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們猜我聽到了啥?”

從李大牛新房窗戶底下聽了牆根的王婆子神秘兮兮地回到飯桌上。

“啥?”

不止王婆子那桌上的人都很好奇, 就連旁邊幾桌的,都豎起了耳朵,尤其是那個叫陳麗芳的姑娘。

“大牛他媳婦, 那個江家的閨女嫁過來,才帶了十塊錢。”

“啥?才十塊錢?”

“我就知道那江家的閨女沒有一個是好的, 她堂妹害的我家紅梅丢了工作, 現在她嫁過來。

你們瞧見沒, 那個大牛他媳婦娘家那邊多會說話呀,還說不給準備嫁妝,都給折了錢, 聽她們這樣說,我還以為大牛他媳婦她帶過來至少有幾百塊錢哪,沒想到就才十塊錢……”

李紅梅她娘眼中滿是鄙夷和憤恨,當初要不是那個江珠,她閨女咋會丢了鐵飯碗?她閨女不丢鐵飯碗,也不會被她那個惡婆婆趕回娘家來。

說到底,這都怪那姓江的,大牛娶的這個媳婦,是那個害她女兒丢工作的堂姐, 這一家子真是沒有一個好貨……

就在這些人議論紛紛的時候,陳麗芳離開了飯桌。

“大牛哥, 你咋娶了這樣一個人?你們家可是給她下了整整一百二十塊錢的彩禮,她家怎麽就全給昧下了,連一床棉被都沒有帶來,就拿了十塊錢。

你給她做臉, 她卻當着大家夥的面,讓你這麽丢人, 當初,你要是娶了我,我連彩禮都不要,更不會讓你在背後被人說三道四的。”

陳麗芳一臉埋怨。

“會不會弄錯了?她咋可能只帶了十塊錢,小芳你這是聽誰說的?”

李大牛雖然心中早有預感江玉從娘家帶來的錢肯定不咋多,可他真沒有想過,她會帶十塊錢,嫁給他。

“王婆子說的,她是在你們新房那聽來的……”

陳麗芳話還沒有說完,就見李大牛已經離開,往新房的方向走去。

此時的鄉裏公社。

“張紅旗,你咋回事?別的村已經抓到投機倒把的典型了,就只有你們村,除了之前那個張瘸子外,就沒音了?”

劉書記很不滿意張紅旗現在的工作進度。

“你要是實在不行,我就換人。”

張紅旗一聽急了起來,連忙保證道,

“劉書記,我能幹,別換人,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今天叫你來,還有一件事,公社準備在每個村選出一個思想進步,能力出衆的人做代表,選中的這個人要帶領村民們搞好生産,糾正思想……我想來想去。

你們村只有江珠最合适,她畫出了水車圖樣,又幫助牛窪村治好了蟲災,這是個鄉村能人,她做這個代表是最合适的,你感覺咋樣?”

要是那個江珠被選做了代表,到時候在村子裏就相當于有了話語權,她張紅旗以後說的話,誰還聽啊。

“劉書記,這個江珠不能當代表,你不知道,她那人一點都沒有奉獻精神,并且,那張大花和她兒子張瘸子一直說江珠家投機倒把,我覺得恐怕不是空穴來風,這樣一個在思想上落後,在行動上有着投機倒把行為的人,怎麽能被選做代表?”

被張紅旗這樣一說,劉書記想起來上次那張大花張口閉口就是江珠他們投機倒把,他原本心裏也是有一點懷疑的,可這紅旗為啥說那江珠沒有奉獻精神?

“你為啥說人家沒有奉獻精神?”

張紅旗把從張大花王娟那裏聽來的水車圖紙的事,還有那化肥方法,江珠沒有教給村子裏的人的事全給說了出來。

劉書記聽後,沉默了好大一會兒。

“劉書記,這樣一點沒有奉獻精神的人,咋能當代表?”

張紅旗臉上滿是不忿。

“那你說誰适合當上河村的代表?”

劉書記也實在想不起來上河村還有誰能當。

“我推薦王娟,上次張翠芬私自開荒種地那事,就是她告訴我的,要不是她的揭發,那張翠芬還在挖社會主義牆角哪。

通過這件事,可以看出她不僅思想上進步,行動上也很積極,尤其是在抓投機倒把的事上,她表現出了比常人都要熱烈的幹勁,這樣的人,我覺得是最适合做上河村代表的。”

劉書記有些猶豫。

“可那王娟我咋沒有聽過她的名字,她是不是沒有為集體做過貢獻啊?”

“劉書記,那江珠是做了貢獻,可她思想不行,那王娟也做過貢獻,就張翠芬那事,她幫助我們公社,幫助我們上河村,挖掉了一個蛀蟲,最重要的是那王娟,積極響應公社的號召,思想正确,這可比那江珠強多了。”

這代表就應該讓王娟當,她瞧王娟就很不錯,主要是王娟和她站在一條線上,思想上一致。

劉書記想了想,也就同意了,誰讓那江珠有投機倒把的嫌疑,并且思想上又有問題。

“娟子,你咋這麽厲害?”

王彩蓮聽說了王娟當了上河村代表的事,她羨慕的不知道說啥好了。

“彩蓮嬸子,其實你也可以的,你沒聽咱張書記說嗎,現在婦女也能撐半邊天了。”

現在的王娟,那是走到哪裏,都是挺胸擡頭的,她現在可不是以前的王娟了,以前的王娟天天要做飯洗衣裳,下地,可自從她當了這上河村的代表,就是在家裏,她娘也不敢在使喚她了。

“你說,我這樣的能行嗎?”

王彩蓮的手抓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張口。

“其實,我早就想加入你們了,我就看不慣那些挖社會主義牆角,和投機倒把的人。”

“你?”

張紅旗從屋裏走了出來,看了幾眼王彩蓮。

“我記得你不是那江珠的大伯娘嗎?”

“張書記,我雖然是她大伯娘,可我早就看不慣她的那種做法了,我和你說,他們那一家子,沒有分家前,天天吃我家的,喝我家的,一說上工掙工分,就不見人影,我早就受不了那一家子了。

尤其是那個江珠,平日裏一點也不把我這個長輩放在眼裏,前段時間我上門說話,就被他們一家給我打的,現在胳膊還青着哪。”

王彩蓮怕張紅旗不相信,說着連忙卷起了自己的袖子,讓她看。

張紅旗一看,果然那胳膊上是一塊被打出來的青印子。

“張書記,這事我能作證,當時我就在場。”

王娟在一旁幫襯道,那江家的人一個比一個壞,只有這個彩蓮嬸子是個好人。

王彩蓮為了能得到張紅旗的信任,可勁地說着江家一家子的壞話,最後看了眼四周,小聲說道。

“并且我懷疑他們家投機倒把……雖然她是我侄女,但是我的心是跟着張書記您的。”

張紅旗聽到這其實早就相信面前這個王彩蓮同志,是和她站在統一戰線的人,她聽到王彩蓮說江珠家投機倒把,眼睛頓時亮了。

“你見過他們投機倒把?”

“這……倒沒有,不過他們家肯定幹這種事。”

王彩蓮怕張紅旗對她失望,她又連忙補充道。

“我願意犧牲自己,去他們身邊做卧底,相信過不了多久,咱一定會抓住他們投機倒把的尾巴的。”

“張書記,我覺得彩蓮嬸子這個主意好。”

王娟聽後,臉上滿是贊賞地看着王彩蓮,沒想到,在抓投機倒把的事上,彩蓮嬸子的幹勁和聰明勁一點都不比她少。

張紅旗想了想,也覺得這個主意好。

走在回家的路上,那王彩蓮整個人都是帶風的,臉上更是喜氣洋洋,幹勁十足。

她這邊剛一到家,就見那剛嫁到牛窪村沒兩天的江玉就哭着回來了,她頓時不滿了起來,這家裏多一個人,就要多吃一口糧食。

“你咋回來了?”

江玉見那王彩蓮一進門,見到她回來了,那臉子活像別人欠了她幾百塊錢的樣子,她有把柄在對方手裏,即使不高興,也要擠出幾分笑來。

“二嬸,你咋忘了,今天是我回門的日子。”

“看我這腦子,倒是把這事給忘了。”

王彩蓮的臉色和緩了些,她眼睛滴溜溜亂轉,往屋裏瞅。

“咋?你是自己回來的?”

“大牛他去公社開會去了,沒時間過來。”

江玉解釋道,其實那李大牛壓根就沒去公社開會,而是在家裏躺着哪。

“大牛是生産隊副隊長,忙也是應該的。”

蹲在院子裏的江老根雖然臉色有些難看,但到底還是幫李大牛說了句好話。

江玉聽了這話,臉色忽地一白,她沒有告訴江老根他們,其實昨天公社的人就撸了李大牛那個生産隊副隊長。

“讓我瞅瞅,大丫回門,都帶了啥好東西,我娘家那邊的人回門,可帶了二十斤肉,還有新布料,雞蛋糕,麥乳精啥的……”

王彩蓮說着,就鑽進堂屋裏找東西去了。

在院子裏坐着的江老根和江玉,臉色都不好看。

“這咋啥東西也沒有?”

王彩蓮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氣沖沖地來到了院子裏。

“你回門不會啥東西也沒帶吧?”

“我……李大牛他娘不讓我拿。”

沒錯,江玉就是空着手回門的,那天,酒席還沒有散,李大牛就抓着她鬧了起來,質問她為啥只拿了十塊錢,那李大牛他娘,還有那個李桂香,都對她橫眉挑眼的,不僅如此,還動手打了她。

讓她回來要彩禮錢,她沒有法子,只能把江老根給她的一百塊錢的私房錢拿了出來,那家人才作罷。

她今天回門,那李家沒有一個人說起這事,更不用說給她準備回門的東西了,那李大牛更是不管她,還罵她是倒黴掃把星,把黴氣帶給他了,所以他才會丢了生産隊副隊長。

“他娘不讓,你就不拿了?”

王彩蓮斜了一眼江玉。

“那你啥東西都沒帶,算是哪門子回門?對了,我借給你出門子的那件衣裳,你拿回來沒?”

“我給忘了,二嬸,我下次一定給你帶回來。”

江玉這次回來的急,是真把這事給忘了。

“哼,下次你要是再忘,我就去你家要,既然啥東西也沒拿,那就吃完飯,趕緊回家去吧,以後沒事的話,少回來,免的讓人家笑話。”

王彩蓮說了一通後,然後鑽進了竈房,沒一會兒,裏便傳出來她的聲音。

“娘啊,今天又不是啥重要的日子,吃這麽好可是要折壽的,這麽好的白面可是留着過年吃的。”

“你爹說,大丫回門子,要我給她擀一碗白面條。”

裏面傳出張秀蘭的聲音。

“大丫回門子,連棵蔥都沒有帶,咋能吃這麽好的白面,叫我說,大丫也不是外人,咱平常吃啥今天也就吃啥,咱昨天晌午吃的是野菜團子,今天也吃野菜團子。”

竈房內,王彩蓮把張秀蘭挖出來的白面,又倒回了裝糧食的袋子裏。

……

“你二嬸就是這樣的人。”

江老根嘆了一口氣,聽着耳邊的話,想斥責老二媳婦,可他不敢,因為老二媳婦手裏攢着大丫的把柄,他不能說,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老二媳婦這樣欺負大丫。

“爺,我沒事,反正在家裏,吃啥都行。”

江玉說着這些話,眼圈通紅,強忍着淚水。

“大丫,那李大牛一家對你咋樣?”

江老根的話一問出口,江玉再也忍不住了,淚珠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臉的委屈。

這可把江老根吓壞了。

“他家是不是怪咱沒有給你準備嫁妝?”

“他家見我只拿過去十塊錢,就對我又罵又打的,我疼的實在沒法子了,只能把你給的那一百也給了他們。”

江玉說這句話的時候,特意壓低了聲音,那王彩蓮不知道江老根給了她一百,她要是知道,肯定又會鬧起來的。

她想卷起身上的衣裳讓江老根看看,可江老根雖然是她爺,可到底是個男的,她只能緊緊地抓着衣角,哭的渾身發顫。

“他們家竟然敢這樣對你?”

江老根氣的立馬站了起來,

“走,去莊稼地裏把你爸你二叔他們叫回來,我們去找那李大牛算賬……”

江玉連忙拉住了江老根。

“爺,你別沖動,要是去了李大牛家,那你給我錢的事,肯定會被知道,到時候,二嬸不會罷休的,還有我懷孕的事……”

江老根看了一眼孫女還沒有隆起來的肚子,算着時間,恐怕也快顯懷了,這事不能讓李大牛他們家知道。

他只能壓住心中的火氣,又坐了回來。

“這事整的,要不是看你懷了孩子,我這把老骨頭,非要去找那李大牛拼命不可。”

“只要等我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就沒事了。”

江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她就不會再有顧忌。

江老根聽到孫女準備把孩子生下來,頓時驚了。

“不是說,嫁給李大牛後,就把孩子給打了嗎?”

“爺,去縣城診所打掉孩子,需要村子裏的介紹信,并且還要丈夫陪同,可李家要是知道我懷孕的事,肯定不會讓我打掉孩子的,所以,我就想,等這孩子生下來,就說死了,然後把他抱走送人。”

這是江玉深思熟慮下想的法子。

“可你再過一段時間就顯懷了,這月份對不上咋整?”

江老根可是聽人說過,說那懷孕三個月肚子才顯懷,大丫才嫁給李大牛沒幾天,要是就顯懷了,肯定會被人懷疑。

這一點,江玉也早就想好了。

“我人瘦,到時候就用布束着肚子,穿寬松的衣裳,一遮就不會有人看出來,等算着日子差不多了,就告訴李大牛我懷孕的事,等快到日子的時候,我就回來,在這邊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告訴李大牛就說孩子因為早産死了。”

江老根還是覺得這樣有點危險,他想勸大丫流掉孩子,可縣城診所需要介紹信,想來想去,還是大丫說的法子行。

“三爺爺,這莊稼瞧着下個月就能開鐮了。”

江珠給沈秋風送完飯後,站在地頭,看着田地裏那一波波金色的麥浪。

“是啊,現在這裏面麥子還有些青哪,想着也用不了多長時間了。”

江三爺手裏揉着一支麥穗,然後把上面的麥殼都吹了下去。

就在此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尖利的聲音。

“江三爺,你挖集體的牆角。”

左袖子上帶着紅袖章的王娟,臉上的神情一副終于被我逮到的樣子。

“說啥哪?誰挖集體的牆角了?”

江珠瞪了一眼王娟。

“他手上的麥子就是他挖集體牆角的證據,江三爺你要給我走一趟。”

王娟上前一把搶過來江三爺手上的麥子,要拿着這麥子去給江三爺定罪。

“我只是看看麥子有沒有熟……”

江三爺很是惶恐,他這麽大歲數了,要是還上臺,當着大家夥的面被批,那他這種老臉往哪放啊。

“誰看見了?”

江珠趁那王娟不在意,猛地拍了一下她的手,她手中的麥穗,一下子都灑進了莊稼地中。

“證據沒了。”

“你……你……”

王娟氣的指着江珠的鼻子說不出來話,然後連忙去扒拉莊稼叢,從田地裏撿來兩粒被江珠剛剛拍飛的麥子,一臉得意,正要說話,就被江珠搶了先。

“大家快來看哪,王娟撿田地的麥子,挖了社會主義牆角……快來人啊……”

“你……這明明是你們摘的,是你們挖牆角……”

“有誰看見了?這麥子是你從地裏撿上來的,我和三爺爺可是親眼所見。”

聽着江珠的話,王娟連忙看向了四周,見人不斷往這望過來,急的她連忙扔掉了手中的麥子,氣的直跺腳。

“江珠,咱們走着瞧。”

“這下,咱可是得罪她了。”

江三爺一臉的愁色。

“這王娟,啥時候開始的?現在咋像瘋狗一樣亂咬啊?”

江珠盯着那王娟的背影,看着她又去拉那李二狗去了,頓時皺眉。

“就自從,她被公社選了咱上河村的代表,就成這樣子了,整天跟着那張紅旗在村子裏,不是抓這個,就是逮那個。

今天闖進李杏花家見人家挂着一串臘肉,就說人家投機倒把得來的,其實那是人家從娘家拿的。

還有昨個,見張翠芬拿着一塊新布,就說人家是投機倒把,其實那是人家通過布票買來的,昨天非要和那張翠芬到城裏賣布的地方問個清楚,這才放了那張翠芬。

還有大前天,老李頭去山上撿柴火,那王娟非說他是挖社會主義的牆角,逼着那老李頭把撿來的柴火放回原地……”

就在江三爺說話的空擋,那王娟說啥也要拉着李二狗去那村子裏的村委會。

“你放開我,你憑啥抓我?”

李二狗他就撿了個糞蛋蛋,真不知道犯了啥錯誤,這個王娟一上來,就說他占公家的便宜。

“你說憑啥?我問你,這筐裏的糞蛋蛋是不是你撿的?”

王娟指着筐裏的東西,說道。

“是我撿的,咋了?”

李二狗撿這個糞蛋蛋是為了給他們那組的莊稼施肥,他們那組已經按江珠的法子漚上了肥,可需要一段時間漚,他閑着沒事,就出來撿點糞,給莊稼添添力。

“你承認就好。”

王娟環視了一圈。

“大家夥快過來看啊,這個李二狗占公家的便宜,占集體的便宜。”

村民們聞聲都圍了過來,首當其沖的就是那王彩蓮。

“李二狗,你咋能犯這樣的錯誤?”

“我犯啥錯誤了?我撿個糞蛋蛋,咋了?”

李二狗一臉霧水。

王娟見他連自己哪犯錯誤了都不知道,不由得搖了搖頭,這思想,這覺悟,真是不行。

“我問你,這筐裏的糞蛋蛋是咋來的?”

“我撿來的。”

“那這東西是你的嗎?”王娟再問。

“我瞅它在地上也沒有人要,我就撿了,扔到地裏,給莊稼長長勁,總比在路上滾着強啊。”李二狗急忙解釋。

“你拿集體的糞,拿公家的糞,去施你們組的肥,你這不是挖集體牆角,你這是什麽?”

王娟的話音剛落下,王彩蓮的聲就響了起來。

“娟子說的對,這是集體的糞,你憑啥拿去給你們組施肥,那我們組的田咋辦?”

“你們想給你們組的田施肥,那你們也去撿呗,我要沒有攔着你。”

難道他撿的糞,還要分給這王彩蓮她們那組?李二狗想想就很生氣,憑啥啊,這可是他起了個大早,好不容易撿來的,再說了,他們自己組還不夠哪。

“是啊,李二狗說的沒錯,你們組要是也想要糞,就自己撿去,這是人家自己撿的,憑啥分給你們啊?”

江珠走了過來,看了一眼筐裏的糞蛋蛋,忍不住砸了砸舌,一臉鄙夷地看着王彩蓮她們。

“這裏面也沒有幾個糞球,你們咋好意思也想要啊。”

“珠珠,這不是要不要的事,這是态度問題,李二狗這是在挖我們的牆角。”

王彩蓮可不敢得罪這江珠,她最近可是想着,怎麽和江珠家搞好關系,取的她們一家的信任,然後再抓出她們投機倒把的證據。

“你二伯娘說的沒錯,這二狗子就是不安好心,這糞既然撿了,就應該有我們組的一份。”

江珠的二奶奶陳芳在一旁幫腔。

“就是,這糞必須有我們組的。”

……

張紅旗那組的王小蛾她們都盯着這幾顆糞球。

“叫我說,你們真就缺這幾個糞球嗎?即使分走了這幾個糞球,扔到你們組的田地裏能頂什麽用,還不如都給二狗子哪,這畢竟是人家辛辛苦苦撿來的。”

江三爺忍不住為李二狗說話。

“我們就缺這幾個糞球,它是我們應該得的,我們即使扔了,也不管你們的事。”

王小蛾故意大聲說道。

江三爺看到侄媳婦這樣,氣的胡子亂顫,江小山咋就娶了個這樣的人。

“這是我撿來的,我就不給你們,能咋地?”

李二狗火了,這是他撿的,憑啥給她們,他猛地推了一把王娟,從她手中奪走裝糞的筐,然後跑到他們組的地頭,抓着筐子的底部,猛地一揮。

那糞球都飛進了莊稼裏,要找可不好找,因為這些莊稼都長到膝蓋那麽深了。

“李二狗,你必須要跟着我去村委會,我要開大會,批評你這種行為。”

被推倒在地上的王娟,氣的扯着李二狗的袖子,拉着人往村子裏走。

江珠看不過王娟這麽欺負人,她上前一把抓住了王娟的胳膊,把她甩在地上。

“你再敢碰他一下子試試。”

李二狗抓着被王娟撕爛的袖子,紅着眼角,躲在了江珠身後。

江珠冷眼瞧着地上的王娟,臉色冰冷。

“江珠,你敢為了他和我對着幹,你給我等着,我這就去找張書記。”

王娟怕江珠對她動手,她吓得連滾帶爬地跑去找那張紅旗。

“江珠,這次真是多謝你了。”

李二狗看着江珠,一臉感激。

“沒事,她以後要是敢再來找你的事,你告訴我,看我不揍死她。”

江珠早就想揍那王娟了。

江珠他們說着話,沒有注意到,張紅旗那組的人看着他們幾個,臉上很是不滿。

“這個江珠真是越來越過分了,竟然敢阻撓咱。”

張紅旗氣的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張書記,那個江珠就應該開大會,批她,她現在真是越來越猖狂了,壓根就不把咱放在眼裏。”

王娟提起江珠,就滿肚子氣。

張紅旗喝了一口茶,冷靜了下來。

“不急,現在咱手裏沒有證據,等王彩蓮同志找到了那江珠投機倒把的證據,咱一定要大會,把劉書記他們都請來,使勁地批她,到時候,我給上邊說說,把她發配的條件艱苦的農場改造去。”

“去北大漠吧,上次張瘸子就被送到了哪,聽說那裏的條件很是艱苦。”

王娟惡毒的提議道,那北大漠她可是聽說了,一張口說話就會吃滿嘴的沙子,并且不是一般的艱苦,在那待個一兩年,恐怕就再也回不來了。

夜色降臨,王娟從村委會出來,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正在路上走着那,眼前忽地一黑,她的頭被什麽給套住了。

再然後,就是她挨揍發出的慘叫聲……

“珠珠,你聽說沒,昨天晚上,王娟回家的路上,被人套着麻袋,給揍了,揍的鼻青臉腫的,哈哈哈哈哈哈……”

一大早,從外面和人拉呱了有一會兒的張雲,興沖沖地跑了回來,鑽進了竈房裏。

江珠正在竈房貼早上要吃的玉米餅子,一聽到這話,頓時樂了,這是誰竟然搶在她前面揍了那王娟。

“媽,你有聽說是誰揍的嗎?”

江珠餅子也不貼了,一臉八卦地坐在凳子上。

“沒有,沒有聽說,不過,我覺摸着肯定是有人受不了她了,她這些天,做的那事簡直太氣人了,天天動不動就闖進別人家裏,亂翻亂找的,還喜歡說這個投機倒把,那個挖牆角,動不動就要開大會,批評,這事擱在誰身上,誰不惱啊。”

張雲說到着,聲音都變得激動了起來。

“你不知道,前段時間,那王娟她媽從外面用糧食換回來十個雞蛋,聽說是王娟的兄弟王勝利前幾天腿摔着了,那王娟她媽就想換幾個雞蛋,給兒子補補。

巧的是,她從外面拿雞蛋回家剛好被她閨女王娟看到,那王娟她媽想着,反正是她閨女,她就說了這雞蛋咋來的,你猜怎麽着?”

“怎麽着?那王娟不會把雞蛋都給摔了吧?”

王娟應該不會這麽傻吧,江珠忍不住想。

“就是給摔了。”

張雲激動地猛地拍了一下腿。

“還是當的她媽的面把那用糧食好不容易換來的十個雞蛋都給摔的碎碎的,她媽當時抽起掃把就要打她,最後還是被人攔着才沒打成。

那王娟不僅不認錯,還在一旁指着她媽投機倒把,說要把她媽給送到公社去,去蹲牢子,把她媽氣的當場就暈倒了。”

江珠震驚了,這王娟一定是被那張紅旗給影響的,否則在短短時間內,咋會變成這樣子。

母女倆正說着話哪,門口忽然傳來了王彩蓮的聲音。

“珠她媽,你們在家嗎?”

王彩蓮?

江珠條件反射性地把竈房的東西環視了一遍,見沒啥出格的,這才對張雲點了點頭。

張雲見狀這才放心地去開門。

“你咋來了?”

“你來我家幹啥?”

聽着張雲的兩連問,話裏還不咋歡迎她來,王彩蓮沒放在心上,她把手中的籃子,遞了出去。

“珠她媽,這不是,我從娘家帶回來了點紅薯,我就想着給你們拿幾塊。”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這王彩蓮過來還知道拿點東西,張雲不再繃着個臉子,但也沒有打開門讓王彩蓮進去。

她掀開了籃子上的布,只見裏面放着幾個有手掌那麽大的紅薯,不多,也就四五個,放在籃子裏,連籃子底部都沒有蓋住,越發顯得籃子空曠,這幾塊紅薯的小巧。

“這幾塊,你還是留着自己吃吧。”

張雲撇了撇嘴,扔下籃子上的布,一臉嫌棄,配上她嘴角的媒婆痣,真是把“瞧不起人”四個字,給演活了。

王彩蓮:“……?”她這是被人嫌棄了?

此時她的感覺就像,她是來江珠家打秋風的窮親戚,而張雲就是那嫌棄她窮的富太太,甚至連門都不讓她進。

“珠兒她媽,這幾塊紅薯……你別嫌棄,這是我家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王彩蓮當初往籃子裏撿紅薯的時候,都快要心疼死了,這可都是糧食,叫她說,她真想啥也不拿的就過來,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所以,她就忍痛,撿了這幾個。

這幾塊紅薯,讓他們吃真是白瞎了,沒想到,這張雲不對她感恩戴德,把她請進家門,竟然還敢嫌棄她送來的東西。

“是嗎?”

張雲摳了一下手指,拿眼斜了一下籃子,從鼻孔裏發出一道不屑的冷哼。

“這紅薯,你留着給自己補身子吧。”

說完,嘭的一下,把大門給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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