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017年9月8周六(2)

2017年9月8日 周六(2)

值班室裏徐程剛洗完澡在吹頭,我換好衣服,進洗手間洗了把臉。看着鏡子裏素面朝天的一張圓臉,歪了歪嘴,到衣櫃裏翻出之前放在裏面的口紅,又興沖沖跑回鏡子前,美美地塗了一圈,淡粉色的,倒也不是十分突兀。畢竟有人在等我一起,不稍微打扮一下我還真是渾身都不對勁兒。

徐程吹完頭回到洗手間,見到我在鏡子前砸吧嘴,笑道:“沈東林你要去約會啊?”

我腼腆一笑,害羞道:“這都被你發現了。”

徐程眼睛一眯,“哎喲,有情況。”

如果接下來我要回家,我還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多吹一會兒牛;但現在外面真真切切有個大活人在等着我,而且接下來還要一起去吃飯,我反而心虛起來,打着哈哈:“有個屁。”我從洗手間出來,拎上我的小布包,“小徐徐一起走?”

有的時候就是這樣,當藏着一件事心裏虛着的時候,就會做一些平時不會做或者當時那個情況下也可以不做的事情來掩蓋內心的慌亂。當時我就處于這種心理下,要和秦懷禮出去吃飯,卻莫名害怕同事和其他人知道,明明可以和徐程說聲再見然後離開,可就好像是要證明自己接下來真的要回家并沒有約會,就算其實一起走也只是一起下電梯,我和她家并不在同一個方向,也非要拉上人一起。

“恩,等我一下。”徐程迅速梳好頭,穿上外套,兩人一起走出值班室。

秦懷禮在和小夜班的蘇曼說話,我走到護士站,他背對着我,蘇曼先看到我和徐程,“诶,小徐你怎麽到現在?”

徐程:“洗了個澡,回去吃個飯就可以直接睡覺啦。”

秦懷禮回過頭,怔了下。我完全不敢看他,頭扭向一邊,悄無聲息地指了指電梯方向。

秦懷禮憋着笑,低頭摸了摸鼻子,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你們下班了?”

“嗯。”徐程點頭。

“我也弄完了,一起走。”說着從椅子上起來,拽了拽衛衣下擺,同蘇曼告別:“走了,上夜班辛苦辛苦。”

三個人從護士站走到電梯間,徐程說:“秦醫生你怎麽也才走?”

秦懷禮雙手插/在衛衣口袋裏,慢悠悠邁着步子,“補病例補到現在,一份病歷晚交一天扣一百塊,工資都要扣完了。”

等電梯的間隙李博也換好衣服過來,瞅見秦懷禮,喲了聲:“你不是晚上約了人吃飯,怎麽現在還沒走?”

我心“咚”地一聲,募地扭頭看向秦懷禮。

他不會都和別人說了吧?

轉念一想又不對,如果李博知道那個人是我,那應該會這麽問:“你們倆不是要去吃飯,怎麽還沒走?”

想到這,剛繃起來的心又一點點放松下來。

秦懷禮輕笑了下,“約了人吃飯也要那個人到了才能吃。”說完不着痕跡地瞥了我一眼。

電梯停在一樓,我和徐程出電梯,一回頭他還在電梯裏絲毫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我:“?”

他忽然道:“我要到負一樓開車。”

好吧。負一樓是醫院職工停車場。

還沒走出住院大樓,手機在口袋裏震了下,我邊掏手機邊同徐程道別。

微信提示有新的朋友:是我,秦懷禮。

同意之後很快消息發來。

秦懷禮:在住院樓門口等我。

我:哦。

回複完我攥着手機站在門口,想了想又覺得只回一個哦好像帶了點不太情願的意思,于是又回了“好的”。

等了一會兒,一輛黑色的別克在門口停下,我還在猶豫,副駕駛的窗戶降了下來,裏面正是秦懷禮那張笑盈盈的臉:“上車。”

我打開車門坐進去,“去哪裏吃?”

車子啓動,緩緩駛離住院樓。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你想吃什麽?”

我給了一個于我而言最方便但于他而言最令人崩潰的答案:“随便。”

聞言他沉吟片刻:“随便啊……這就比較難了。”

車子駛出醫院右拐,他說:“火鍋,牛排,炒菜,烤肉……或者別的,比較想吃哪種?”

既然他約我出來的目的是想把我們倆之間的事情攤開來說清楚,那就不選火鍋或者烤肉這一類比較熱鬧不适宜談話的地點,牛排嘛……算了,我說:“炒菜吧。”

“嗯。”他輕聲應下。

吃飯的地點是秦懷禮選的,一家并不大的餐廳,從外面看倒是十分普通。按照電視劇或者小說裏的發展,我本以為進店之後會發現裏面另有洞天,然而走進去發現,裏面也很普通。

秦懷禮熟門熟路地坐下,我坐在他對面,忽然就緊張起來。之前在車裏兩人并排坐着,除了他偶爾偏過頭和我說兩句話,面對面交流的機會少之又少,反而沒什麽感覺。這下他就坐在我對面,我的一舉一動和臉上的表情他全看在眼裏。我不知道該幹嘛,心虛地瞄向別處不停地喝水,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菜還沒上我就已經跑了三趟廁所。

秦懷禮終于忍不住了,在我坐下後,憋着笑問我:“在醫院就見你老躲我,現在又這樣,我有這麽可怕嗎?”

我端着杯子舉到一半的手募然停住,下意識狂搖頭:“沒有沒有,我在醫院沒躲你,我……”我卡殼,有點不知道該怎麽編,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我有醫生恐懼症!”為了增加可信度,我還十分鄭重地點了點頭,“你知道吧?就那種看見白大褂就肝兒顫的,恐懼症。”

結果他笑得更厲害了。昏黃的燈光下,他眼睛眯成一條縫,唇角高高揚起,露出幾顆潔白整齊的牙齒。

我在他的笑裏反應過來我說了什麽天大的笑話,羞愧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時候菜也陸陸續續上來了,兩人一邊吃一邊聊着別的事情,他也沒拆穿我,只是說:“你沒必要躲我,那是在醫院裏,我不會做什麽的。”

我埋頭吃菜,低不可聞地“嗯”了聲。

沉默了三秒,我擡起頭:“那你怎麽在醫院老看我?”

好吧,這話說得是不要臉了些,但是剛上班那段時間,真的是只要我視線瞥到他,不論是有意無意,總會和他對視上。剛開始我以為是我對于和他是同事這件事太驚訝導致自己太敏感才會出現這種感覺,直到第二周,這種情況還是沒有改善,反而在和他對視上後還能得到一個神秘莫測的微笑。

這他媽就不對了。

他怔住,斂了笑意,難得看着我的時候不再是笑盈盈的,而是一本正經的模樣。我也不怯場,挺了挺腰板,回視他。

他開口:“我承認,第一次在醫院見到你的時候确實有點氣,那個時候就想找你問清楚,可後來發現你在躲我,我就猜你是心虛。”

我噎了下,他沒猜錯,我那時确實是心虛來着。

“每次你一見到我,那一臉心虛的表情特逗。再後來我就故意去看你,看你到底準備什麽時候來找我。”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我被看得沒脾氣,默默把頭低下來,腰也沒剛才挺了,“結果你這麽能耗,我今天要是還不找你,我看你是準備縮到退休。”

我吞了口口水,他猜得倒是一點兒沒錯。

“我、我……我是女孩子。”我嘴硬,“女孩子臉皮薄。”

他陰陽怪氣地哦了聲,慢條斯理道:“在江州的時候怎麽沒發現呢?”

我倏地紅了臉,擡頭瞪了他一眼。

他卻兀自笑了。

我說:“你這人怎麽還兩副面孔呢?”

秦懷禮挑眉,來了興趣:“怎麽說?”

我放下筷子,“第一次見到你,覺得你是溫文爾雅型,後來上班的時候也發現,你對誰都挺溫和的,說話也是。可剛這麽覺得,你又和管老師鬧了一出,那時我又覺得你這人脾氣還挺大,并沒有看上去那麽好相處。剛才我又發現,你這人不僅脾氣大,臉皮還厚。”

我一本正經地說完,他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眼神示意我繼續說。

“看你在醫院裏人緣還挺好,說明你這人還挺會裝。”我下總結陳詞。

秦懷禮眉毛一挑,對我這個說法感到新奇:“你是第一個說我會裝的。”他笑,“不過也不算說錯。”

“那到底哪一種才是你?”我問。

“哪一種都是我,”他說,“又都不是我。一起工作不過一個月,哪能這麽快就下定義。我是什麽樣的人,你是什麽樣的人,是要靠彼此慢慢發現了解,光嘴上說有什麽用。”

這回我倒是十分認同他的說法。

“對不起。”我突然說。

他愣住,“什麽?”

我撓了撓頭,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那個時候,我扔下三百塊錢和項鏈……跑了,對不起。”

他皺了下眉,“說實話,我到現在也沒搞懂,你為什麽要跑?”

“……”我手在桌子下擰着桌布,讪讪開口:“酒醒了,發現自己酒後亂性,覺得丢人,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就跑了。”

“那現在怎麽辦呢,在一個科工作,不想面對也要面對了。”他說。

“所以我道歉了啊。”我像個無賴,“我道歉,你接受,然後這事兒咱就揭過去,以後還能好好相處。”我沖他讨好地笑,“都是同事,你就看在我還小不懂事的份上,原諒我了呗。”

見他不回答,我又道:“聽說長得帥的人都寬宏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咱就不跟小孩子計較了哈。”

他無奈地笑笑,認命般搖了搖頭:“真是服了你了。”

我終于松了口氣。吊了我三個多月的事情可算是有了了結,今天過後我上班再也不用再提心吊膽成天躲着他了。

心裏一顆大石頭落下,我心情頓時大好,吃飯也有胃口了。吃到一半,我忽然想起件事,擡頭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那個,既然你都原諒我了,那條項鏈……能不能還我?”

聞言秦懷禮挑眉,剛要開口,我連忙又道:“我我我買,我給你錢!”

“送給人的東西,哪還有要回去的。”

“那是我媽送我的生日禮物,”我哭喪着臉,“當時身上真沒錢了才把項鏈給你的。”

“不給。”對面的人輕飄飄來了這麽一句。

我愣了下,倏地擡頭看向他。

秦懷禮抱着臂靠在椅背上,臉上挂着淡淡的笑。他并不像同齡人那般喜歡穿偏正式一點的服裝刻意将自己扮成熟,見過他幾次穿自己的衣服,幾乎都很運動休閑風,把自己打扮得跟個大學生似的,童心未泯麽。

我嘴一撇,“為什麽?”

他的笑容逐漸擴大,說:“看你表現。”

我又是一愣,還個項鏈而已,有什麽可表現的?

還想再開口,他站起身,掏了下褲子口袋,說:“吃你的飯,我去趟洗手間。”

“哦。”

我埋下頭,有些不甘心。其實我在開口前想過好幾種可能,有直接當場就給我的,也有放在家裏明天帶給我,或者是為難我一下但是最後還是會給我……總之無論哪一種都不是這種,言簡意赅兩個字就拒絕了我。

看你表現。

我琢磨這四個字內涵的意思,半天也沒琢磨明白。

又不是談戀愛,表現啥表現。

秦懷禮還沒回來,我也想上廁所了,左右瞅了瞅,和上菜阿姨說了聲,怕阿姨以為這桌吃完走了給收拾了。一個人吃飯這種事情經歷的太多了導致我比較敏感。

從洗手間出來,步子一拐轉去了收銀臺。大家只是同事,我為自己之前做的錯事道歉,沒有道理讓他來掏這次飯錢。

走了幾步拐個彎就能看到收銀臺,秦懷禮已經站在那裏,衛衣加上運動褲,雖然個子高卻不會給人壓迫感。

收銀臺的阿姨一臉慈祥的笑着:“還是頭一次見你帶女孩子來吃飯,女朋友嗎?”

秦懷禮背對着我,不知道他聽見阿姨這麽說是什麽表情,可等了半天也沒見他說話。我站在他身後幾米處,一盆巨大的盆栽擋在我前面,我一時不明白他這個反應是默認了還是懶得解釋。

“小姑娘不錯。”阿姨說。

這回聽見秦懷禮的聲音,淡淡的:“挺好的。”

我:“??”

好什麽?

秦懷禮靠在吧臺上的身子動了動,我一驚,完全忘記我要去收銀臺的目的,連忙後退返回飯桌。

随後秦懷禮回來,手上多了只煙,他坐回椅子上,指尖夾着煙,卻從始至終沒再擡起來過。

“吃飽了嗎?”

我因為偷聽到他們說話心虛端起碗喝湯,聞言把碗放下,乖巧道:“飽了。”

“那回去?”

“嗯。”

剛坐上車,他問:“家住哪?”

我系上安全帶,說:“可以送我回醫院麽?”

他偏過頭看着我:“忘記拿東西了?”

“沒沒。”我擺手,“我電動車在醫院,明天還要騎車上班。”

“太晚了。”他說,“今天先回家,明天我去接你。”

我當場愣住,說話都結巴了:“不不不不用的,我經常這麽晚回家,路、路邊都是燈,很安全的!”

秦懷禮微微眯起眼睛,“經常這麽晚回家?”

我:“……”

秦懷禮:“夜生活還挺豐富。”

我汗顏:“也、也沒那麽豐富……”

最後他還是十分強硬地把我送回家了,畢竟手握方向盤的是他。我坐在副駕駛給他指路,車一直開到我家樓下。

我解了安全帶,猶豫着開口:“明天你……”

我本來想說明天你不用來接我上班的,我家老沈才不會不管他的寶貝閨女,明天他會送我的。話剛開口便被他打斷了。

“明天你幾點上班?”

“七點四十五。”我脫口而出。

“不是八點上班?”

“你們醫生是八點上班,我們是護士長規定提前十五分鐘到班。”

“好吧。”他說:“那我七點十分到,我們去吃早餐。”

我幾乎是被他牽着話頭走,聽他把明天早飯都安排好了也沒覺得哪兒不妥,木讷地點點頭,打開車門,下車,關門,透過車窗對他擺了擺手:“那晚安。”

“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介于我是個夜貓子

白天要上班只有晚上熬夜碼字,每次碼完都是淩晨,所以這回改一下更新時間

改為早上八點

每次更新完會在作話裏說明下次更新時間,如果那天八點了還沒有顯示更新,應該就是晉江抽了,大家再等等或者多刷新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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