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咋成那個樣子了?”

村民們議論紛紛。

“張書記, 你可要為我們娘倆做主啊……”

張大花哭哭啼啼地來到了衆人的跟前。

“張大花同志,這是咋啦?發生了啥事?”

張紅旗見張大花攙扶的那人鼻青臉腫的,瞧着就滲人。

“那江家一家子都不是個好東西, 我兒發現了她家投機倒把的事,他們就把我兒子打成了這個樣子。”

張大花哭的眼睛腫成了一個核桃, 她今天早上開了門, 發現兒子被打的渾身是傷的躺在大門口。

她一問, 才知道是隔壁那家子幹的好事。

“張書記,江有財他們兩口子拿着棍子打我,還有我這手, 被江珠那個死丫頭片子給踩斷了,這都是因為我發現了他們家幹投機倒把的事,他們就這樣打我,張書記,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張瘸子提起那江珠和那江有財夫妻倆,就忍不住咬牙切齒,一臉恨意。

昨天他被打的渾身是傷,沒有叫開自家的門,就那樣在門外躺了一宿, 要不是他穿得厚,如今天氣又沒有那麽冷了, 否則非要凍死不可。

這都是江有財那家人害的他。

“竟然有這事?!”

張紅旗看着張瘸子身上的傷,就忍不住替他疼,這下手該有多狠啊。

“這是我在他家發現的鹹魚,他家西屋房梁上挂着一屋子的鹹魚, 還有豬肉,對了, 還有一大堆碗,這些東西,肯定是她們家通過投機倒把整來的。

要知道,當初他們一家被趕出來,只得了一袋子谷糠,他們哪來的錢買這些豬肉和碗,最重要的是那魚,肯定是他們一家子從河裏撈出來的,可那是公家的魚,他們不僅投機倒把,還挖社會主義的牆角。”

張瘸子從懷裏掏出那只他還沒來得及吃的鹹魚。

張紅旗一看,果然是投機倒把的罪證,連忙帶着人去江珠家捉人拿贓去了。

“張書記,你們來我家幹啥?”

正準備出門上莊稼地裏去看看的江有財就見張書記帶着一群人闖進了他家。

“江有財,張瘸子舉報你們家投機倒把。”

張紅旗把那條鹹魚扔在江有財腳下。

“這個就是罪證。”

“張書記,你咋能就聽張瘸子的片面之詞,這鹹魚哪來的,你應該去問張瘸子,說不定是他投機倒把搞來的。”

江珠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條鹹魚。

“再說了,這條鹹魚上,也沒有寫我家的名字,你憑啥說這條魚就是我家的?”

“你們就別狡辯了,這條魚就是我從你家拿的。”

張瘸子一瘸一拐地來到了西屋,指着屋子,臉上滿是興奮。

“張書記,就是這個屋子,這屋子裏面挂的都是魚還有豬肉,并且還有一堆碗,我看的清清楚楚的。當初他們被江老根趕出來,啥也沒有得,這屋子裏的東西,肯定來路不正。”

“張書記,我兒子說的沒錯,這江有財一家分家的時候只得了一袋子谷糠,可他們家隔三差五的就吃炒雞蛋還有肉,他們沒有錢,那這雞蛋,和肉是哪來的?肯定是他們幹了什麽投機倒把的事。”

張大花說的振振有詞,然後指着西屋門上的鎖。

“不信您瞧,這間屋子還上了鎖,裏面肯定是啥見不得人的東西。”

只要把這間屋子打開,這江有財一家就完了!

敢做投機倒把的事,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不過,她也真傻,當初見江有財一家吃的那麽好,她當時咋就沒有往這上面想。

不過,現在舉報也不晚。

“老三,你們一家沒有東西吃,咋不上我家去拿,這要是我的話,我寧願餓着,也不願意去做投機倒把的這種醜事,你這可是犯了大錯誤,要被抓走當典型的。”

王彩蓮在一旁假惺惺地說道,她就說嘛,這都分家幾個月了,江有財家分的那袋子谷糠,按理說,早就應該吃完了,可這江有財一家不僅沒有出去借糧,反而臉色越發的紅潤,尤其是那張雲,臉上的氣色越發的好,瞧着也年輕了許多。

江珠沒有搭理王彩蓮,直接看向張大花。

“張大娘,我家啥時候吃炒雞蛋和肉了?你沒有證據,可別往我們身上潑髒水,還有這屋子上鎖的事,當時我們搬進來,這個屋子就被鎖給鎖着哪。”

“誰說我沒有證據,證據就在這間屋子裏。”

張大花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江珠一家子被公社的人給抓走了,到時候上臺批/鬥的時候,她一定要扔石頭,砸死這一家壞心眼的人。

“張書記,砸鎖吧,這裏面都是江有財一家子投機倒把的罪證,我可是親眼所見。

當初我就是因為看見了這些東西,他們三人就上來打我,還威脅我,說我要是敢把這事說出去,他們就會殺了我,可我一想,我不能瞞着張書記你,因為他們這是投機倒把,是不對的行為,所以,我冒着生命危險,也要把這件事說出來。”

張瘸子說完話,冷笑地瞥了一眼江有財他們,就等着瞧吧,他們敢打他,待會他就讓她們一家子全下牢子去。

江珠聽着他嘴裏颠倒黑白的話,頓時笑了。

“張瘸子,我想問你,你昨天是啥時候來的我家?我們啥時候打的你?”

“就是昨天晚上。”

張瘸子口中的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連忙改了口。

“是昨天白天。”

“白天啥時候?”

江珠繼續追問。

“白天……下午。”

“你說謊,昨天下午,我們一家子都在莊稼地裏。”

江珠的話音剛落下,人群中的江三爺擠了出來。

“我能證明,當時珠珠有財他們一家人都在莊稼地裏,因為當時我也在。”

“我昨天下午,也在莊稼地裏瞧見他們一家了,他們到了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才回去。”

李二狗忍不住出聲為江珠說了話。

“那是我……記錯了,應該是昨天上午。”

張瘸子磕磕巴巴地說道。

“這是昨天發生的事,你咋可能會記錯,要是昨天上午,你被我們打了,那你為啥昨天不去告狀,非要等到今天?”

江珠步步緊逼。

“張瘸子,昨天下午,我還看見你在村子裏晃悠哪,你要是上午挨了打,那下午我見你的時候,咋啥事都沒有。”

老崔嬸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張瘸子臉色漸漸地變得難看起來,這次他一定要整死江珠他們一家,他臉上閃過一抹糾結與掙紮,最終說出了實話。

“算了,我就直說了,我是昨天晚上半夜被他們打的。”

“你半夜在哪裏挨的打?”

“就在你住的東屋,你們一家子用棍子毆打我。”

張瘸子指了一下東屋。

“我家的大門晚上都是從裏面拴着的,那麽,請問,你是怎麽進來的,怎麽來到我屋子的?還有,你那麽晚來我家,進了我的屋子,是想幹啥?”

江珠的一連串問題抛了出去。

“是啊,張瘸子,你大晚上是咋進的江家?”

“還能咋進來的,肯定是□□進來的,這江家和張瘸子家只有一堵牆。”

圍觀的衆人紛紛看向那堵牆,只見那牆不是很高,成年男子翻過去很容易。

“說啊,張瘸子,你這麽晚□□來江家幹啥?竟然還摸到人珠珠的屋子裏。”

“我……”

張瘸子頓時說不出來話了。

“還有,你說這條魚,是我家的東西,并且還說是藏在這間被上了鎖的屋子裏。

那麽,假如你說的是真話,這條魚是我家的,那它咋會跑到了你手上?難道是它自己長了腿,從門縫裏鑽了出來,跑到你手裏的?還是說,這東西是你偷來的?”

江珠并不打算放過張瘸子,她繼續追問。

“這魚……是我……”

張瘸子沒法說,總不能讓他承認這魚是他□□偷來的吧。

“張書記,你瞧,張瘸子他說不上來個緣由,這魚肯定是他投機倒把搞來的,為的就是要誣陷我家,我家真沒有鹹魚這種東西。”

江珠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張瘸子就被激的開了口。

“我沒有投機倒把,這魚是我從她家偷來的。”

“那你意思,你确實是□□來過我家偷東西?”

“對,我認了。”

張瘸子眼睛赤紅,他賭上自己,也要不讓江珠他們一家好過。

“張書記,砸門吧,這魚就是我從這屋子裏拿的。”

“張書記,不能砸門,這裏面真的什麽東西都沒有。”

江珠攔着不讓砸。

張瘸子一看,更加得意了。

“砸,必須要砸。”

張紅旗看了一眼江珠,然後看向西屋門上的鎖。

“砸門。”

“張書記,要是裏面沒有你要找的東西怎麽辦?”

江珠用身子擋住了門。

張紅旗見江珠一臉緊張,并且總是攔着不讓砸門,要說這裏面沒東西,她才不信哪,這裏面肯定就像張瘸子說的那樣,都是魚和豬肉。

她這次一定要把江珠他們一家扭送到公社,讓公社裏的劉書記看看她的能力。

“這裏面要是沒東西,我就當着上河村父老鄉親的面,給你擺桌敬茶當衆賠不是。”

張紅旗嘴上這麽說,可是心裏已經認準了這裏面一定有東西。

“那敢情好。”

江珠笑着移開了身子,退到了一旁,張紅旗見江珠臉上的笑,心中忽然感覺到一絲不妙,她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那王娟拿着一塊石頭,對着那鎖砸了起來,沒兩下,鎖便被砸開了。

她連忙放下石頭,把鎖拿下來,在衆人的注視下,推開了門。

等看清屋子裏的東西時,張瘸子臉上的笑意猛地一僵。

“這屋裏的東西哪?張書記,這屋子裏的東西一定是被他們給藏起來了,我上次過來的時候,這裏有魚還有豬肉……”

張紅旗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頓時被打擊到了,然後聽了張瘸子的話,便看向江珠他們。

“你們把東西藏哪了?要是現在說,還來得及。”

“張書記,我家真的沒有東西,不信的話,你可以搜。”

江珠說的極為自信。

時間回到一天前。

江珠從西屋拿了豬肉,看到地上碗的碎片的時候,其實就有些生疑了,然後她把門口的鐵絲撿了起來,放在窗臺上,正準備鎖上門的時候。

“閨女,來,這門我鎖,你拿着肉不方便,昨天晚上就忘記鎖門了……”

江有財順口提了一句。

“昨天沒有鎖門?”

她明明記得鎖門了啊,因為昨天是她做的飯,她進來拿了一塊肉,就順手把門給鎖上了。

“是啊,我半夜起來的時候,見這屋的門開着哪。”

江珠看了一眼窗臺上的那根細鐵絲,又看了一眼那鎖,然後把目光落在梁上那根繩子上挂的豬肉和魚上面。

豬肉沒有少,鹹魚……少了一條。

當她發現鹹魚少了一條的時候,她就知道有人進了這間屋子,并且拿走了一條鹹魚,當天,他們三人就把這屋子裏的東西全部給搬到了地窖裏。

她料定了他肯定會再來的,所以這也是昨天晚上,他們三人為啥抓住那張瘸子的原因。

張書記當然是不相信江珠說的,她真的就帶着人把江珠家上上下下翻了個底朝天。

那地窖的入口在江珠的炕上,上面鋪了一層子稻草,還有褥子,沒有人會想起來去翻那裏。

“張書記,啥也沒有發現。”

王娟對張紅旗搖了搖頭。

“張書記,我沒騙你吧。”

江珠的目光落在張瘸子身上。

“現在該說他的事了。”

“不可能,那天我明明就見了,東西一定是被她們給藏起來了,這條鹹魚就是他們投機倒把的證據。”

張瘸子不敢相信江珠家竟然沒有那些東西,那東西一定是被他們給藏起來了,對,一定是這樣,他從地上撿起那條鹹魚,指着江珠說道。

“你之前說這條鹹魚是你從我家偷的,可我家你們搜也搜了,見到這種東西了嗎?”

江珠瞥了一眼張書記和王娟兩人。

“沒有,我家連條鹹魚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當晚你來我家偷東西,可我家窮啊,沒啥能讓你偷的,你不甘心,就又來了一趟,這次,你對我動了不軌的心思。

不過,剛好,那晚我沒有住在那間屋子裏,當時我們聽到東屋有動靜,以為進了賊,就拿着棍子敲了過去,你懷恨在心,投機倒把搞來一條鹹魚,為的就是誣陷我家。”

“珠珠說的對,我早就瞧那張瘸子不是啥好人了,再說,剛剛他自己都承認是來江家偷東西的。”

“就是,之前可是那張瘸子自己說的,他身上的傷是在半夜被江家他們在東屋打的,可見,他就是沒按啥好心,這要是我,我非要把他給打癱瘓了不成。”

“這張瘸子,真不要臉,半夜□□來偷東西,偷不着東西,竟然還惦記上了人閨女,被打了,還懷恨在心,找條魚誣陷人家,明明就是他自己投機倒把,又心術不正,這種人渣就應該下地獄。”

“趕快把他送到公社去,他幹的這些壞事,就應該被木倉斃。”

……

衆人對着張瘸子指指點點,臉上滿是鄙夷。

“把他給我送去公社。”

林木帶着幾個人把那張瘸子給綁了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你們綁錯人了,投機倒把的事她江珠啊……我沒有偷東西……我沒有投機倒把,這魚真是她們的。”

張瘸子掙紮着,臉上滿是慌張之色。

“我呸,到現在還往人家珠珠身上潑髒水哪,真是不要臉。”

張翠芬對着張瘸子吐了一口口水。

“張瘸子,你咋這麽壞,剛剛你都承認來人家江珠家偷東西了,還有你摸去人家房間裏的事。你被打那是活該,我告訴你,你這是犯了流氓罪。

你還誣陷人家,并且你自己還投機倒把,我們在場的這些人可都聽見看見了,到時候,我們都去公社去證明,你就等着吧。”

李二狗的話剛說完,圍觀的衆人都紛紛點頭,臉上滿是不忿。

“放開我兒子,我兒子是被冤枉的,你們別抓他……”

張大花想上前攔住林木這些人,可張雲咋會讓她如願,她死死地抓着張大花的胳膊不讓她去搗亂,林木和江有財他們把那張瘸子給綁好,帶出了門,就往公社裏去。

“娘,救我……我是被冤枉的”

張瘸子的聲音傳了很遠很遠。

“我就這一個兒子啊,你們江家沒按好心,明明就是你們投機倒把,憑啥抓我兒子,我兒子舉報應該有功啊……”

張大花坐在地上,哭的鼻子一把淚一把,用手拍着地。

衆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張大花身上,張紅旗和那王娟趁着現在大家沒有注意到她們,她們倆就想悄無聲息地離開。

“張書記,你們倆這是要去哪啊?”

江珠叫住了人,笑眯眯地看着那被砸壞的鎖。

“你們差點不問青紅皂白就給我按個投機倒把的罪名,并且還強闖民宅,把我家鎖給打壞,并且搜了我家,你們不是說我投機倒把嗎?”

“這是個……誤會,不是我說的,是那張瘸子說的,那鎖我會賠你的。”

張紅旗眼底有些心虛,她當時确實相信了那張瘸子的話,想抓這江珠一家去當典型。

“不過,鎖是小事,我可還等着張書記當着上河村父老鄉親的面給我擺桌敬茶道歉哪。”

江珠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張紅旗。

“張書記不會忘了自己之前說過的話吧?”

“當然沒有。”

張紅旗臉色難看,然後離開了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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