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乖乖仔
明月軒的房間內氣氛越來越黏膩,蕭淑怡像是喝的有些多了,整個人柔若無骨地靠在齊琛的肩上。
齊琛倒是面不改色,如常閑聊道:“小時候倒是常去侯府玩。侯府在京郊的別院裏那個姓馮的管家大叔我還記得,兇得很。”
蕭淑怡低聲淺笑:“是呀,那個馮叔脾氣那麽差,已經被母親打發到文縣的莊子去了。殿下有空再去別院玩啊,現在再不會有人掃興了。”
齊琛眸光一閃,随即收斂随口附和:“好啊,正好偷個懶四處走走。”
蕭淑怡起來拿起桌上的酒壺,撥弄了一下又給齊琛續上一杯,嬌笑道:“那我定要為殿下悉心準備,定與舊日不同。”
角落的櫃子中,蕭慕離聽到韋希林從喉嚨中擠出一聲冷哼。
外面,齊琛剛端起酒杯就失手碰掉了一把勺子,蕭淑怡忙賢淑地俯身去撿。當她一低頭的瞬間,齊琛眼中立刻清明起來毫無醉态,快速交換了二人的酒杯。
暗中旁觀的蕭慕離沒料到這個發展,驚訝地微微睜大了眼睛,開始意識到自己可能錯怪齊琛了。
蕭淑怡起身後端起酒杯毫無所覺地一飲而盡,而齊琛卻只是端了一下杯子,并沒有入口。
蕭淑怡見齊琛沒喝,就撒嬌說:“殿下怎麽不喝呀?”
然而這次,齊琛卻在女人靠過來時起身避開了。他起身徑直走到窗邊随手推開木窗,讓微涼的夜風吹進來,散去了屋子中甜膩的氣味。
齊琛斜倚窗欄,回身微笑看着蕭淑怡,并不再開口。他雙手交疊,一邊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桌邊的女人,一邊用手指在窗棂上有節奏的敲擊。
一下,一下,一下…
蕭淑怡從一開始的不解疑惑,慢慢變得開始不安。她自己也說不清為何會不安,甚至有些恐懼,但沉默不語的齊琛那一下下的敲擊,宛如能直達心底,契合上她的每一下心跳,讓心髒的跳動一下比一下更重。
蕭淑怡強撐着笑了一下,剛想站起來,就感覺腹部一陣灼熱,而後一股熱流卷過她的四肢百骸,令她瞬間從椅子上跌落在了地上,整個人軟成了一灘爛泥,一絲嘤/咛壓抑不住地從口中瀉出。
暗處的蕭慕離這下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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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好妹妹算計人的手段從一而終,還是往酒裏下藥那一招。那個酒壺怕是有些問題,怪不得蕭淑怡要給送酒菜的小厮塞那麽多銀子。
幸好,齊琛早有防備。
看着蕭淑怡面色潮紅在地上扭動,醜态百出,蕭慕離心中憎惡逐漸升騰。原書中的原主,應該就是喝下了這種藥,才在宮宴上失了态聲名盡毀的吧。
親眼得見,方知蕭淑怡惡毒之甚。
蕭淑怡此時只覺得烈火/焚/身,只有面前的齊琛是能救她的清泉。她爬到齊琛身邊,想要祈求一點憐憫,卻被齊琛嫌惡地避開。
齊琛拍了拍被她蹭過的衣角,冷漠地說:“蕭二小姐既然不舒服,就自己在此休息一下吧。”
“不要,不要留我一個人。”蕭淑怡滿臉驚恐,一個情/欲/難/抑的美貌姑娘在風月樓這種地方落了單,會發生什麽簡直不敢去想。
可齊琛竟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離開後,屋中一時安靜下來,只剩下蕭淑怡粗重的喘息和低/吟的啜泣。
蕭慕離心中五味雜陳,如同一場大戲散場後,獨自坐在影院中,那片刻的空茫。
身邊的韋希林毫無征兆的開口,聲音中都浸淫了滿滿的惡意:“蕭大小姐請自便吧,我就不送你了。你妹妹,我會好好照顧的。”
兩個好字,讓他咬的極重。
蕭慕離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她要去追齊琛,雖然不知道追上能幹什麽,但這個時候就是很想見見他。
【警告!對即将發生的惡劣行為不加制止,将嚴重影響和諧值!】
即将發生的惡劣行為?!蕭慕離知道那是什麽。她了解韋希林為人,自然能猜到他會對蕭淑怡做什麽。可是,她,不!想!管!
蕭慕離追人的腳步不停。
【宿主縱容犯罪,和諧值-15,總分1】
行吧,還留了一口氣,我謝謝你了系統,蕭慕離心說。
她快步走出明月軒,就見到齊琛正一手扶着柱子沉默站着,身姿依然挺拔,但額頭已經出了一層冷汗,是不舒服的樣子。
蕭慕離幾步上前,直接拉過齊琛的手臂環在自己的肩膀上,強硬地撐住了齊琛,讓他可以靠着自己得到片刻休息。
齊琛一驚,在看清是蕭慕離的瞬間就要抽回自己的胳膊,黑着臉也不說話。
“對不起!”蕭慕離搶先說。
齊琛不掙紮了,反問:“對不起什麽?”
蕭慕離苦着臉道:“不知道,可是你生氣了,就是我錯了。”
齊琛聽到這話臉色更臭了,深呼吸兩下,眼瞅着氣的要噴火了,蕭慕離趕緊順毛:“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啦,不生氣啊不生氣。”
“蕭慕離!”齊琛喊得咬牙切齒。
“在呢在呢。咱們先回去好不好,別吹風了,咱回去慢慢說。”
看完熱鬧的安平一回頭才發現房間中只剩下自己了,正百無聊賴着,就見齊琛跟蕭慕離一起勾肩搭臂的回來了,立刻驚的眼珠都要瞪出來了。
蕭慕離一看就知道這傻丫頭又被蕭淑怡忽悠了,先任由安平在一旁沖她擠眉弄眼,自己只顧着把齊琛安頓好。她給人披上一張大毯子,往手裏塞了一碗熱粥,等金貴的小殿下喝下了粥臉色沒那麽蒼白了,才算是放心了一點。
“你什麽時候來的啊?淑怡妹妹呢?”安平不敢問齊琛,看蕭慕離終于忙活完了,憋不住開口追問。
蕭慕離邊夾了只雞腿邊說:“妹妹碰到個朋友,敘舊去了。”
齊琛喝粥的手一頓。
“那你…”安平直覺自己的四哥跟蕭慕離之間有問題,剛想追問,整個風月樓的燈火突然熄滅了,四周陷入黑暗,客人們發出一片驚呼,也打斷了安平的思路。
蕭慕離卻是瞬間警惕起來,手摸向靴筒裏的匕首。現在齊琛身邊也沒個侍衛,風月樓又形勢複雜,讓她不得不小心。
風月樓,原本在蕭慕離的想象中,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建築,頂多高一點大一點。但是,貧窮還是限制了她的想象。
風月樓不是一座樓,它是一個建築群。
風月樓的中心是一片湖,湖中半面荷葉半面碧波,詩情畫意。湖的北門有一座山丘,其上綠樹蔥蔥,白日裏一片湖光山色,夜晚山丘上燈光點點,如夢似幻。
山的對面,四座各有特色的高樓圍着湖邊呈半圓依次排開,分別是聽風堂、惜花臺、時雪閣和明月軒,蕭慕離此時所在的是時雪閣。四座樓中此時皆是賓客滿座,都在等着湖中心那精巧玲珑的樂舞亭中即将開始的一舞鳳求凰。
人們逐漸适應了黑暗,議論聲間歇,湖中的亭臺突然就亮了起來,成為了風月樓唯一的光源,牢牢地吸引着所有人的視線。亭中心放着一個小塌,一個女人斜靠其上,風姿綽約。她右手将一個銀質酒壺慵懶随意地舉起,朱唇微啓酒液傾倒,一絲溢出的酒順着女人細長白皙的脖頸流下,極具風情。
正是荊楚。
蕭慕離咻的一下轉頭去看齊琛,見齊琛正認認真真喝他的粥,而且似乎有些困了,有點沒精打采的,根本沒去關注荊楚。
蕭慕離內心一下子軟成一片,心想,他好乖啊。
“乖乖巧巧”的齊琛感受到蕭慕離黏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眼皮一撩,涼涼地問:“這麽黑看得清麽?要不要我給你點個燈?”
蕭慕離在心裏扇了自己一巴掌,轉頭回去看美女了,沒注意到黑暗中齊琛看着手裏的粥碗,眼中染上了一抹真實的笑意。
哇——
風月樓中又響起一片驚呼。
樂舞亭邊又亮起了一座高臺,因着四周黑暗,這亮着的高臺就宛如憑空而起,天上仙境。一個白衣公子坐于琴邊,寬大的袍袖随風飛揚,亦如谪仙一般。
四周響起小姑娘的尖叫聲,紛紛喊着:問先生!問先生!連安平都重新趴回了欄杆上,盡可能想看的清楚一點。
嚯!蕭慕離贊嘆,這是頂流啊。
那白衣公子正是帶着面具的陳問,蕭慕離不久前剛見過。她心想,這公子不是傷了手指嗎,還要如何彈琴?
“好看麽?”齊琛在黑暗中幽幽地問。
啊?蕭慕離疑惑轉頭,見齊琛已經喝完了自己的粥,現在要去摸酒壺了。蕭慕離眼疾手快地挪走酒壺,同時裝傻:“啊?你說誰?安平嗎?哎我就說她趴那太不像樣了,一點都沒有金枝玉葉的樣子。”
铮——
一聲高亢的琴聲,劈開了所有的竊竊私語,所有人瞬間自覺噤聲,風月樓中只餘下琴音回蕩。陳問看似只是右手随意撥弄了一下琴弦,居然就有這等金戈鐵馬的氣象。
不過,此聲之後,陳問并沒有繼續撫琴,而是一壓琴弦低吟淺唱了起來。伴随着他溫潤的歌聲,樂舞亭中的荊楚在榻上迎風而立翩翩起舞。她舞得哀愁婉轉,如泣如訴,将所有人拉入了一個漫長的幽夢之中。
一夢閉,還沒等衆人醒來,陳問的歌聲突然轉為激昂,同時右手在古琴上翻飛,激蕩的琴音一起,風月樓所有燈火同時亮起!舞臺上的荊楚舞姿亦随之轉為熱烈,數十舞姬上臺同舞,将整支舞蹈推入了盛世浮華的高潮。
大幕拉開,露出了樂舞亭後的整面編鐘,氣勢恢宏。這樣的編鐘蕭慕離曾經見過,是湖北博物館中的曾侯乙編鐘,那件國寶即便是被銅鏽覆蓋,依然足夠震撼人心。而今天,蕭慕離穿越了時空,有幸見到了它們嶄新鮮活的模樣,這幾乎令她熱淚盈眶。
這是一個矛盾的時代,它矇昧而又令人尊敬。它鼎盛的藝術造詣背後,埋藏着一個個普通人的心酸血淚。只說這場鳳求凰的大夢,風月樓在沒有自動化控制技術的時代能如此精準的操控這一樓燈火,就不知要消耗多少人力和心血。
一舞畢,掌聲雷動,荊楚和陳問起身向風月樓中賓客行禮,一時樓中喝彩不絕。
然而,在風月樓最中央的高樓惜花臺上,卻突兀的出現了一個聲音:“問先生好生面熟,可否摘下面具一見啊。”
衆人聞聲看去,只見惜花臺上站着一個紫衣公子,他長相陰柔眉目狹長,即便是站在燈火通明的地方也仍然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
安平回頭問齊琛:“四哥,他是誰呀?”
“項椋項存初。”
齊琛身上倦意一掃而空,重新變得銳利起來。項椋如此敏銳是齊琛也未曾料到的。
項椋是認識陳問的,或者說,項椋認識的,是那個程家的二公子——程繼。
作者有話說:
大離子:謝謝,我又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