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鴛鴦譜
當蕭慕離和韋希林灰頭土臉一前一後跪在太後和惠妃面前時,蕭淑怡就知道事情壞了。
蕭慕離神志清醒,除了臉上蹭了點黑灰,衣裙穿的妥妥帖帖,半點沒有與人私會的樣子。
蕭淑怡回頭剜了小瑩一眼,小瑩現在整個人都慌了,縮在蕭淑怡身後不敢吱聲。
侍女在亭中石凳上鋪了軟乎乎的墊子,太後舒服地坐了,和善地問:“小阿離啊,怎麽跑到這裏來玩了呀,是宴會太悶了嗎?”
惠妃原想發作蕭慕離,沒想到太後先發了話,還是這種大事化小的問法,她只能先把話咽了回去,皺了皺眉。惠妃今日對蕭慕離的觀感降到了極點,倒是蕭慕離身邊的男子讓惠妃覺得有點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何處見過。
對于太後的回護,蕭慕離也有些意外。太後是先帝的發妻,卻并非當今宣德帝生母。宣德帝即位後,太後就安享晚年諸事不管,眼睛裏很是容得下髒東西。這麽個獨善其身的老太太,今日出手相幫,讓蕭慕離有些受寵若驚起來。
她擡手擦了下臉,一指韋希林,沖着太後笑嘻嘻地說:“啓禀太後,我是受這位朋友所托,準備給您獻上個節日助興的小禮物,還沒布置好呢,您怎麽就過來啦?”
怎麽過來的?好問題!
惠妃撇了蕭淑怡一眼,蕭淑怡低頭又往黑暗中站了站,拼了命地降低存在感。
太後倒是似乎毫不在乎蕭淑怡,只對這個小禮物很有興趣,問道:“給哀家準備了什麽?”
蕭慕離順勢看向韋希林,韋希林立刻狗腿地膝行兩步上前,向太後和惠妃行了個大禮,着急忙慌地自報家門:“小人韋希林,家父乃成義伯韋秉東。小人供職禮部任小小行走,今日特來給太後和姑姑獻上一點孝心。”
惠妃這下倒是有些意外。她大哥成義伯女人一大堆,兒子也一大堆,她根本認不過來,沒想到這人竟然還是自己的侄子。這下她的心态就變了,暗想不能讓自己的侄子在外人面前吃了虧。
惠妃臉色由陰轉晴,笑着跟太後說:“母後,難得孩子們有心,不妨就看看他們準備了什麽。”
太後自是點頭應允,韋希林起身讓到一旁,雙掌相擊拍了三下,蕭慕離同時在系統中激活了剛剛從盲盒中開出的煙花卡。
嗖——
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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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一朵黃色的煙花拖着長長的明亮火光驟然升起,竄到半空中璀璨地炸開,在夜幕中留下絢麗的光華。
太後和惠妃未料到如此,一改方才的漫不經心,立刻起身走到亭子外想要看清楚些,眼中皆有驚嘆之意。有個小宮女都忘了規矩中發出了哇的驚嘆聲,連蕭淑怡都呆住了。
而這一朵只是個信號。
一息之後,數十朵各色煙火同時升空,将黑夜炸了個流光溢彩,如夢似幻。這一場盛大的狂歡驚動了皇宮中人,也驚動了半個京城,人們紛紛駐足,去看這一場盛大的美景。
當衆人都在擡頭仰望的時候,只有蕭慕離看到了太後臉上一成不變的慈愛出現了一絲裂痕,濃重的悲傷一閃而逝。
煙火一瞬的光,也照亮了暗處齊琛的臉,讓那蒼白的臉上一瞬間豔麗起來。他站在景陽宮最高的地方,将橫波亭中情形盡收眼底。
煙火過後,一切歸于寂寥。齊琛微微垂眸,心中暗想:“蕭慕離這樣的世家和才智,若不能為我所用,一定要先下手除掉,決不能讓她嫁給晉王。”
“這就結束了嗎?”橫波亭中,惠妃還有些意猶未盡。
韋希林也有些傻眼。蕭慕離只是跟他說,準備了一個燈火表演,算作他的功勞定能博得惠妃開懷。可他以為只是簡單的宮燈舞蹈啊。
可惜如今他騎虎難下,只能硬着頭皮應下:“姑姑,此物制作步驟頗為耗時,也是剛研制出來的,現下只有這幾個了,若是姑姑喜歡,我,”他下意識看向蕭慕離,蕭慕離挑眉歪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韋希林只能接着說:“我今後再孝敬姑姑和太後。”
惠妃如今心情好,也不再計較,還覺得自家侄兒給自己長了臉,當即勉勵韋希林道:“能鼓搗出這玩意兒,是個有想法的。那個禮部行走連個官職都算不上,實在委屈希林了。我明兒就跟珑兒說,讓他給你在禮部安排個正經職位。”
韋希林大喜,立刻跪下謝恩,同時偷偷看了蕭慕離一眼。蕭慕離承諾的,讓他得到惠妃青眼已經實現了,而他當時也答應蕭慕離如果事成,投桃報李,就會将蕭淑怡推出來。
他這個月跟蕭淑怡眉來眼去,打得火熱,不太舍得犧牲美人,原想就算自己毀約,蕭慕離也不能拿自己怎麽樣。本身就是見不得光的約定,她蕭慕離還能拿到臺面上讓人做主不成。
但萬沒想到,一場煙花,就讓蕭慕離拿住了他的短處。煙火的秘方在蕭慕離手裏,這個女人不配合,他韋希林就是欺君之罪。
在自己的利益面前,蕭淑怡就變得可有可無了。
韋希林上前虛扶着惠妃坐下,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其實這次還得好好感謝蕭二小姐。本是蕭二小姐與我約好此地,沒想到我久等淑怡不來,倒是蕭大小姐來幫忙了。”
蕭淑怡腦子裏轟的一聲,冷汗立刻下來了。她方才在心中決定,若是蕭慕離供出小瑩,她一定要堵住小瑩的嘴,堅稱自己只是被刁奴誤導,讓小瑩背這個黑鍋。
萬沒想到,蕭慕離自己置身事外,卻讓韋希林來咬她。今夜,自始至終,蕭慕離一身清白,毫發無損。
蕭慕離此時還裝作無辜的啊了一聲,補刀說:“是妹妹讓我來幫忙的,這些挖土的活,也不适合妹妹幹,她的手是繡花寫文章的。”
蕭淑怡此時幾乎有些站不穩,巨大的無助感籠罩了她,事情發展到這裏早就脫離了她的掌控。
惠妃上下打量了一下蕭淑怡,又看了看韋希林。她是在深宮中鬥了一輩子才有今日的地位,蕭淑怡的這點伎倆瞞不過她的眼睛。不過,如何處置這個自作聰明的蕭淑怡倒是個難題,惠妃略一思索便有了一個妙計。她笑着對太後說:“沒想到希林和淑怡還有這樣的情誼呢。我看這倆孩子倒是蠻般配的。”
原本屬于蕭慕離的悲慘命運,轟的一下,降臨到了蕭淑怡的身上。
蕭淑怡驚恐地瞪大眼睛,小聲嗫嚅道:“小女,小女卑微,配不上韋公子。”
惠妃随意嗯了一聲:“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母後,您看怎麽樣?”
太後也不知是為了給惠妃面子,還是稀泥和慣了,此時也笑呵呵地附和:“甚好,甚好。”
蕭淑怡此時已經臉色慘白,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堂堂侯府嫡女,怎麽能嫁給一個區區伯爵的庶子!而韋希林的人品,沒人比她更清楚!
可是,這亭中坐着的人,沒有一個在意她的想法,就連那個一向聽她話的蠢姐姐也只顧着自己埋頭吃糕點,絲毫不顧她的死活!
可惜,縱使她恨意滔天,現在也只能憋在心裏。
惠妃回頭招呼了一個小太監,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說:“那這事兒就這麽定了,我明日就去同我嫂子報喜。哦對了,阿離,本宮再替你做個主,你身邊有的人不老實。剛剛那個誣告主人的刁奴,就拉下去杖斃吧。”
蕭慕離眉心一跳,知道這說的是小瑩。在這些“貴人”們面前,蕭淑怡這個主謀尚且可以得到一個體面,而小瑩,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小瑩立刻吓得癱軟在地,哭喊着爬到蕭慕離腳邊,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哀嚎着認錯。那個惠妃的小太監撲上來抓人,手勁兒極大,拿着布條堵了小瑩的嘴,就要将人拖下去。
拉扯間,小太監手腕露出,讓蕭慕離清晰地看到了上面留下的四道新鮮抓痕。
抓痕?蕭慕離瞬間想到了那個墜樓的紅衣姑娘脖子上的血痕。
“請等一下。”蕭慕離出聲阻止,借着亭中燈火仔細看了眼小太監,而後才求情道:“太後、惠妃娘娘,今天大過節的,要不就從輕發落吧。”
那邊,小瑩還在從喉嚨中發出嗚咽,這聲音聽得蕭淑怡極不舒服,恨不得現在就讓人永遠閉嘴。
惠妃這時倒是看着蕭慕離又順眼起來。在惠妃看來,蕭慕離的蠢笨和心軟,都說明這人極好拿捏,聽話是惠妃心中完美兒媳的重要品質。至于那個麻煩又自作聰明的蕭淑怡,就給自己那個母夜叉嫂子去好好教導吧。
如此,蕭家無論如何都會跟晉王齊珑綁在了一起。
至于這個丫鬟的命,惠妃是無所謂的,她也樂得送做順水人情:“那就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吧,扛不扛得住看她自己造化了。”
【誣告者受到懲罰,和諧值+5,總值5,世界删除程序中斷】
很大方的加分,世界安全了,但卻沒有讓蕭慕離心情有什麽波動。
這些人聊起天來太啰嗦了!惠妃已經拉着她說了兩個小時了!
她錯過跟齊琛的約定了!
蕭慕離不由向景陽宮那邊瞥去...
“你在看什麽?”惠妃突然問道,然後也沒有等蕭慕離回答,自顧自站起來說:“母後,咱們回吧,這景陽宮總是陰森森的。”
蕭慕離聽到這話,心裏突然有些生氣,便答道:“是夜裏涼吧,聽說這是太子長大的地方,紫薇之氣,至剛至陽,不會有髒東西的。”
這話讓惠妃都愣了,人人都知道她厭惡太子,很久沒人敢在她面前稱贊太子了。但是蕭慕離說完這話後又變成了一副蠢乎乎的樣子,讓惠妃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等宴會終于散場,橫波亭旁邊一顆大樹樹冠裏才探出了一顆插着樹葉的小腦袋。正是一直藏在這裏偷聽的南十。
南十手上拿着一個小本本和一只炭筆,将蕭慕離的話仔細地記了下來。那邊宴會還沒結束,回到東宮的齊琛就已經知道了。
聽完南十的彙報,正在練字的齊琛停下筆,想了一下,突然問南十:“我好看麽?”
南十聽見這個問題,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左看右看,想從虛空中找出第三個人來回答他主子的問題。
齊琛哼笑一聲,繼續幽幽地說:“以前母後還在的時候,所有人都說我天人之姿,後來就沒人說了。你說,我這張臉,如果色//誘的話,值不值鎮守北疆的二十萬大軍?”
南十如果有尾巴,現在一定已經炸了起來。他焦慮地揪着自己腦袋上的一縷呆毛,遇到了十六年小生命裏最嚴峻的問題。
作者有話說:
齊小琛:穩坐釣魚臺,不會心動,妥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