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薔薇目

◎後退。◎

賀津出門後已經是九點。

昨夜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白日裏雖清醒了過來, 卻總還是覺得有些昏昏沉沉的。

孟棠月走出了衣帽間,指尖下意識地揉了下眉心,視線擡起時正好瞧見牆壁上的相框。

印刻了雕花痕跡的木質材料,而畫框正中央是她與賀津的結婚照片。

透明的玻璃鏡片折射了些淺光, 卻要清晰不少, 孟棠月走近了些,平靜地擡了眼睫。

有些複古中式的相片, 孟棠月并沒有穿婚紗,而是一身月白的旗袍, 領口別着蝴蝶珠玉樣式的胸針,雅致而清麗。

旁側的賀津要比孟棠月高出不少, 襯衣馬甲的搭配, 紳士而斯文的模樣倒是顯得般配。

沒有什麽多餘的背景擺設, 只是孟棠月無意間整理鬓邊玉簪時被抓拍下的場景。而旁側的賀津恰巧低眸注視, 一慣不顯山水的眉眼竟顯得有些溫和。

這照片拍時還是一個星期前, 時間倒是不算太遠。

孟棠月對這些本是沒有想法,但賀津卻提前安排好了流程,她也只能順着走一遍。

這照片就是其中之一,有些親密的照片似乎并沒有擺出來,孟棠月淡淡收了目光, 又忽的想起昨日。

她到別墅時雖沒有仔細打量過,但不至于一點都沒有注意過, 被抵于牆壁時, 她從賀津的肩膀之後看見了相框的邊角。

只是她那時心思飄遠了些, 自然也沒有太過在意。

現下想起大概也是同期所拍的照片?

孟棠月思索間已經走出了房間, 遠了雨季, 白日裏的陽光也刺眼,她走下樓梯時窗外的陽光也愈發的顯眼。

視線緩緩掃過大廳裏的裝飾,最後落于沙發處,也是昨夜的記憶太過清晰,孟棠月下意識地輕抿了唇。

視線避開了那處。

昨夜光線昏暗,又因着太過親密的姿勢,孟棠月沒有仔細地打量過,現下白日裏光線充足,別墅內的景象也清楚了不少。

孟棠月扶着樓梯旁的木質扶梯緩緩下樓,視線緩緩擡起時,大廳中央的相框也在下一刻映入眼簾。

孟棠月頓了下眸子,視線緩緩而過。

相片的尺寸似乎擴大了不少。

而其中的孟棠月是一身淡色的連衣裙,細細的肩帶搭着淺粉的外套,溫溫柔柔的坐于賀津懷中,雙手交疊端放于連衣裙間。

這姿勢倒不算親密,不過那時孟棠月只有完成拍照的想法,也沒顧及太多,一個半身相片,現下看來卻帶着幾分淺淺的暧昧。

視線轉向旁側的賀津,孟棠月下意識的頓了下眸子。

這些日子的相處,眉眼與輪廓自然也熟悉了不少,只是他眼底的濃郁情緒到底也讓人琢磨不透。

孟棠月垂了眼睫,不再去看。

午間來得很快,外景地陽光也似盛夏一般。

孟棠月坐于餐桌前溫吞地吃了午餐,別墅面積大了些,她早上也是看了一小部分。

以前賀津是獨居,別墅內也不是現在這樣的裝飾。除了張姨與每日來打掃的人外,別墅內幾乎不常有人來。

而賀津回來的次數也不是每日,總是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些,即便是回來多半也是淩晨。

這些也是張姨準備午餐時,順口和孟棠月提起的。

孟棠月聽後只是輕輕點了頭,倒是沒有繼續往下問什麽。

下午時,孟棠月回卧室時記起賀津早間所提及的書房,思緒略微停頓了下,孟棠月的視線緩緩轉向前方一處門前。

那處大概是書房?

孟棠月也不能确定,她目光停了好一會,才遲疑着走過去。

到門口時孟棠月停了下來,視線下落至金屬的扶手,刻了些浮雕的紋路,瞧着也與卧室的門沒有什麽不同。

孟棠月停了下,随後擡起手腕打開房間門,随着門縫被一點點推開時,房間內的景象也跟着映入眼簾。

南面的窗簾半合着,房內充盈着半面的陽光,瞧着是極為安靜的樣子。

孟棠月的視線緩緩掃過裝飾,最後停在東面的書架上,靠着一整面牆壁,擺放着不同的英文書籍。

倒是沒有走錯。

孟棠月收了視線走于書桌旁,古典雅致的雕花印刻,桌面擺着一整套的筆墨紙硯,墨香的氣息倒是不太明顯。

孟棠月微微低頭,擡起的指尖緩緩劃過垂立的毛筆,最後停下取走一只。

筆墨紙硯倒是齊全,無事可做總是清閑的,孟棠月低了頭,眉眼認真的去磨硯。

漆黑的顏色在硯臺間緩緩而出,書房內也回蕩着細微的聲音,一分鐘後,孟棠月緩緩收了手。

她提了筆去蘸濃墨,随後稍挽起些袖口,眉眼低垂着在書紙上落下第一筆。

孟棠月幼時在孟義的指導下練習書法,常年累月的,寫得一手好字體。

她原先對方面就是比較感興趣的,專業又是國畫,對于筆硯自然是極為熟悉的。

只是前段時間提筆少了些,因着爺爺住院的事情,也是爺爺出院後才寫了幾次書法,水墨畫畫倒是一筆沒畫過的。

時間雖遠了些,倒也沒生疏。

孟棠月眉眼認真的在白紙上勾勒下痕跡,長睫半掩着,像是停于半空間的羽,染了墨色,卷尾的弧度随着落睫而微顫。

眉尾細長的弧度,映于白玉的肌膚間,也如水墨畫似的濃淡合宜。

端是溫婉而柔和的樣子。

傍晚間。

落日的暈影染了半邊的雲,淺淺鋪開似的,挂着大半。

孟棠月安靜的坐于大廳的沙發間,面前不遠處的電視正播放着平常的新聞。

光線昏暗了的緣故,電視屏幕所發出的藍紫色光芒映于孟棠月的眉眼。

瞧着也是一片溫和。

她對新聞似乎是不大有興趣,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心緒卻漸漸遠了些。

白日裏張姨提起過賀津回來的固定時間,現下自然是還早,孟棠月垂了眼睫,又想起賀津在衣帽間所說的會早一點回來。

大抵還要過幾個小時?

孟棠月倒是不能确定,她擡了眼睫,準備去看時間時,身後傳來張姨溫和的聲音。

“先生回來了?”

孟棠月頓了下眸,随即側目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賀津颀長的身形,大抵是天氣溫暖了不少的緣故,西裝外套脫下搭于手臂間,襯衣袖口挽起,露出的一截精瘦的手腕間是機械的表盤。

他眉眼平靜的對張姨點頭,視線淡淡,似乎并沒有什麽情緒,也只有慣是的平靜。

随着孟棠月視線看過去時,賀津轉眸,目光于一瞬間落入孟棠月的眼底。

隔着些距離,遙遙對視時,賀津眸子間的平靜往回斂了些,只是眸間的漆黑往下沉了些許。

孟棠月起身,眉眼于走過去時浮了淺笑,清秀的側臉間也是溫溫柔柔的。

“回來了?”

孟棠月溫和着說了句,還未等她繼續往前走時,賀津已經向她走近。

距離很快的被縮短,孟棠月擡眸瞧了眼賀津,最後停了下來。

身高差得有些多的緣故,孟棠月不得不仰臉去看賀津,又因着距離有些近的緣故,即便已經仰了臉卻也只能看到賀津的下颌線。

孟棠月落了落眼睫。

她其實不太喜歡和人說話時,不注視着對方的的眼睛,除了想故意避開時。

一來是顯得不大禮貌,二來是從幼時養成的習慣,即便她從前覺得賀津莫名的危險,也沒有經常避開視線。

孟棠月思緒遲疑了會,最終稍稍往後退了一小步。

顧及着不能太遠,孟棠月只是退了一點,視線恰好能在這個距離間看到賀津的眸子。

只是在她後退時,賀津的眸子沉了沉,墨色于其間而出,只是神色依舊是不顯露山水的。

孟棠月擡了視線,目光在瞧見賀津往下沉了沉的眸子時,思緒頓了下。

賀津低眸,手臂擡起時指節環住了孟棠月的手腕,溫熱感于頃刻間覆蓋。

動作不算突然,但孟棠月還是微怔了下,沒等她開口時,賀津已經走近。

僅僅半步的距離,因賀津俯身靠近,而變得親密了些許,至少不是剛才的疏離。

孟棠月眼睫未落,清水的眸子間随着賀津靠近時而浮波瀾,也清晰的倒映着男人的眉眼。

壓下時不明顯的氣息又近了些。

手腕的力度重了些許,大抵還是顧及孟棠月,沒有太過的痛覺。

孟棠月沒有去掙脫,她只是擡了眼睫,語氣溫溫喚:“賀津?”

尾音是輕和的詢問,兩個字的名字,由她叫出偏帶了些溫軟的意味。

賀津注視着孟棠月的眉眼,在她輕喚過後,眸子間浮起些意味不明的情緒。

緩緩靠近過後,吐息也跟着傾落于下颌間。

目光對視,墨色之間盡是深意。

孟棠月眨了下眼睫,賀津也在此時恰好開口:“賀太太方才往後退了一步。”

似是漫不經心的語調,也只是順着陳述了事實,可平靜的尾音間卻莫名壓着幾分危險。

他似乎是沒有說完,低眸時目光淡淡掃過孟棠月微紅的唇,沿上與之平視。

“或許賀太太可以說明原因?”

這次是帶了些詢問的語調,語氣卻不是剛才的平淡。

孟棠月遲疑地瞧了眼賀津,她大抵是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稍顯細微的動作也會被賀津所注意到。

停了幾秒,她于最後溫聲開口:“剛剛距離近了些,身高的原因我看不到你的眼睛,講話時不注視着對方,想來也是極不禮貌的……”

“所以才往後退了些。”

孟棠月說話時目光是注視着賀津的,自然也能看見他不斷暗下去的眸色,于最深處略停,像是引着人深陷。

賀津聞言,只是低笑,喉間溢出些清晰而沉的聲線。

而後,他應了句:“嗯。”

話落,他又往下壓近了些,幾乎是鼻尖相貼,交纏着的呼吸于瞬間傾覆。

“所以,賀太太現在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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