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此時的江三爺那邊。
“小山, 你是我親侄子,當初分組的時候,你們那兩組都不願意要我這個老東西, 嫌棄我年紀大了,是累贅, 怕我分你們的糧食, 要不是有財他們, 我這個糟老頭子還真沒地方可去。
可你是我的親侄子啊,當初你可是一句好話都沒有為我說,也不說讓我去你們那組, 你這是怕我連累你啊。”
江三爺看着面前滿嘴為他們着想的江小山,臉上滿是失望。這江小山哪是好心來幫忙啊,明明就是看他們組有水車,想來沾光來了。
“三叔,你這樣說話就不對了,要是當初我們把你拉到這組,那你現在就跟着我們一起擔水受累哪,還哪能像現在這麽清閑,啥活也不用幹, 說到底,你還應該感謝我家小山哪, 咋能還怪他。”
江小山的媳婦王小娥見江三爺如今不願意拉扯他們,還指責丈夫小山當時沒有拉他入組,頓時臉子拉了下來。
江三爺聽到侄媳婦這樣不要臉的話,頓時氣笑了。
“對, 我是要謝謝小山你們兩口子,幸好當初你們把我這個老東西撇下了, 這才沒讓我跟着你們受苦受累。”
“你明白就好,改明你一定要和有財他們說說,讓我們兩口子也進你們那組……”
王小蛾話還沒說完就被江小山給拉走了。
“你幹什麽啊,我話還沒有說完哪。”
“你還好意思說那些話,王小蛾啊王小蛾,你真是個不卸話的,你以為三叔真的是感激咱倆啊。”
江小山滿臉通紅,一方面是被江三爺的話給臊的,另一方面是被媳婦的蠢給氣的。
“我咋就不好意思說了,我管他是不是感激咱倆那,我只知道他江三爺只有你江小山一個親侄子,這往後還要指望着咱給他摔盆送終哪,他要是不讓咱進他那組,以後休想讓我給他送終。”
王小蛾說完話,不罷休,還想回去繼續找江三爺說道說道。
在衆人鄙夷的目光下,江小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見媳婦還要上趕着去丢人現眼,他連忙把人給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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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山,你膽子肥了,敢拽老娘……”
“算我求你了,你沒看見別人看咱都是啥眼神,這張臉你還要不要了。”
……
江三爺看着江小山兩口子的背影,心裏說不出啥滋味來。
一旁的江珠看着江三爺那瘦弱的背影,莫名地感覺到有幾分心酸。
“聽說,江三爺把那江小山當成親兒子來看,江小山現在住的房子是他出錢給蓋得,江小山娶媳婦沒錢,也是他出錢出力,如果你要是江三爺你會怎麽做?”
沈秋風收回望着江三爺的目光,看了一眼身旁的江珠。
“我不知道。”
江珠從來沒有對別人這樣掏心窩子好過,以前也沒有人這樣對待過她,所以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沈秋風見對方神情低落,便沒有再問下去,而是咳嗽了一聲,看向一旁的水車,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今天聽說有個李大牛的來找你?”
“是啊,咋了?”
江珠不明白對方問這句話是啥意思。
沈秋風猶豫了一會,
“你不應該留在鄉下嫁給一個種莊稼的人。”
“?”
“我意思是你不應該那麽早結婚,後面可能還會有更好的。”
沈秋風說完這句話,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他聽那些人說,那李大牛看上了她。
“你想多了,我沒有要結婚的想法。”
江珠覺得今天的沈秋風莫名其妙的,有點奇怪。
沈秋風見江珠站了起來想走,他立馬抓住傷腿,叫了起來。
“你別走……我腿疼。”
“珠珠,我那有藥酒,你帶沈知青去我家抹點藥酒去。”
江三爺把家裏的鑰匙扔了過來。
江珠應了聲好,把鑰匙撿了起來,看向坐在地上還不起來神情有些懵的沈秋風,心裏不由得犯嘀咕,這人怎麽那麽呆啊。
“走吧,抹藥酒去。”
沈秋風看着面前伸過來的手,他擡起頭,有些別捏地瞥了一眼江珠,然後才神情有些發虛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江珠手上。
江珠把人拉了起來。
因為力氣太大的緣故,沈秋風一下子撲進了江珠懷裏。
時間仿佛一下子靜止了。
江珠恍了下神,這才扶着對方的腰,把人給扶了起來。
沈秋風臉色仿佛煮熟了蝦子一樣紅,他掃了一眼江珠的胸前,仿佛被什麽燙了一下似的,又連忙移開了。
江珠沒有發現沈秋風的反常,而是一手扶着對方的胳膊,另外一只手扶着對方的腰,和在田地渠道裏捅泥巴的江有財說了一聲,這才離開。
江有財手中挖泥巴的動作慢了下來,看着那沈秋風被閨女攙扶着,不由得搖了搖頭,這沈知青的身子骨也太弱了,這樣的身板,以後不好娶媳婦啊。
此時的沈秋風還不知道,他已經在江有財心中落下了一個身體不行的印象。
“江同志……”
沈秋風瞥了一眼江珠,神色猶豫,
“咋了?”
江珠見對方臉紅的極為不正常不說,還一副有難言之隐的樣子。
“你的手能別碰我的腰嗎?”
沈秋風聲音很低很弱,對方的手放在他的腰窩處,渾身酥麻的讓人站不穩,他鼻子布滿了細密的汗。
“哦。”
江珠把手收回來的時候,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按了沈秋風的腰一下。
沈秋風連忙繃緊了嘴,手握成了拳頭,神情哀怨地瞅了一眼一臉無辜的江珠。
“你是不是發燒了?臉這麽紅。”
江珠說着還想用手去碰對方的額頭,沈秋風連忙躲開了。
“我沒事,臉紅是……熱的,衣服穿太厚了。”
江珠看着對方身上穿的單衣,再瞅瞅自己身上穿的棉襖,為啥她都沒覺得熱?
江老根家。
“什麽?大丫的手傷着了,不能畫水車圖紙了?”
林木噌地一下從樹根做的凳子上站了起來,皺着眉頭看着大丫纏了幾層布的手。
“是啊,大丫的手腕一不小心給折着了。”
手腕折着了,就拿不動筆了,拿不動筆,那水車圖紙咋辦?江老根愁的一個勁地抽旱煙。
“這啥時候的事啊,咋這麽不小心。”
林木心裏忍不住盤算,手腕傷着了,可總有傷好的那一天啊,不過就是水車要晚點造了,不過,這都不是事。
“大丫,你好好養傷,等手腕養好了,再畫水車圖紙,我們大家夥都等你。”
江玉眼底閃過一絲慌亂,等她手好了,也還是不會畫水車圖樣啊,她笑的有些勉強。
“林木叔,我這手恐怕短時間好不了,你們能等得起,可這地裏的莊稼等不起啊,這沒有水車,咱地裏的莊稼可都旱着那,這要是耽誤了給莊稼澆水,今年的收成可咋辦啊。”
林木這下不說話了,大丫說的對,這地裏的莊稼不等人啊,他擡起頭看向江玉。
“大丫,那你有啥好法子沒?”
“事到如今,只有江珠手中有水車圖樣,我剛剛去找過她,我說爺爺都這麽大年紀了,她怎麽能忍心看着爺爺擔水受累,她不僅沒有給,還狠狠地嘲諷了我一頓。
她這肯定是在怨我們,怨爺爺,可爺爺把她養這麽大,她怎麽能這樣不懂事。”
“我就當是養個白眼狼,養只狗還知道感恩哪,江珠那丫頭真是沒良心,我江老根就當是沒有這個孫女。”
江老根心裏窩着一團火氣,他就知道,那二丫頭和她那個爹娘一樣都不是個東西。
江玉見爺爺江老根更加不待見那江珠了,她心裏說不出的愉悅,面上卻皺着眉,一副為江珠的不懂事而苦惱的樣子。
“林木叔,我倒是有個主意,找江珠要圖紙這種事,你是咱村裏的大隊長不好出面,要不就讓村長老崔叔去找她要,要知道她們一家住的房子,那都是找老崔叔要的,要是老崔叔張口要水車圖樣,那江珠一定不會拒絕。”
林木沒有說話,想了一會兒。
“林隊長,我看大丫說的話有道理,那老崔叔和那江有財家關系是不一般,當初那老崔叔找你,想讓你給那江有財分派個輕松點的活計的事,你還記得不?”
李二狗在一旁添油加醋。
“我當然記得,我當時想着咱快分組了,就沒答應他。”
當時他剛從別的村子回來,那老崔叔就上門找他來了,當時他還納悶哪,這老崔叔啥時候和那江有財一家走那麽近了,現在想想,應該是他去別的村學習走的那幾天。
“老崔叔在哪那?”
“剛剛咱從地裏過來的時候,我都沒看見他,估摸着,這個點,他應該在家那。”
“去他家。”
林木站了起來,和李二狗離開了江老根的家,往老崔叔家走去。
“這屋裏進賊了嗎?”
江珠和沈秋風到了江三爺家裏的時候,就見房門大敞着,被子啥的都在地上扔着。
他們倆走進屋裏,江三爺睡覺的炕上的東西被扒的很亂,櫃子的門大開着,上面挂着一件衣裳,牆角裏放着的糧食還在。
可見這人并不是沖着糧食來的,江三爺孤零零一個老人,日子過的比村子裏其他人都要難,也不知道有啥東西着賊惦記。
“是圖紙。”
沈秋風忽然想起來,那水車是江三爺造的,所以他這有圖紙,一點也不難猜到,這人是奔着圖紙來的。
圖紙被偷,江珠一點都不意外,她還盼着那人把圖紙偷走哪。
裝着藥酒的瓶子在地上滾着,江珠把瓶子撿起來,拉着沈秋風來到炕邊上,一把把人推到在了炕上。
等沈秋風反應過來,他的褲子已經被江珠給卷了上去。
“別亂動。”
江珠見對方的腿一個勁地動,不假思索地給了對方一巴掌,剛好打在傷口上。
沈秋風疼的龇牙咧嘴了起來,再也不敢動了。
江珠把藥酒倒在手掌心中,然後搓了搓,把手搓熱,然後對着腿上的烏青推了起來。
“啊”
沈秋風疼的快暈了過去。
“輕點,輕點。”
江珠連忙松開了手,見他疼的樣子不像是裝的,心中便有些愧疚,手下的動作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
“這樣的力道行嗎?”
傷口處,熱熱的,還伴随着麻麻的,他看着江珠的側臉,然後用胳膊蓋住了又忍不住發燙的臉,他嘟囔着。
“可以再重點。”
江珠的力道又重了一點。
“現在哪?”
“再再輕點。”
江珠沒法子,只好力道又輕點。
“江同志,你對我真好。”
沈秋風忽然冒出來了一句話,他不等江珠出聲哪,就又問道。
“你為啥對我這麽好?”
說完話,他把臉上的胳膊移了下來,一雙亮的驚人的桃花眼看着江珠。
“因為咱們是一組的,要互幫互助。”
沈秋風聽着江珠的話,頓時眼睛裏的光熄滅了。
“如果是其他人,你也會像這樣幫助他嗎?”
“不會。”
聽到回答的沈秋風猛地擡起了頭,臉上滿是錯愕,他原本低落的心情又忽然一下子變得晴朗起來了。
“為……什麽不會?”沈秋風看着面前一臉認真給他揉藥的江珠有些結巴。
“因為我們是一組的,再加上你長的好看,我看着順眼。”
江珠把心裏話說了出來,她确實是喜歡沈知青的這張臉,不過也僅僅是喜歡而已,不慘雜其他東西。
“我就知道,畢竟像我長的這麽好看的人,這十裏八鄉恐怕也沒有。”
沈秋風有些得意,他早就應該猜到,當初在她家門口時,她就一個勁地盯着他看。哎,誰讓他長的這麽好哪,算了,以後她要是再繼續盯着他看,他就……當沒看見吧。
聽着對方一點都不謙虛的話,江珠有些無語,她見藥揉的差不多了,便站了起來。
“好了,這藥揉好了,你自己回家吧,我去莊稼地裏。”
“我也要去。”
沈秋風說着便要站起來,被江珠按住了肩膀,他竟絲毫動不了,只能老老實實地繼續坐在炕上。
左肩膀上的手仿若有千斤重,明明是個女孩家,為啥力氣這麽大,不僅能拉動一頭犟驢,而且還能抱着他一個成年男子狂奔追驢不帶氣喘的。
他感覺,她倆人的身份好像換了,力氣大的不應該是他嗎,抱人這事不應該是他嗎,可只要一遇到她,他這個大男子就像是一個嬌弱的,沒有一點還手之力的娘們。
“老頭子,剛剛林隊長他們找你什麽事?”
老崔嬸剛回家就和林隊長他們打了個照面。
“他們想讓我去有財家有水車圖紙。”
老崔叔氣不打一處來,那水車圖紙是有財家閨女畫的,人家憑什麽拿出來給你林木,再說,當時分地分組的時候,你那樣欺負人家。
咋還好意思要人家的圖紙。
“讓你去要?”
老崔嬸眉頭緊皺,憑啥讓她家老頭子去要,大家夥跟着沾光啊。
“這個圖紙我不能去要。”
他崔長河要臉,雖然那有財他們喊他一聲叔,可他不能仗着人家性子厚道,就這樣欺負人。
“對,這個圖紙咱不能要,可咱還在人家林木隊裏,他要是給咱使點絆子,穿點啥小鞋,可咋辦?”
老崔嬸有些擔憂。
“哼,再說我也是村長,他林木不能把我怎麽着。”
老崔叔嘆了一口氣。
“林木這個大隊長當的不行啊。”
是時候,要跟上邊反映反映了。
“隊長,老崔頭不願意,這事咋整啊?”
李二狗很是發愁,那老崔頭不願意,他也不能拿刀架在對方脖子上啊。
“他江有財一家住的房子不是他們的,而是村子裏的,是屬于大家的公共財産,你找幾個人去他家說說,要是不給圖紙,那也別在那住了。”
林木想了想,見李二狗準備去江有財家,他又把人給攔住,交代道。
“別說是我說的,就是是大家夥不同意他們住。”
“知道了。”
李二狗應了一聲,便去找人了,他要找個江家的長輩,最好是有親戚關系的,這樣說話才能壓住那江有財。
夜幕降臨。
江珠家來了人,這人不是其他人,而是李二狗和張秀蘭的妯娌,江老根兄弟的媳婦陳芳,江有財夫妻倆應該叫對方二嬸,江珠應該叫她二奶奶。
“有財,你也知道,這村子裏,就你們那組有水車,你這讓村子裏其他人怎麽辦?”
陳芳已經知道大丫手傷了,不能畫圖紙的事,如今這水車圖紙只有江有財家有,要不然她才不會來這哪。
“二嬸,你說這話啥意思?”
江有財聽到這話忍不住笑了。
“你們沒有水車,關我啥事?”
“當然關你的事,你家有水車圖紙,你應該把它拿出來,讓我們也造個水車。”
陳芳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那水車圖紙擱在江有財他們手裏也沒啥用,就應該給他們才對,還等着人上門朝他要,這一家子人真是太不懂事了。
“憑啥啊?憑啥把圖紙給你們啊?”
江有財翻了一個白眼,冷笑道。
“就憑咱是一個村子的,我是你二嬸,今天其實我是替你爹來要這個圖紙的,你要是還有點良心,還有點孝心,就把圖紙拿出來,也好盡盡你一個做兒子的義務。”
“二嬸,話不能這樣說,我們和那邊已經分家了,當初分家的時候,我爹他啥也沒有分給我們,我們倒是想盡孝。”
陳芳正準備說話哪,被江珠搶了先。
“媽,你咋能說我爺分家的時候啥也沒有分給咱。”
江珠話頭一轉,“當時明明給咱分了一堆的爛賬。”
陳芳聽了前半句,正準備誇江珠這丫頭哪,可聽了後半句,那誇人的話堵在嗓子眼,誇也不是,吞也不是。
“當初分家的時候,不是還給你們家分了一間屋子嗎,咋能睜着眼睛說瞎話哪。”
陳芳半天憋出來一句這。
“二嬸,你咋好意思提那個屋子啊,那叫屋子嗎,那是屋子嗎,要不咱兩家屋子換換?你去住我爹分給我的那間屋子,我們去住你家的屋子?”
陳芳一聽這話,頓時急了。
“這房子咋能換來換去的,這不是瞎胡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