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其實對這群人來說,“茶廬”只不過是小試牛刀,正業之餘的練手之作。初戰告捷确實讓他們開心,但并沒有到足以讓他們欣喜若狂、彈冠相慶的地步,于是所謂“慶功宴”無非就是一群人借着由頭胡天海地罷了。

而胧月花鄉作為市政規劃中典型的近郊休閑聚落,最不缺的就是胡天海地的場所。

江洛很豪氣的包下了“茶廬”不遠處一座叫“聽香”的院子,美其名曰“公私分明”,卻被前來插花、共襄盛舉的田文認定是“肥水流落外人田”的無腦敗家。

“你那米粒大小的腦容量當然無法理解我高深的立意,”已經微醺的江洛眯起眼睛看向田文,整個表情是飽滿的鄙視,“如果慶功宴在‘茶廬’,那就得要清場不做生意,這等于是在開張第一天就自己砸招牌,懂?”

田文舉杯做了個“擋”的姿勢:“得,反正敗的也不是我的錢,您随意。來來來,接着喝。”

徐映橋頭疼的靠向葉采薇,語氣很風涼的對她耳語:“你說這群人是不是人前人後兩張皮?一副痞氣沖天的樣子……啧啧,難怪今天誰都不敢帶女伴,沒形沒狀的樣子,那些女人看了不吓得花容失色才怪。”

這頓酒從二樓喝到一樓,現在幹脆就直接把陣地轉移到院子裏,真是夠了。

滿腹心事的葉采薇抿嘴笑了笑,很想說徐湛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也許是秉承徐家一向低調穩健的風格,徐湛連在這種私人的朋友聚會上都不會去争當衆所矚目的焦點,明明已經有了醉意,卻還是沒有像朋友們那樣徹底放松到忘乎所以,只一如既往的配合着氣氛,淡淡的保持着不破壞氣氛的适度熱情,

“來,舉個杯慶祝一下,今天算是開門紅,以後大家再接再厲啊!合作愉快!”江洛解開襯衣的第二顆扣子,很沒形象的吆喝起來。

毛病啊,喝得多有獎金拿嗎?

葉采薇完全不想說話,眼神偷偷的注視着徐湛的一舉一動,合着衆人的節奏敷衍的用杯底扣了扣桌面,舉杯一飲而盡。

“哎,徐湛挂了。”田文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但他的酒量總歸比徐湛強一點。

江洛湊到徐湛面前,好奇的問:“醉了?”

徐湛過了好半天才睜開眼,輕飄飄的回他一個字:“沒。”

江洛轉身,笑着對大家說:“這就是真醉了。這人每次喝醉了反射弧就會變長。”

徐映橋酒意也上來了,突然玩心大起,撐着葉采薇的肩膀站起來說:“你們知不知道我哥喝醉以後有個特好玩的毛病?”

“什麽毛病?”

三道聲音異口同聲的問。

徐映橋腳步不太穩的踱着步子,一副開壇授業的樣子:“大多數人醉酒以後腦子特別放松,容易說出平常控制自己絕對不說的話,這你們都知道吧?”

“啊,那怎麽了?”田文皺眉,撓了撓頭沒想明白。

“我哥這人其實很怕別人當面誇他,更怕別人對他說那種體己的知心話,誰一認真跟他掏心掏肺的說話他就寒毛亂炸,只不過平時都掩飾得很好,沒人發現他這個毛病,”徐映橋神秘的壓低聲音做完背景說明,就輕輕挪着步子向自家哥哥靠近,“洛哥不是發現通常他喝醉以後反射弧會變長嗎?但如果是這種情況,他會變得相當敏銳。”

葉采薇愣愣的看着徐映橋一張嘴開開合合,腦子裏有某種聯想一閃而過,只是太快了,來不及抓住具體的邏輯。

江洛坐到田文身邊,開始對即将發生的事情進行慘無人道的圍觀。

徐映橋回頭向衆人比了個噤聲的姿勢,清了清嗓子開始示範。

只見她把面部表情調整到最誠懇的角度,聲音飽含真誠的在徐湛耳邊喊了一句:“哥。”

徐湛依舊過了好半天才緩緩睜眼看向她,口齒還算清晰,只不過用的是氣聲:“幹嘛?”

“哥,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徐映橋輕輕撲上去環住他的腰撒嬌,“我最愛你了!”

“死、死遠點!”

轟的一聲,葉采薇的腦子炸開了。

那邊廂徐映橋還在鬧,抱緊了不撒手:“每次都這樣,就知道傲嬌兼悶騷!你明明沒有推開我……呵呵呵呵……其實你那句話的真正意思是‘我也愛你’,我知道的。”

葉采薇整個人呆若木雞,只有嘴角控制不住往上彎成甜甜的月牙。

今晚的夜色真美好啊,居然連眼前的樹梢上都挂着無數明媚的笑意呢。

“徐少爺這毛病怎麽無端戳中我萌點啊,哈哈哈,”田文拍着腿大笑,“什麽時候他要是得罪了我,我就把他灌醉了綁椅子上,往死裏表白,囧死他,哈哈哈……”

“可別愛上他,你會受傷的,”江洛也笑着猛搖頭,低聲對田文和葉采薇分析着:“這兩兄妹的毛病是一個系列的吧?你們看徐映橋,明顯是在借酒壯膽,裝瘋賣傻的做平時想做不敢做的事——這徐家的家教是不是太壓抑人性了?”

葉采薇半天才穩住心跳,開口說話的聲音都倍兒清脆,笑得甜甜的:“兩位少爺,今天也差不多齊活了,散了吧?”

“嗯,也好,明天我還得回公司開會呢。不過這兩兄妹怎麽辦?”江洛擡手按了按額角。

田文笑着沖着前方喊了一聲:“段宇飛,你女人快瘋了,趕緊拿走!”

姍姍來遲的段宇飛一進來就看到自家未婚妻在抱着未來大舅子撒嬌,頓時滿頭黑線的疾走過去,把人撈到懷裏:“這得喝了多少啊?”

身為徐家的準女婿,段宇飛很清楚這兩兄妹的常态。如果不是喝多了,徐映橋絕對不可能和她哥哥有這麽親密的肢體接觸,徐湛也絕對不會一副放任的樣子。

倒不是說他們兩兄妹關系不好,只是徐家人表達感情的方式一向都是略顯清淡的。

“沒、沒多少。”徐映橋谄媚的笑着靠在他的肩上。

見有人來收拾爛攤子了,江洛站起來拍拍段宇飛的肩膀:“我也喝了不少,先閃了,你保重。”

田文立刻跳起來跟着往外走:“醉酒中,我也閃了,車一直在外面等着呢。”

沒義氣啊!看你倆那健步如飛的樣子,白癡才信你們喝醉了。

段宇飛鄙視的看着溜之大吉的兩人。

“站好,我送你和大哥回家,”他認命的嘆口氣,“葉采薇,你幫我扶着她一下。”

葉采薇扶着徐映橋站好,看着段宇飛辛苦的把徐湛拖起來。

徐映橋突然大喊:“不行,不能回家!會挨揍的!”

很好,還沒醉太嚴重,知道這副樣子回家會被大BOSS們拍成相片。

段宇飛和葉采薇對視一眼,雙雙忍俊不禁的撲哧一笑。

“我哥也不能回去,一、一起揍的!”

“你可真友愛,”段宇飛沒好氣的橫她一眼,“反正吃定我不會揍你就對了。”

說完拖着徐湛就往外走,回頭示意葉采薇跟上。

把醉得東倒西歪的人塞進車裏,段宇飛開口說:“我聽橋橋說大哥最近都跟你住在一起,地址在哪兒,我先送你們回去。”

“我借住一個房間而已,別誤會啊,很清白的。”葉采薇有些心虛的強調。

因為她知道,今天之前确實是清白的,可從今天起,往後大概就不會太清白了……

段宇飛笑了:“你慌什麽啊?我話裏的重點在後半句。”

被調戲了,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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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徐湛。”葉采薇坐在床沿,用熱毛巾小心的擦拭着徐湛的臉,試探着輕輕叫了他一聲。

徐湛閉目躺在床上,眉頭緊皺,好半天才應聲:“嗯?”

好柔軟的聲音,喵喵叫像撒嬌一樣,哈哈。

葉采薇心情愉悅極了,無數甜蜜的氣泡在心裏咕嚕咕嚕冒個不停。

“我喜歡你。”

第二次了,對同樣一個人,講出同樣一句話。

盡管中間隔了那麽多年漫長的時光,但這一次她誠摯直白的語氣,她低眉淺笑的弧度,她坦誠勇敢的目光,竟然還和多年前那次一模一樣。

因為當時真的練習了很久啊。

“死遠點!”徐湛條件反射的脫口而出。

然後又艱難的睜開眼,目光混沌中有一絲茫然的懊惱,好像很不高興自己不能控制這個反應。

此刻的葉采薇并沒有像當年一樣感到受傷,甜笑着沖他眨眼,不再壓抑自己心裏的沖動,語氣輕快的脫口而出:“喂,我們在一起吧。”

在一起吧在一起吧。

我們已經浪費了這麽久,白白讓這份寶貴的兩情相悅寂寞的滾落在并肩走過的時光裏。

幸好啊。

幸好在多年後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之際,你還在我身邊,你還在我心上。

幸好我一直愛着的你,也正好同樣愛着我。

我大概是沒辦法再愛上別人了。

希望,你也和我一樣。

徐湛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輕輕咬着下唇的動作似乎是在控制自己條件反射要說出的那句話。

葉采薇笑得前合後仰的看着他的掙紮和努力。

其實好感動的。都醉成這樣了,也還知道面對的是她。

不過她還是忍不住會覺得很好笑。

這到底是個什麽毛病啊?喝醉了被表白就會炸毛,哈哈哈哈,太喜感了……

好半晌,徐湛才虛弱的伸手在被子上拍了拍,表情委屈的像個被欺負的小孩:“這……這不公平……”

語音含混,顯然有些撐不住了。

葉采薇好心的幫他蓋好被子,調戲的一挑眉,笑問:“怎麽不公平了?”

徐湛腦子越發混亂,一肚子話說不出來,最後索性握住她的手,用盡全力把人帶到床上,擁進懷裏。

葉采薇沒太反抗,順着他的力倒了下去,在他懷裏找了個舒适的角度窩好,才輕聲說:“說啊,怎麽不公平了?”

懷裏溫軟的觸感讓徐湛漸漸放松,不再和滿腦子漿糊對抗下去,只是在睡過去之前模模糊糊的嘀咕:“你敢不敢……明天再說……”

委屈的低喃,像抱怨,也像撒嬌,帶着某種得償所願的心滿意足。

葉采薇伸手摸了摸他無意識上揚的唇角,自己的唇角也彎成相似的弧度。

“晚安。明天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

在新的一天裏,這個世界對我們來說大概不會有太多不同,但我們對這個世界來說,就會有一點點不同了吧?

因為,我們在一起了。

終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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