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
晚上, 夜幕降臨。
跑到偏遠地方去收雞蛋的夫妻倆,現在才回來,一回來, 就聽說了這兩天發生的事。
江有財氣的身子發抖,他不能想象, 要是沒有沈知青替他閨女擋着那個石頭, 那他閨女現在還指不定會怎樣哪。
他直接跑去竈房拿了把菜刀, 去上張大花家,去找她們祖孫倆算賬。
“張大花,你給我出來, 你竟然敢趁我們不在家,就可勁地欺負我閨女,我砍不死你……”
江有財手中的菜刀啪啪地砍着張大花家的大門,屋裏的張大花吓的,連忙抱着孫子藏到了床底下。
“爸,你這是幹啥?”
江珠連忙上前把刀從江有財手中奪了過來。
“閨女,你讓開,她竟然敢縱容她孫子拿石頭砸你,我和你爸就你一個孩子, 你要是有了啥好歹,我和你爸也不活了, 今天,我必須要找那個老婆子,和她那個歹毒孫子算賬。”
張雲手中拿着掃把,啪啪地踹着張家的大門。
“我地娘啊, 老天保佑,他們倆進不來進不來……”
躲在床底下的張大花身子抖的就像是一個篩子似的, 嘴裏還念念有詞的。
“媽,咱明天再來吧,她們縮在屋子裏不出來,咱也沒辦法。”
江珠好說歹說,才把江有財和張雲拉回了家。
“你們出去這幾天,肯定累壞了,吃了飯趕快睡一覺。”
“不行,我要和你爸去看看人家沈知青,也不知道他的傷咋樣了?這幸虧是人家沈知青,要不然你要是被砸出來個好歹,叫我和你爸咋活啊。”
張雲說着說着,哭了起來,早知道,她們就不應該離開家去收雞蛋,那張大花就是瞅她們沒在家,就敢這樣欺負她閨女。
“媽,我這不也沒事嗎,你們今天就別去找沈知青了,咱有什麽話,明天再說,現在都這麽晚了,他肯定都睡着了。”
她們倆這幾天在外面風餐露宿的,吃不好,睡不好,今晚一定要好好歇歇。
“閨女說得對,這個點了,咱還是等明天再去吧,我明天去縣城買點營養品給沈知青送過去,多這孩子是咱家的恩人哪……”
江有財擦了擦眼角的淚。
“珠她娘,把咱收上來的雞炖炖,明天我親自給那孩子送過去,他一個人住,身上還帶着傷,恐怕連吃飯都成問題。”
說完話,就把帶回來的筐給拿了過來。
掀開筐上用來掩飾的雜草,把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了出來。
“這是三只曬幹的兔子,還有這是灌的臘腸,腌制的臘肉,兩只雞……都給那孩子送過去。”
“我那筐裏還有哪,都給那孩子拿過去補補。”
“爸,媽,你們放心吧,這兩天我都給他送飯哪,這兩只雞可以留下,那些臘肉啥的還是不要送過去了,給他他也不會做,再說,他眼睛上有傷口,吃這些腌的肉,恐怕不利長傷口,這些臘肉臘腸啥的,咱也吃不完,還是送到食堂去吧。”
江珠勸道。
“珠珠說的對,那些臘肉啥的不利長傷口,她爸,你去縣城送貨,拿着錢給沈知青買些營養品回來,再割一些鮮肉給他好好補補。”
說話間,江珠把她爸帶回來的雞在砂鍋裏給炖上了,往裏面又加了幾顆紅棗,順手又給熱了幾個包子。
張雲和江有貴倆人也顧不得燙,抓着包子就往嘴裏塞。
“你和我爸,晚上睡哪了?”
江珠看着她們眼下的黑眼圈,心中止不住地心疼,怕他們噎着,又趕緊倒了兩碗溫水。
“我和你爸晚上就随便找個橋底下湊合一晚上。”
張雲出去的這兩天,雖然吃的是冷餅子,睡的是橋洞,可她打心眼裏高興,只要能賺錢,這日子就要盼頭,并且會越過越好,她渾身就有使不完的勁。
“別看我倆睡的是橋洞,可晚上一點都不冷,我倆這次去的地方不僅遠還特別偏僻,能碰到這些東西,真是走了好運道。”
這些東西,在那些人手裏不值啥錢,可他賣到食堂去,那肯定值不少錢。
江珠見他倆臉上雖然都很疲憊,但是眼睛都很亮,她也感到高興。
“今天不睡覺了,等再過一會兒,我就把這兩筐東西給送到城裏食堂去。”
江珠別有用意地看了一眼門外,對江有財他們搖了搖頭,一家三口彼此之間早就默契極了,江珠一個眼神,江有貴他們便都警惕了起來。
然後三人連忙把這兩筐東西放到了地窖裏,臨出去的時候,江珠長了個心眼,把筐裏的東西倒出來,然後把空筐提了上去。
“爸,這幾天,咱都不能再去城裏了,那張大花一家到處說咱投機倒把,雖然沒抓住什麽,可就怕有些人留了心,沈知青那邊先緩緩,家裏反正有肉啥的,我給他變着法的補,不急着去縣城買肉。”
“閨女說的對,反正這些東西也不會放壞,還是小心點好。”
張雲忍不住附和,江有財想想是這個理,然後便去睡覺去了。
夜色越發的濃,遠處傳來幾聲狗吠,更顯得夜裏十分寂靜。
一個黑影窩在草垛裏,注視着江珠家的一舉一動。
次日一早,江珠一家帶着一瓦罐熬的濃濃的雞湯,煮的鹹鴨蛋,涼拌的野菜,還有做的白面窩窩,以及熬的流油的小米粥去看望沈秋風去了。
“秋風啊,這次真是多虧了你,聽珠珠說,那石頭差點就砸中你的眼睛了,你說說你,你叫你叔我說啥好,你這是救了我閨女啊,叔啥感謝的話也不說了,不說了……”
江有貴看着沈秋風裹着白布的右眼,眼圈通紅,拍着沈秋風的肩膀,一臉動容。
“叔,我沒事,我真沒事。”
沈秋風拉着江有貴在炕上坐下。
“我就是破了點皮,過幾天就好了。”
“你這孩子還想寬和你叔的心,瞞我們哪,珠珠都和我說了,那血流了那麽多,可要好好補回來才行。”
張雲拿袖子擦着淚,要是沒有秋風這孩子,那石頭落在她閨女臉上,砸瞎了一只眼,那她閨女就毀了……
“嬸子,我真沒事,我年紀輕輕的流點血怕啥。”
“媽,你們別和他說了,讓他快吃飯吧,這雞湯都快涼了。”
江珠忍不住插話。
“閨女說的對,看我和她爸只顧着和你說話哪。”
張雲說着站了起來。
“她爸,咱倆走吧,讓秋風這孩子好好吃飯。”
“珠珠啊,你就留在這,幫秋風端個茶倒點水,他現在眼不好使,你多照顧她他。”
江有貴站了起來,看向珠珠,“你媽說的對,你留在這,我和你媽先回去。”
“行。”
沈秋風是為了她受的傷,她留在這伺候他,是應該的。
“秋風啊,你好好在家養傷,吃飯啥的不用擔心,讓珠珠給你送過來,地裏的活你也不用問,就安心在家養傷,等過幾天,我去縣城給你買點營養品,咱好好補補。”
“叔,你千萬別再買什麽營養品了,當時從縣城回來,珠珠不聽我的,非要給我買一堆營養品,我真的不需要,再說我也不愛那玩意,我喝着這雞湯,啥都補回來了。”
沈秋風連忙攔住江珠爸,他是真的不愛吃那些東西,只要每天能吃上江珠做的飯,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他是前兩天才知道之前送來的飯是珠珠做的,他原來還以為是嬸子做的哪。
江有貴見他一臉抗拒不像作假,便熄了買營養品的心思。
“那行,既然你愛喝雞湯,就讓珠珠天天給你熬。”
說完,便和張雲倆人離開了。
“你爸說了,你可要天天給我熬雞湯喝呀。”
“行,給你熬,喝湯吧。”
江珠把盛好雞湯的碗放在他面前,因為心中的愧疚,現在她對這沈秋風那是百依百順,有求必應。
沈秋風得了她的話,這才心滿意足地端起碗喝那能香掉舌頭的雞湯。
……
次日,江珠一家從田地裏回到家門口的時候,就見王彩蓮和王娟倆人,扒着他家門縫,往裏瞅。
“你們這是幹啥咧?”
王彩蓮她們倆聽到江有財的聲音,頓時被吓了一大跳,連忙扭過身來,用身子擋住了門縫。
“老三,你們兩口子從娘家借糧回來了。”
當初,江有財夫妻倆出遠門,用的借口說是去張雲娘家借糧食去了。
“你咋來了?你們剛剛扒着我家門瞅啥哪?”
江有財也不開門,就站在門口,皺着眉頭瞅着王彩蓮和那個王娟。
“有財叔,我是陪彩蓮嬸子過來的。”
王娟說着,還一臉友善地沖江珠笑了笑。
“沒瞅啥,沒瞅啥……”
王彩蓮打着哈哈,眼珠子轉了一下。
“是老鼠,剛剛我倆看見一只老鼠跑進你家了,對不,娟子?”
說着,還給王娟使了個眼色。
“對,是老鼠,彩蓮嬸子說的沒錯。”
王娟連忙附和。
老鼠?
江有財才不信哪,現在哪有老鼠,準是這王彩蓮沒按啥好心。
“你過來有啥事,沒事就走吧,我們也不送你了。”
“有事有事,咱進屋說。”
王彩蓮急忙說道,催促着開門。
“爸,開門吧。”
江珠就猜她們倆過來肯定沒好事,一直不讓她們進去的話,她們肯定會以為裏面有不能見人的東西,到時候還不知道要整出什麽幺蛾子哪,還不如大大方方地讓她們進去。
她倒要看看這倆人打的是什麽主意。
江有財開了門,這倆人進去了。
一進江珠家的大門,王彩蓮她們倆就東張西望的,不知道在找什麽東西。
“老三媳婦,你們兩口子不是去你娘家借糧食去了嗎?這糧食借回來沒有啊?”
王彩蓮賊眉鼠眼地問道。
“別提了,我娘家把我倆趕出來了,一粒糧食也沒借回來。”
“咋可能,我可是聽說了,你們兩口子昨晚回來的時候,可都是背着筐回來的。”
王彩蓮顯然不相信張雲的話。
張雲和江有財倆人心中暗驚,昨晚上,他們倆可是等天黑才進了村,再說,那個時間點不晚了,她倆還特意走的小路,沒走村子裏的大路,一路上也沒有撞見人,可這王彩蓮咋知道她倆是晚上回來的,并且還背着筐?
“大娘,你說的是那兩個筐嗎?”
江珠指着屋子裏放着的兩個草筐。
王彩蓮看了一眼王娟,王娟看着那兩個筐點了點頭,就是這兩個,昨天晚上她看的真真的。
“是這兩個。”
站在院子裏的王彩蓮和王娟迫不及待地跑進了堂屋,扒着那兩個筐一看,只見裏面裝着的是半筐野菜。
王彩蓮不甘心地還把野菜倒了出來,扒了扒,見這裏面啥也沒有,這才失望地住了手,而王娟卻不相信昨晚他夫妻倆帶回來的是野菜,肯定有東西,并且藏在這某間屋子裏了。
“我還想着,今上午,去你們家借點糧食哪,剛好你就過來了,老二媳婦,你難道忍心看着我們一家三口餓肚子?”
張雲指着地上的兩個筐。
“我們也不借多,就借這兩筐糧食就行。”
“我家沒糧食。”
王彩蓮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絕了,她最怕別人向她借糧食,可要是能從別人那扒拉點糧食,占點便宜啥的,她肯定是最高興的一個。
話說出了口,她才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重了,連忙又堆了笑臉。
“珠她娘,我不是不想借給你們,是我家糧食也不夠吃,再說了,家裏做主的是爹,在那個家我向來說不上什麽話。”
“好了,快說啥事吧?”
江有財見到這個王彩蓮就煩。
“是這樣的,這次爹讓我來你家要東西。”
“要東西?”
“要啥東西?”
江有財他們包括江珠,都忍不住愣了。
“大丫明天就要嫁給李大牛了,爹說你們是當叔,嬸子的,說啥也要給大丫添點東西才行,這樣她嫁到牛窪村才不會受委屈。”
王彩蓮傳達着江老根的原話。
江有財他們:“……?”
“她嫁人,管我們啥事?再說了,他把我們趕出江家的時候,就分給了我們一袋子谷糠,我們添啥啊?”
江有財氣不打一處來。
“老三你記性咋這麽差!”
王彩蓮捂着嘴笑了起來。
“上次,珠珠給牛窪村治好了莊稼,不是來了一群大娘啥的,挎着籃子來給你們送東西來了,你咋把這事忘了,我都還記着哪。”
“王彩蓮,那東西早就吃完了,沒了。”
要不是閨女拉着她的胳膊哪,她真想一巴掌甩上去。
這娘們,天天盯着她家的東西,有意思沒?
“吃完了?”
王彩蓮皺眉,一臉狐疑。
“真的吃完了,并且當初我還給村子裏的人分了一些。”
江珠解釋道。
王彩蓮不聽江珠的話還沒有想起來那件事,一被提醒,她頓時想了起來,這個江珠就是個沒良心的,那些東西分給村子裏的人,都不說給她們送點,她這個做大娘的可是一直沒有見到那東西。
“反正我不管,爹說了,要你們給大丫準備兩件新衣裳,沒有衣裳,有布也行,還要再拿出五十塊錢,算是你們做叔,嬸子的一點心意。”
王彩蓮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張雲手中的掃把給劈頭蓋臉地招呼起來了。
“還兩件新衣裳?還五十塊錢?
我打死你個周扒皮,黑心腸,我家還穿着打着補丁的破衣裳,還讓我們給她買兩身新衣裳,分家的時候,分給我們一分錢了嗎,我家哪能拿出五十塊錢?你咋不去搶啊?”
王彩蓮被打的哎呦哎呦的直叫喚。
“那是爹說的,又不是我說的,爹還說了,你們要是真沒錢,可以去賣血,反正這東西一定要拿出來。”
這下,不是張雲一個人打她了,而是三個人一塊揍她。
“你咋不去賣血啊?”
“好你個王彩蓮,看我打不死你。”
……
“是爹說的,是爹說的,不管我的事,再說,你們去賣血咋了,你們家三口人,一人賣一點那錢不就有了。”
其實說讓他們去賣血的這話,确實是江老根說的,不過他當時說的是氣話。
因為當時,王彩蓮說老三家有東西肯定不願意拿出來,并且還會叫苦賣慘,那江老根一氣之下,就說了,賣血也要把東西和錢湊出來。
“你們一家咋不去賣?”
張雲聽到王彩蓮的話,快氣炸了肺,手中的掃把越發用力地砸着王彩蓮。
就在江家三口都追着那王彩蓮打的時候,王娟偷偷摸摸地跑進了江珠住的東屋。
王娟來到了江珠屋裏,就到處翻,翻完了櫃子,就翻桌子,翻完了桌子,就翻江珠睡的炕上的被子。
就在她想掀開褥子的時候。
“你幹嘛哪?”
背後忽然傳來江珠的聲音,她連忙放下褥子的角,轉過身去,眼底滿是慌亂。
“沒啥事,我剛剛就是見那只老鼠跑你屋裏來了,想幫你抓下老鼠。”
“是嗎?”
江珠看着被翻亂的櫃子,還有桌子,以及炕上的被子,似笑非笑地瞅着王娟。
“知道的是你在抓老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進屋是來偷東西的哪。”
王娟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我咋可能會偷東西。”
“誰知道你有沒有偷東西啊,我爸媽以前塞給我的零嘴錢,我可沒動都攢着哪,剛好我就放在了褥子下,我看看那錢還在不在,要是不在了……可只有你一個人進過我的屋子啊。”
“我可沒有動你的錢,你說這話啥意思?”
“你說我啥意思?我放在褥子下的錢沒有了,那就是你偷的。”
江珠神色冷了下來,越過王娟,一把掀開了褥子。
只見褥子下鋪着一層草席,而草席下面是厚厚的稻草,而此時的草席上面,幹幹淨淨的什麽東西也沒有。
更沒有江珠口中所謂的零嘴錢。
“這不是我偷的,你錢丢了,真的不怪我,我沒拿。”
王娟忍不住往後退。
“你沒拿?那你為啥做賊似的來我屋子裏到處翻?別拿老鼠當借口,我可不信。”
江珠坐在了鋪着草席的炕上,就那麽瞅着王娟。
“我……我……我不能說。”
王娟的兩只手緊緊地攪在了一起,她是真的沒有拿江珠的錢,并且她也不能說她為啥來翻江珠的屋子。
“你要是不說也行,我這就出去找林木叔去,告訴他你偷了我的錢。”
江珠站了起來,作勢要去找林木叔。
“別,你別去,我真的沒拿你的錢……是張書記讓我過來的,她讓我來你家找投機倒把的證據。”
王娟猶豫了一大會,還是說了出來。
“我都和你說了,你千萬別去找林木叔,還有,我真的沒有偷你的錢,你……要相信我。”
王娟急的快要哭了,她抓着江珠的胳膊。
“行了,我剛剛才想起來,那錢早就被我給花了。”
江珠把手從王娟手裏抽了出來。
王娟這才松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她才琢磨出意思來。
這江珠壓根就是在詐她,什麽錢,這床上壓根就沒錢!
王娟被江珠給擺了一道,她瞪了一眼滿臉無辜的江珠,然後氣惱地走了。
而另外一邊,王彩蓮被打的逃出了江家的大門。
“你這是咋了?老三兩口子咋說的?”
江老根見老二媳婦王彩蓮蓬頭露面的回了家,連忙問道。
“爹,你要給我做主啊,老三那兩口子,簡直不是人,你看他們把我打成啥樣了……”
王彩蓮哭哭啼啼地坐在了地上。
“嬸子,你喝點水,慢慢說。”
江玉好心地遞上去一碗水,可那王彩蓮連看都沒看,抓着那裝水的碗就往牆上砸,只聽啪的一聲,水潑了,碗碎了。
“誰要你在這裝什麽好心,要不是我替你上門去要東西,我也不會被老三兩口子打成這樣。”
王彩蓮委屈的不行。
江老根瞅了一眼那碎掉的碗,眼底閃過一絲心疼,這麽好的碗,說砸就給砸了,真是敗家,可斥責的話,他看着被打成這樣子的老二媳婦說不出口。
老二媳婦說的沒錯,要不是她上門去替大丫要東西,也不會被打成這樣子。
江玉眼中噙滿了眼淚。
“都是我的錯,沒想到他們竟然一點也不念着情面,竟然動手打二嬸。”
“可不就是你的錯嘛。”
王彩蓮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說漂亮話誰不會啊,這個大丫慣會說那些啥用也沒有的漂亮話,她都被打了,也不說去替她上門報仇去。
“這咋能怪大丫,要怪就怪老三一家,咋這麽不懂事,咱雖然分家了不假,可大丫是他們的侄女,他們兩口子咋能這樣?”
江老根蹲在地上抽了一口旱煙,一臉不滿。
“你讓老二媳婦去老三家要東西,這樣的事也虧你能辦出來,我都替你臊得慌。”
張秀蘭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就沒有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一家子,尤其是那江老根。
“那不去咋行?大丫嫁到那牛窪村,要是東西帶少了,肯定會被人看不起的。”
江老根也是實在沒法子了,家裏的錢他想拿出一部分偷偷給大丫置辦點東西,可那老二媳婦不願意。
老二媳婦說,家裏的錢給了大丫那就姓李了,她生的安娃子,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多着哪,并且還威脅他,說要是把錢給了大丫,她就會把大丫的事說出去,這咋能行啊。
這些天都快愁死他了,老二媳婦說的也不全錯,這錢給了大丫,确實就姓李了,可要是不給大丫置辦點衣裳啥的,就也太不像話了,說出去不是讓人恥笑嗎?
那李大牛送來的彩禮錢是一百二十塊錢,也被那老二媳婦給奪走了,整的他想為大丫做主都不行,誰讓大丫有把柄在她手裏攢着哪。
“爹,老三兩口子肯定藏着的有什麽好東西,要不然你去他家張口要,你是老三他爹,他肯定不會說啥的。”
王彩蓮在一旁出着孬點子。
江有根頓時猶豫了,他把老三一家趕出去,老三肯定還恨着他這個爹哪,再說,兩家也一直沒說話,他咋好意思去啊。
“老婆子,要不你去老三家勸勸他們拿出點東西來,大丫也是你孫女,你可不能換坐視不管啊。”
“我才不去,我可沒有這麽丢人現眼的孫女。”
張秀蘭瞥了一眼江玉,然後鑽進了竈房裏做飯去了,她又不是腦子有坑,她才不去哪,再說,不管老三一家有沒有東西,有多少東西,那都是老三一家的,他想給就給,不想給就不給。
當初把人趕出去的時候,咋不見這些人念着骨肉親情。
“爺,我要是不拿兩身衣裳出門子,以後這叫我還咋在婆家擡得起頭啊。”
江玉紅着眼圈,看着江老根。
江老根也舍不得孫女受這樣的委屈,他想了想,到底是站了起來,出了門,朝江珠家走去。
不管咋樣,老三待看在他是他爹的份上,把這個東西和錢拿出來。
“江大爺,你咋來了?”
聽到敲門聲,是江珠來開的門。
江老根聽到江珠叫他江大爺,他臉色頓時黑的像鍋爐裏的灰似的。
“你這孩子咋這麽不懂事?”
“不是你上次說的嗎,說我要是不跟着一起去找張紅旗認錯,你就不再是我爺,那我只能叫你江大爺啊。”
江珠反唇相譏。
“我那是為你好,你得罪了那張書記,對你有啥好處?”
“我看你不是擔心我,而是擔心你自己吧,畢竟你在她那一組。”
江珠直接戳破了江老根的心思,他頓時說不上來話了,臉色有些漲紅,難堪。
“你爸在家沒?我找他有點事。”
江老根越過江珠,往屋裏瞅。
“閨女,誰啊?”
江有財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等看清來人是江老根時,臉子頓時拉了下來。
“你來幹啥?”
“我是你爹,我咋就不能來了?”
江老根見江有財用這樣的口氣對他說話,他心裏頓時有些說不上來的難受。
“分家的時候,不都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嗎?”
江有財皺眉。
“你要是忘了,我可以給你重複一遍,你說分了家,你就和我沒有關系了,不管我在外面犯了啥事,都和你沒有關系,并且我即使餓死,也和你沒關系,既然都沒關系了,你為啥過來?”
江有財說的一番話讓江老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可我把你養這麽大,你總歸是我兒子。”
他想了半天,才憋出這句話。
“說好聽點當初那是分家,說難聽點,就是把我們一家趕出來,家裏明明有那麽多的糧食,可你只分給了我一袋子谷糠。
明明家裏有錢,可你卻不分給我一分錢,還嫌我不夠慘,就雪上加霜地分給我一堆的債,并且還分給我一個養牛的漏風的不能住人的房子……你那時候怎麽不說我是你兒子?”
江有財忍不住冷笑連連。
“一袋子谷糠,我家三口人,能挨過一年嗎?
我平常即使再懶,可也上工為家裏掙工分了,憑啥只用了一袋子爛谷糠就打發我?我掙的工分,賺的糧食,賺的錢,你都留給你那兩個兒子,我以為,在你把我一家趕出來的時候,我就已經不是你兒子了。”
“我……我……我就是見你不争氣……”
江老根嘴張張合合就是說不出來話。
江有財見狀,就替他說了出來。
“你就是見我不争氣,享不了我的福,所以我餓死凍死都行。”
“我……”
江老根沒法反駁,他想轉身就走,可忽然想起來了大丫那張愁苦的臉,他頂着老臉,還是說了出來。
“大丫明天就要出門子了,沒東西拿,要是這麽嫁過去,以後在婆家肯定擡不起頭,你是她叔,不管怎麽說也要給她添點東西。”
“大丫她有父母,那是她父母的責任,不是我的,我沒有義務添東西,再說,我家窮的連飯都吃不上了,哪有東西給她?”
“要不然,就讓二丫去村子裏以你們的名義借點,到時候這個東西我還,不讓你們還。”
張雲聽了江老根的話,頓時不滿了起來。
“憑啥啊,憑啥讓我閨女去借,她江玉出門子,管我家啥事?”
江老根見老三和老三媳婦是這個态度,他頓時把希望寄托在了江珠身上。
“二丫,你和大丫是一起長大的姐妹,你難道就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啥東西也沒帶的出門子嗎?
這事傳出去了,不就是讓人在背後戳咱脊梁骨嗎,再說了,你還沒有說婆家哪,這事對你也有影響。
你要是肯幫大丫這個忙,不僅是她感激你,我,大丫她爸媽,都會感慨你的,并且,等以後,讓大丫在牛窪村也給你說個好婆家,到時候你們姐妹倆都嫁到了牛窪村,這多好啊。”
“我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我也不想讓她給我說什麽好婆家,你要是實在心疼她,那你咋不去村子裏找人借東西?”
江珠簡直被江老根給打的算盤震驚了,讓她去借東西,不讓她還,江老根幫她還?這可能嗎?
要是以後江老根不肯幫她還,她連地哭都沒有。
到時候江老根說句沒有這回事,那她不就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了嘛。
“我去算是哪回事,那別人不就都知道大丫出門子沒東西帶了嗎?”
江老根見江珠不肯幫忙,臉子頓時沉了下來。
“你咋就這麽心狠?非要看着大丫啥東西也沒帶出門子,被大家夥指指點點,說三道四,你才開心?”
“是啊,你咋猜這麽準!”
聽了江珠說的這話的江老根,氣的差點沒有厥過去。
“你們一家真是沒有一個有良心的。”
說着,就出了江家的門。
“你要是沒啥事,以後就別過來了。”
江有財沖着江老根的背影說了一句,然後關上了自家大門。
“你……以後你們求我來我也不來……什麽東西”
江老根罵罵咧咧地走了。
第二天。
李大牛在一片吹吹打打中,架着牛車來接親了。
“你東西哪?在哪放着哪?我這次特意請來了幾個人來搬東西。”
李大牛以為江家會陪送一些衣櫃,方櫃,棉被,縫紉機啥的,他怕人手不夠,專門請來了一幫人來搬嫁妝。
要知道,他光是彩禮錢可都掏了一百二十塊錢,這江家說啥也待把東西多置辦點才行。
江玉吭叽半天,說不出來話,她坐在凳子上,穿着一件很不合身的紅色大褂,身上放着一個包袱。
“你說話啊?你的嫁妝哪?”
李大牛見她一個勁地不吭聲,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你家不會啥也沒有給你置辦吧?”
“大牛,看你咋說話的。”
王彩蓮忙着招待牛窪村的人,見這邊氣氛不對勁,連忙跑了過來,剛來到這就聽到了李大牛質問的話。
“我們家這是怕置辦的東西你們家看不上,就想着幹脆給你們錢算了,你們小兩口有了錢,想要啥東西,自己看着置辦。”
聽王彩蓮這麽說,李大牛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周圍來看熱鬧的張翠芬她們可不傻,這哪有嫁姑娘,啥東西也不置辦的?說是給錢,可錢給了多少,很難說。
李大牛背着江玉上了牛車,陳桃花和那江有糧見閨女嫁人了,眼睛通紅,一看就是哭過的。
而江老根更是當着衆人的面,抹起了淚。
王彩蓮不知道想到了啥,連忙追了上去,來到江玉跟前。
“你回門子那天,一定要把身上這件衣裳還給我,這可是我當年嫁到江家的時候,我娘給我做的,我今天是借給你穿一天,你可別忘記還給我。”
王彩蓮不放心地交代道。
“嬸子,你快別說了,我知道了。”
江玉像是擔心被旁人知道她這件紅衣裳是借來的,連忙一臉懇求地讓王彩蓮不要再繼續往下說下去。
“你知道就行。”
王彩蓮這才直起了腰,笑着看着來接親的李大牛等人。
“好了,天不早了,接了人,就趕快回去吧。”
李大牛其實很想問江玉,她帶了多少錢去他家,可是一直沒有尋到機會問,只能趕着牛車回了牛窪村。
等到了牛窪村,來到了李大牛家。
李大牛他娘早就等的迫不及待了,如今,見兒子終于接了人回來了,連忙迎了上去。
“大牛,你們可回來了!”
她說着,還往牛車上看了一眼。
這姑娘看着咋這麽瘦,長的倒還行,不過屁股瞧着不咋大,這可不好生養啊。
江玉被打量的有些坐立難安。
“你媳婦的東西,你們咋沒有拉回來?”
李大牛他娘往後瞅了幾眼,啥也沒有,去的時候特意多請了幾個人搬東西,可這些人都空着手回來了。
李大牛看着圍上來了一圈人,支支吾吾地有點說不出來。
“狗蛋,你說,這到底是咋回事?”
李大牛他娘可不是好糊弄的,連忙看向一快去接親的其中一個人。
“大娘,是大牛哥她媳婦那邊的人說,怕置辦的東西,小兩口不喜歡,所以就讓新媳婦拿着錢過來了,他們兩口喜歡啥以後就置辦啥。”
那個叫狗蛋的話一說出來,周圍看熱鬧的人頓時炸了。
她們活了大半輩子,還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新娘子嫁人,一件東西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