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可是你們自己要求的, 你們五個人一組可不能反悔。”

村民們像是怕被這五個人粘上似的,迫不及待地撇清關系。

江珠她們沒有說話,接下來是分地, 是按抽簽來。

先是林木抽,然後輪到宋齊軍的時候, 他擡頭看了一眼林木。

林木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另外一個簽子, 宋齊軍就拿了那只簽。

這一幕沒有逃出江珠的眼睛, 她早就知道,那些所謂的公平,所謂的規則, 是人建立的,在人與人之間,只要事關自身利益方面,那些滿嘴推崇公平的人是首先打破公平的人。

她此時還不能說出來,因為她們一家人還住在這上河村,這上河村的生産隊隊長是那林木。

林木雖然不是制造規則的人,但他把控着規則,如果把規則比喻成一個圈子,那江珠一家就是生活在圈子裏的人。

她不能打破這個圈子, 但是她能改變這個圈子,或者是逃離這個圈子。

剩下的簽子是江珠那組的, 不出意外,分給江珠那組的田地是整個上河村最差的。

“分給我們這組的田地為啥都是高坡上的下等田,那田又貧瘠,壓根就種不出好莊稼來。”

江有財看着村裏的肥田好地都被另外兩組給分走了, 他們這一組就剩下些種不出莊稼的坡地。

“江有財,這是抽簽抽的, 誰讓你們組運氣不好哪。”

林木組的張大花忍不住幸災樂禍,那下等田,都在坡上,地段不好,澆灌耕地啥的,別提多費勁了,他們那一組,老的老,弱的弱,等澆灌的時候,看他們那組咋辦!

“有財叔,我大花姨說的沒錯,這簽是你們自己抽的,這是天意,怪不得旁人。”

林木剛從其他村回到家,就見他娘的妹妹張大花來他家哭的一把鼻子一把淚的,說那江有財一家怎麽欺負她們孤兒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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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村裏,誰不知道這張大花是他林木的親戚,這欺負到他大花姨頭上,那不就是看不起他林木這個生産隊大隊長嘛。

“林隊長,既然這樣,那咱生産隊的驢和牛還有那些農具怎麽分?”

江珠拉住了想鬧事的江有財。

“這些農具按戶分,我也知道你們分的田不好,那這樣,這頭驢就算是補償給你們組了,那頭牛歸我和宋知青那組。”

林木說的話,看着是為江珠他們那組好,這生産隊有三組,把僅有的一頭驢分給江珠,這多大方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江珠他們占了大便宜了。

可實際上,卻不是這麽一回事。

這莊稼地裏的活,像耕地犁地啥的,都離不開牛,要是離了牛,那可是萬萬不行的,而江珠那組分的活驢不能耕地,也不能犁地,撐死就能拉點草料,糧食啥的。

江珠被對方如此精明的分法給逗笑了。

“林隊長,沒有牛我們這組咋耕地咋犁地?”

“這沒有牛咋了,你們組不是有人嘛,人也一樣可以耕地犁地的,不要怕吃苦,這種莊稼哪有不辛苦的。”

林木指着江珠說教了起來。

“有困難,就要自己想法子解決,不要麻煩別人,更不能麻煩組織。”

“好,林隊長我記住你這句話了。”

江珠說完話環視了一圈,在場的大多人都是事不關己的沉默,還有一部分人是看她們笑話的,她沒有再繼續糾纏下去,而是去牽了驢。

“爸媽,三爺爺,還有沈知青,咱們拿着咱們組的東西走吧。”

“對了,我要提醒你們一下,鄉裏下達的指令說分組制,是不計工分的。

也就是每個組種出來的糧食除了交上來一部分剩下的就是組裏的人自己分,組與組之間是獨立的,要是有個別組産的糧食不夠吃,那也沒辦法,只能拴緊褲腰帶餓着,咱醜話說在前頭。”

林木的話音剛落下,村民們都興奮了起來。

他們組裏有肥田,有耕牛,只要好好伺候莊稼,肯出力,不愁沒飯吃!

“江珠那組的田是下等田,那田裏都是石子種不出好莊稼來,再加上那地勢陡坡,也不好澆水,田裏莊稼喝不夠水,那可是完犢子了。”

和別人臉上的喜氣洋洋不同,老崔叔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林木這事今天做的真是不厚道,都是一個村子的,咋能這樣做。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背着手回了家。

“老頭子,這次分組,咱組裏的人都鉚足了勁要和那兩組掙個高下哪,他們還說要把田再給耕一遍,讓地裏的莊稼長的更壯,大家夥都挺高興,你咋耷拉個臉在家窩着哪。”

老崔嬸一回家就看到自家老頭子蹲在牆根那裏,抽着旱煙,眉頭皺着,不咋高興的樣子。

“有財那組,老的老,弱的弱,懶的懶,分的田是最差的,咱不說幫襯幫襯,拉扯拉扯他們,反而把他們撇下,讓他們組成一組,這不是讓他們去喝西北風嗎?”

老崔叔活了大半輩子,沒見過這樣的。

“咱別的不說,就說江三爺,他無兒無女,現在年齡大了,他們看他幹不了活,就都不要他,這還有人情味嗎?”

“現在組都已經分好了,那咋整,要不等咱組裏的活幹完,咱去幫幫他們?”

聽老頭子這樣說,她心裏也有些不好受。

“我去有財家看看。”

老崔叔還是放不下他們,站了起來,往江珠家走去。

“有財啊,我年紀大了,不能拖累你們啊。”

江三爺回想起剛剛分組,沒有一組願意要自己,他心裏難受的沒法言喻,他們都見他年紀大了,是累贅,說到底還是怕他分了他們的糧食。

可他一個糟老頭子能吃多少糧食啊,江三爺眼睛一陣酸澀,他活了這麽些年,也活夠本了,是時候該離開了……

“三叔,你這是說啥話哪,你會做木工活,又懂得多,咋會是拖累我們哪,你來我們組,我們正巴不得哪。”

江有財雖然好吃懶做點,但心眼子不壞。

“是啊,三爺爺你別多想。”

“這……”

江三爺看着有財他們,頓時紅了眼眶,嘴顫動了幾下,想說話,又說不出的樣子。

他和有財他們雖然都姓江,是一個族裏的人,可卻沒有他那些侄子什麽來的親。

可沒想到,往日裏那些面上和他走得近的侄子啥的,到最後竟然都比不上人有財一家。

“咱們都別在着站着了,都去我家商量商量看這田咋種。”

“珠說的對。”

江珠牽着毛驢在前面走,沈秋風抱着幾把鋤頭啥的,在後面搖搖晃晃地跟着。

“珠珠,你和人沈知青換換,讓他牽毛驢你來拿鋤頭。”

張雲看着沈知青抱着那些鋤頭十分吃力不說,臉色還煞白,這沈知青身子骨弱,要是把人給累壞這咋整。

“嬸子,不用,我還能堅持。”

沈秋風嘴上說着拒絕的話,可手上的動作,和臉上的表情一副快撐到極限的樣子。

“別逞強了,你們文化人身子骨都弱,做不慣村子裏這些賣力氣的活也是正常的。”

這孩子真懂事,明明都撐不住了還在硬撐,張雲對面前這個長得十分出衆的沈秋風,那是越看越順眼了。

江珠聽到她媽的話,就停了下來,牽着毛驢在前面調頭,來到沈秋風跟前。

“媽,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行,那我拿着東西先回去了。”

沈秋風見江珠她媽走了,立馬挺直了背,把手中的鋤頭遞了出去,一雙桃花眼彎了起來。

“麻煩你了,江同志。”

江珠把鋤頭接了過來,扛在肩上,然後把毛驢扔給了那沈秋風,兩個人離的很近,沈秋風身子向江珠那邊微傾,江珠一個擡眼,便注意到了沈秋風褂子胸口口袋裏的那只鋼筆。

萬寶龍?

江珠眨了下眼,又看了一眼鋼筆上面的标志,這才确定。

這竟然是一只萬寶龍的鋼筆,就那樣随随便便被眼前這人随意地放在了口袋裏。

要知道江珠沒有穿書前,萬寶龍的鋼筆價格不菲,更是達到了收藏級別,被人收藏。即使在如今的七零年代,這樣一支萬寶龍鋼筆肯定也不會便宜到哪裏去。

要是旁人得了這樣的鋼筆,肯定會小心翼翼地放在屋裏收着,哪會像這個沈秋風這樣随便地放在口袋裏,也不怕弄丢了。

想來這沈秋風家裏肯定不是一般的人家。

不過,原書中好像沒有這個人啊,江珠回想着原書的劇情,實在想不起來書中有沈秋風這個人。

就在江珠陷入沉思的時候,旁邊忽然傳來一道痛呼聲,江珠連忙順着聲音看去。

只見那沈秋風——他被驢給踢了!

“你沒事吧?”

江珠連忙丢下肩上的鋤頭,把人從地上攙起來。

那踢了人的毛驢,甩了甩前蹄,撒開丫子跑了。

不,它不是跑的,而是四只蹄子一起蹦的,一跳一跳的,在那大路上,它的兩只驢耳朵支棱着高高的,驢尾巴也是上下跳動着,就像是一只傻狍子似的。

江珠和沈秋風看着那只傻驢子,這一刻,她終于明白為啥那林隊長要把這只驢給她們了。不僅是因為它不能耕地沒啥用,恐怕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這只蠢驢蠢得沒邊了。

沈秋風被踢傷了腿,江珠又不好直接把人給扔這半道上,她只好彎下腰,不顧沈秋風滿臉的震驚與驚悚,把人用公主抱的姿勢抱了起來,然後去追那只蠢驢。

那蠢驢要是跑丢了,她可沒地哭去。

“娘,快看,毛驢!”

“啥毛驢,那是傻狍子,好大一只,狍子咋成精了!”

張翠芬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回過神來,剛好和那狍子精看對眼,她吓得連忙拉着兒子跑了。

扭頭一看,那狍子精竟然追上來了,急的張翠芬,抱起兒子狂奔。

我滴媽啊,這狍子精下山來吃人了!

“傻毛驢,你給我站住。”

江珠跑的氣喘籲籲,把懷裏的沈秋風往上颠了颠,又繼續去追那蠢驢子去了。

沈秋風的手緊緊地攢着江珠的衣裳,臉上滿是無措的神色。

終于,那蠢驢自己鑽進了一個死胡同裏,被江珠堵了個正着,江珠把沈秋風放在一旁的地上,然後上前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在那撞牆的蠢驢的尾巴。

江珠甚至懷疑,她要是不來抓它,這頭驢會不會在這一直撞牆,直到把自己給撞死。

蠢毛驢被抓住了尾巴,四只蹄子想跳,但跳不起來了。

“這麽蠢的驢,是咋這麽大的?”

江珠拉着它脖子上的繩子,見這蠢驢不老實,還一個勁地四只蹄子跳着蹦着去撞牆想逃跑,她連忙把這蠢驢給拉走了,遠離那面牆。

那毛驢不肯走,四只蹄子死死地按着地,江珠直接用蠻力,拉着繩子,生生地把那頭驢拉了好遠,驢子的四只蹄子一直沒有擡起過,完全是在地上摩擦着。

沈秋風看呆了,這要有多大裏力氣才能拉動一頭犟驢啊?

而江珠拉着蠢驢,她嚴重懷疑,這毛驢之所以會這麽蠢,沒準就是撞牆撞傻了,她見它還不老實,就啪啪地給了它幾下子,那巴掌拍在驢身上,聲音很響,毛驢的膝蓋啪的一下子被打彎了。

它不敢置信地呆愣了一瞬,然後顫顫巍巍地又站直了,傻毛驢這才老實了下來,它瞅了一眼江珠,然後驢身一個勁地顫,往後縮,眼睛裏彌漫着一股水汽,委屈的像是快哭似的。

“沈知青,我拉着毛驢沒法抱你,要不你就坐毛驢上面吧。”

沈秋風聽到江珠讓他坐在這只蠢毛驢身上,被拉着走,他是一萬個不願意的,連忙搖了搖頭,

“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說着他就站了起來,腿上的傷口,疼的他頭上布滿了冷汗。

江珠最看不過磨磨唧唧的人了,她繃着臉,語氣有些重。

“過來,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沈秋風看着一臉兇樣的江珠,吓得身子顫了一下,他想起剛剛對方是怎麽打那毛驢的,那毛驢的膝蓋都彎了,瞧它被吓成了啥樣子,那一巴掌要是落到人身上,肯定會被拍成肉餅,他連忙一言不發地乖乖走到江珠跟前。

“你這腿傷了,也上不去,要不我抱你上去?”

江珠嘴上說着詢問的話,可她那緊皺的眉頭,不容拒絕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沈秋風不說話,梗着脖子把頭扭向了一邊,就是不肯看江珠。

江珠見他不願意,她瞪大了眼睛,往空無一人的周圍看了看,

“這裏沒有人,我抱你上去沒人看到,你放心。”

沈秋風見對方越發兇地瞪他,他眼底滿是掙紮,最後顫顫巍巍地張開了手。

江珠把人抱到了毛驢身上,毛驢不安地甩着蹄子蹦跶拉起來。

沈秋風連忙抓住了驢耳朵,這才沒被甩下去。

江珠想也不想的直接又給了毛驢一巴掌,啪的一聲,毛驢安靜了,沈秋風也安靜了。

“老實點。”

毛驢垂着頭,它是雙眼皮,那又長又翹的睫毛耷拉着,此時,那眼裏的委屈多的已經再也裝不下了,那委屈化成了淚水,濕潤了眼角,它哭了。

“江同志,我很聽你的話。”

沈秋風突然冒出來一句無厘頭的話,江珠沒在意,點了點頭,拉着毛驢走了。

“沈知青,這是咋了?”

剛從有財家出來的老崔叔迎面撞見了拉着驢的江珠,那驢上坐着沈知青。

“他被這頭驢給踢了。”

江珠提起這頭蠢驢就來氣。

老崔叔問清是哪條腿後,卷起沈知青的褲腿,只見那腿上一片青紫,他按了按,看沒有傷到骨頭,這才松了一口氣。

“我家裏有膏藥,待會我拿幾貼過來,養幾天就沒事了。”

說罷看了一眼惹禍的毛驢,臉上帶着悔色。

“早知道,就不應該圖便宜,買下這頭有毛病的驢,當初買這毛驢的時候,看這毛驢走路啥的都正常,然後從縣城裏回來的路上,一沒拿住繩子讓毛驢跑了,這才發現,這毛驢不會跑,只會蹦跶,等我們回頭去找賣驢的人,那人早就沒影了。

這驢不是家養的,是野驢子,還很可能是和一群野狍子長大的驢,隊裏買了一頭野驢子回來,也不敢聲張,怕丢人,只好把它拴在棚裏就那樣養着,不過,平日裏也能拉個東西啥的,你就別讓它跑就行了,這家夥一跑就盡出洋相。”

江珠這才知道這頭毛驢的來歷,她頓時說不出來話來了。

和狍子在一起長大的毛驢,那還是毛驢嗎?

晚間,江有貴兩口子躺在床上說着閑話。

“珠她爸,你瞧出來沒,那沈知青肯定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人,你說上邊下放到咱村子裏那麽多知青,我就瞅着他和旁的知青不一樣,到底哪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就感覺他渾身的氣場和旁人不一樣。

別人都說那宋知青是高門大戶家的子弟,可我看着感覺那沈知青比他更像是那樣的家庭裏出來的。你還記得不,當初這沈知青剛來咱村子的時候,頓頓都是去縣裏買着吃,并且來了有半年了,還不會洗自己的衣裳哪。”

“記得,他這樣的人,拿眼一看,就不是去地裏刨食的人,來了這麽長時間了,地裏的農活沒有一個能拿得起來的,瞧那身板也不是下地的料。

不過就是可惜了,這樣的人被下放,肯定是受了他家裏成分的牽連,哎,他分到咱組裏了,平日裏能多照顧就照顧點,這孩子也是命苦啊,瞧着比咱家珠珠沒大多少………”

第二天,江珠他們跑到半坡上,看到了那片分給他們的田。

田裏面都是石子,雜草,還有一些蔫頭巴腦的莊稼苗,一眼望過去,那田裏的雜草都快趕上莊稼苗多了。

地裏有草,又有石子,這莊稼那長好了才怪!

江三爺忍不住嘆氣。

江有財看着這爛攤子也一籌莫展,這田都旱成啥樣了,那田裏的草旱的都發枯,發黃。

“三爺爺,你說現在播種還來得及嗎?”

江珠看着田裏的這些稀疏,已經快旱死了一大半的莊稼苗,說道。

“來得及倒是來得及,就是秋收的時候要比別人遲上那麽幾天,這麥種,我那有,還是去年隊裏剩下的,不過就是這田旱成這個樣子,沒有水,這種子種下去也發不了芽啊。

咱就這幾個人,沈知青又被驢給踢了,這挑水的河離咱這倒是不遠,可難的就是咱這田在山坡上,這水不容易提上來,看這地旱成了這樣子,咱人少,恐怕要澆上一二十天,才能把這塊田給澆透。

不過,這才是一塊田啊,咱山坡那邊還有幾片哪,都是這樣的旱地。”

這下等地,地勢不好,土裏面又有石子,所以一般人都不願意來這上工,久而久之,不澆水,不除草,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咱不提水,讓水自己跑上來。”

“珠珠,你說啥傻話哪,那水又沒有長腳,咋會自己跑上來,這可是高地,不是那窪地。”

張雲以為閨女在說胡話。

“我說的是真的,咱造一輛水車,那水就會往這田裏跑,我在書上見過這種法子。”

江珠是在農業大學畢業的,之後從事的工作又是和農業相關的,所以對水車這種東西并不陌生。

“水車确實可以搞灌溉,江同志說的沒錯。”

坐在石頭上一直沒有吭聲的沈秋風突然出聲了。

“我在一些地方見過這種東西。”

張雲沒想到閨女說的水車,沈知青竟然也知道。

“沈知青,你意思是我閨女說的這種法子能行?”

“能行。”

沈秋風點了點頭。

“可咱也不會造啊。”

江有財作難了起來。

“我記得那水車的圖紙。”

江珠記性好。

“三叔,你不是會木工活嘛!”

江有財看向江三爺。

“會是會,只要珠珠能把這水車的圖紙給畫出來,我就能給造出來。”

江三爺對自己的木工活還是有這份自信的,他得了任務,便有些迫不及待想回家把他那些做木活的家夥什都找出來。

而江珠也急着回家畫圖紙去了。

那瘸了腿,非要跟過來的沈秋風最後還是被江有財給扶下去了。

沒用兩天,江珠畫出了圖紙,江三爺也在沈秋風的幫助下成功地把水車造了出來。

那田裏的石頭和雜草,被江有財兩口子沒用幾天時間,就給除了個幹淨。

如今,是在給自己幹活,張雲不用人催,也一反常态,早早地起床和江有財去清理田地。

開始,江有財還攔着不讓媳婦張雲下地,那張雲差點沒和江有財急起來。

以前上工,幹的好,幹的孬,都有那麽多工分,該吃不飽還是吃不飽,可現在不一樣了,他們五個人,分的田雖然差,但是田不少,要是好好種,肯定能吃飽飯。

“大家夥都好好擔水,澆地,把這田澆透了,咱才能大豐收。”

林木帶領着組員擔水澆地。

“幸好咱是這組的人,要是在江有財那一組,那都是坡地,澆水都沒法澆,不澆水,那莊稼都旱死了,也産不了糧食,就等着喝西北風吧。”

張翠芬當初是第一個跟着林木的,她就知道自己沒有看走眼。

“翠芬說的沒錯,反正跟着林隊長幹就沒錯,咱這的地是平地,搞灌溉比江有財那一組方便多了。”

……

“齊軍哥,咱這樣一桶桶地擔水搞灌溉待到啥時候啊?”

江玉她現在和宋齊軍一組,為了讓宋齊軍覺得她勤快,所以她也過來挑水來了,可挑了沒幾桶,就不行了,肩膀又酸又痛。

“阿玉,林隊長那邊已經比咱早一天搞灌溉了,咱已經落後一天了,我想着咱晚點回去,争取給莊稼多澆點水,這樣莊稼才能長得好,産量才能比得過他們。”

宋齊軍自從當了小組長後,就把生産放在第一位,只要他把他這組的産量搞上去,有了名聲,那以後回城就有望了。

江玉覺得宋齊軍現在沒有以前對她好了,也沒有以前重視她了,她有些慌亂。

“齊軍哥我聽你的,不過,我當初按你說的找了林木叔,你現在也當上組長了,那你啥時候去我家和我爺說把咱倆的事定下來啊?”

宋齊軍垂下了眼,

“我想先幹出來點成績再去你家說,現在時機還沒到,阿玉,我對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我這輩子只會娶你。”

“齊軍哥。”

江玉害羞的低下了頭沒有看到宋齊軍看她的時,眼裏的複雜。

宋齊軍原本是想通過和江玉結婚,讓自己日子好過些,畢竟他也是真的喜歡江玉,可自從上次,他被那江珠點破了心思,再加上那些知青話裏話外的羞辱,他反而滋生了返城的心思。

他不甘心就這樣在鄉下耗一輩子,更不願意将就着娶個村姑。

要是江玉不是村姑該有多好啊!

“秦苗,幸好當初你沒有去沈秋風那一組,他們那組的田在半坡上,往那坡上擔水,可費勁了,你要是去了,就是找苦受,哪有現在這麽輕松。”

王愛國是林隊長那邊的人,他跑了過來,擔着水湊在秦苗身邊說道,沈秋風待的那組,一個挑不動水的糟老頭子,還有那江家仨懶人,他就等着看那沈秋風的笑話。

秦苗沒有說話,她心裏有些慶幸,慶幸自己呆在宋齊軍這組,而不是沈秋風那組,她雖然喜歡沈秋風不假,可她不想吃苦受罪挨餓。

就在大家夥等着看江珠這組人的笑話的時候。

江珠她們在河邊正在安水車。

江老根見江有財他們不幹活,在這瞎搗鼓,氣的鼻子都快歪了。

“有財,你們咋不擔水澆地啊?”

李二狗明知故問,為的就是想看笑話。

“我們不擔水,擔水太累了,也太慢。”

江有財下巴高高擡起,拿眼瞥了一眼李二狗擔水的桶。

“在這說什麽大話哪,這用扁擔一次挑兩桶水咋慢了,我看你說的是你們吧,你們組人少,那坡又不好爬,确實是慢,哈哈哈……”

江有財懶得搭理對方。

“好了。”

江珠把水車上的繩子套在毛驢脖子上,然後打了一下毛驢,毛驢就開始轉圈,水車緩緩被毛驢帶動,河裏的水通過水車,被打了上來,順着他們昨天就挖好的渠道流了起來。

那渠道一直通到田地裏,并且田地裏早就挖好了一行行連接着的渠道,不用人趕,那水自動地往前面的渠道流。

前面的渠道環環繞繞的,把田地都給連了起來。

另外兩組的人看到這種奇景,頓時連水都不挑了,都圍了上來。

“有財,你們這是啥東西,這水咋主動就往這裏面跑了?”

老崔叔極為詫異。

“老崔叔,這是水車。”

江有財得意極了,他閨女腦子就是靈光,他們組沒有人咋了,這田地在半坡上咋了,他們有水車!

“啥水車,這咋這麽好哪,不用人只用一頭驢,這水就自己搞灌溉了?”

張翠芬忍不住地來回地摸水車,滿臉羨慕。

“別摸了,給我們摸壞了咋整。”

張雲拍了一下張翠芬的手,這水車好不容易造出來,可不能讓人給碰壞了。

站在一旁的宋齊軍看着那不用人力的水車,眼底透着一股沉思。

“這都不幹活了,都圍在這,有啥好看的。”

林木看着那水車,臉色有些難看。

“林隊長,你看我們組的水車咋樣?這也是沒辦法,我們組人少,只能用水車了,比不過你們組人多,可以用人挑水澆地。”

江有財忍不住譏諷林木。

“我看你這水車不咋地。”

林木搖了搖頭,一副死鴨子嘴硬的樣子。

江有財笑笑沒有說話。

“這水車真是好啊!”

江三爺坐在地上,看着這水車,滿臉驕傲。

沈秋風看了一眼江珠,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畫水車的圖樣,他的目光在對方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在江珠發現之前,連忙收回了目光,若無其事地一個勁地揪着地上的草。

若是細看,定能發現他臉色有些紅。

“這晚上要有人在水車這裏守着。”

江珠環視了一圈周圍不斷往這看的人群,低聲說。

江有財他們頓時沉默了,村子裏的人難免有人眼紅他們,得不到就毀掉的人恐怕不在少數。

“我晚上在這守着,我睡覺輕,有點啥風吹草動,都能知道,我倒要看看這敢來搞破壞,我拼上這條老命,也要守住這水車。”

江三爺都想好了,待會他回家就把他那把關公刀給擦擦。

“咱還是輪流在這守着吧,三叔年齡大了,一個勁地守着,身體也熬不住。”

江有財他們湊在一起說着,最後定下來了。江有財上半夜,沈秋風後半夜,江三爺白天守着。

“你們看江有財他們組的水車多方便,就一頭驢在那轉幾圈,那水就嘩嘩地跑到田裏,不像咱這,還要人挑水,累死個人。”

張翠芬丢下了扁擔,坐在了地上,一臉埋怨。

“就是,那水車就是比人挑水強太多了,他們組從哪弄出來的水車啊?”

李二狗也不挑水了,坐在地上,望着江珠他們組的水車。

“這還用問,肯定是江三爺整出來的東西,你們難道忘了,江三爺會做木工活。”

張翠芬後悔死了,當初她要是知道江三爺會做這水車,當初說啥也要把人拉到她們組裏。

“哎,早知道他會做這東西,當初就不把他撇出去了。”

“江小山,你還還意思說,你是江三爺的親侄子,你能不知道他會做這東西?”

“我是真不知道,我原本以為他也就會修個桌子凳子啥的,誰能想到他會做水車。你們咋就知道說我,當初不是你們嫌他年紀大了,幹不了活,不願意讓他進組嗎?”

江小山現在後悔極了,當初他就應該為江三爺說點好話,把人帶進組來。

從江珠她們那稀罕完水車的老崔嬸走了過來,

“聽說是那江有財家的懶閨女畫的圖紙,江三爺按照圖紙造出來的,那沈知青見過水車長啥樣,在一邊給參謀出來的。”

“啥?”

“江有財家的懶閨女咋會知道水車怎麽畫啊?”

幾人頓時驚了,在他們印象中,那江珠除了一張臉長的好看,身上就沒啥優點。

“你們忘了,人家可是上過學的,自然懂得多。”

老崔嬸的話,提醒了衆人,那江珠确實是上過學的。

衆人對江珠的印象頓時變了。

“現在還說這有啥用,咱組裏沒能人,造不出來那水車,要怪就怪咱隊長沒人家有能耐。”

李二狗真想打自己這張臭嘴,剛剛他要是沒在江有財面前說那些多餘的話,現在他能去他們那組該有多好啊。

挑着水的林木聽到這話,臉子頓時黑了。

“當初是你們非要來我這組的,不是我求着你們過來的。”

聽到這話的幾個人頓時不吭聲了。

此時宋齊軍他們組。

“大丫,那江珠上學都能畫出來水車的圖樣,你們倆在一個班,你成績又比她好,肯定畫的水車造出來要比他們那組還要好。”

說話的是張秀蘭的妯娌陳芳,江玉應該叫對方一聲二奶奶,那陳芳素來就極喜歡江玉,江玉雖然不是她親孫女,可勝似親的。

而她最瞧不上的就是那個江珠,如今聽說江珠會畫水車圖樣,就認為江玉也一定能畫。

衆人聽到陳芳的話都看向江玉。

江玉看着大家臉上的期待,有些慌,她哪裏會畫什麽水車圖樣啊,也不知道那江珠咋會畫的。

“大丫,江珠那個丫頭都能畫出來,你成績比她好那麽多,肯定會畫。”

江老根以為那水車是上學時,老師們教的,所以就認為那個不成器的懶丫頭都能畫出來,他那處處都比江珠強的大丫,一定能畫出來,并且畫的還要比那江珠好十倍。

宋齊軍以為是江珠她們上學時,教她們的老師故意講的,他早就知道江玉和江珠她們上學時,是在一個班,所以也看了過來,他眼裏散發着激動的光。

“阿玉,你會畫水車的圖紙?”

江玉不想讓這些人對她失望尤其是齊軍哥,她僵硬地點了點頭。

“我……會畫。”

“真是太好了!”

“這下咱組裏也要有水車了。”

“那江有財他們組有水車有啥了不起的,咱造就造一個比他們那個還好的。”

……

“有財叔,有個叫李大牛的來找你們家珠珠,現在正在你們家門口哪,你們快回家看看吧。”

村子裏半大的小夥子,跑到田地裏來報信。

“啥?李大牛,誰叫李大牛啊?”

江有財早就把那牛窪村的李大牛給忘了個幹淨,還是張雲記起來了,前段時間,那個上門的李紅梅恐怕和那個李大牛脫不了關系。

在媳婦張雲的提醒下,江有財這才想起來李大牛就是當初那個說他們是破壞分子,要把他們送到鄉裏挨批的牛窪村生産隊副隊長。

他過來幹什麽?

江珠剛好也在旁邊,水車有江三爺和沈秋風在那看着,不會出啥事,他們仨人就回家去了,沈秋風看着江珠的背影,聽到了剛剛的話,頓時有些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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