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知怎的,許意濃有一種自己手裏嬌豔欲滴的鮮花反倒襯得他霁月清風的錯覺,而這會兒面對面站着就像她要給他獻花似的。

王骁歧的視線在她身上浮光掠影而過,最後落在那束花上。

默契地是,兩人都沒開口與對方打招呼。

“讓你沖個奶瓶站門口磨叽什麽呢?”不一會兒有聲音傳來,門被“嗤啦”一拉完全打開了,王骁歧身後赫然出現個年輕男人,他嘴裏叽叽歪歪着卻在看到許意濃後頃刻消音。

他定站着看她,又看看王骁歧,再回看她,最後欣喜地喚了聲,“哎呀呀!濃哥!”

“好久不見啊邺子。”許意濃對他展顏一笑,把花束往前一送,“恭喜你,當爸爸了。”

他伸手接過,“嗨呀,你還整這個,浪費錢。”默默用屁股把王骁歧往邊上一擠招呼她,“快進來快進來。”同時又往裏頭喊,“爽爽,濃哥來了。”

果然vip病房夠大,外面是個小客廳式的陪護區,裏間才是産婦區,許意濃未見其人已聞其聲,裏面喊着,“濃哥?是我大濃哥來啦?”

弄得她包都來不及放下只得人先往裏跑。

病床上坐躺着一個産後略顯浮腫的女人,在許意濃踏進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兩人的眼睛都紅了。

“你這個死丫頭,終于從日本滾回來了!卧槽!你怎麽更加好看了?一比我更醜了!”女人一上來就開怼,怼完又朝她張開雙手,“快!過來抱抱我!我需要一個愛的擁抱!”

鼻子正發酸的許意濃轉而一笑,真的過去給了她一個擁抱,同時也聽到她靠在自己懷中帶着些委屈的悶哼,“打死不生二胎了,生一個都疼死爹了!”

許意濃輕輕拍拍她背安撫,“都是當媽的人了,怎麽說話還跟小孩兒一樣。”

她叫劉爽,是許意濃的大學室友兼閨蜜,也是為數不多知道她回國的人,只是剛回來那段時間她要落實逐影那邊的入職手續,劉爽懷着身孕也不大方便出來,兩人一直沒來得及碰上面,這一耽擱就到了現在她生了娃。

許意濃還是在朋友圈刷到的她已生狀态,立馬問了醫院和病房,約了今天來看她,一下班就帶着花趕來了。那會兒劉爽結婚她沒能從日本趕回來,如今她晉為人母這等人生大事她可不能再錯過了。

兩人還未來得及好好敘舊,旁邊嬰兒床裏響起幾聲哼唧,跟小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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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意濃不禁降低分貝,小聲問劉爽,“是我吵醒寶寶了?”

“不會,做夢呢。”劉爽朝嬰兒床那兒揚揚下巴,“你去看看吧,你新鮮出爐的幹兒子。”

許意濃便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看孩子,小小的一只,正皺巴巴地睡着,襁褓裏的小身子還動了動。

“像周邺诶。”她仔細看了會兒作出結論。

“怎麽都這麽說,明明閨女随爸,兒子像媽啊,到了我兒子這兒就與衆不同。”劉爽嘟囔,又跟告狀似地向她控訴,“我跟你講,他超級能吃,我母乳都不夠喂還得沖奶粉,臭小子從小就那麽虎,一點都不知道給家裏省錢。”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來自親媽的吐槽,小家夥小腦袋側了側突然就醒了,許意濃剛要去逗他,沒成想下一秒他就扯着嗓子哭了起來,哭聲還挺洪亮。

劉爽頭疼地叫,“哎喲我的小祖宗,說什麽來什麽,怎麽又餓了?”

聽到孩子的哭聲,周邺簡直跟閃現般到了她們跟前。

“我兒子醒了?”

劉爽立刻指揮他,“快把你兒子抱過來給我喂他,你奶瓶洗好沒?趕緊給他泡奶粉。”

“這不是廁所我媽在用着嗎?剛剛你又漲奶讓我搭把手,我分身乏術哪裏還得空?奶瓶讓老王幫忙去洗,正巧撞上了濃哥……”

話到此處他打住了,夫妻倆貌似對視了一下,周邺立馬去抱兒子,還朝許意濃不好意思地笑笑,“這有了孩子啊就是麻煩。”他輕柔地從嬰兒床裏抱出小東西,看着兒子的眼神瞬間就跟要化了般,明明知道他聽不懂還對着兀自低喃着,“是不是啊?兒砸?”

劉爽這會兒也安靜坐在那兒溫柔看着爺倆,一家三口的畫面十分溫馨和諧,略顯多餘的許意濃也不再打擾他們,先退了出去。

很快幫忙沖洗好奶瓶的王骁歧重新回到病房,正解了周邺的燃眉之急,他趕緊出來接過去泡奶粉,也顧不上招呼他倆了,只揮手随意往沙發那兒一指,“你們先坐坐哈,我們把小祖宗哄睡就好。”然後急急忙忙又去陪老婆孩子了。

這下外面就只剩他倆了,孩子一吃到奶哭聲戛然而止,整個房間陷入了無聲的靜谧,許意濃無所事事的站了會兒覺得特傻,就往沙發那兒去了。她坐着,王骁歧站着,兩人從頭到尾連眼神交流都沒有,只各自低頭看着手機,直到套房裏的衛生間門打開,一個中年婦女走了出來,這幅安靜的畫面被全然打破,她是劉爽的婆婆,周邺的媽媽。

許意濃立馬站起來禮貌地叫人,“阿姨。”

跟周邺的第一反應一樣,她看到許意濃的那一瞬間就下意識地去看王骁歧,而後擺擺手笑着示意她坐,“意濃來了啊?你坐你坐。”又細細打量着她,“真的是好些年沒看到你了,越來越漂亮,是不是比讀書那會兒瘦了點?”

太久不見,她對許意濃的印象還停留在高中。

許意濃只笑笑,沒做聲。

周母又瞅向王骁歧,不由分說地怪他,“骁歧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人家都把老婆越養越圓潤,你卻把老婆越養越瘦!”

氣氛一時凝滞,許意濃面色微變要解釋,誰知王骁歧的目光竟順勢朝她聚焦而來,就在快對視時許意濃別了別眼躲開了。

他未置一詞,似淡淡笑了聲,仿佛是将那些跟他毫不相關的數落照單全收了。

許意濃蹙眉重新擡眼,他已經不再看自己了,而是繼續站那兒聽周邺母親唠叨,“你看看,周邺這臭小子都當爸爸了,你倆呢?準備什麽時候要孩子吶?”

話題似乎朝着難以控制的方向延伸了,許意濃知道她是誤會了他倆是一塊兒來的,便快速将她打住,“阿姨。”

“哎。”

“我們……”

“媽!”好在被娃折騰完的周邺很及時地從裏間出來了。

他一看到自家老媽夾站在那兩人中間心裏咯噔一下,所幸反應快,趕緊對他媽說,“孩子醒了,我剛沖奶粉的時候好像下手重了,你幫我去瞧瞧有沒有泡多。”

果然成功把母親的注意力轉移了,“你說你還能幹嘛?泡個奶粉都不行怎麽當人爹!”他媽一邊嫌棄着一邊往裏去了,嘴裏還在碎碎念,“我真是走開一會兒都不行。”

這才又清淨了,周邺撓撓頭抱歉地開口,“我媽她……”

許意濃手往包裏一探摸出一個紅包來,“喏,給我幹兒子的。”她遞送給周邺的同時也就此岔開了話題。

周邺伸手一擋,“濃哥,你這麽搞就生分了啊,我們之間什麽關系還來這套?”他推拒着往回塞,“趕緊收回去。”

許意濃卻執意要給,“你們結婚我沒回來,這是作為幹媽給寶寶的,除非你們不讓他認我這個幹媽。”

“這……”她這麽說周邺就有些為難了,推搡中他若有似無地瞥了一眼某處,終是磨不過她收下了。

說起幹媽這件事,還是來自于很久之前的約定,那會兒劉爽剛跟周邺好上,熱戀期黏膩的很,每天都我們家周邺長我們家周邺短的。

許意濃笑她戀愛腦,當時劉爽在宿舍陽臺上托着下巴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毫不否認,“戀愛腦就戀愛腦呗,可周邺就是我們家的,就像王骁歧是你們家的一樣。”說着就用屁股撞了她一下,“說好了,以後我們倆可互為對方孩子的幹媽啊。”

許意濃當時頗為嫌棄地看她一眼,“都什麽年代了還興這個?”

劉爽不依不饒,“就沖你跟你家老王是我跟我家周邺的媒人,這孩子幹媽的頭銜也非你莫屬啊。”

許意濃都快被她繞暈了,不過真要說起來她的确算是她跟周邺的半個媒人,其實論關系深淺,一開始是她跟周邺更熟,因為周邺是她的高中同學,也是王骁歧的同桌,同為班裏種子選手的他當時填報志願直接抄的王骁歧,所以大學裏兩人又同專業同宿舍,可謂形影不離,要不是王骁歧早已脫單,說他倆是gay都有人信。

劉爽呢,就是有次被許意濃帶去A大看籃球賽,跟周邺看對眼的。

那晚星河璀璨,月明千裏,兩個少女各自懷揣着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與向往,互訴衷腸。

年少時的記憶總是像風像雨又像霧,其中的很多細節已經模糊,許意濃只記得最後兩人約定會做對方孩子的幹媽,這不,劉爽說到做到,多年後真給她生了個幹兒子。

一陣手機振動又将她拉回到現在,是王骁歧的手機響了,他開門出去接聽,門虛掩着,縫隙裏可以隐約看見他站在走廊窗邊,臨窗而立接電話的側影。

只剩許意濃跟周邺了,周邺随口打岔,“剛回來挺不适應的吧?現在住哪兒啊?”

許意濃将手随意往風衣裏一插,另一只手撥開耳邊碎發,“我表哥那兒。”

周邺表情微詫,“紀學長?他回A市了啊?”

紀昱恒在A大一直是個響當當的名字,據說當年他一入校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屠了高校間的各大排行榜,包括學生們自己搞出來的什麽男神榜,之後無人能再撼動,連他們那屆王骁歧進A大也沒那麽大聲勢。

許意濃點頭默認。

“那……”周邺又要發聲卻被劉爽一句話打斷,“啊呀,寶寶吐奶了。”

他簡直一頭兩個大,忙不疊的要去看孩子,跟許意濃又打了個招呼,“你再坐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許意濃則擺擺手,“你去忙吧,我也不打擾你們了,先走了,下次再來看寶寶。”

“瞎說什麽打擾啊,等寶寶睡就好了,你跟爽爽還沒怎麽說上話呢!”周邺極力挽留。

許意濃已經拿起了自己的包,催促他,“你快去看寶寶,別管我了,反正我現在回來了敘舊以後有的是機會,你幫我跟小爽說下,我就不再進去了。”

周邺只得作罷,他問許意濃怎麽走。

許意濃将包挎在肩上,“我坐地鐵。”

她剛走到門邊,卻被人從外面推開了,王骁歧握着手機回來了,這次換許意濃稍稍往後一退讓了讓他,他與她擦身而過,經過時的微帶的風輕拂着她耳邊的碎發,他徑直從沙發上抽回自己的外套随意拎在手中,對着周邺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許意濃腳步一頓,聽周邺說,“巧了啊,濃哥也正要走,要不我送送你們吧。”

“不用。”

“不用。”

兩人異口同聲。

周邺一個支楞,稍後幹咳一聲,“那,那就不送了,你們慢走哈。”

許意濃說了句再見便往外走,王骁歧腿長比她快一步,只見他門扶手上一搭再一拉,整個門完全敞開,他站在原地并未率先踏出去,許意濃擡頭對上了他的注視,并跟她說了今晚相遇後的第一句話。

“許總,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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