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再入局
眼前迷霧散去, 蕭慕離終于看清了那美人豔骨的真實模樣。她輕笑一聲,眼底卻泛起了隐隐血光。
齊琛,你很好, 好得很。
是她看走眼了,蕭慕離心想,還以為是一只可憐的受盡欺負的小奶狗,原來內裏是條瘋的,不過, 這倒是更加——
帶感了。
蕭慕離活動了一下筋骨, 冷哼一聲,心道:我管你是美人蛇還是小瘋狗, 本姑娘已經看上的人, 都得給我掰正了!遵紀守法愛崗敬業,統統給我走正道!
齊琛,你有你的運籌帷幄, 我有我的步步為營,咱們走着瞧!
蕭慕離先梳理了一下千瘡百孔的故事線, 心中推測:目前齊琛這小瘋子應該還沒有造成什麽不可挽回的後果, 還是有“從良”的機會的, 畢竟系統還沒有将他标記成任務對象。
不過,離系統标記他也不遠了,所以當務之急是絕對不能讓十一皇子因為齊琛而死,否則下一條系統任務, 恐怕就是要為枉死的孩子讨回公道了。
必須要救活十一皇子!
可是她不是大夫,也沒有治療系統, 又能怎麽辦呢?
想到這裏, 蕭慕離抱歉地看了耿強一眼, 心想這次恐怕要辜負大家的心血了。
她不能就這麽一走了之跑回北疆。她的系統任務在京城、她的故事線在京城,還有那個欠揍的小子,也在京城。
耿強此刻正和兩個士兵一起圍着一個小爐子煮魚湯,奶白色的湯咕嘟咕嘟的,鮮香味兒已經飄了出來。一個小兵蹲在旁邊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湊近了點,船一搖晃整張臉差點掉到鍋裏。耿強笑着把小兵踹開,就聽到一直坐在船尾吹風的蕭慕離突然痛苦地低呼了一聲。
耿強趕忙去查看,就見蕭慕離捂着自己的肚子團成了一團,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冷白的皮膚下還能看到突突跳動的青筋,似乎正在忍耐巨大的痛苦。
“大小姐,您、您這是怎麽了?”耿強一時被吓得都有些結巴了。
蕭慕離呼吸有些急促,咬牙輕聲說:“我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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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耿強大驚。
蕭慕離慘笑一聲:“狗皇帝…給我下了毒!他如此狡詐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就這麽放心讓我走。我離開前他已經逼我吃下了毒藥,如果不能及時回去就會毒發身亡。”
說完這話,蕭慕離緩緩閉上了眼睛。疼是裝的,毒藥也是随口編的,而且什麽限時毒發身亡這種話,自己親口說出來才知道有多麽的尴尬羞恥,只能閉眼逃避。
也許是蕭慕離演技尚可,耿強真的信了她的鬼話,急道:“那怎麽辦?咱們快點過河去找軍醫。”
蕭慕離搖了搖頭,凄凄慘慘地說:“我一開始也希望狗皇帝買到了假藥,但很可惜,如今看來這毒還真是厲害。萬一軍醫沒辦法,再回京就來不及了。如今只能調頭往回走了。”
見軍士們不甘心的表情,蕭慕離補充道:“沒關系,咱們來日方長,我總有一天能回家的。”
刺啦一聲,鮮美的魚湯沸了出來澆在了火紅的木炭上,撲滅了火星。
三艘小船在黑夜中悄然轉向,重新向着南岸更濃重的黑暗中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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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後的文華宮綠柳成蔭草木繁茂,一片生機盎然。一個粉衣小宮女站在一片翠綠中,擡手折下了幾根柳枝,插入一個細口圓肚青玉瓶中。纖纖玉指撫過柳葉,如清風滑過,留下一陣輕顫。小宮女滿意地看看瓶子,眉眼彎彎笑成月牙,快步向着一間小偏殿行去。
這偏殿是惠妃在文華宮的暫居之所。從她入宮起多年沒有住的如此逼仄過了,這小房間中只有一張狹窄的硬板床,也沒有厚實又柔軟的獸皮鋪床,直睡得她腰酸背痛。不僅如此,她永嘉宮的所有宮人都被押入了慎刑司,連她的身邊嬷嬷都沒留下,只在文華宮随意找了個小宮女伺候她。
宣德帝這是擺明了要斷她爪牙,也許此時已經對她的人動了大刑。二十年夫妻情分,沒能換來絲毫的偏袒回護。
惠妃今天如同變了一個人,一身鋒芒盡斂。她已經褪下了一身錦服和滿頭珠翠,今日只穿了樸素的青衣,正站在桌前認真地一字一句抄寫着什麽。
見小宮女捧着瓶子進來,惠妃放下筆面露驚喜地說:“這柳枝可真好,含桃你有心了。”
那叫含桃的小宮女得了表揚,笑容更甜了。她往常總聽宮女姐姐們說惠妃是個如何苛刻不好伺候的主子,一開始聽到自己被分來伺候她心中還頗為忐忑,如今看來倒是姐姐們以訛傳訛了。惠妃娘娘分明是個十分和善的人。
含桃将柳枝擺在窗口,轉身回到惠妃身邊準備幫她研墨,就見那墨盒中并非黑色的墨汁,而是粘稠的血液。
她驚訝地睜圓了眼睛,就看到惠妃手腕上包着白紗,還隐隐有血色滲出。含桃這才意識到是惠妃娘娘割傷了自己的手腕,用鮮血來給小皇子抄寫祈福的經書。
含桃驚呼一聲,焦急道:“娘娘,您那麽金貴的身子怎麽能損傷呢,您用奴婢的血,奴婢血多的很。”
惠妃溫柔一笑,輕輕握了下含桃的手,安撫道:“抄經書就是要心誠則靈,用別人的血心就不誠了。只希望上蒼垂憐小十一能撐過這關,否則不說我沒法洗脫冤屈,只怕到時候陛下震怒無辜牽連了你們,可如何是好啊。”
含桃心中感念惠妃還能顧惜他們這些下人的死活,已經認定了惠妃娘娘是被冤枉的了,真心實意替惠妃娘娘着急起來:“娘娘,究竟是誰在陷害您呀?”
惠妃一下就試探出了這小姑娘的深淺,心裏笑她好拿捏,面上卻依然一副和善柔弱的模樣說:“後宮詭詐,但視我與我兒為眼中釘的也不過就是那幾人。樹欲靜而風不止,又有什麽辦法啊。”
“難道是東宮?”
聽含桃這麽直白地說出來,惠妃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但不慎牽動了手腕上的傷口被疼的一顫。含桃忙去幫惠妃查看傷口,發現那傷口只是草草包了一圈,連藥都沒上。
含桃急道:“娘娘我這就去請太醫來。”
惠妃卻一把拉住了她,無奈地搖頭:“萬萬不可。如今太醫都用在了小十一的身上,我這點傷不算什麽,萬不能讓太醫們分心。”
含桃争辯道:“我看好多太醫連小皇子的屋子都進不去,整日就曬藥磨藥的瞎忙活。他們閑着也是閑着,怎麽就不能來了呀。”
惠妃低頭慘淡苦笑:“即便太醫沒事做,咱們也不能去添亂。否則在陛下心裏我就是有意延誤小皇子治療,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含桃聞言,委屈地淚水直在眼眶中打轉,喃喃道:“那怎麽辦啊?”
惠妃也沉默了半晌,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對含桃說:“對了,那個鎮遠将軍是個武将,我聽說武将都有随身帶着金創藥的習慣,你去幫我問問吧。”
含桃自然願意,提着裙擺就快步跑了出去。惠妃盯着她的背影,臉上的溫柔和善一瞬間散去,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來。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含桃才回來,小姑娘跑的太急鼻尖都冒出了汗珠,但興致高昂,手中拿着一個巴掌大小的紙包邊跑進門邊喊:“娘娘我要到啦。”
惠妃嗔怪道:“含桃,小聲些,萬不可驚擾了別人。”
含桃機靈地吐了吐舌頭,忙雙手将藥包交給惠妃。惠妃接下後問:“鎮遠将軍可曾問你什麽?”
含桃搖搖頭:“他冷冰冰的,一句話都沒說。”小姑娘眼波一轉,看看外面确定沒人,就湊到惠妃耳邊說:“不過我回來的時候路過了太子住的地方。如今天那麽熱了但是太子的房門卻是緊閉的,我就覺得有些奇怪,見門口無人就湊上去聽了聽。我聽到太子在跟一個人密謀,太子管那人叫王叔,可惜說了什麽我實在是聽不清。”
惠妃聞言嘲諷一笑:“王叔?邯鄲王吧,不過是個纨绔,只懂些沒用的填詞譜曲。沒關系,這麽個閑散王爺不堪什麽大用。”
含桃有些低落地低下頭,自責于自己聽來的東西沒能幫到娘娘。
惠妃此刻卻沒心情關心含桃在想些什麽,含桃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她揮揮手将人打發走後忙打開了從蕭堯那裏取來藥包,黃色的油紙中包着細膩的白色粉末,看起來就是上好金創藥。
惠妃擡起自己的手腕看了看,緩緩拆開了滲血的紗布,疼得又出了一身的汗。如今天氣熱了起來,平日多汗,這傷口已經隐約有了化膿的跡象。惠妃看看金創藥,再看看自己的傷口,終于下定了決心拿起了藥包,卻沒有給自己上藥,而是一閉眼全部倒入了茶水中。
然後,她蹲到地上随便攆了點土,哆哆嗦嗦地撒到了自己的傷口上。這下直接疼的她紅了眼眶,惠妃一邊潦草包紮一邊咬牙切齒地想:本宮今日所受之苦,來日必要讓人加倍償還!
到了晚飯時分,一直死氣沉沉的文華宮突然又喧鬧起來,一個消息快速傳開了:惠妃用自己的血來給十一皇子抄經祈福,但太子卻指使鎮遠将軍給惠妃送了有毒的金創藥,導致惠妃傷情極速惡化,如今已經燒的不省人事了。
晉王親自跪于文華殿前悲憤陳詞:太子不忠不悌、恣意妄為,這些年多有悖逆瘋魔之舉,兒臣念及兄弟之情屢屢忍讓。如今太子在父皇眼前就敢做出如此兇殘之事,兒臣實在忍不得了,母妃這些年管理後宮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何至于讓太子殿下怨憤至此啊!求父皇為兒臣做主!還母妃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