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那一夜,點點的繁星在眼底彙聚成焦,一首接一首的歌機械式地滌蕩過耳孔,空有旋律,不着痕跡,直到mp3自動關了機,長久保持着一個姿勢的許意濃終是翻了個身,卻忘了摘下耳機,長線繞在了她的頸間也渾然不覺。

夜空像被筆墨暈染過,缱绻而神秘,許意濃透過窗戶好似隔了層濾鏡在看這浩瀚千裏的一隅,她毫無睡意,又是一次徹夜的難眠。

自那之後,許意濃跟王骁歧之間似有什麽在悄無聲息地發生改變。

林淼在許意濃的提醒下,跟男友範亦誠低調了許多,至少在學校裏兩人是不敢同時再出現了,班主任因為沒有确鑿證據,也不能将她真的怎麽樣,只能繼續暗中觀察。林淼逃過一劫後,一直對許意濃的仗義心存感激,老嚷嚷着要請她吃飯,但都被許意濃推拒了,不過同桌倆之間的感情倒是與日俱增地好了起來。

對許意濃而言,林淼早就不止是同桌,也是朋友,是她為數不多能放在心上去交的朋友。

時間轉眼即逝,高一第一學期無聲地拉上了尾幕。

期末考試最後一天,C市這座南方小城罕見地下了場大雪,到下午的時候已經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這可激動壞了從小鮮有機會見雪的南方孩子們。

考完最後一門大家争先恐後地飛出教室撒歡,急不可耐的男生們不等到操場,在教室走廊裏的欄檐掄起一把雪就往其他人身上扔,所有教學樓的走廊裏,樓道中充斥着少男少女們的打鬧與嬉笑,好不熱鬧。

不一會兒操場上也聚滿了攢動的人頭,考完試的學生們如脫缰的野馬在這片被皚皚白雪覆蓋的曠野上馳騁,即使每個人的臉頰凍成了高原紅,手也在來回的掂抛雪球中抖成了帕金森,連呼出的一口空氣都夾雜了縷縷霧氣,可大家的興致依舊盎然不減,這難得一見的沸沸揚揚與平日裏市一中的烏泱沉沉形成了鮮明對比,仿佛這場雪下得不是冷若冰霜,而是每個人心底渴望沖破束縛的自由。

許意濃剛從考場出來走到一樓,就難以避免地被人誤傷了,一個雪球毫無預兆地從天而降,不偏不倚砸進了許意濃的脖子裏,那灌頂而來涼意讓她不禁打了個寒噤,邊伸手去撈那雪塊的同時邊四處探尋着始作俑者,可這大海撈針談何容易,她只得自認倒黴。

雪塊随着她的肢體動作沿着頸項簌簌地往下墜落,黏着她的肌膚從上至下地留下了道道印記,又是一番刺骨的寒,她狂跺着腳,想用這個辦法把其他碎塊從身上抖出來,卻已無濟于事,它們亦是遇到溫熱即化的惡魔,這宛如催化劑般的動作加速了融化,很快就有冰涼的濕意流淌在許意濃的背脊與前胸,轉眼就把她的貼身衣物都給浸透了。

許意濃懊惱着,這讓本就不喜冬天的她更加心生煩躁,她在原地拍抖着衣服,這時王骁歧跟班上幾個男生從樓道下來了,一副也剛出考場的樣子,有人一看到許意濃就喊住她要對答案,王骁歧鮮少會跟他們對答案,相比之下許意濃更好說話,同學們更喜歡找她。

果然許意濃沒好意思推脫,就此被纏,最後莫名其妙變成跟他們一道回教室了,一行人裏,她跟王骁歧各自走在最兩側,中間隔了幾個人,卻像隔了一道牆,許意濃被人盤問答案的時候偶爾也能聽到幾句那邊的對話。

有人問王骁歧,“過年在哪兒待呢?回大H市?”

他語氣極淡,“這兒。”

那人就笑笑,“反正我們也放不了幾天寒假,待C市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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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只有一周是市一中的歷來慣例,其餘時間正常上課,所以對他們而言,放假的意義确實不大。

大家不知不覺走到了操場邊緣,幾個雪球又突襲而來,陸續砸中了男生們。

“喂!一考完試就對答案的都長針眼!來啊!快活啊!”遠處有人在叫喚。

大家往操場一看,是周邺,他見他們不為所動,又團了兩個雪球扔過去,有人被砸了一臉,還有的躲之不及,差點滑倒,滑稽的樣子笑得周邺前俯後仰。

幾個男生感覺被挑釁了,撸起袖子也彎身撈起腳邊的雪“磨刀霍霍”地過去了,勢要扔回來才罷休的樣子。

只有王骁歧跟許意濃站在原地沒動,她看看他,誰知他也在看她。

“你,”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是沙啞的,趕緊清了清嗓,“你看我幹嘛?”

他不該跟他們一起去打雪仗嗎?

“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他反問。

許意濃被噎住,“……”

他還在看她,“你走不走?”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雖然兩人中間已經沒其他人了,可她仍固執地跟他保持着原先的距離,說完就挪步先走了。

一會兒王骁歧跟了上來,兩人在走廊并排而行,一左一右,那無形之中縮短的距離,讓許意濃的步調也在不知不覺中跟他的一致。

驀的,他開口,“上次謝了。”

許意濃知道他在說什麽,垂眸注視着腳下,發現兩人的腳步是反的,他是先邁左腳再邁右腳,而自己卻是先右後左,于是默默地變換成了跟他一模一樣。

“你上次已經說過了。”她提醒。

他目視前方,“不一樣,上次周邺在。”

她腳下一頓,忍不住側眸朝他看去,還沒看清他的表情,卻被他突然伸手一拉,霎時兩人颠換了站位。

只聽“啪—”一聲,一只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雪球穩穩當當地砸在了王骁歧的右臉頰,慣性讓他的頭往左偏了偏,卻在同時擡起了左手臂,恰好隔擋住了她,那四處迸濺的雪屑細細碎碎,只彈了一點點到許意濃的臉上,涼嗖感像被打開的滿氣易拉罐飲料濺出的水漬而已。

被砸中的的王骁歧閉着眼,頭發被雪打濕了一漉,垂下幾縷搭在了額前,右半邊的衣服也沒幸免于難,濕了一片,被砸中的右臉頰也留下了一道顯而易見的紅印,跟之前他抽體育老師那次不相上下,狼狽的模樣是許意濃頭一回見。

“你沒事吧?”她心下一凜,梗着嗓有些手忙腳亂,她伸手把自己全身摸了個遍都沒摸到一張紙,只有幾個此刻毫無作用的硬幣,再望向操場,哪裏還能找到源頭。

“沒事。”王骁歧直接徒手抹了一把臉,也沒去探尋追究什麽。

許意濃在他擡頭要跟她視線相撞的時候若無其事地繼續邁步往前走,她不由加快了腳步,生怕他因此着了涼,可嘴上說的卻是,“告訴你,走快點就不會被打了。”那語氣,還頗有幾分指點迷津的味道。

走了幾步感覺他沒跟上,她又回眸催促,“快點兒啊。”好像完全将之前說的各走各的抛在了腦後。

王骁歧眉角舒展,他長腿一邁便跟上了她,也并未被雪球砸中影響心情,反倒出奇的好說話,他看着停下的許意濃,“不是嚷着要走?”下巴朝前微微一擡,“走啊。”卻仍是在等她。

許意濃暗自吐槽腿長了不起?繼續往前走,兩人又心照不宣地同步了,王骁歧一直走在她的右手邊,走廊的外圍,無言中仿佛也隔去了她随時會被雪球砸中的危險。

長廊悠悠,冷風拂面,耳邊一時間只剩兩人的呼吸聲與腳踩積雪的吱吱聲,偶有樹枝搖曳,掉下白色碎片零落在塵土裏,感知在這靜谧的氣氛中被無限放大,許意濃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這條平日裏不知走了多少遍的深邃的走廊,此刻只有她與他,如果可以,她希望時間永無停歇,長廊沒有盡頭,就這麽一直一直走下去……

放寒假的第三天,許意濃突然接到學校通知,為慶祝建校一百周年,學校組織去淩山登高作為校慶活動,校慶沒有大搞也是為了不浪費學生的學習時間,所以這次活動只抽所有年級的優等生去參加,每個年級的沖刺班人數略多些,他們高一一班一共被抽中四人,王骁歧,許意濃,曹萦萦還有一個文藝委員。

下了場雪的C市還籠罩在一片凜冽中,雪雖昙花一現,但殘留在城市各個角落的白色無處不在地提醒着人們它曾來過的事實,街道邊融化的積水将C市倒映出另一番人間景象。

登高那天萬裏無雲,碧波如洗,本該是個好日子,可許意濃被突然造訪的大姨媽擾亂了所有節奏,她整個人恹恹不振,但還惦念着活動,平日裏穿的衣服都被吳老師趁着年前送去了幹洗店,她只能從吳老師衣櫥裏翻出一件厚實的沖鋒衣,随便套裹在身上就出門去了,只是那醒目的玫紅色穿在她身上不僅顯得老氣橫秋還異常紮眼。

王骁歧到隊的時候一眼就從人群裏看到了她。

她一個人躲在人群最後,像平常體育課跑完那樣,雙手撐着膝蓋腰身微曲着,平常梳紮得整齊的馬尾也随意披散,遮住了她整張臉,今天的她毫無形象可言,相比之下,曹萦萦成了衆人眼中一道靓麗的風景線,她今天梳了一個公主頭,還綁了好看的發帶,本就無死角的瓜子臉更顯精致,一下吸引了領隊老師的注意力,當場任她為校旗舉旗手,還需要一個舉國旗的男生,老師又一眼相中了個高手長,眉目隽朗的王骁歧,剛伸手要招他,被其他學生一個打岔,再回頭找他的時候卻怎麽也尋不到了。

嘿,人呢?

時間緊迫下男生定了其他人,老師數好人頭,所有人陸續上了大巴。

大巴的前後門都開了,許意濃從後面上去,直接窩進了最後一排,她靠窗而坐,讓陽光錯落地照在自己全身,以此來汲取一絲溫暖,卻徒勞無益,因為從她小腹襲卷而來的陣痛像電鑽蔓延至全身,她冷汗直冒,唇瓣都看不出一絲血色。

曹萦萦眼看王骁歧快步上了大巴,剛要緊随其後卻被老師一把拉住,“舉旗手跟我們一起坐最前面。”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王骁歧從後門上了車,一步三回頭地動作拖沓着跟老師去了前面。

許意濃正頭靠玻璃阖眼休憩,突感右邊光線一暗,掀開略沉的眼皮,王骁歧已經坐在了自己旁邊。

大巴的最後一排對他這種大長腿而言壓根不是什麽好位置,它比正常座位要高出一點,狹小又緊擠,尤其越靠窗越是縮手縮腳,所以他的出現令許意濃心生詫異。

其他上上車晚的同學也在往後排齊聚,老師則在最前面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地喊,“男生們最好都往後面坐,把前面寬敞的位置留給女生,別一個人占倆座啊!”

許意濃再看着這會兒車廂裏擁擠的畫面,才知道他是被人擠過來的。

老師話音剛落,有個身材魁梧不知幾年級的大個男生,一屁股往王骁歧身邊一坐,這一坐,許意濃明顯地感覺到了他們這排位置被壓下去了幾分,并且還震了震晃了晃,而且本就不大的空間一下讓人變得更扁了。

淩亂中,她的右手觸碰到了一個軟物,低頭一看是王骁歧的手,她如被燙般地趕緊收回,一時半會兒也不知該往哪兒放,往口袋裏伸啊伸才發現吳老師沖鋒衣的口袋是被拉鏈緊拉着的,她拉了好幾下才得以敞開,落荒地給手找到個避難所。

那大塊頭落了座就從袋中掏出一個肉包,邊打開邊看看王骁歧,“兄弟,不擠吧?”

許意濃心想,擠不擠你心裏沒點兒數?

但王骁歧只淡淡嗯了一聲,那人一聽于是姿态放得更開,咬着包子饒有興趣地開始打量王骁歧,片刻後兩眼放光地問,“诶?你不是,不是那個大名鼎鼎的,王,王?王……”

王了半天都沒說出後面倆字來。

許意濃覺得這人情商應該不太高,她人本來就不舒服,那油膩的肉包味特別大,在後排狹小的空間升騰飄散,很快融進了空氣裏,聞得許意濃肚中翻騰感更甚,她想拉開車窗透透氣,但車廂最後一節小玻璃窗許是長久無人觸動,黑色的鎖口死死扣着,她怎麽都拽不動,她想站起來再使點力,可剛一離座,某處像開了閘的水,溫熱淌洩,讓她不敢再輕舉妄動。

她尴尬極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無力的挫敗感油然而生,連她自己都覺得前所未有的矯情,怎麽就偏偏今天來了生理期?

倉惶間,一只手越過她的耳側,牢牢按住玻璃銜接處的扣鎖再用力往後一拉,窗戶開了一道逢,新鮮的空氣灌了進來,穿過許意濃的發絲淌在她的臉頰,她終于能在原先的渾濁中喘上一口氣,待她感覺好些了,扭過頭,看到王骁歧已經坐靠在自己位置戴着耳機聽歌了。

許意濃猶豫半晌,最終伸出指尖輕輕戳了他一下。

他摘下左耳機看向她,只見許意濃聲音嗫糯着聲跟他說,“謝了。”

王骁歧沒回應,只把摘下的那只耳機遞給她,問,“聽歌嗎?”

他反常的舉動讓許意濃卡帶了,但又有什麽在驅動着她,如提線木偶般微微點下了頭,沒等她有所反應,王骁歧已經擡手撥開她垂在臉側的碎發,将耳機輕柔地送進了她的耳中。

那指尖如飛蛾撲騰般地擦過耳畔,耳機微熱的觸感夾帶着他的餘溫,熟悉的旋律娓娓而來,是一首周傑倫的《七裏香》。

車早已發動,路邊枝丫光禿的梧桐滲着光透過玻璃被投在他們的臉上、身上,座位上,黑影接着一個地彈跳出來,卻間隔得井然有序,而他們的影子也被豔陽印照在了前座的後背上,它們緊挨在一處,像融在了一塊兒不分彼此。

許意濃坐姿僵硬得像塊木頭,她偷偷瞥向左手邊的玻璃,從那裏窺看着右手邊的一舉一動,那泛着圈的光暈折射出琉璃瓦般的七彩色澤,薄如蟬翼地落照在他的臉龐,襯得五官更顯立體,耀眼絢爛的似一道火焰,即便視野是模糊的,卻并不失真,依舊恍了她的眼。

——

把永遠愛你寫進詩的結尾

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歌的第一輪高潮到結尾,許意濃重新在那悅耳的音律中閉上了眼,眼前又漆黑一片,卻能感知到到路邊經過的棵棵大樹,還有少年近在咫尺的溫度與呼吸,融融的暖意無處不在的包裹着她,連幾分鐘前難捱的腹痛也不知不覺消停了下來,慢慢驅散,這一刻,許意濃內心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車抵達淩山的時候,許意濃已經小睡了一覺,她醒來耳機早掉落在了頸間,拾起剛要還給王骁歧,發現他也睡着了。

他一雙腿蜷曲着,又被身旁那大塊頭擠着,只能始終保持着挺直坐的姿勢,将頭輕仰靠在車座,抱臂而憩,沉靜又清冷。

許意濃的目光沿着他的側臉輪廓隔空勾勒臨摹,來來回回像要刻在腦子裏,忽然大巴一個剎車,大家受慣性被往前小甩了一下。

王骁歧醒了,剛動了一下,許意濃便做賊心虛地收回視線将耳機胡亂塞進了他手裏。

“這個,還你。”

王骁歧看她唇間顯出的淡淡血色,慢條斯理地收回了自己的耳機,并摘下了自己那只,将長線纏繞在手機上塞進了兜裏。

車停好大家紛紛下車,老師交代好注意事項揚手一揮,登山正式開始。

大家的興致好像很高,好幾個男生說是爬山不如說是來賽跑的,他們三步并一步地猛跨着石階,一眨眼就不見了。

許意濃因為身體原因一開始就落在了後面,但對于地處平原的C市而言這唯一一座的山也并不算高,她一直堅持着往上爬,只在路過洗手間的時候悄悄掉隊溜了進去,再從洗手間出來,換了姨媽巾的許意濃釋負般地嘆了口氣,慶幸痛經只維持了兩個小時,現在的她感覺好多了,這時門口飄來一陣煙味,她捂着鼻蹙着眉只當是哪個煙瘾犯了的過路人,誰知人往出口一拐就撞見了王骁歧。

一團白霧漫天飛舞,煙夾在他的食指與中指之間,指腹熟稔地按撣着煙身,揚起一陣灰屑,它們有的随風飄散,有的則安靜落在了他腳邊。他也看到了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抽煙了,絲毫沒有回避的架勢,痞邪而又漫不經心的樣子跟平時裏身在雲端的一哥,派若兩人。

風是朝着許意濃迎面吹的,她被熏嗆得咳了幾聲,王骁歧側身斂了斂煙蒂。

“你以為躲這兒偷懶老師就不會發現了?”可他還惡人先告狀了起來。

“你才躲這兒幹壞事呢,人有三急知不知道?”許意濃反駁,精神像恢複了過來,又能跟他日常互怼了,中間也沒過腦,突然橫插了一句,“還有,吸煙有害身體健康!”

說完她突然噤了聲,開始懊惱自己的心直口快,她以什麽身份跟他說這句話?同學?搭檔?

王骁歧指尖還在泛着明明滅滅的紅星,他聞言笑了笑,安靜地把煙頭往身後鐵皮垃圾桶上一按,滅了那只吸了三分之一的煙,雖然沒接話,可動作卻十分應景地像在配合她似的。

再擡首,他說,“走吧,一會兒大部隊到了山頂會合照的。”

許意濃嗯了一聲,快速從他身邊經過,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但他沒幾步就跟了上來。

就這樣,他倆無緣無故地一道上山了,中途兩人被其他路人沖散了幾次,再會合時他手中已經握着手機,不知道何時拿出來的。

“你手機多少?”他突然問。

許意濃大腦頓時陷入一段脫節。

他擡眼,兩人目光一彙,他說,“你這磨磨唧唧的,要是走丢了,還不是我這個班長負責找?”

許意濃欲言又止,也不敢直視他太久,最終頭一悶嗡嗡囔囔地報上了自己號碼。

這不是他第一次問她手機號,之前剛競選班委的時候他也問過,只是當時他嘴欠,兩人後來不歡而散,交換手機號的事也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他低着頭,指尖在那蘋果觸屏上快速按着,只一秒許意濃兜裏的手機就開始震動了,她拿出來,有個陌生號碼明晃晃跳入了她的眼,但只響了兩下已重歸安靜。

王骁歧的手跟手機一并塞入褲兜,他邁着步又說了句,“走吧。”

許意濃摩挲着手機,也收進口袋,一言不發地繼續登山,可由于平常只顧悶頭讀書缺乏鍛煉,她體力是真不行,又爬了三大節就開始氣喘籲籲了,王骁歧在前面光明正大地發出嘲笑,“就這土丘你都喘成這樣,要是真去爬山,豈不是能要了命?”

這話許意濃就不愛聽了,她回頭義正言辭地跟他掰扯,“什麽土丘!這是我C市大淩山,保佑我們一方水土一方人的。”她揚手指着過往的人群,“看看,這些都是來燒香拜佛的,香火旺的很。”再斜眼看他,“搞得你們H市有什麽高聳入雲的山峰似的,除了高樓大廈還有什麽?”

王骁歧只說了一句,她恨不得怼他十句,明明已經累得不行了,擠兌起他來可是精神的很。

下面又烏泱泱地來了一隊旅行團,他倆現在石階中央屬實擋道,兩人均往一旁讓了讓,沒成想他們人浩浩蕩蕩還挺多,這一讓就等了好久,正好後面是山上沿途設的小商鋪,賣些茶水和小玩意兒,攤販看到他倆便熱情地招手叫賣,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姑娘小夥,茶水點心要伐?”

許意濃朝她擺擺手示意不要,她又繼續追問,“香要伐?上山要給菩薩敬香才能保佑心想事成,事事如意。”

許意濃再擺擺手。

誰知那兒還沒完,“小物件要伐?開過光的,保佑你們家庭幸福,和和美美,早生貴子。”

許意濃:“……”

王骁歧:“……”

早,早生貴子?

許意濃只覺自己的臉在不斷充血,臉都漲紅了,就差要吸口氧。

這老太太是不是眼神不好,她難道看着像,像個成年人嗎???!!!

見她還要說話,生怕又說錯什麽,許意濃餘光窺着王骁歧,急得張口解釋,“我們,我們,不是……”

只是話還沒完整說出口,就看到王骁歧往那店鋪跟前一立,他背對着她,相比她的着急忙慌他的聲音要淡定許多。

他好整以暇地朝着那老太太,不但沒解釋反倒還挺有興致地問,“那您這兒都有些什麽賣啊?”

只剩許意濃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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