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心動

“哎呀別氣了,生氣很傷身體的。”

被關卡士兵強行帶進普濟寺的一路上,安平就在蕭慕離耳邊叨叨這似曾相識的臺詞。

蕭慕離差一點就能進後山了,功敗垂成,現在正在氣頭上,聽到安平的叨叨簡直就是火上澆油!恨不得立刻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

“昨天你掉鏈子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蕭慕離咬牙切齒地說。

安平慫成了一只小鹌鹑,小聲辯解:“奶奶說不能摻和到哥哥的事情中,搞不好爹就會揍死我的。”

她還故意把那個“死”字咬的很重。

蕭慕離也聽明白了,是太後要獨善其身。

在這個世界、這個時代,人命輕如草芥、天家沒有親情。太後的擔心是對的,若是安平卷入皇權之争,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這是一個權勢淩駕于律法的時代。

她在心裏又想到了昨天勸她不要再查的齊琛。太子殿下也是真的身不由己啊。

見蕭慕離臉色好了點,安平湊上來問:“那你昨天怎麽出來的呀?”

因為有齊琛啊。

蕭慕離低頭一笑,用胳膊肘将安平怼遠了點,不再搭理她了。

很快,她們穿過一片災民的帳篷,被帶入了普濟寺。安平又開始緊張地嘀嘀咕咕:“完蛋了完蛋了,這再往前走就要去見二哥了啊。”

前面領路的士兵耳朵一動,态度比方才好了許多,回頭說:“兩位貴人,确實快到了。”

“你怎麽知道我是貴人!”安平叫到。

蕭慕離已經對安平這不穩定的智商沒脾氣了,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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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連忙拽蕭慕離的袖子,着急道:“怎麽辦啊,見到二哥怎麽說啊。”

前後都有人陪着,蕭慕離也無法多做解釋,只能給安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見機行事。安平點點頭,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明白了。

普濟寺中,一切井然有序。

小沙彌們來來往往穿梭于這片帳篷中間,照顧災民。這一片粗略估計,大概住了三四百人,此時正是發早飯的時間,孩子們一個個捧着包子吃的歡快,大人們也能得到一碗分量還算足的棒子粥。

這裏以女人和孩子為主,他們雖然衣着樸素,有的衣服上也打着補丁,但精神狀态很好,沒有面黃肌瘦的,有的甚至比巡邏的士兵瞧着還精神。

僅有的幾個男人分布在人群裏,但都不約而同地找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坐着,沉默地做活,同時時不時擡頭掃視一圈。沒有孩子去親近他們,當蕭慕離視線掃向他們時,他們會快速低頭收回視線。

像是特意安排進人群的暗哨。

普濟寺中所有的房間都讓給了災民中的體弱者,晉王自己還是住在跟災民一樣的帳篷裏。

只看普濟寺的情況,任誰不得稱贊一聲,晉王愛民如子。

眼看就要走到晉王帳篷了,蕭慕離突然一把扯住了安平,擠眉弄眼戲精地高聲說:“公主你看我妝容妥帖嗎?就要見到晉王殿下了我好緊張啊。”

安平啊了一聲,一臉你是不是有什麽大病的表情,沒接住戲。

蕭慕離只能自己接着演,扯着嗓子道:“太久沒有見到晉王殿下了,咱們自私跑來,殿下生氣了怎麽辦啊。”

安平這下終于反應過來了,這是要給她們來西屏山找個理由啊。她哦哦兩聲,也配合地大聲喊:“是你非要來的,二哥生氣可不要波及我啊。你花癡也就算了,這麽大早的還要拉着我折騰。”

蕭慕離:倒也不必把花癡喊那麽大聲。

“我怕自己來晉王殿下不見我啊。”蕭慕離邊喊邊看向晉王的帳篷。

簾子一撩,晉王齊珑便走了出來。

180cm,70KG,25歲上下,眼睛與惠妃很像,親生的。蕭慕離迅速刻畫了一下這個原書中的重要人物,長得确實不錯,說讓原主一見鐘情也合理,只是比齊琛還是遜色一些的。

晉王站定後打量了一下蕭慕離和安平,滿臉的嫌棄,喝問道:“蕭慕離,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能不能有點廉恥之心!”

蕭慕離不能。

要臉還是要命,這是一道送分題。

她端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委屈地癟癟嘴說:“我,我不想打擾二殿下的,只是想遠遠看看的。後山的桃花開了,我就想摘一枝送給你。”

這話讓她身後的安平惡心地抖了一抖。

晉王看起來也被惡心到了,完全不想說話,倒是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晉王的帳中傳出來:“二哥真是狠心啊,佳人心意豈可辜負啊。”

這聲音不大,卻像是一道驚雷,登時将蕭慕離劈了個外焦裏嫩。

蕭慕離眼睜睜看着,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撩開了簾子,這只手她認識,昨晚她剛剛抓過。

齊琛怎麽會在這裏!

齊琛不慌不忙地走了出來,一副好弟弟的模樣。他今天穿了一身玄色繡金太子服,腰系玉帶,顯得肩寬腿長。此時他臉上帶着和煦的笑容,在晉王身邊站定沖着蕭慕離點頭致意,宛如真的只是友好地跟自己的準嫂子打個招呼。

但蕭慕離無師自通地讀懂了齊琛笑容背後的意義,心中又砰砰砰出現了三個大字:

完!犢!子!!!

山間晨風呼嘯而過,将蕭慕離吹了一個透心涼…

晉王還在旁補刀說:“四弟莫要說風涼話,哪天你被這種粗鄙的女人纏上,就知道難受了。”

齊琛瞥了蕭慕離一眼,笑說:“我可沒有二哥這般出衆,人家看不上我呢。”

蕭慕離面無表情站着,內心吶喊:我錯了老大!我!錯!了!!!

現在在蕭慕離心中,齊琛不再只是一個漂亮脆弱的朋友,他已經是同行的戰友了。齊琛表面上故意勸退她,實際還在獨自調查。他并沒有放棄災民。

怎麽辦,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了,蕭慕離心想。

這時,一個太監匆匆跑來躬身在晉王身邊禀報到:“王爺,九千歲快到了,還有五裏路了。”

齊珑立刻收起了不耐煩,人還沒見到九千歲,笑容倒是先上了臉。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警告安平說:“你和你帶來的人好好在這裏待着,別給我添亂!”

說罷,他又看向齊琛,問道:“四弟可要同去?”

齊琛适時咳嗽了兩聲,拒絕說:“我不折騰了,本來今天只是想來寺裏上香的,還是不去給九千歲添堵了。”

齊珑這下滿意了,帶着人離開。

齊琛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也不進帳篷,就專注地看着地上一推跑來跑去的小孩兒。他現在是真不想跟蕭慕離這個女人說話,氣得牙根癢,昨晚辛辛苦苦做作地演了一宿溫柔公子,演給了瞎子看!

安平左看看認真觀察人類幼崽的自家四哥,右看看一臉懊惱小心翼翼看着自己四哥的小夥伴,突然感覺氣氛詭異,自己有些多餘。

這讓她警覺起來。

蕭慕離卻在這時拉了拉她的衣袖,指了指一地亂跑的小孩,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他們有問題!”

安平小腦袋立刻忘了自己方才想幹什麽了,也嚴肅地壓低聲音回:“孩子們怎麽了?”

“我覺得這些孩子有什麽想要告訴咱們,但是又不敢過來。”

安平認真地一點頭說:“那我去看看。”

安平人剛走,蕭慕離就得逞地揚了揚嘴角,她就是故意把電燈泡支走的。現在這裏只剩下她和齊琛了,蕭慕離挨挨蹭蹭地站到了齊琛的身邊,側對着齊琛低頭不說話了。她知道,自己這張臉最好看的就是這個角度了,這找角度的方法還是受到了蕭淑怡的啓發。

齊琛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這個平時特別能叭叭的人說話,沒忍住問:“蕭姑娘站這裏幹什麽?怎麽不去追晉王?”

蕭慕離心裏偷笑,小學雞,沉不住氣了吧,姐姐還拿捏不住你了!

她垂眸看向地面,老實地低聲說:“風是從這邊來的,我給你擋一擋。”

齊琛呼吸一滞,一腔怒火被強行憋了回去,半晌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蕭慕離,我是不是跟你說過,離這些事兒遠一點。”

“嗯,可是,我想讓他們付出代價。”蕭慕離的聲音很輕,但又帶着點兇狠:“傷害殿下的人,必須付出代價。”

齊琛覺得事情向着失控的方向滑去了。他本是一個守着陷阱的獵手,但現在怎麽感覺自己才是那個獵物呢?

一陣歡呼從遠處傳來,大概是晉王組織的歡迎隊伍已經接到了九千歲。蕭慕離也聽到了,遠遠望着遠處的熱鬧輕聲說:“讓這些人鮮衣怒馬、榮耀加身,我不甘心。”

齊琛沒說話,只目光深沉地看向遠處。

這時,安平抱着一個孩子回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個畏畏縮縮的農家婦人。

安平懷中的小男孩看起來有四五歲了,大大的眼睛很是可愛,不過現在整個人蔫噠噠的,不太精神。

安平抱着走近,那小孩看到蕭慕離,還自來熟的伸出手讓蕭慕離來抱他。

看清小孩的瞬間,齊琛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縮,伸手想要攔住蕭慕離。

沒等他伸手,蕭慕離自己就先誇張地後退一步,躲開了。

安平不解地問:“怎麽啦?我看這孩子好像發燒了,抱來找人看看。”

蕭慕離一貫不喜歡小孩,更別提這個看起來随時會流鼻涕的了。但是,她剛剛決定要追求的對象在這裏,實話實說會不會顯得自己太沒有愛心了?

沒想到,齊琛也後退了一步,附和道:“我不喜小孩。”

小男孩似乎被傷了心,收回了小髒手,摸了下鼻子。

然後,一道鼻血就流了下來,蹭在了孩子手上。

安平居然也沒嫌棄,一邊嘟囔着“這是怎麽了”一邊拿出自己的帕子給小孩擦手,不小心将孩子的袖子撩了起來,那小手臂上是一大片的紅疹。

看到孩子手臂紅疹的一瞬間,安平身後的那個農婦突然就尖聲叫了起來:

“啊——疫病啊——”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大離子的千層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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