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堂屋裏擺着一張長桌子,桌子沒有挂漆還是木頭本來的顏色,不過多了幾道劃痕,桌面上也早已被磨得坑坑窪窪,桌子上擺着一筐糠餅子,一盤被切成塊的疙瘩鹹菜,還有一盆摻了地瓜的高粱粥。

江珠撿了一個老樹根做成的凳子坐下,坐起來搖搖晃晃的,張秀蘭正在往衆人的碗裏分粥。

江珠對面坐着的是她大伯,江家的大兒子江有糧,面相老實巴交的,斜對面是她二伯,江家的二兒子江有福,面相帶着幾分機靈。

“珠珠,你喝我這碗。”江有財看着女兒這幾天瘦的尖尖的小臉,心中忍不住窩了一團火氣,他把自己明顯比女兒要稠上許多的高粱粥換給了女兒。

又把手中的糠餅子掰了一半給媳婦張雲,家裏每頓飯都是按人頭做的,男人外出務工吃兩塊餅子,女的和小孩子吃一塊。

把這一幕盡收眼底的陳彩蓮看了一眼自己木頭似的丈夫,心裏頓時感覺酸巴巴的。

“大丫怎麽樣了?”江老根朝老大家兩口子旁邊一看,發現今天大孫女依舊沒出來吃飯,這一個勁地憋在房間裏哪成啊。

“爹,大丫好些了就是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她說不來吃了。”

陳桃花見公公問起女兒,她膽怯地擡起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張雲。

張雲眼角聳拉着,臉上沒有絲毫悔意,敢欺負她女兒,簡直是活膩歪了。

江老根抽了一口旱煙,沒有說話,那天他在地裏幹活,聽到有人說老三家的正在打大孫女,他便放下除草的耙子跑了回來,可還是回來晚了,大孫女被打的不成樣子。

“呵,什麽病了,我看是不好意思出來了吧,當初害的我家珠珠落到了河裏,還死不承認,也不知道大哥兩口子是怎麽教閨女的。”

江有財用筷子往嘴裏塞了一口鹹菜,斜着眼睛看向大哥兩口子,口氣陰陽怪氣的。

“有財……你閨女掉進河裏,真的不是我家大丫推的,再說,你媳婦把我閨女打成那樣,到現在還不敢出門哪。”

江有糧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忍不住出聲,他脾氣即使再好,也受不了總是有人往她閨女身上潑髒水,明明就是三弟家的閨女嫉妒那宋知青喜歡的是玉兒,自己不小心掉到河裏卻要誣陷他的閨女。

更過分的是三弟妹不管不顧地打了大丫一頓,她閨女掉河裏了關大丫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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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閨女命都差點沒了,這怎麽不是你家丫頭害的,當時,那河邊就只有你閨女和我閨女,我閨女難道是傻了,這大冷天的往河裏跳。”

江有糧聽到三弟說的話眉頭一皺,還想說什麽,忽然袖子被陳桃花拉了拉,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便閉上了嘴巴。

這一幕被江老根看在眼裏,他看向江珠,

“二丫頭,你說當日你是不是因為腳滑不小心跌進河裏的,你大膽說,切記要說真話,我為你做主,可不要因為害怕就不敢說真話,告訴爺爺,是你自己跌入河中的,沒有人推你,是不是?”

這是江珠病好後第一次來堂屋吃飯,原劇情中,原主早已在家裏告完狀了,而江珠心知自己即使說了,除了父母也不會有人相信她。

聽說,早在她被人救上來,昏迷不醒的時候,她媽張雲早就抓着女主江玉揍了一頓,被人好拉才拉開。

江珠聽罷只感覺痛快,原主明明就是被女主江玉推下河了,反而被人認為是原主誣陷她,又有一個話裏話外偏袒江玉的爺爺。

怪不得當時事後,原主越發針對女主,這事擱在誰身上,誰能咽下這口氣。

“爺,當時是江玉姐推的我,現在這也說不清,要不就報到公社去,讓公社的人來查,反正當時也有旁人在場看到了事情的經過,這若是證明我說的是真話,那江玉姐可就是殺人未遂罪名,到時候要扭送到鎮上派出所坐牢的。”

江珠說完後,她看了一眼滿臉忐忑不安的大伯娘陳桃花。

“啪”的一聲,陳桃花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你說啥?要坐牢?”她顧不得撿筷子,聲音變得尖利了些,一臉緊張地看着江珠。

“你和你江玉姐從小一塊長大的,你怎麽能這麽歹毒,竟然讓她去坐牢。”

“大娘,江玉姐沒有推我,怎麽會去坐牢哪,你別怕,我這是讓公社的人來,好還給江玉姐一個公道啊。”江珠扭頭看向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的父親江有財。

“爸,你吃過飯去趟公社,讓人來查查,一查便知。”

江有財連忙放下了筷子,變得理直氣壯起來,“我現在就去,請公社的人來家一趟。”說着,便站了起來。

“胡鬧!”

江老根眉頭緊鎖,他眼瞅着三兒子迫不及待地站了起來,他連忙呵斥道,随後吸了一口旱煙,看向這個他不怎麽待見的二孫女,眼中帶着一股子狐疑。

“你說的那個什麽殺人……什麽未遂的,真的會坐牢?”

“當然了,你不信就去鎮上打聽打聽,這起碼要在派出所蹲個十幾年,我聽說有個村子,男的給自家婆娘下老鼠藥被發現,被公社直接送到鎮上,現在還在牢子裏蹲着哪。”

江珠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唬的江老根一愣一愣的。

江老根抽了好幾口煙,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壓着嗓子說道。

“這事就算是你江玉姐的錯,你別在追究了。”

陳彩蓮沒想老三家的閨女掉進河裏,原來真的不是她自己滑進河裏的,她打量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公公,打她進門這十幾年來,就沒見過她這個公公對什麽事,什麽人服過軟,沒想到今天竟然對一個丫頭片子說了軟話。

“爺,什麽算是江玉姐的錯啊?”江珠歪了歪頭。

“二丫頭,是爺說錯了,這件事是你江玉姐的錯,你們到底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姐妹,你江玉姐不懂事,你這個做妹妹的,怎麽能不包容些,再說,你江玉姐肯定不是故意的,而是和你鬧着玩的,你說是不是,二丫頭?”

江老根把手中的煙杆朝桌子上磕了磕,嘴角勉強挂起一抹和善的笑看向江珠,心裏一陣惱怒。

他江老根在村子裏受人尊敬,是個體面人,因着大孫女是個有福氣的娃娃,即使他膝下只有江安一個孫子又如何,這十裏八鄉的誰不羨慕他有個好孫女,就連生産隊大隊長都給自己幾分薄面,在家裏更是說一不二,何時像這樣一般,對一個丫頭片子低頭哈腰起來。

“爺說什麽就是什麽吧。”江珠像是沒有看到江老根眼裏壓抑的怒火,她慢吞吞地咬了一口早已涼透的糠餅子。

“不過,我被推入了河中,這身子虛得很,恐怕落下了病根不說,這吃啥嘴裏都沒味,我這吃不好,就喜歡出去串門,要是別人問起來這事……”

江珠後面的話沒有說,但在場的人都聽懂了她話中的威脅。

這是明晃晃地告訴江老根:你若不補償我,我就出去澄清事實。

江老根的嘴角抽了幾下,按壓着心火,好言好語的哄道,“看,都是爺沒有想到,你這落水,身子虛,确實待好好補補,等晚上讓你奶給你殺只雞子好好補補,以後想吃啥,就找你奶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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