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随着第三場選拔考的成績公布,沖刺班的百人名額塵埃落定,王骁歧以蟬聯四次的第一名聲大噪,成為了人人口中的一哥,學校特地把百優生的名單貼在了校門口的櫥窗裏,還附上了每個人的照片,許意濃的那張緊挨着王骁歧的那張,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她這個千年老二長什麽模樣似的。
集訓結束前他們進行了選科分班,排名靠前的幾乎都選擇了物化班,物生班除了自己選科的學生,還有都是被調劑過去的,每個班五十個人,最終形成了新一屆的沖刺一班與二班。
許意濃自然是選了物化班,他們也從老舊的大教室換到了新教室,座位沒什麽大變動,許意濃跟林淼還是同桌,隔壁仍是王骁歧周邺,他前面也還是曹萦萦,仿佛除了人數減半一切未變。
又成了鄰座,許意濃跟王骁歧幾乎三天一大怼,兩天一小怼,對于王骁歧暗地裏給她取外號的事她很生氣,誰允許他給她亂取外號的?
還濃哥,一聽就像個男人婆,所以她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地回叫他歧妹。
周邺這個吃瓜群衆看他們互怼俨然成了每日必不可少的樂趣之一,別說這兩個歡喜冤家,還挺有意思的。
變态的暑期集訓就這麽悄無聲息地結束了,他們又毫無喘氣地無縫對接了八月底的軍訓,許意濃這才看到除了沖刺班以外的同屆學生,覺得自己總算過上了正常的高中生活,兩個沖刺班加上普通班和分部的四個班,他們這一屆一共十四個班。
說到軍訓,這裏許意濃還鬧了出一個小插曲。
之前她被“囚禁”在學校兩個月,她家老許有天趁着出差回來的空檔又買了一堆零食送到學校,他也不知道是怎麽跟門衛大叔打的招呼,竟然在非家長探望時間段裏被放進了學校,他獨自摸索到軍訓後操場想尋找自家閨女,可放眼望去一片綠油油的迷彩服,小家夥們一個個都曬得烏漆嘛黑,還戴着迷彩帽,壓根看不清誰是誰。
老父親想着他來都來了,那就找吧,便沿着跑道在學生方陣裏不斷眺尋着。
誰成想他身上文質彬彬的氣質以及工整的着裝讓教官誤以為是市一中的老師,突然一隊方陣的教官扯了一嗓子,異常響亮,“全體都有!向老師問好!”
然後那方陣的學生們就齊刷刷地高喊,“老—師—好!老—師—辛—苦—了!”
那陣仗,把許意濃家老許頭給吓了一跳,但他轉念一想:自己能被認成老師,說明他是由內而外散發着知識分子的氣質啊,而且孩子們這麽熱情,他不為所動或者直接拒絕的話多打擊他們自信吶。
于是他整整衣服,将錯就錯,舉手朝他們揮揮并朝那列方陣微笑點頭以資鼓勵。
可這麽一來其他方陣就跟開火車一樣,簡直鬥志昂揚,打了雞血地開始比誰的嗓門更高,一個接一個地跟着喊。
“老—師—好!老—師—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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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得老許不微笑着往前走都不行,他決定将好人做到底,把每個方陣的孩子們都鼓勵一遍,這大熱天的,孩子們可太辛苦了啊。
一班的方陣在操場最角落,許意濃在隊伍裏老遠就聽見其他班的音浪,心想哪個班的老師這麽好,還頂着個大太陽來看望學生軍訓。
等人走近了,許意濃仔細一瞧,太陽穴突突直跳。
卧槽,這哪是什麽老師?分明是她家老許啊!
哪知他們教官也不甘示弱地吼了一嗓子。
“全體都有!向老師問好!”
一班的氣勢更不輸其他班,一個個跟狼性少年似的,發出震耳欲聾的叫聲。
“老—師—好!老—師—辛—苦—了!”
許意濃覺得自己要尴尬裂了,看着老許還在每個方陣前邊揮手微笑點頭邊張望尋找自己的模樣,她猶豫再三還是打了個報告。
“報告!”
教官站在前面,“出列!”
許意濃出列。
教官:“報!”
許意濃硬着頭皮豁出去了:“教官!那不是老師,那是我爸!我想申請過去五分鐘。”
教官:“……”
同學:“……”
後來大家才反應過來鬧了個烏龍,整個操場哄笑一片,連教官們都在跟着笑。
周邺笑得簡直要挂在王骁歧身上,上氣不接地,“許意濃她爸,也太可愛了吧?”
王骁歧在隊伍裏望着許意濃灰溜溜奔向父親的身影,也不禁擡唇笑了一下。
許意濃就這樣成了全操場的關注焦點。
一班的隔壁方陣是分部的十班,望着前面那對引人注目的父女倆,後排的男生堆裏突然有人問了一句,“那女孩是誰?”
旁邊人說,“一班的許意濃啊,學霸兼女中豪傑。”
“女中豪傑?”
又有人侃侃而談,“聽說他們沖刺班暑期集訓的時候,有天女生宿舍鬧小強,所有女生尖叫亂竄,只有她淡定地拿起一只拖鞋,眼睛眨都不眨地手刃了小強。”
“這麽嗨?”
“是啊,從此以後一班的人都叫她濃哥。”
可她此刻在依偎在父親身邊的模樣明明是乖乖巧巧的,哪有半分所說的霸氣樣?
“濃哥?”那人笑了笑,“有意思。”
許意濃根本沒想到父親會突然來看她,搞出這麽大陣仗,說實話她心裏是又驚又喜。
許意濃挽着父親的手臂走到操場入口,她看到了牆角堆放的一大袋零食,知道是老許給她買的,又是一陣觸動,“爸,我集訓已經結束了,現在不住校,你買這麽多零食我也沒地兒放。”
老許這才反應過來,“哦哦,你集訓已經結束啦?回家了也好,住校我也怕你住不慣。”
“嗯。”
老許再瞅瞅那些零食,“那這些我幫你帶回去,你回家再吃。”
“好。”
老許擡手給她擦了擦汗,又說,“那個,家裏鑰匙你有吧?我這回出差忘帶鑰匙了,回來家門都進不去,你媽又忙得不接電話,這不,只能來找你了。”
父親的話好像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澆到了她臉上,讓她從頭涼到了尾。
原來他不是特地來看她的,而是因為忘帶了家裏鑰匙。
許意濃當時看着腳下的地,單薄的軍訓鞋底踩在那瓷磚上,更覺酸脹與疲憊。
她的手從父親臂膀上收回,在寬大的褲袋裏掏出鑰匙遞給他,低聲問了句,“那你,晚上在家嗎?”
父親接過鑰匙,“晚上還有個飯局呢,鑰匙我給你放老地方。”他所說的老地方是家門口那個奶箱。
許意濃聽着含糊地嗯了一聲。
父親走之前還給她整了整軍帽,再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打起精神,好好軍訓。”
這一系列看似愛撫的動作絲毫未讓許意濃覺得親切,甚至隐隐覺得生疼,“哦。”
目送父親離去時,她先前明亮的眼底只剩下黯淡無光。
那天軍訓快結束的時候,一班的礦泉水快喝完了不夠分,十班就大方地給他們搬送去兩箱。
其中一個搬送的男生就是林淼的男朋友,十班懂的同學便開始隔空起哄,“啊喲喲,範亦誠,你借花獻佛啊你,經過我們十班全體同學同意了嗎?”
範亦誠拆着一箱水回頭就送給他們一個滾字,對面仍是笑聲不斷。
許意濃這才真正見到了只存在于林淼每晚電話裏那男朋友的廬山真面目,高高瘦瘦,長得挺幹淨的。
男朋友親自來送水,林淼心裏既甜蜜又忐忑,怕太引人注目不好,她走過去跟他說了幾句話,意思水放下就行了,他們自己分,她男朋友卻執意要把水遞送到她手上,然後趁教官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兩個班瞬間炸了,很多女生臉紅地喊,“太甜了太甜了。”
當時許意濃心情不好,無心圍觀,只站在人堆後面獨自擰着瓶蓋,卻因為手上有汗打了滑,幾次都沒能打開,她還在往迷彩服上擦掌,突然一瓶被開好的礦泉水遞被遞送到她眼前,許意濃一看是跟林淼男朋友一起搬水來的男生,高挺的個子一下給她擋住了夕陽的餘光。
“喝這瓶吧。”
許意濃沒接,男孩便把手朝她一伸,示意把她手裏的那瓶給他,他來幫她開。
許意濃還不動他就笑了,說了聲,“那你拿穩了。”語落他直接就着她手拿水瓶的姿勢,擡手快速幫她一擰,礦泉水就這麽打開了。
“瓶蓋還要嗎?”他看着她問。
她點頭,說了聲謝謝,攤開了掌心。
男生便将瓶蓋放回她手裏,且背着光燦燦一笑,“記得去小賣部再領一瓶。”
許意濃一看,那瓶蓋上寫着“再來一瓶”四個字。
再擡首,他已經跟林淼男朋友回十班的隊伍裏去了。
“他叫江晉,也是十班的,是不是很帥?”林淼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她告訴許意濃剛剛那個男生的名字。
許意濃喝着水,并不感興趣,豈料林淼來了一句,“你覺得他跟王骁歧,誰更帥?”
許意濃喝嗆了,咳了半天才喘上一口氣,“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林淼包打聽地告訴她,“這個江晉初中就因為長得帥很受關注,有次出去旅游,走在街上還被星探遞了名片,問他有沒有拍廣告的想法,不過被他拒絕了,現在到了我們學校,有人喜歡他有人喜歡王骁歧,人氣旗鼓相當,這新晉校草的頭銜就一直在他倆中徘徊呢。”說完再看看她一副秒懂的樣子,把手對着她一擡,“好了,我已經知道你的答案了。”
許意濃蹙眉,“我什麽答案?”
林淼善解人意地說,“肯定選江晉啊,你跟王骁歧是死對頭嘛,當然看不上他。”
許意濃莫名其妙又咳了起來,臉都紅了。
林淼看她反應那麽大,幫她拍拍背順氣,“那你說,讓你在王骁歧和江晉兩人中選,你更鐘意誰?”
許意濃咳嗽的時候連帶着手中的礦泉水都有些捏變了形,她才懶得參與這種無聊的評選,而且剛剛那個什麽江晉,總共來回才說了幾句話,他長什麽模樣她都沒看清。
林淼還在等她的回答,非要她說個所以然來,許意濃又喝了一口水止了咳,随口道,“反正讓我選,我是絕對不會選王骁歧就對了。”
林淼挑着眉推搡她一下,害她手中的水都灑出了些,“你看,我就說嘛,你壓根就不喜歡王骁歧。”
她這話許意濃聽着怪怪的,剛要糾正她用詞不當,教官的集合哨聲驟然響起,兩人趕緊放下礦泉水瓶歸隊。
有人影好像從許意濃身後快速一晃,她順勢擡頭看去的時候已經被一堆集合的男同學擋住了視線,林淼催她快走,她才放好自己那瓶水趕緊跑進了隊伍中。
軍訓結束用完餐是全年級晚自習,有了其他班的陪伴再也不是只有一層樓一間教室的燈亮着了。
一班今天的晚自習是做英語試卷,做到完形填空的時候有幾個生僻單詞許意濃要查字典,就想起了她借給王骁歧的那本英漢詞典。
于是她對着隔壁喊了聲,“歧妹。”
他還在做着試卷,像是沒聽見,許意濃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只得擡高分貝,連名帶姓喊,“王—骁—歧。”
還是沒任何反應。
許意濃想這人今天是耳背了嗎?這還聽不見?她也不喊了,索性扔了個橡皮過去,但是手勁有點兒大,扔到周邺那兒了。
周邺探尋地朝她看來,她用手加口型比劃,“幫我叫下王骁歧。”
周邺做了個“ok”的手勢,然後用手臂撞了一下王骁歧,“濃哥哥叫你。”
他這才動了動他那高貴的頭,朝她這兒看了過來,卻是一臉不耐的樣子。
許意濃懶得跟他計較,只伸出手一攤,“把我的英漢詞典還給我。”
“沒帶。”王骁歧說完就收回視線繼續埋頭做題了,仿佛跟她多說一個字都顯得多餘,明明是他借了她東西忘了帶,可這模樣反倒像許意濃欠了他幾百萬似的,着實把她氣得不輕,這人怎麽這樣?
她也不再跟他說話了,不爽地先跳過了那題去做閱讀理解,可半天都沒看明白全文在表達什麽,于是又把卷子翻了回去重做完形填空,但由于力度過大,試卷直接對半開裂。
林淼不由驚詫,忙不疊地給她送去膠帶,“什麽仇什麽怨?你幹嘛手撕卷子?”
許意濃一聲不響地拉開透明膠帶,一頓哔哩啪啦響,腦子裏把試卷當成王骁歧的臉使勁地糊。
讨厭讨厭讨厭。
到第三節 晚自習的時候,好幾個男生的座位上都空了,是集體翹了晚自習去打籃球去了。
男生們來到離教學樓最近的籃球場,卻發現今天這個老地方被人捷足登先了,周邺定睛一看,不正是以江晉為首的十班人嗎?
他看看王骁歧,惋惜道,“場子被占了,我們只能換個地兒了。”
之前集訓的時候學校沒其他人,這場子一直是被他們沖刺班包圓的,軍訓後人來全了,年級裏其他班的男生都會過來打球,反正先到先得,他們也從不跟別人争搶,換到後操場那塊籃球場去就是了,再加上下午軍訓人家十班還給他們班接濟了水,他們走也是理所應當。
可今天王骁歧卻破天荒的沒扭頭就走,而是拍了拍手中的籃球,那球在地面一上一下來回地發出“嘭嘭”聲,也不知是他力道大還是球的氣足,球再回到手上的時候王骁歧說了句,“不換,就這兒。”接着一個擡手把球往前面的籃球框裏一投。
一個漂亮的三分球跳躍過高高的網欄穩穩投進籃筐,也打亂了球場裏原本的和諧。
十班的人都停了下來朝他們這兒看來,有人眼尖,率先認出了王骁歧,他告訴同伴們,“是一班的。”
林淼的男朋友範亦誠一聽立馬說,“自己人自己人。”剛要招手卻被江晉攔住。
“等等,是敵是友,別急着下結論。”
王骁歧市一中一哥的名號如雷貫耳,還是天盛的太子爺,學霸與富二代光環加身,目中無人,一向高傲,據說連老師的賬都不大買,他不走尋常路,跟傳統那種尖子乖乖生也不是一挂的,一看就不是個善茬。
江晉光從他剛剛投球攪亂他們球局的舉動裏就斷定他來者不善。
果然王骁歧一進場,就放話,“這場子一直是我們的地盤,麻煩你們讓讓。”
江晉知道他嚣張,卻沒想到這麽嚣張,一旁的範亦誠聞言,這會兒也覺得自己下午軍訓送出兩箱水給一班的舉動實在是傻逼中的戰鬥機。
十班自然有人是相當不服的,直接站了出來,“這是學校的場地,可沒什麽标記寫着高一一班單獨所有,總得講先來後到吧?”
“就是,怎麽?仗着自己是沖刺班就欺負我們分部的啊?”
十班的人都團結地圍在了一起,誓死捍衛領地。
站在王骁歧身後的一班一衆人也是驚呆了。
有人暗戳戳地捅捅周邺,“老王今天,吃錯藥了?”
周邺兩手一攤,同樣困惑且無奈地壓低聲音,“靠北,我也母雞啊,他平常不這樣。”
同學:“他大姨夫來了?火氣好像有點大?”
他一向不按套路出牌,誰都捉摸不透,周邺抹了把汗點頭,“Maybe吧。”
王骁歧則目不斜視地往十班跟前一站,那江晉身高跟他不相上下,王骁歧對着他道,“那就打球賽公平競争,我們贏了,你們走,以後這兒歸我們,反之我們再不踏進這裏半步。”
十班為了争一口氣,不等江晉開口立刻迎戰,“好,你說的!到時願賭服輸!”
王骁歧懶得再搭話,只側頭吩咐周邺去關籃球場的鐵門。
周邺一愣,“關,關門?關門幹嘛?”
王骁歧已經脫下外套抛扔在了後面的休息位上,他沉着臉直往球場中心走去,那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冷郁模樣,只聽他又重複了一遍,聲音也是少有的狠戾,“關門,給我往死裏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