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017年11月22周三

2017年11月22日 周三

今天六點半我就到醫院了,腦袋發沉,渾渾噩噩的。

昨天為了擴普外三這事兒大家全部在加班,為了今天方便轉病人,早在昨晚,病人今天的水就已經先一步被轉到樓上。

今天我和吳水彤上中班,每個科的規定不同,我們科的中班要提前一個小時到做晨間掃床整理病人床單元,比如平時八點上班,中班就要七點到,像星期二要大交班所有人要求七點半到,那麽中班六點半就要到。

今天不是周二,沒有大交班,但是要轉病人到普外三,所有人都要提前半小時到。

本來只是提早了半個小時,影響不大,關鍵的是,昨晚——

由于明天要早到,我原本準備睡在值班室,奈何下班後沒禁住吳水彤的誘惑,半夜跑去吃拉面,最後這出也出來了,就有點不想回去,吳水彤便邀請我到她家住一晚。

吳水彤在醫院對面的小區租了房子,近的很,我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晚上,熄了燈我和她一人一床被子躲在裏面玩手機,只聽吳水彤躲在被子裏咯咯咯直笑,我探出腦袋來,好奇:“你怎麽了?笑什麽?有什麽開心事?”

吳水彤也從被窩裏鑽出來,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打在她臉上,滿臉是掩飾不住的笑意,“我初戀主動找我聊天了。”

“你初戀?”

“我高中時候談的男朋友,後來上大學就分了。”吳水彤翻身躺平,說:“後來又談過幾個,還是初戀的感覺最不一樣,我發現我喜歡的還是他。”

“那你怎麽?”

“我不能太主動,偶爾找他聊聊天,今天他主動找我聊天了,說他家裏人讓他去相親。”

“他要去相親,卻跑來和你說,我看這是有戲,他可能也還喜歡你。”

黑暗裏,吳水彤頓了好一會兒,才說:“不知道,除了今天,之前都是我主動找他聊天。”

吳水彤大我兩歲,93年的,今年是她本命年,也24了,我問她:“吳水彤,你家裏人催你找對象了沒?”

“當然催,不過催也沒用。說實話我本來想着幹脆在醫院裏找一個,但是我們科裏的醫生都結過婚了,剩個陳子琪吧,比我大一歲,長得……反正我不喜歡他那樣的,而且他也不想找個護士。”

“為什麽?”護士哪點對不起他,還不想找個護士。

“嫌護士太忙了呗,經常要上夜班,大夜小夜輪番上。”

行吧,這已經成為衆所周知的事實,因為要上夜班而被嫌棄在護理這行已經成了常态。

我睜着眼睛烏溜溜在黑暗中轉了兩圈,問:“那秦懷禮呢?”

誰知這句話一出,吳水彤反應特別大,“媽呀,他孩子都多大了!”

我愣住:“啊?”

吳水彤說:“秦懷禮早就結過婚了,孩子都能上小學了。”

“可是,”我忍不住去辯解:“之前去義診,別的醫生問他有沒有女朋友要給他介紹一個,他還說他單身。”

吳水彤大笑:“真的啊?他這麽臭不要臉的啊?”

這下我徹底閉嘴了,我知道吳水彤沒在騙我。

我被秦懷禮騙了。

我不再說話,吳水彤也把手機放在一邊,準備睡覺。

我翻了個身,背對着吳水彤,心裏是說不上來的滋味,五髒六腑如同移位了似的翻騰。

睡不着,即便閉上眼睛,滿腦子裏都回蕩着吳水彤那句“他孩子都能上小學了”……

他孩子都能上小學了……

他孩子都能上小學了……

他孩子都能上小學了……

他孩子都能上小學了。

我掀起被子把頭徹底埋在被窩裏,想起之前有病人向我打聽秦懷禮的感情問題,當時我知道病人這是看中他了要給他介紹對象,明明和我沒關系,話到了嘴邊拐了個彎就成了——

“有,秦醫生都結過婚了。”

後面還添油加醋又補了一句——

“孩子都多大了。”

我記得,一回身就撞見了秦懷禮,我造的謠他聽了個完全,當時我只覺得窘迫和丢人,一心只想逃跑和如何躲他。現在想來,他為什麽沒有反駁?甚至在事後到現在,也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

大概是因為被我不小心說中了事實。

睡不着,煩躁地又翻了個身,這一回,想起不久前我因為給病人漏抽血寫了一中午的護理不良記錄,秦懷禮訂了午飯請我吃,那時他接了電話,雖是在屋外,我也三三兩兩聽到了兩句——

“你來了……孩子呢……你們現在……到了打我電話……”

孩子呢……

孩子呢……

孩子呢……

孩子呢。

我居然一點兒沒把這句話當回事,但凡仔細回想一下這句話,這其中的問題很容易便會被發現。而我卻直到吳水彤大喇喇把事實攤在我面前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個人根本不是我所能喜歡的。

這一晚,內心五味雜陳,有懊惱,氣自己被感情沖昏了頭腦,那樣只要稍微動動腦子便能想到的問題我卻任由它在我面前飄蕩而無視掉。有憤怒,秦懷禮不僅結過婚連孩子都有了他在我面前擺出那副姿态又要做什麽?更甚在五個月前兩人還發生過一夜/情,他早已背叛了他的老婆和孩子。最後是慶幸,幸自己性格慫,喜歡上他之後除了告訴桉桉也誰沒說,就連我爹媽都只是知道我喜歡科裏一個醫生卻不知道名字,不然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也沒想,一夜無眠。

最終的結果就是今早我頂着倆濃重的黑眼圈無精打采。

吳水彤還詫異她的床有這麽不舒服嗎居然能讓我一夜都沒睡着,我不想解釋也根本無法解釋,幹脆随它去。

十樓東是普外三,因為昨天出院了很多病人,今早轉去十樓的只有十八位。

任務被分配下來,大家一個一個帶着病人上樓去,我手裏三份《住院患者轉科交接單記錄單》,送完一位患者之後下來再接着送另一位。

我扶着阿姨往電梯走,家屬拎着住院用物跟在後面,這阿姨是老病人了,乳腺癌術後這是第四次來化療,邊走還邊感慨:“這搬到樓上了以後再來就直接去十樓了,那也看不到你們了。”

“哪有,”我說,“您可以沒事的時候下樓來,普外二又不關門,您來找我們聊天。”

話音未落,秦懷禮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和我打了個照面,他沖我揚了揚眉,笑着沖我打招呼:“沈——”

我只當沒看見他,頭一偏接着和阿姨聊天:“阿姨您慢點,雖然就一層樓,我們坐電梯上去。”

秦懷禮斂了笑意停在原地,莫名其妙地望了我一眼。

病人雖不多,等到徹底結束都已經過了八點半,大家去醫生辦公室交班,我磨磨蹭蹭在最後進去,第一眼便瞅見秦懷禮站在醫生中間的位置。我走過去,在最邊上站定,垂頭看自己的腳。

我的鞋和大家的不一樣,她們都是醫院同意發的鞋,我剛來,還沒有。

鞋好髒,不想洗。

腳背上露出黑色條紋襪子真的好醜。

就這樣心不在焉的直到交班結束,我努力不去看他不去想他,卻也沒聽進去一句交班報告。

我刻意躲了他一天。

他要來護士站我就進治療室,他進治療室我就下病房,他要進病房我就回護士站,普外科這麽大,想碰不到他還不容易。

這讓我怎麽去面對他,暧昧不清了三個月,等我終于看透自己內心發現自己喜歡上他了,結果告訴我他是有婦之夫,連孩子都有了,我應該怎麽去接受?感情不随我控制,不是我說徹底忘記就能真的徹底忘記,總之絕對不可能也不可以有結果的感情,避開他見不到是不是遺忘得會快一些。

下午,我賊心不死地找曹晴又确認了一遍,我問曹晴,“秦懷禮結過婚了啊?”

曹晴像是聽到一個笑話,說:“你不廢話,孩子都上小學了你說結沒結婚?”

“你見過他小孩?”

“見過,帶來我們醫院看病,孩子長得漂亮,就是先天有點缺陷。”

“我怎麽沒見過?”我問。

“廢話,你當然沒見過,他老婆和孩子都在老家,你怎麽可能見過。”

秦懷禮不是本地人,那他的老家,應該在外省,怪不得,他敢如此妄為。

吳水彤和曹晴說的幾乎一模一樣,我最後觊觎的那點兒希望也徹底破碎了,內心一團亂,我甚至不知道我此刻該是什麽樣的情緒才算正常反應,前三個月的暧昧不清,就好似是一場春夢,夢的開頭很旖旎,結局卻忽然跳轉成恐怖片,驚醒後,發現自己身在其中已經驚出了一身的汗。

這篇日記,算是我對他的感情畫下的句號,把它封存起來,就當做一切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沒有明天。

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

是吧?

講道理這章就算不甜它也不虐你們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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