顧慮現在去想還為時過早,除去這些之外,她已經有了明确的回答。
孟棠月安靜了好一會,終于試探着喚道:“賀先生……”
她說完停頓了片刻,神色起了些變化之後,她才繼續往下道。
“您上次所提的婚約之事,我回去想了許久,想在今日答複賀先生……”
孟棠月說了這句後就停了下來。
視線看向對面沉默的賀津,沾着潮濕水意的眼睫輕顫了下。
而她這句話落下後,賀津的眸色立刻沉了下去。
目光深晦的看向孟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